巴斯基魁梧筆挺的改造軀體,傲立在司令室的巨型視野舷窗前,凝視著窗外不住接近和擴大的“荒星”?惡魔太陽系最外圍的第三顆行星。
惡魔太陽在荒星後的天際閃耀著刺目的激芒。
荒星對他有無比深刻的意義,代表著他權勢的轉折關鍵,亦全賴設立在她之上的“人性實驗室”,他才找到控制人類的法門。
征服聯邦再不只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夢想,而是切實可行的事。
他對聯邦發展出來的那種強調理性、民主、和平的文明感到由衷的鄙屑。
對他來説,生命就是縱情、征服和戰鬥。舍此之外都是謊言和自欺欺人。
黑獄軍團的出現更證實了他的信念。這宇宙內唯一生存之道,就是把其他人或生物置於腳下,由最強者主宰一切。
經過了近五千年的思索,他看透了一切。
他漫長的一生中,唯一曾猶豫過的時刻,就是選擇是否要接受九死一生的改造程序。踏上了這條永沒有得回頭的不歸路後,他知道命運註定了他必須去戰爭和征服,直至宇宙的終極。
他最終的目的,是要把宇宙內所有星系,變成自己的土地和私產。
墮落大亨絕不會臣服於任何人,包括卡爾夫南在內;當再不需要這老謀深算的人時,他會毫不猶豫把卡爾夫南除去。
天際逐漸轉暗,由紫紅色化為深綻藍色,予人一種淒冷荒寒的感覺。
每次當巴斯基看著這漫無邊際的深黑星空時,他都有種既戰慄又興奮的感覺。只有這麼一個神秘莫測的宇域,才配得起人類悠久無盡的生命。
在這廣闊的司令室內,除他之外就是身後候命的摩亞。
這個特別強悍的改造戰士,體型與他相若,只略為瘦削了點。他不但是他手下兩大主將之一,還是他的參謀軍師,為他統率人數達百萬人,最精鋭的親兵??墮落軍閥。
表面看去,荒星只是一團比地球大上二十多倍,呈不規則卵圓形、稜蹭陡峭、充滿裂隙的冰封岩石。
可是她的內部卻密藏著人類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地下軍事基地。
這是聯邦間諜仍難以滲透和觸及的機密。他的真正實力就在這荒星基地裏,其他都是用來騙人的幌子。
想到這裏,他泛起了一種高高在上,鄙視眾生,位於權位極峯的飄然感覺。
對於改造人來説,最大的享受就是“視覺”,他們的視力可由腦內比常人強上千百倍的能量波隨意調校,最驚人的是能凝聚成“視能波”,不但可透穿合成金屬造的牆壁,還可以如若實物般拐彎轉角,看到常人絕對看不到的角度。
這補償了皮膚的缺陷。
強化了的肌膚,使他們失去了感觸上的靈敏度,愛撫和按摩並不能帶來享受,所以縱使在兩性的接觸中,憑的只是視覺、聽覺和嗅覺,於是改造人註定了是性變態的人。
巴斯基和摩亞雖是身在司令室裏,可是他們強化了腦的電波,卻無時無刻不在通過飛船上名為“蕩女”的超級智能系統,接收著不往傳來的訊息。
並不是每一個改造人都有這種能力,即使是改造人,亦有無數的等級,正因為巴斯基穩坐第一把交椅,才使所有百多個改造人,全奉他作當然的大頭子。
這時蕩女把一組訊息傳入兩人腦內,做出了最新的報告。
摩亞平靜地道:“大亨!我對那逃出基地的人有很不祥的感覺。”
他説的自然是方舟。
直到這一刻,他們仍弄不清楚他怎樣逃出那個有力能封閉的囚箱,怎可瞞過絕無遺漏的偵察系統。
巴斯基金黃的眼睛亮了起來,柔聲道:“若我猜測無誤,這個人應是被`巨鯨號'由火鳥星帶回來的人,他逃出地球后,和姍娜麗娃來到離我們這裏最近的素女星系,同時發現了黑獄人的偷襲行動,於是聯邦才有素女星之役的大勝。後來姍娜麗娃這美人兒到了素女星,而方舟卻不知所蹤,因為他來了我們這裏。”
若姬慧芙在此聆聽,必會大吃一驚,首先他所説的都是絕對的機密;其次是巴斯基的分析冷靜睿智,與她們在街頭顯像屏幕所見帶點瘋狂和自大的巴斯基,判若兩人。
摩亞點頭道:“我絕對同意頭子的話,所以才有很不好的感覺,給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等若異星怪物的人潛入我們的星系裏,天曉得他會做出甚麼事來?”
巴斯基的眼神更凌厲了,沉聲道:“我卻有不同的看法,因為他與一般人太不相同了,所以遲早會露出形跡。只要我們能把他逮著,便等若擁有了人類進化最關鍵的寶物,那時不要説區區聯邦和黑獄軍團,整個宇宙都是我們的了。”
摩亞道:“我卻沒有頭子那麼樂觀,以姬慧芙的精明智慧,仍拿他沒法……”巴斯基倏地轉過身來,打斷他且不屑地道:“姬慧芙的弱點是不夠心狠手辣,若方舟落到我們手內,包保他沒有任何機會。”頓了頓冷哼道:“只要他是人,便有人的弱點,誰可瞞過我們的人性實驗室,我們的舒玉智小姐?”
聽到舒玉智的名字,連摩亞這兇悍的改造人,也立即肅然起敬。
就算在聯邦裏,這舒玉智亦是個響噹噹的名字。
郜玉智就是聯邦研究院的首任院長,在一千五百年前,夫秀清仍只是她的副手,而據説她是聯邦裏年紀最大的人,蜕生術正是由她開始,後來神秘失蹤,想不到竟是躲在這惡名昭著的星系裏,還成為了人性實驗室的主持。
巴斯基看了這得力的手下頃刻後,岔開話題道:“有沒有顛覆組織的消息?”摩亞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冷然道:“這些來了又後悔,終日密謀逃出去的蠢蛋怎瞞得過我們的情報網,但在我尚未找到他們的主要策劃人時,暫亦不想採取行動。”
巴斯基滿意地點頭,默思半晌後道:“我們的`女王行動'準備得怎樣了?”摩亞閃過興奮的神色道:“非常順利,我們已有足夠截擊`領袖一號'的力量和裝備,唯一要請示的,就是應否通知卡爾夫南,據情報他們亦有類似的計劃。”
巴斯基冷哼道:“千萬不要這樣做,誰能控制姬慧芙,誰便可控制聯邦。記著我們和卡爾夫南只是在互相利用,我們定要捷足先登,才不致處於劣勢。”
摩亞肅立應諾。
此際長達六千米、比“領袖一號”大上一倍的魔鬼魚型“墮落號”宇航戰艦,拐進了荒星背陽的暗影裏。
上空繁星閃閃,下方是依稀的淡薄大氣,斑駁的雲彩在冰山反照的光芒裏勉強可辨。
墮落號朝著地表一道暗黑的裂縫俯衝下去,迅即消沒。
紅瑤盈盈站了起來,短裙下修長渾圓的玉腿予人動魄驚心的感覺。
她橫了方舟和丁楊兩人千嬌百媚的一眼後,才以婀娜多姿的迷人姿態,搖搖曳曳地往門口走去。
方舟與丁楊追在她動人背影之後,暗忖若她到台上表演豔舞,包保可顛倒天下眾生。
對他這曾在火鳥星上長期於生死邊緣掙扎的人來説,兩性的關係主要就是交配來延續下一代。直至從研究院的資料庫遍閲小説資料後,才眼界大開,認識到男女間的性慾除為了生殖繁衍外還存在著其他更美妙的感官享受。
紅瑤雖對他有吸引力,卻是非常表面的,因為她並不像姬慧芙和姍娜麗娃般有個完美的生命磁場,那才是使他真正心動之處。
生命磁場是能量的光譜,反映著一個人的生理、心理和精神狀態,玄奧奇妙。紅瑤的生命磁場非常強大,但色光卻偏向暗灰,顯示她的心靈充滿著負面的情緒,若長期和她相處,便會受到她磁場的不良影響。
一般人當然不會察覺到這種肉眼看不到的磁場接觸,所以當逐漸因而失落沮喪時,仍不知是因磁場互相間的影響和感染而來。
方舟自然知道其中的微妙變化。
事實上自他踏足這星球后,仍未有半個人的生命磁場使他滿意。
可是他仍感非常興奮,對一個長期孤獨的人來説,與同類的任何接觸,都是那麼新鮮有趣。
三人這時來到通往外廳的門前,方舟忽地一震道:“且慢!”
紅瑤和丁楊同時愕然望向他。
方舟出言,是因為他感應到外面很不妥當。但再加思索後,卻又猶豫起來;若他説出“看”到外面的情況,便會泄露出自己超人的靈覺,這對他是非常危險的事。
紅瑤和丁楊都不是可靠的人,説不定會對他生出懷疑之心,那就糟透了。
在這罪惡樂園,每個人都只會為自己打算,瞞騙和出賣別人乃天經地義的事,若讓巴斯基找到自己,他的小命便非常危險了。
為了改變自己的外貌,他已耗用了相當多的能量,沒有一段時間,休想回復過來,更難以再改變形貌。那時只是這副樣子,便很難逃過巴斯基的追捕了。
紅瑤不悦地道:“是否膽怯了!”
方舟暗歎一口氣,點頭道:“有點緊張吧了!”
紅瑤俏目露出鄙夷之色,怪責地瞪了丁楊一眼,伸出纖指按在金屬門的開關處,門開後往外走去。
才踏足門外,立時一震停了下來,累得丁楊差點撞上她的粉背。
一把聲音在外響起道:“老闆娘!我們恭候多時了。”
紅瑤的臉色變得有那麼難看便那麼難看,怔望著或坐或站在她華麗大廳內的數十男女。
方舟來到她身後,細察這羣來意不善的不速之客。
這些男女明顯是兩個不同幫派的,一組有二十八個人,以閃亮的銀服為主。
女的均是低胸緊身衣和短褲,性感暴露。帶頭者是個戴著銀色金屬頭罩的彪形壯漢,唇上留著粗濃的鬍子,精光閃閃的雙目透出淫邪之氣,坐在一張大椅處,手下們眾星拱月般立在他兩旁和身後,教人絕不會看錯了他領袖的身份。
另一組只有十五人,男的全穿著黑色燕尾服,架著反光的墨鏡,七個女的是高領深開露出大半個酥胸的小褸,下面穿的則比紅瑤更短的迷你裙,肉香四溢。
他們中亦只有一個人坐著,是個目射兇光的高挺禿頭男子,樣貌頗為英俊,嘴上叼著個煙斗,正吞雲吐霧地看著他們三人,便像獵人欣賞著掉進了陷阱裏可憐無助的動物。
這兩批人分左右擠滿了大廳的兩旁,把他們三人圍得水泄不通,眼中都是嘲弄的神色。
紅瑤和丁楊兩人同時顫抖起來,顯然對這突變完全不知所措,亦深知情勢不妙。
方舟湊到丁楊旁問道:“他們是誰?”
丁楊正牙關打顫,那懂得答他。
那羣男女一起鬨笑起來。
有人大聲道:“那裏來的醉小鬼,連我們白牙老大和野狼老大都不認得?”
方舟早前曾聽過紅瑤提起這兩人的名字,立時心中恍然,原來是這地下城的兩股惡勢力,看來現在已佔盡上風控制了一切,才能在這裏恭候紅瑤的大駕。
那坐著的銀衣大漢哈哈一笑道:“老闆娘想不到有這一天吧!以為有了紅鷹這大靠山,便不用賣我白牙和野狼的賬,現在紅鷹給我宰掉了,你還倚靠誰呢?”
紅瑤呻吟了一聲,顫震著道:“你説甚麼?”
那邊的野狼沉聲道:“騷貨聽不清楚嗎?我們剛在`死亡遊戲場'把紅鷹揍死了,保證他的屍骸沒有一根完整的骨頭;你的手下也背叛了你,現在都是我們的人了。”接著向丁楊喝道:“丁楊!你若愛惜生命,就給我跪下來!”
丁楊臉上血色退盡,雙膝發軟,卻勉力撐著沒有跪下,也欲語無言。
白牙兩眼寒光一閃,點頭道:“好!有種。讓我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他身後的人正要撲出時,白牙伸手製止著,好整以暇地瞧著紅瑤,舌頭舐著嘴唇,發出一串淫笑後道:“我們美麗的老闆娘,你可在這裏任意挑選十名壯男來幹你,若還死不掉,便到我的妓院來接客,憑你的豔名,包保客似雲來,日夜不停的光顧你。”
眾男女齊聲大笑,説不盡的淫邪暴虐。
方舟聽得無名火起,這些人的確把劣根性表現無遺,同類相殘,是多麼羞恥的一回事,踏前一步,微笑道:“想碰我們的老闆娘嗎?先要過得老子這一關。”
眾人同時呆了起來,像看白痴般瞧著這皮黃骨瘦的可憐小子。
紅瑤顫聲道:“給我退下!”越過方舟,來到廳心處,楚楚可憐地道:“我投降了,兩位老大要我怎樣服侍和聽你們的也可以。”
丁楊一顫道:“老闆娘!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野狼怒喝道:“給我打死這兩個臭小子!”
白牙大喝道:“且慢!”
眾人停了下來,望向白牙。
白牙笑道:“這麼有趣的遊戲,野狼你連那丁點兒耐性都沒有嗎?”
野狼顯視白牙為首,挨回椅內,繼續吸著他的煙斗。
白牙的淫眼上下打量巡遊著紅瑤動人的胴體,輕喝道:“賤貨!先脱清光給我們欣賞,看看紅鷹為何那麼迷戀你。”
紅瑤高聳的胸脯急速起伏著,咬著下唇,遲疑了頃刻,才伸手待要寬衣解帶。方舟苦惱得要命,對他來説,沒有事物比“生存”更重要。可是若真的出手,把這些人全打垮了,消息漏了出去,怎會逃得過巴斯基的監聽網絡。
若換了剛由火鳥星離開時的心態,他早便拂袖走了。可是看過那些小説資料後,又目睹姍娜麗娃不顧生命向聯邦報訊的偉大行為,他的思想亦起了微妙的變化。怎辦才好呢?
這時紅瑤已解下單衣,露出雪白的上身,看得所有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方舟再嘆一聲,思感延伸出去。
荒星基地確是史無先例的龐大地下基地,分為東南西北四區,平均分佈在荒星的內部,總面積加起來是地球的二又四分一倍。
區與區間由寬大的飛行廊道相連,內外的防守和偵察系統均精嚴無匹。
行星的地表看來是堅厚的岩層,其實都是經強化了的合成鋼造成的多層防禦罩,還有力場護罩的保護,足可抵擋任何已知武器的長時間攻擊,何況還有超過一百萬個密藏地層下的反攻擊集束激光和地對空導彈防守堡壘。
整個基地的能源來自三方面,就是本身內部的熱核、魔鬼太陽的太陽能,與每個區域本身的“互動中微子反應爐”,每種能源都可獨立地代應荒星基地的全部需求。
這四區各有不同的任務。
東區是巴斯基宇宙艦隊的駐紮基地,共有兩艘魔鬼魚超巨型飛船,然後是十艘二千米長的飛鯊戰鬥艦,組成了墮落軍團的主力。
此外就是以萬計的各類小型但裝備優良的戰鬥飛船、戰機和飛行坦克。
這基地的存在比他著力開發的罪惡樂園還早了近千年,在這以億計星系的廣闊銀河裏,要瞞過聯邦的耳目,實在易如反掌。
由此亦可見真正的巴斯基是如何深沉厲害的改造人。當然,這一切全有賴舒玉智在背後支持他。
他們的合作,是智慧和武力最完美的結合。亦是罪惡樂園最高的機密,不但聯邦政府不知道,連與他互相利用的卡爾夫南都給矇在鼓裏。
南區共分二百層,是軍隊人員居住的地方,有著所有城市多彩多姿的消閒和娛樂場所,儼如一個龐大的地下王國。
西區是軍事工廠和生產食物、日常用品的工業區;北區則是研究室和訓練基地,亦是人性實驗室所在處。
每個地下的空間都有著完善的“生態循環系統”,以人造太陽模擬出晝夜的情景,使新鮮的氧氣和二氧化碳往復不休的流轉著,適度的大氣壓、人工的河流,甚至植物亦可以在這些密封的空間內欣欣向榮。
墮落號泊在東區專用的軍事基地後,巴斯基便坐上他專用的“大亨號”飛行戰車,在四十架坦克護航下,穿過直徑達二千米的巨型廊道,朝北區飛去。
在高速飛行下,只一個小時便逸出廊道,來到廣袤有若另一世界的北區裏。
巨大的人造太陽在澄藍的上方發散著温暖的金黃色光,照耀著下面茂密的林木,穿流而過的人工河,各種幾何型體的金屬建築物。
“天空”處交通頻繁,各類飛行工具往來不絕,見到“大亨號”都自動避了開去。
巴斯基的飛行隊伍逐漸放緩速度,當越過了一座人工的高山後,無際無邊的草原樹林展現眼前,令人歎為觀止。
這裏沒有任何建築物,只有一個金屬造成的巨型美女人類和玉頸,以她曼妙無倫的表情,在一個大湖正中處“探出頭來”仰觀止方,在人造太陽下閃著超越了平凡和現實的奇異銀芒。
那就是人人恐懼的人性實驗室。
美女的香唇張了開來,巴斯基的大亨號越眾而出,帶著“颼”的一聲飛了進去,進入美女龐大的腦袋裏。
紅瑤和丁楊兩人眼前一黑,四周頓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裏,當方舟大叫“退入去”時,兩人腰間一緊,被方舟欺上來毫不費力抱了起來,同時後方傳來門扇合攏起來的聲音。
白牙高叫道:“誰把燈關上了!”
紅瑤兩人耳際風生,被方舟夾著以驚人的速度在睜目如盲,亂成一團的敵人空隙間左穿右插,不片晌便穿門外出,然後保安門在身後合攏起來。
外面橫七豎八躺滿了受傷呻吟的紅瑤手下,見到裸著上身的紅瑤奇蹟地逃出來,立時精神大振,有些更勉力爬了起來。
紅瑤不能置信地瞧著方舟時,丁楊把外衣蓋在她身上,焦急地道:“快走!他們出來便糟了!”
方舟把少許能量送入受傷倒地的十多名紅瑤手下的身體裏,大叫道:“要命的便爬起來一起逃走!”那些人當然不知方舟暗助了他們,忽然疼痛大減,氣力回覆了大半,忙爬了起來。
方舟和丁楊分別扶起受傷最重的四個人,往大門急步走去。
紅瑤驚魂甫定,嬌呼道:“隨我來!”帶頭撲出門外。
幾個把守的敵人猝不及防下,被輕易擊倒,他們便揚長去了。
這個美女頭形建築物的內部更是使人歎為觀止,把腦部結構模擬得唯肖唯妙,充滿生命的感覺,神經網絡和血管就是供飛船往來的通道。
無數較小型的實驗室遍佈左右兩個大腦內,上萬的研究員輪班日夜不停地工作著,深入研究人體內還有待發掘的秘密,實驗的對象當然就是活著的人。
整個巨大的美女形人頭建築物,由腦幹至大腦皮層的頂端,高達一萬米。由一個強化了的合成金屬頭蓋骨支撐起整個架構。
飛船隊魚貫由口腔飛入了大腦的空腔裏,這比一個運動場還要大的空間,乃整座建築物的交通樞紐,由這裏可通往各個腦房和眼耳等地方。
大亨號向上方的入口飛去,通過飛行廊道,不片刻緩緩在前腦的停機坪降下,守衞全體跪伏地上,向這操握生殺大權,擁有無上威嚴的領袖致敬。
負責這個實驗室的改造人胡勒迎了上來,跪稟道:“小姐正等待著大亨!”
巴斯基冷應一聲,撇下所有人,獨自走進坪旁一道長廊去,靴子踏在合成金屬的地板上,發出清脆單調的聲音。
他比常人強化了千百倍的腦電波,清楚無誤地感應到這些手下們因他而發出的畏敬和懼怕。
巴斯基很享受這種感覺。
人都是欺善怕惡的生物,令他們害怕,正是使他們聽命的法門。有功者重賞,失職者嚴懲,是唯一使將士用命的方法。而最使人恐懼的就是這人性實驗室,那比把人殺了還更令人害怕。
只有絕對獨裁的政權,才可以達致這種完美的效果。剩是這點,已遠非凡事都讓人權的聯邦所能企望。所以終有一天,他會征服聯邦,把所有人置於他級權之下,那時就是他出徵整個宇宙的時刻了。
尚未抵達盡端,那處的大門已退往兩旁,露出進入前腦主控“智腦”的入口,就是在這裏,美豔智慧的舒玉智策劃著罪惡樂園未來每一個路向和策略,包括了民生、軍事和科研各個方面。
她是巴斯基唯一真正尊敬的人,是他深心中不能冒瀆的女神,眼前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深吸一口氣後,巴斯基輕輕移進去,惟恐驚擾了她的清靜。
初到此處的人定會嚇了一跳,一方面既因內裏那等若一個運動場般龐大的空間,另一方面亦會被入目的奇異情景震懾著。
除了透出柔和亮光的金黃地面外,驟眼看去,見到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漆黑蒼穹,銀河橫跨上方,星星點點,疏密有致地佈滿了這球形的空間,地面便像懸浮在虛空的一塊大平台。
在這裏面積達一千平方米的地台上,空無他物,只在中心處有一張精美的紅木大椅,背著門口坐了一具頭殼禿得閃閃生輝,身穿輕柔白袍,身段優美的女子。
蒼穹再生變化,深黑的星空亮了起來,變成了廣闊的原野,以萬計的不同動物徜徉其中。然後所有景象倏地消沒,圓型的大殿堂成了一幅相連無間,佈滿了儀器龐大無比的“儀板”,閃爍著奇異的色光,顯示這些巨型的儀器正在運作著。
巴斯基每次走進這裏,都生出走進一個超科技的龐然巨物裏那種渺小的感覺。門在身後無聲無息關了起來。
他先恭敬地叫道:“小姐!巴斯基來了!”
一把柔和悦耳的女聲温柔地道:“你今次來見我,是否為了那個叫做方舟的火鳥星人?”
巴斯基絲毫不以為異,舒玉智掌握了他所有的資料和情報,自己猜得到的事,怎能瞞過她洞察一切的智慧呢?
他小心翼翼走過去,繞過椅子,來到她身前立定。
舒玉智仰起低垂的俏臉,朝他瞧著。
她絕美的容顏,竟和實驗室的美女頭像一模一樣,但神采丰姿卻勝之百倍,容色澄明,有若天上豔陽,令人不敢逼視,比之姬慧芙亦不遑多讓。
看到她,只會令人想起逍遙仙境的女神,一點也不會把她和惡名昭彰的人性實驗室連在一起。
巴斯基的改造心臟“霍霍”跳動著,心神全投入她超脱世俗的秀色裏,但心中卻沒有絲毫歪念,有的只是無比尊敬和感激。這對冷酷無情的改造人來説,是非常罕有的情緒。若説世上有人能毀掉巴斯基,這個人就是眼前這美女,巴斯基甚至不會生出反抗的心。
舒玉智深不可測的眼神閃亮著無與倫比的智慧,平靜地看著這宇內最可怕的改造戰士,淡淡道:“我們的罪惡樂園,本來只有一個禍患,現在又多了個方舟出來。看啊!生命可以變得多麼有趣?只有挑戰才能使人類進步。物兢天擇,適者生存!”
巴斯基愕然道:“方舟外還有別的禍患嗎?”
舒玉智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分神,才沒有告訴你。”仰首望往天頂上像極一隻獨目的巨大圓孔道:“寶貝!由你來告訴大亨吧!”
一把充滿磁力的男人聲音立時響徹整個大堂,清晰肯定,不徐不疾的道:“那就是藍菌,這種奇怪的生物擁有驚人的繁殖能力,到現在仍沒有徹底消滅他們的方法。”
寶貝等若舒玉智的孩子,由她一手培育出來,可比擬姬慧芙的超級電腦“愛神”而毫不遜色。
大殿再次變化,四周又變成深黑的星空,地板變得玻璃般完全透明,失去了實物的感覺,下方亦是無窮無盡的太空景像。
那是一個真實的“幻覺”。
巴斯基壓下心頭的顫動,謙虛地道:“這事我早就知道,但卻不明白藍菌這種低級的生命,怎能威脅到我們的安全,所有飲用進食的東西都把他們過濾了,他們又不能在空氣飄遊,只能依附星球成長,為何是一個禍患呢?”
寶貝的聲音答道:“大亨錯了,這些佈滿樂園二號上的生物,擁有奇異的精神系統和智慧,對人類有著深刻的仇恨,小姐一直在破壞他們的生殖能力,打擾他們的精神聯繫,否則真的不知他們會造成怎麼樣的破壞出來呢。”
巴斯基放下心事,暗忖有舒玉智親自處理,還有甚麼值得擔心的。
舒玉智幽幽一嘆,道:“我們征服聯邦的大計,已快接近成功的階段,你的建軍亦已完成,正蓄勢待發,但讓我告訴你,若方舟的問題處理得不好,可能會使我們功虧一簣。”
巴斯基一震道:“方舟真的這麼可怕嗎?”
舒玉智閉上美目,沉思了好一會,再張開美目時,現出如夢如幻、緬懷著過去某一段歲月的憧憬神情,柔聲道:“在以前的古老日子裏,生命雖短促了,還無時無刻不受天災人禍、疾病和戰火的威脅,但卻比現在還為生趣盎然,人人都沒有空暇去探索存在的問題和意義。他們拚命去追求財富、愛情,不擇手段去巧取豪奪;在不斷的成功與失敗間掙扎著,生命處於最濃烈的境界。他們並不要求完美,只要求不負此生!那短短的百年光景。”
巴斯基心中大慌,今天的舒玉智像是滿懷感觸,全不若往常的冷靜沉著,不為任何事物動心的神態,是甚麼勾起了她的心事呢?
舒玉智續道:“當我最初掌握到蜕生術的決竅時,那時我還以為克服了生老病死後,我們便有著無盡的時間去完成任何夢想,但我發覺自己錯了。成為了研究院院長後,我差不多擁有了一切,可是我並不快樂,但卻不明白為何一切都豐足完滿,但仍感覺尚欠了點甚麼似的。”
巴斯基用神聽著,沒有答話,怕打斷了她的思路,事實上他亦很希望舒玉智能向他透露心事。
舒玉智微微一笑道:“聯邦成立後,理應出現大同理想的烏托邦式的世界,但事實上卻非是如此,首先一些殖民星上出現了反聯邦的極端宗教組織,然後是太空海盜的出現,再就是像你般冒死接受改造的人,還有其他不勝枚舉的例子。但行為的背叛卻沒有任何理性或合理的動機,那與生存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只象對同類存在著深刻的仇恨。”
巴斯基呆了一呆,他自己便是冒死接受改造的人,當時似乎是因一股盲目的衝動,希望自己擁有更超人的能力,但細想下確是非理性的行為,甚至帶點自我毀滅的傾向。
舒玉智道:“當時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股以`黑蜂后'為首的太空海盜,他們不但劫財物,還要劫命,而那些財物根本對他們一點實質的意義也沒有,而他們的生活方式卻追求原始,一點不怕聯邦軍的追捕,你明白他們為何要那樣做嗎?”
巴斯基點頭道:“我明白的,那種朝不保夕,每天都怕聯邦軍追來的味道,我也嘗過一遍,確是非常刺激有趣。不過黑蜂后確是最超卓的太空海盜,直到今天聯邦軍仍對這可怕的女人一籌莫展,我也很想見見她哩!”
舒玉智微笑道:“你説對了,我們最大的敵人,來自我們的內心,那就是‘苦悶’。每個活著的人,都要追求生命的意義,需要新鮮感和刺激。最初改造一個殖民星時,我們興奮地看著大氣由無到有、重力被調節、泥土被改變、植物茁長,心中的成就感覺實在難以形容。可是當你改變第一百顆殖民星時,那就變成了無生趣的例行工作。不斷的探索、改造、移民、而星球的數目卻是無有極盡,你更會捫心自問,人類這樣擴張佔有,為的究竟是甚麼呢?”
巴斯基一呆道:“玉智小姐這麼一説,把我都弄糊塗起來了,對我來説,這宇宙最有趣的事就是探索和征戰,舍此再無其他。”
舒玉智淡淡看了他一眼,柔聲道:“當你把整個聯邦全置於你的腳下時。便會明白我的説話。事實上黑獄人的出現,在某一角度看,是挽救了整個聯邦瀕臨崩潰的精神和信念。忽然間那安全和平但又沉悶非常的日子一去不復,所有人都有著明確的目標,就是要為生存而奮戰。”
巴斯基同意道:“小姐分析得真好,我自己便因黑獄人的出現而感到一切都不同了。”
舒玉智道:“對有著無限生命的人來説,這只是一枝強心針,終仍解決不了最終的問題。這亦是我成立人性實驗室的目的,只有通過對人性最深刻的理解,由生理和心理入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徹底改造人類,將他們潛在的龐大力量釋放出來,真正遨遊宇內,不再受到肉身和能力的拘束和囚禁。而方舟正是我們最大的希望。”
巴斯基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並不明白舒玉智為何要和他這惡名昭彰的人合作,到這刻才明白舒玉智有著如此遠大的理想,她刻下在實驗室內進行的研究,是絕不會被聯邦批准的。
舒玉智道:“若非有了這實驗室,我亦沒有方法對你們這些改造人再加以改造,使你們不致成為全無人性的狂魔。現在我對生命的秘密已有了重大的突破,若今天可把方舟抓到我的實驗桌上,説不定明天我便可製造出超人類來,那時整個人類的命運將會被改變,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巴斯基點頭道:“今次我來,便是想和小姐研究對付這個火鳥星人的辦法。”舒玉智微微一笑道:“他或者可瞞過其他人,卻絕瞞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