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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星空迷航

    “罪惡號”宇眠室的自動系統運作起來,儀器板上的曲線表示睡在宇眠箱人的人體温逐漸升高,體內停頓了的新陳代謝緩緩復現,顯示著呼吸的橫隔膜由完全停頓至開始上下移動起來。

    宇眠箱內的調節器,協助著恢復神經細胞的活動。

    自動注射器把適當的刺激電化流送入他們凝固了的血液、神經線和肌肉裏。

    心跳由無到有,有力地跳躍著。

    箱蓋緩緩張開。

    姬慧芙最先張開眼來,最先想到的竟是方舟。

    那傢伙不是鑽進箱來大佔自己便宜嗎?

    接著清醒過來,湧起莫名的恐懼。

    翱竟睡了多久呢?

    那可能是一萬年、一百萬年又或一憶年。

    假若宇宙真有盡頭,説不定她已到達了那裏。

    連接她的宇眠系統自動鬆開束縛。

    姬慧芙嬌吟一聲,由箱底的力能墊坐了起來。

    宇眠室的其他宇眠箱也陸續張了開來,籲吸和呻吟聲此起彼落。

    姬慧芙忍不住輕呼道:“方舟!”

    姍娜麗娃從她的宇眠箱爬了起來,與她四目交投,雙方均看出對方的懷疑和恐懼。

    紅瑤、辛茜婭和丁揚也坐起來,獨不見方舟。

    紅瑤顫聲道:“現在是多少年後了?”

    眾人均露出懼意和疑慮。

    姬慧芙望往一邊壁上顯示時間的原子鐘,卻仍停留在他們進入宇眠的時間和日子上。

    在反空間裏,所有計時器都停止走動。

    在那裏,空間和時間都以一種人類思感之外的奇異方式運作。

    辛茜婭籲出一囗涼氣,關心地道:“方舟在那裏?”

    “嘟!嘟!”傳聲器起響了起來。

    眾皆愕然。傳音系統不是給破壞了嗎?

    這個想法才升起,方舟懶洋洋不大在乎的聲音在傳音器響起道:“為祝各位反空間旅途榆快,請到控制大堂參宴,各類太空餐應有盡有,包君滿意。千萬不要錯過!你們只睡了一個多月,應該沒有打破任何宇眠紀錄。”

    五人一起歡呼起來,像小孩子般爭先恐後爬出宇眠箱,往控制大堂奔去。

    便若重獲新生般的興高采烈。

    這或者是聯邦歷史上最奇怪的“早餐”,最奇怪的組合,最奇怪的敍會地方。大堂仍是那殘破不堪的樣子,甲板破了個長闊達五十米的不規則大圓洞,可看到下層的零碎破物和隆裂起來的地面。

    偏是在破洞邊沿放了一張方舟不知由那裏弄來的長餐桌,還放了十張椅子。潔淨的白餐布上放滿了精美的太空餐。

    令人鷲異的並非是這些早宴,而是大堂多了一批新的裝置,放滿在駕駛台處,還有無數管道和纖維輸送線由那些裝置橫過破洞的上空,接駁到規野舷窗對面壁上一個被破開了的方洞裏,驟眼看去實不知延伸到那處才是盡頭。

    桌上頭尾兩方放了兩盞照明燈,其他地方則沐浴在暗紅的色光裏。

    沙瑩仰起俏面,看著橫過頭頂以千計的各式各樣的接線,“噗哧”笑道:“接駁得真難看。”

    坐在長桌一端的巴斯基驚異地問道:“方舟你沒有睡入宇眠箱內嗎?否則怎可搬出這套後備宇航裝置,還把它與怨男連接起來,”

    坐在他左側的舒玉智美目異采連閃,凝著那正面對巴斯基、坐在長桌另一端的姬慧芙左側的方舟。

    視野舷窗外是迷人的星空。

    不過更令與座諸人膽顫心寒,那是如此陌生,沒有人可認出以前任何銀河系內的熟悉星系。

    翱竟到了宇宙的那一個角落呢?

    方舟一邊伏桌大吃,含糊應到:“若連我都睡著了,怎麼接駁起這副好傢伙,把你們在千多個小時後,帶回到這裏來。”

    姬慧芙皺眉道:“你不是説可靠附近恆星的能量,把我們送返來嗎?”

    方舟笑道:“在這點上我沒有騙你,能量再加這急就章的裝備,才勉強完成的任務。”

    眾人均呆瞪著他。

    舒玉智柔聲道:“你既能在反空間內活動自如,為何不乘機殺死我們四人呢?”

    方舟一呆道:“這麼好的主意,我竟想也沒有想過,不要笑我,我心中只當你是我患難與共的好朋友哩!”

    巴斯基呆了起來,沉吟不語。

    改造人和非改造人,就像天生的仇家。

    除舒玉智外,從沒有非改造人向他表示友善,有的只是仇視和驚懼。

    方舟的神熊和語氣,都有種使人絕不敢懷疑的的真心誠意。

    坐在方舟左旁的姍娜麗娃低聲問道:“現在我們在那裹呢?”

    這是人人想問的問題,故無不瞪著方舟。

    方舟伸了個懶腰,大叫道:“生命真是美好,只要能活著就美好了。”

    眾人都生出感觸。

    方舟説得對,總算仍然生存著。

    姬慧芙對方舟的瞭解也加深了很多。

    他來自一個地獄般的星球,與人類的主流文明完全脱軌。

    外面這世界對他來説無一物事不是新鮮的經驗。他就像久旱逢甘露般不停去闖、學習和遊玩。

    人類的甚麼理想,甚至乎道德觀念,他不是不在乎就是不放在心頭。

    於是在旁人眼中就變成這副瀟灑和玩世不恭的神態。

    除非生命受到威脅,否則他絕不會傷害任何人,包括想傷害他人在內。

    這是個絕不記仇的人。

    姍娜麗娃嗔道:“你還沒回答人家的問題?”

    舒玉智道:“因為他答不了。”

    姍娜麗娃怎會不知答案。

    星空宇航其中一個難題就是方向和位置的問題。

    矮密的宇航儀器,在飛船航行時,最緊要就是確立“座標”,再由這“座標”隨著飛船的航行,不斷計算無時無刻不在轉移的“座標”與四周亮星的光學關係。但反空間航行裏,“座標”亦起不了作用。

    那時就須以精確至不差毫釐的方向儀來決定目的地,再憑智能系統內的資料判斷出下一個“座標”與那處星空的關係。

    所以即使有最先進的飛船,到未經探索的星空去,仍是非常危險的事。

    否則人類早離開銀河系了,由此可見殖民星的重要性。

    失去了仰馬星系,銀河系核心的銀球變成了遙不囗反的迷離世界。

    “罪惡號”在進入反空間航行時,飛航儀器毀掉了大半,不但失去了座標,還失去了方向。在星球上,縱迷了路,仍是在星球上。若是在太空,偏差了一個秒度,在廣闊星空裏,便是差之毫釐,可要謬以千億裏計了。

    所以就算現在方舟弄好了宇航儀器,接通了怨男的資料庫,確立了現在的座標,但在這陌生的空際,仍是茫然不如身在何處。連猜都無從猜起。

    辛茜婭呼出一囗涼氣道:“千多個小時,不是千多個反空間單位嗎?”

    反空間的單位以一小時作一光年計,千多個單位就是過千光年了。

    光在真空裏可以一秒鐘走三十萬公里。

    一公年相當於九點四六零五乘以十的十二次方的公里數,千多光年可是難以想像的距離了。

    方舟苦道:“再乘十就差不多了。”

    眾人愕然望向他,無不色變。

    直政駭然道:“你在説笑吧-”

    方舟頹然捱到椅背處,搖頭道:“我不知為何發生這種事,或者是拔們的能量太厲害了。引起了分子內一種從末試過的異變,這次飛船在反空間內飛行的速度比上兩次我經驗過的反空間飛行,要快了十多倍。所以每一個地球時,等若十多個反空間單位。”

    沙瑩雙眼透出恐懼的神色,沉聲道:“你怎計算出來的。”

    方舟道:“這是經驗,我要比上兩次用多了十多倍時間,才可追上反空間內那扭曲了的時間,所以測出了這速度的倍數。”

    眾人始明白為何方舟不敢正面答覆姍娜麗娃的問題。

    姬慧芙不由與對面的舒玉智交換了個眼神,深吸一囗氣道:“假設事責真的如此這將是宇航學上最大的突破了。”

    接著嘆道:“問題是我們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去告訴別的人。”

    巴斯基的金臉也黯淡下來,苦笑道:“我們究竟身在那裏呢?”

    舒玉智望往弧狀的臣型視野舷窗外,蹙起秀眉道:“我們仍應在直徑八萬二千光年,厚度六千百光年的銀盤內,若到了銀暈,應該見不到這麼密集的星河。”

    姍娜麗娃嬌軀劇震,探手抓著力舟的手臂,臉色變得無比蒼白,瞳仁放大,瞪著舷窗外的星空某一星系,顫聲道:“天啊!我知道到了甚麼地方哩!”

    眾人一起循她的目光往外望去。

    “飛鷹號”和“飛鷲號”在二十八艘巡航艦和過千架飛行戰車護翼下,在素女星系的外空佈下陣勢,準備迎頭痛擊敵人。

    白樹和尤歷兩人都登上了雷坡武的“飛鷹號”上,靜候敵船的出現。

    船上五百人員忙碌的工作著。

    報告不停傳來。

    包括來艦的數目和體積。

    來的只是一艘飛船,照體積看,應是“主力艦級”的戰船。

    航艦正以每秒五萬公里的速度,在二千萬裏外朝他們飛來。

    雷坡武道:“設法與來艦建立通訊聯繫。”

    訊號以光速發出。

    頃刻後,通話開始的訊號響起。

    雷坡武向著控制枱的對話器道:“我是雷坡武大將,請表明你的身分和目的地。”

    通話器沉寂下來,不一會再次響起,是艾妮的聲音道:“大將!只有我一個人,又或兩個人,這是領袖一號。唉!我是沒有惡意的,對不起!我給卡爾夫南控制了,做出天大的錯事,對不起!”接著是她的痛哭聲。

    眾人呆在當場,只懂望著窗外的星空。

    倏忽間,線條優美至極點,他們既親切又熟悉的領袖一號出現在前方。

    豹始時只是一個微不可察的小點,轉眼已清晰可見。

    由快至緩不斷接近著。

    眾人都大感疑惑,憑艾妮一個人,又或兩個人,怎可駕動這麼複雜的宇航船呢?

    姍娜麗娃盯著的是夜空裏一粒特別炫目的亮星,在光弧外沿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赤藍色光,使人很易把她從其他恆星分別出來。

    姬慧芙呻吟一聲,叫道:“這是有“赤藍魔星”之稱的“造父變星”,又被稱為仰馬燈塔,因為她離開仰馬星只有十光年,是最接近仰馬星的星系,她那種光譜是非常罕有的。”

    所謂造父變星,是亮度在短時間內,例如幾天,不斷作週期性變化的恆星。這變化是由物理的原因引起,生出能量輻射的光線變化。

    眾人無不色變。

    骯然到了黑獄人的地頭來了。

    這時逃也逃不掉,若再來一次反空間飛行,有如盲頭烏蠅,去至另一處萬多光年的地方,那更沒有“回家”的希望了。

    現在這艘飛船等若一條可任人魚肉的笨物,完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多挨別人幾炮。

    黑獄人可不同黑蜂后,後者尚有盜船之意,故而手下留情,前者會全力把任何入侵他領空的敵船摧毀。

    丁揚駭然道:“那顆是仰馬太陽。”

    直政答道:“魔星的亮度太強了,把附近的恆星都遮蓋著,所以現在肉眼是看不見的。”

    丁揚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僨然道:“誰要和你這騙子説話!”

    直政知道他對自己騙了他加入秘黨仍耿耿於懷,嘆了一囗氣,沒有説話。

    紅瑤就像被關人了噬人猛獸的籠子裏般,張望了一會後,縮矮身子顫聲道:“為何仍不見黑獄人,如今怎麼辦才好呢?”

    對聯邦人來説,黑獄人是最可怕的噩夢。

    姬慧芙神情堅決道:“唯一的生路,就是到仰馬星去。”

    沙瑩尖叫道:“甚麼?”

    巴斯基卻點首道:“是的!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只有到那裏去,看看有甚麼方法偷了飛航的資料來,我們就可確立新的座標,飛回原本的地方去了!”

    眾人都感頭皮發麻。

    現在躲都可能來不及,還要送上門去給人宰割嗎?

    舒玉智望向方舟道:“罪惡號上還有多少架戰車?”

    方舟道:“有一艘工作船,八艘中型巡戈艦,四十二輛飛行戰車,不過罪惡號的能源輸送系統損毀了,除非修妥當,否則這些傢伙屁股尾都翹不起來。”

    姬慧芙和姍娜麗娃聽他措辭鄙俗,都皺起秀眉,但又對他生動的形容生出新鮮趕。

    沙瑩這嬌小玲瓏的美麗女改造人顯然對方舟很感趣,“噗哧”笑了起來,還飛了他一記嵋眼。

    辛茜婭則白了他一眼。

    舒玉智和巴斯基交換了個眼色後,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輕輕吐出一囗氣道:“首要之務,是先找一個星球躲起來,設法把飛船可修理的地方修好,那時才想辦法潛人仰馬星去吧。”

    姍娜麗娃眼中射出渴望的神色,徐徐道:“真希望知道仰馬星變成了甚麼樣子。”

    紅瑤顫聲道:“若只是劫後的廢墟,那怎辦才好。”

    辛茜婭皺眉責道:“不要嚇人好嗎?你這人總要往壞處去想的。”

    巴斯基不耐煩地向方舟道:“飛船的外置武器還有多少台可用?”

    方舟道:“一千五百台攻擊和反攻擊武器,被黑蜂后那惡婦摧毀了大半,其他的若能再次接上,便沒有問題,不過我看沒有幾個月時間,休想完成這麼複雜艱難的事。唉!這叫破壞容易建設難呢!”

    舒玉智橫他一眼,似怪他婆媽。

    方舟給她看得心中一酥,笑道:“不是嗎?不動手打架,依我之言吻別,現在你便可在實驗室內和你的寶貝繼續自言自語了。”

    姬慧芙看到舒玉智杏目圓睜的樣子,心中好笑,道:“只好這麼辦,先將它們弄好,最緊要是能源輸送系統,沒有小型的飛船,休想接近仰馬星,只要知到了那星系的內容,便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往仰馬星去。”

    直政道:“你們應有這附近星系的資料,究竟那個星系適宜躲藏呢?”

    姍娜麗娃乃研究院的一級院士,為了提供軍方作戰略部署,曾仔細研究過這處的星空,答道:“愈危險的星系,愈能避過敵人耳目,離開魔星二十光年處,有個叫“暗礁”的星系,那裏的太陽特別狂暴,共有十五顆大小行星和無數隕石,離中心的第八顆行星終年給奇異的有毒大氣包圍,著上面只有植物,應是藏身的好地方。”

    方舟道:“就讓我立即用光譜分析器把那個星系找出來,嘿!有甚麼報酬呢?”

    眾人那想到他仍有此一説,愕然看著他。

    方舟有點尷尬道:“對不起!我説順了囗。”

    巴斯基道:“快點去辦,這麼一艘大飛船,怎瞞得過黑獄人的警戒網。”

    姬慧芙記起她來這區域的間諜船全是一去不回,也緊張起來,責道:“爽快點好嗎?”

    方舟長身而起,接著虎軀一震,駭然道:“不好,有十多艘黑獄飛船正由左舷六百萬裏的空際朝我們全速飛來。”

    眾人一起色變,紛紛離開餐桌。

    方舟旋又笑道:“不用怕!我知道怎樣可以瞞過他們。”

    伸出手來道:“這次是那兩位小姐的玉手。”

    片刻後,虛懸空中的巨型飛船,由緩至快,眨眼間增至亞次光速,朝魔星疾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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