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晶現在的笑聲,聽來似乎跟剛才完全不一樣,那是帶着悽然的、失意的狂笑。
柳彬元現在還是十分平和的問道:“徐晶,喻蓮與你何仇何恨,你將她一劍殺死?”
徐晶低沉的道:“喻蓮移情別戀,徐某由愛生恨,才將她一劍除去!”
“移情別戀……”柳彬元聽來感到奇怪:“喻蓮與我將成婚,她如何又移情別戀?”
徐晶冷笑道:“柳彬元,你貪得無厭,是個好色之徒,你已訂下兩房妻子,再打別人有夫之婦的主意。”
柳彬元給罵得俊臉通紅,一時回不出話來。
柳慕庭不由問道:“徐晶,你將喻蓮殺死,又找來‘仙岩莊院’,打的是什麼主意?”
徐晶並不隱瞞的道:“柳彬元奪取別人的妻子,我要他與喻蓮做同命鴛鴦……”
指着已移來安巧雲桌前的那杯酒,徐晶又道:“徐某已在這杯酒中放下藥物,此酒喝下,當時並無異狀,但在三日之內,暴斃身亡……”
桌座上眾人,聽到徐晶這話,莫不暗暗泛出一身冷汗。
安巧雲對這個不速之客的徐晶,心裏已有了懷疑,是以暗中已悄悄注意。
徐晶從袖中取出一撮東西,放進自己那杯酒中,已被安巧雲看到,至於現在徐晶供認,酒中放下劇毒的藥物,這是她所並未想到的。
“同命鴛鴦……”宮奇嘴裏嘀咕道:“徐晶,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殺了喻蓮,再來‘仙岩莊院’,要將柳彬元置於死地……”
指着桌座上的“紫冠鷹”喬雲,宮奇道:“喻蓮與咱小兄弟的婚事,是由義父喬雲作主的,喻蓮也從未提到過,有你徐晶這樣一個人……”
趁着眾人在聽宮奇説着話,沒有人注意到的剎那,徐晶伸手把自己那杯酒端了過來,張嘴一乾而盡,喝進自己肚子裏。
“哈哈哈……”徐晶縱聲狂笑,向柳彬元道:“柳彬元,原來我要你與喻蓮做同命鴛鴦的,現在是我自己與喻蓮做了同命鴛鴦……”
桌座上的人,見徐晶説出這些話,已相信這杯酒中滲入毒藥。
徐晶站起身,奪門出大廳而去。
此刻,誰也沒有阻止,聽憑徐晶離去。
宮奇不禁問道:“大鬍子,有關徐晶的事,你有沒有聽喻蓮提到過?”
喬雲喟然搖頭道:“宮老兒,如果喬某知道有關徐晶的事,就不會作主再將喻蓮與彬元配成夫婦。”
江湖上錯綜複雜的兒女之情,不難發現,如果過於痴情,就會發生不堪收拾的場面。
第二天,離隔“仙岩莊院”十里的一條河溪邊,有人發現一具年輕書生的屍體。
安巧雲一時心裏好奇,悄悄派老總管安慶前去一看,正是“角龍”徐晶的屍體。
安慶回來“仙岩莊院”,眾人才知道這件事。
宮奇跟時宇悄悄談了些話,似乎談到一件事上,接着他向彬元道:“小兄弟,喻蓮喪命在‘角龍’徐晶劍下,那個徐晶自己也喝下毒酒自殺,你對兩人的去世,如何看法?”
柳彬元見宮奇問出此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由為之怔住。
“紫冠鷹”喬雲慨然道:“蓮兒無辜喪命別人之手,死得可憐,那個徐晶卻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宮奇道:“大鬍子,其實徐晶與喻蓮並無解不開的死仇,是為着這個‘情’字而起……”
他視線移向柳彬元,又道:“小兄弟,喻蓮雖然魂歸離恨,依舊是你的妻子,徐晶暴屍荒野,屍骨無人收殮,咱們替他築座墓地安葬,如何?”
柳彬元已不啻是“仙岩莊院”半個主人的身份,宮奇提到這樣一回事,當然不會反對,於是“仙岩莊院”替徐晶郊處築起一座墓地安葬。
由於喻蓮的這場變故,原定柳彬元的大喜之日,不得不耽誤下來。
安巧雲和梅香冬兩人,瞭解柳彬元眼前的心情,兩人寸步不離,在彬元的身邊。
三人溜噠走在“仙岩莊院”進深後面草地上,廊沿一端,探進一顆禿光光的大腦袋,嘻嘻笑着道:“小兄弟,安丫頭,梅丫頭,你們修禪養真躲在花園裏,不出去外面走走,準備修仙啦!”
三人招呼了聲:“宮前輩!”
安巧雲含笑問道:“出去外面,又去哪裏啊?”
宮奇道:“海闊天穴,馬鞭兒一揚,還愁沒有去的地方!”
梅香冬咭地一笑道:“彬元,咱們很久沒有去‘武龍坪’鎮上了,就去那兒兜個圈兒……”
柳彬元知道包括宮奇在內,三人的用意,為了要舒解自己的心情,就含笑點頭道:“騎着馬兒鎮上走走也好。”
宮奇咧嘴一笑道:“咱們去‘武龍坪’鎮上,‘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咱邀猴子一起去。”
四人來到大廳上,時宇正在跟他們談些什麼,宮奇煞有其事的道:“猴子,巧雲和香冬要添些東西,咱們陪她倆‘武龍坪’鎮上走一遭。”
時宇含笑道:“宮老兒,巧雲和香冬要買些什麼,自有彬元陪她們去,與我們兩個老頭兒有何相干?”
時宇話是在這麼説,已從座椅站了起來,隨同他們出大廳而去。
五人騎在馬兒上,離開“仙岩莊院”,往“武龍坪”鎮上而來。
五匹馬兒走在大道上,馬鞍上五人談談説説,緩轡而行。
宮奇突然想到一個話題上,帶着感觸的口氣道:“猴子,一個人壞事做不得,即使眼前平安無事,以後還是會有報應……”
“宮老兒,你哪裏找來這些調調兒?”不但彬元、巧雲、香冬連時宇都聽得莫名其妙。
宮奇做了做手勢,接着在説:“大鬍子是小兄弟的岳父,咱們不敢多嘴説話,當年江湖黑道上‘紫冠鷹’喬雲這個名號,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坐地分贓,滿手都是血腥味,雖然已改邪歸正,可是老天爺還是沒有放過他……”
“宮前輩,你是指喬婷和喻蓮兩個姐妹?”巧雲已理會過來。
“一點不錯,巧雲……”宮奇點點頭:“喬婷是大鬍子的親骨肉,喻蓮是他義女,可是都沒有留下來,年輕輕輕就回了姥姥家。”
宮奇平時嘴沒遮攔,想説就説,可是這些話聽進四人耳中,也不禁暗暗稱是。
宮奇向彬元道:“小兄弟,大鬍子已是你的岳父,而且前後兩個女兒都做了的老婆,她兩人雖然已經魂歸九泉,你要好好孝順才是。”
柳彬元點點頭道:“是的,宮前輩,彬元會記住你老人家的吩咐。”
時宇含笑道:“宮老兒,你剛才嘴裏的台詞兒,是從哪裏偷來的?”
宮奇眼皮一翻,道:“這些話還用去偷的。”
馬兒行在大道上,為了消磨時間,馬鞍上的五人無所不談。
安巧雲又想到那回事上,不禁道:“宮前輩,那個‘角龍’徐晶,風度翩翩,人品不錯,不知是何等樣的身世來歷?”
“這就不知道了……”宮奇搖搖頭道:“這件事相信以後誰也不會知道,屍體埋入泥地,與泥土同朽,還有誰會去注意這些……”
馬兒上聊聊談談,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到“武龍坪”鎮上,這時已是用膳時分,五人走進一家“天星樓”酒店。
吃喝時,鄰桌傳來一陣沉重的説話聲:“史銘,人海茫茫,去哪裏打聽……”
另外一個聲音接上道:“徐大哥,人生何處不相逢,相信你們兄弟會有團聚的一天,説一句不吉利的話,即使徐晶已經去世,亦該留下他的靈柩墓墳……”
這邊桌座五人,聽到鄰桌客人提到“徐晶”這名字,柳彬元側臉一瞥,都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鄰桌那客人又道:“晶弟平時行事任性,不計後果,説不定會做出不堪想像的事來。”
這邊桌座上五人,聽到鄰桌客人説出這些話,已知道遇到一樁不可思議的“巧遇”事。
鄰桌客人所指的“徐晶”,亦即是服毒殉情的那個“徐晶”。
這邊的宮奇向時宇眼色投過一瞥。
時宇接觸到宮奇投來眼色,已會意過來,從桌座長身站起,來到鄰氣桌那個徐晶的哥哥桌座邊,抱拳一禮,道:“這位兄台請了!”
那人急急站起,回過一禮,道:“不知尊駕有何賜教?”
時宇道:“剛才兩位所談的徐晶,是不是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書生?”
“不錯,正是……”徐晶的哥哥把徐晶的臉相、特徵,不厭其詳的説了一下,然後問道:“尊駕可知徐晶現在何處?”
有關徐晶的事,不是時宇三言兩語所能説清楚的,他説出自己姓名後,向徐晶的哥哥問道:“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在下徐原……”他把同桌的朋友,也引見了一個,道:“這位是史銘老弟。”
時宇指向自己桌座邊道:“徐兄,鄰桌尚有四位朋友,關於令弟徐晶的事,坐下時某桌座,詳細奉告。”
徐原見時宇説出這些話來,不由朝他多看一眼,就吩咐店夥將自己桌上酒菜移來鄰桌。
時宇將自己桌上宮奇、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等四人,亦替對方引見了一下。
各個坐下桌座,徐原又問道:“時兄,舍弟徐晶現在何處?”
時宇道:“徐原兄,令弟徐晶已不在人世……”
徐原聽到這句簡短的話,臉色驟變,卻又懷疑的問道:“時兄如何知道此事?”
時宇道:“徐晶的墳墓,就是由我等僱人蓋造的……”
那個史銘問道:“時兄,徐晶罹上何種急症去世的?”
柳彬元道:“並非急症,是服下劇毒之酒自盡的……”
話到這裏,柳彬元就將徐晶服毒自殺的經過,據實告訴了徐原和史銘。
宮奇接着道:“咱老頭兒這位小兄弟的妻子,死得可委曲,徐晶還要用毒酒來加害小兄弟,結果陰謀給識破,徐晶自己把毒酒喝下,把命送掉了。”
時宇喟然道:“徐晶的結,並非出於與人解不開的仇恨,乃是為了這個‘情’字,是以我等築起一塊墳墓,不讓他遺骸曝屍荒野。”
徐晶業已去世,死無對證,徐原聽到這些話後,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時宇又道:“彬元的妻子去世,已盛殮入棺,但尚未入土安葬,靈樞尚在‘仙岩莊院’……”
“‘仙岩莊院’……”徐原對此一名稱,他聽來似有所聞。
梅香冬想了起來,道:“徐晶殺害蓮姐姐的那把短劍,和徐晶掉失地上的髮簪,還留在‘仙岩莊院’呢!”
徐原把他們所説的連貫起來,那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徐原和史銘亦是武林中人,“仙岩莊院”此一名稱,徐原已想了起來。
當時圍剿“鐵旗門”總壇的高手,都是“仙岩莊院”中的人。
徐原找出這個答案,對他們蓋造徐晶墳墓的經過,已深信不疑,是以就即問道:“時兄,舍弟徐晶墳墓蓋造在何處?”
時宇將徐晶墳墓的詳細地點説了出來,接着道:“墓地就在‘仙岩莊院’附近。”
剛才引見介紹時,時宇並未向徐原、史銘,兩人説出“仙岩莊院”此一名稱,徐原現在才知道這五個男女的身世來歷。
而柳彬元對男女之間的花月韻事,武林中亦有所傳聞。
徐原對坐在柳彬元身旁巧雲和香冬一雙麗珠的來歷,亦已能想像到,是以不禁慨然道:“舍弟徐晶雖然人品不錯,但對男女之間,卻是錯用其情。”
時宇見徐原提到這個話題上,不由試探問道:“徐兄,令弟徐晶對喻蓮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感情?”
徐原道:“愛美乃是人之常情,舍弟風度翩翩,固然使姑娘家所注意,但談到這個‘情’字,可能還有一段距離。”
時宇已聽出徐原話中弦外之音。
當時喻蓮對徐晶,可能並不討厭,至於這個“情”,這是徐晶的自作多情。
會錯意,表錯情,造成這幕可怕的悲劇。
徐原知道乃弟去世的真相後,不但並無恩仇、責怪之意,反而對其弟築墓安葬,向柳彬元等表示感謝,談過一陣子後,他和史銘兩人先告辭離去。
桌座上的安巧雲,稱奇不已的道:“彬元,天下真有這等‘巧遇’的事,咱們會在‘武龍坪’鎮上酒店裏,遇到徐晶的哥哥。”
柳彬元道:“我們遇到徐晶的哥哥徐原,誤會冰釋,以後不會再有一場莫須有的仇恨。”
時宇點點頭道:“彬元説得不錯,徐晶服毒自殺,日後如果揭開,不會責怪到其他人身上!”
宮奇摸了摸自己大水缸似的身子,嘴裏在説:“酒足飯飽,咱們可以回去啦!”
四人離開“天星樓”酒店,騎上馬兒回“仙岩莊院”,馬鞍上時宇含笑道:“宮老兒,替徐晶屍體盛殮入棺,埋土安葬,這又是你出的主意,今兒會有這個收穫。”
宮奇咧嘴笑道:“猴子,好的也是主意,壞的也是主意,要看腦袋如何用的。”
時宇又想到那回事上,他向柳彬元道:“彬元,把喻蓮靈棺入土安葬,你和巧雲、香冬兩人,找個大喜之日,舉行婚禮吧!”
柳彬元若有所思中,微微點頭,道:“多蒙時前輩的關懷,彬元知道。”
五人回來“仙岩莊院”,眾人都在大廳上,柳慕庭問道:“彬元,你們去了哪裏?”
柳彬元就把在“武龍坪”酒店裏,遇到徐晶胞兄徐原的經過告訴了父親,接着又道:“爹,天下竟有這等湊巧的事!”
由於徐晶的這件事,談到喻蓮身上,入土為安,將喻蓮的靈棺,築墓安葬。
“仙岩莊院”接下來的大事,就是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三人的婚禮,當然不會再有上次那樣的事故發生,但“銀笛”符堅卻想到另一件事上。
符堅道:“除了與‘仙岩莊院’接近的武林中好友外,不必鋪張場面。”
“符老大……”宮奇不以為然道:“這話説得又餿又酸,叫人聽來泄氣,‘仙岩莊院’乃是豪華府邸,地方上沒人不知道的,怎麼能不鋪張一下,風光風光呢!”
“問題就出在這‘豪華府邸’四個字上……”符堅微微一點頭道:“羅浮峯‘碧螺莊’之役,‘鐵旗門’總壇除去,‘仙岩莊院’叱吒風雲,江湖上人盡皆知,但江湖上尚有‘鐵旗門’中餘孽,更有不少黑道中人物,難道不會趁着‘仙岩莊院’大喜之日,前來報復?”
一頓,又道:“‘仙岩莊院’的豪華府邸,不是一般的豪華,乃是武林中的威望,彬元大喜之日,對方來個趁機搗亂,不是‘仙岩莊院’怕事,但破壞了喜氣洋洋的氣氛!”
時宇緩緩點頭道:“符兄説得亦有道理,‘鐵旗門’雖然除去,但尚有不少殘餘之徒遍散江湖各地,如果趁着彬元大喜之日前來滋事生非,卻也不是一件好事。”
柳家夫婦、梅家夫婦,見眾人對柳彬元的關懷,心裏暗暗感激。
“仙岩莊院”快將近大喜之日,雖然並不鋪張,但依然是椿傳聞中的盛事。
有不少“仙岩莊院”莊主“雁翎劍”安天浩武林中的好友,紛紛以珍稀貴物相贈。
安巧雲目前是“仙岩莊院”莊主,又是婚禮中的新娘,打扮得雍容華貴,珠光寶氣,親自接待來祝賀的各地嘉賓。
大喜之日即將來到,老總管安慶匆匆進來大廳,向宮奇悄悄耳語數言,宮奇臉色驟變。
宮奇向大廳上時宇等諸人道:“有人送來一份賀禮,咱們該不該收下來?小兄弟和巧雲、香冬的大喜之日快到啦,有人竟送來這樣的賀禮……”
時宇問道.“宮老兒,是何等樣的禮物?”
宮奇抖動臉上肥肉,氣呼呼道:“一口棺材……”
“武林中人,百無禁忌,這也是意料中事,我們不必講究這些……”時宇説。
收起臉上笑容,時宇向老總管:“安慶,棺材現在何處?”
良久道:“時爺,棺才在停放在莊院門口,四名大漢把棺材抬來大門口後,人已不知去向……”
時宇道:“這是對方搗擾婚禮的一種手法,我們不必介意這些,棺材裏不知盛放何物?安慶,你吩咐莊院門前的人,遠離棺材,待我等出去看個究竟……”
安慶疾步走出大廳,彬元、巧雲、香冬等在後面花園,時宇等諸人,出來莊院大門。
莊院大門前,停放着一口油光雪亮的紅漆大棺材。
宮奇搔搔後頸肥肉,嘴沒遮攔的道:“猴子,這口棺材還真不錯呢!”
時宇臉色凝重,若有所思。
旁邊的符堅道:“棺材中可能盛放着炸藥諸類的東西!”
時宇退落三五步,道:“待時某用劈空掌劈開這口棺材!”
時宇一雙肘臂向前平推,奮起一股勁力,雙掌向棺材打出劈空掌,“轟隆”一聲震耳巨響,把棺蓋震裂成兩半。
棺蓋裂開,裏面長長方方一塊黑漆敷上的木牌,上面有白色寥寥數字:“仙岩莊院”毀於今日。
果然,劈空掌巨響過後,“仙岩莊院”中響起一連串“轟隆隆!轟隆隆”展耳欲聾的爆炸之聲,硝煙迷漫,烈火冒升。
這是出於對方一個有計劃的謀算。
“仙岩莊院”前出現這口紅漆棺材,必然有人用劈空掌諸類功夫,將棺蓋劈開,這似乎是個“警號”,跟着埋伏在“仙岩莊院”中的炸藥爆炸,烈火冒起。
這種謀算的手法,如果用在一般莊院,不需多久便能將一座莊院燒成廢墟焦土。
當進“雁翎劍”安天浩,對“仙岩莊院”中莊丁,不論防火、防盜皆訓練有素,能加以防範應變,裏面莊丁絕不慌張。
眼前,“仙岩莊院”硝煙迷漫,烈火冒升,但冒起的烈火立即被水燒熄,不讓火勢伸展開來,只是有限度的損失。
“仙岩莊院”給人暗中埋下的炸藥,自動炸完,火勢亦就熄滅。
“雁翎劍”安天浩當年對“仙岩莊院”莊丁的訓練,如果地下有靈,現在亦感到安慰。
“仙岩莊院”這一場火災警變,損失不大,巧雲和香冬兩人,已盛裝華服換上巾國女兒的勁裝。
來“仙岩莊院”的嘉賓,俱是經過風雨,見過場面的武林中人,知道有人趁着“仙岩莊院”大喜之日快將來臨,而前來加以搗擾滋事。
大廳依然完好如初,並未受到過火災波及,眾人會聚大廳上。
“媽的,這些龜孫王八,從哪裏來的?”宮奇像吞下大口胡椒沫子,火辣辣道:“咱肥佬把他揪出來,摘下他頸上腦袋!”
時宇道:“這還用説了嗎?宮老兒,除了‘鐵旗門’餘孽之外,其他還會有誰?”
符堅道:“今日來犯‘仙岩莊院’的人,謀算周密,即使是‘鐵旗門’的餘孽,也不是江湖一般庸俗之流所能相比,時宇兄,過去‘鐵旗門’中,你等可有遇到這等角色?”
時宇沉思了一下,道:“眼前一時也想不起來……”
大廳上眾人正談着時,老總管安慶揪了個大漢進來,一面嘴裏在説:“朋友,別鬼鬼祟祟,有話進‘仙岩莊院’來説個清楚明白!”
老總管安慶過去也是江湖人物,手上也能玩出兩下子。
給安慶揪進來的,是個身軀粗裝,四十多歲的大漢,他哇哇叫道:“你們講不講理,陽關大道人人可以走得,咱胡春可沒有得罪了你們!”
大廳上的安巧雲問道:“安慶,是怎麼回事?”
安慶道:“小姐,這廝在莊院門前大道上來回走着,不時地向‘仙岩莊院’張望,形跡可疑,小的揪他進來,問他一個清楚。”
時宇向那大漢問道:“朋友,你叫胡春?你是幹什麼的?”
胡春理直氣壯的道:“咱胡春走在官家大道上,沒有偷,沒有搶,你要查問人家祖宗三代?”
時宇從他回答的話中聽來,這個胡春不是善類,時宇微微一笑道:“胡春,不是查問你祖宗三代,有人來這裏縱火,你不説個清楚,就別想離開這裏‘仙岩莊院’!”
那個胡春似乎還沒有把時宇的話放在心上,嘿嘿笑道:“這裏是莊院,不是官家衙門,你們還敢把人留下來?”
宮奇聽來,憋起一肚子窩囊氣,一拍禿頂大腦袋,道:“小子,敢不敢是另外一回事,‘仙岩莊院’剛才給人放了一把火,現在咱們就在抓放火的人,説就不定就有你一份!”
胡春嘿嘿又幹笑幾聲,他嘴上沒有開腔,笑聲中似乎在説:“無憑無據,指人家縱火,天下哪有這等簡單的事!”
宮奇可不像時宇那樣容易對付,鼻子裏冷冷哼了聲道:“小子,給你‘酸’的你不吃,就讓你嚐嚐‘辣’的味道……”
這個道字還在他舌底下打滾,玩出一手擒拿中“過肩頭”,他這副大水缸似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那個胡春的漢子,身體飛出兩三丈外,一付“餓狗吃屎”的醜模樣,結結實實趴倒在地。
“殺人哪……造反哪……”胡春也夠“賴”的,從地上爬起,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小子,剛才給你吃的,是開開胃第一道菜,大魚大肉還在後面呢……”宮奇不慌不忙,有板有眼道:“‘分筋錯骨’這四個字,你不會不知道吧!”
胡春聽到“分筋錯骨”這四個字,眼皮一翻,兩眼一直,怔了怔,這才道:“咱胡春可不是坐地分贓的江洋大道,你們‘仙岩莊院’講不講理哪?”
“分筋錯骨”是綠林黑道中,重刑逼供的一種手法。
“小子,你不是説個清楚明白,肥爺就讓你嚐嚐‘分筋錯骨’的味道!”宮奇對付胡春這類角色,有他的一套玩意。
“咱胡春是個安份守己的農莊稼,這難道還會是假的?”胡春替自己分辨。
“臭小子……”宮奇火啦:“你來個裝模作樣,你家肥父出手,可貨真價實……”
宮奇像張天師畫符似的,掌指在胡春身上翻動了幾下,胡春立即滿地打滾,像死了親爹親孃似的,叫了起來:“救……救命哪!”
“小子,你不説個清楚明白,肥爺就要你渾身骨頭舒舒服服!”宮奇還是不慌不忙。
“肥……肥爺……你要咱胡春説,説……説些什麼哪?”胡春想硬已硬不起來。
“‘仙岩莊院’這把火,有沒有你一份?”宮奇問。
“其實咱……咱只是替人家跑跑腿而已……”胡春避重就輕。
“替誰跑腿?”宮奇鍥而不捨。
胡春這張臉又苦了一下:“肥……肥爺,咱胡春泄底抖出孃家底細,回……回去還那有命?”
“小子,你不説個清楚明白,你還想活着離開‘仙岩莊院’?”宮奇回答得重不輕。
“是……是餘爺交待下來的……”胡春欲語還休,吞吞吐吐。
“餘爺是誰?”宮奇瞪直眼望着他:“小子,剛才還沒有把你餵飽,所以説話乾脆!”
“餘宗山餘爺交待下來的……”胡春耍賴不過,説了出來。
“餘宗山……”宮奇嘴裏念出這三個字,問時宇道:“猴子,這名字少有聽到過,是老幾?吃幾碗乾飯的?”
時宇搖搖頭,向胡春道:“胡春,你信口胡扯,找來一個名字,吃虧的還是你自己,餘宗山是何等樣的人?”
“大爺,一點不假……人有名,樹有影,‘銀狐’餘宗山……”胡春嗓子提高了些:“當時是‘鐵旗門’門主楚爺的親信,也去了羅浮峯‘碧螺莊’‘鐵旗門’總壇……”
時宇見胡春説出這些話,聽來不像是信口胡扯的,就即問道:“那口紅漆棺材是他送來‘仙岩莊院’的?”
“是……是的,大爺……”胡春點點頭:“是餘爺交待下來的……”
宮奇問道:“小子,‘仙岩莊院’這把火,也是那個餘宗山放的?”
胡春似乎已把老命甩開一邊,照實道:“餘爺注意這裏‘仙岩莊院’已經很久,知道有位柳少俠將舉行婚禮,‘仙岩莊院’原來人就不少,這裏一位柳少俠即將結婚,更有進進出出來祝賀送禮的人,餘爺就派出手下兄弟,帶了炸藥悄悄混進‘仙岩莊院’,在幾個地方暗藏炸藥,紅漆棺材被你們這裏高手劈開,響出‘轟隆’巨響,暗伏這裏的兄弟,燃起炸藥,他們自己立即脱身離去……”
符堅問道:“胡春,‘銀狐’餘宗山現在何處?”
“大爺,咱胡春面前話都已説了,下面也就不必再隱瞞啦……”現在胡春説得似乎倒也乾脆:“餘爺等本來都集合在離這裏不遠的‘關帝廟’,‘仙岩莊院’爆炸起火,咱胡春又給你們留了下來,你們現在找去‘關帝廟’,餘爺等他們不會再在那裏了。”
時宇試探伺道:“胡春,如果我們讓你離開這裏,你要到哪裏去找餘宗山這些人?”
胡春見時宇問出此話,沒有很快回答,半晌,才道:“不用咱胡春去找,餘爺自會派出手下兄弟,來找咱胡春的……”
大廳上靜靜聽着的柳慕庭,接着問道:“胡春,你們總壇設在何處?”
胡幫還是沒有很快回答,兩顆眼珠朝大廳上滴溜一轉,才開腔道:“大爺,咱們不是‘幫’,也不是‘門’,由余爺帶着咱們一夥兄弟,把日子打發過去,沒有固定的‘總壇’這些名堂。”
大廳上諸人都是蹤遊江湖多年的角色,知道這個胡春油滑得很,如果手上沒有三把刷子,要對付這種人還真不容易呢!
時宇問道:“胡春,你所説的那個‘銀狐’餘宗山,跟‘仙岩莊院’有哪些解不開的死仇?”
胡春見時宇問到這件事上,嘴裏乾咳幾聲,拉過旁邊的一張小凳坐了下來。
“大爺,咱們這位餘爺,跟‘仙岩莊院’有比海深的大仇……”胡春説得有聲有色:“餘爺曾經説過,不把‘仙岩莊院’除去,誓不為人……”
“哦……”宮奇眼皮一翻,瞪了胡春一眼:“小子,‘仙岩莊院’跟那個‘銀狐’餘宗山有殺父奪妻的深仇?”
“這倒不是……”胡春現在説的,不像是信口雌黃,亂扯一通道:“餘爺原是‘鐵旗門’中人,是門主‘風雷幻刃’楚冰石的親信,當時也去了羅浮峯‘碧螺莊’‘鐵旗門’總壇……”
時宇接口道:“胡春,這跟‘仙岩莊院’扯不上解不開的深仇!”
“大爺,這是餘爺親口告訴咱們這夥小兄弟的……”胡春似乎知無不言,言無不詳,説個鉅細不漏:“‘仙岩莊院’中人來犯‘鐵旗門’總壇,餘爺等自知不是敵手,悄悄匿藏起來……”
做了做手勢,胡春又道:“餘爺等藏身僻處,親眼目睹看到,‘鐵旗門’門主‘風雷幻刃’楚冰石,喪命在‘仙岩莊院’人手中,死得好慘。”
其實胡春所説的,都是大廳上諸人親身所經歷的事。
宮奇眯眯眼,殊感興趣的問道:“小子,你倒説來聽聽,如何慘法?”
“當時楚門主遇害地點,就在‘鐵旗門’總壇附近山道上……”胡春説得不厭其詳:“楚門主起先中着‘仙岩莊院’中人一種極其霸道的暗器,從山道滾落山腰,一條左臂就給‘仙岩莊院’中斷了下來……”
宮奇聽着胡春説出這些話,轉過臉朝安巧雲看了眼,當時是安巧雲斷下楚冰石的左臂。
胡春接着在道:“楚門主斷去左臂,胸窩又給捅了一劍,‘仙岩莊院’中又有一個兇狠的人,揮起一腿,把楚門主的屍體踢下山崖深谷……”
現在胡春説的,都是餘宗山轉口來的,其實胡春不知道“仙岩莊院”大廳上誰是誰。
當時把楚冰石屍體踢下山崖深谷的是宮奇,胡春説出“兇狠的人”,宮奇捱了罵,卻是回不出話來。
時宇道:“胡春,‘銀狐’餘宗山要替楚冰石報仇?”
“是的,大爺……”胡春點點頭:“餘爺告訴咱們這些小兄弟,不除去‘仙岩莊院’,誓不為人,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
胡春説出下面那句話,時宇突然想起來,胡春不願意説出他們固定所在的原因,生怕留下一個給人銜尾搜找目標。
也就是“銀狐”餘宗山吩咐手下送來一口紅漆棺材,但目的並未達到,他對“仙岩莊院”的仇恨並未消除。
時宇濃眉緊蹙,想到一件事上。
“銀狐”餘宗山之流,還不能算是“仙岩莊院”扎手敵人,但敵暗我明,卻是不勝其擾,尤其彬元、巧雲、香冬三人大喜之日即將來到。
胡春知道大廳上這個矮肥老頭兒最難應付,他苦下臉向宮奇問道:“肥爺,咱胡春該説的話都已説了,可以讓咱離開這裏啦!”
“小子,‘仙岩莊院’還不想用大白米飯餵飽你啦,把你留下幹啥?”宮奇説出這些話時,目光向符堅那邊投過一瞥。
符堅微微怔了下,但很快已理會出宮奇目光中的含意,他略一點頭,替代了回答。
宮奇向胡春又道:“小子,你回去告訴餘宗山,他如嫌自己命長,只管找來‘仙岩莊院’!”
“是,是,肥爺……”胡春連連點頭:“咱一字不漏告知餘爺!”
胡春這話過後,急急離開大廳而去。
當時“碧螺莊”之役,符堅並未參與其事,“鐵旗門”總壇中人對他比較生疏,胡春離開大廳,符堅已銜尾追隨而去。
時宇把剛才想到的情形説了出來,接着道:“‘銀狐’餘宗山只是麼魔小丑之流,還不配與‘仙岩莊院’相峙對壘,但敵暗我明,不勝其擾。”
“一點不錯,猴子……”宮奇也有這樣想法:“所以咱肥佬麻煩了符堅符老大,請他走一次。”
柳彬元道:“宮前輩,當時我等圍剿‘碧螺莊’,並未發現‘鐵旗門’總壇中其他人,原來都已匿藏起來!”
宮奇道:“小兄弟,就是剛才猴子所説的,麼魔小丑,不上台面之流,玩掌玩劍不來,替‘仙岩莊院’送來一口紅漆棺材。”
安巧雲道:“宮前輩,這些傢伙再會玩出些什麼花樣來?”
宮奇見安巧雲問出這話,一時也不回答出來,重重“哼”了聲道:“巧雲,花樣是千變萬化,趕快把這些龜孫王八除去,這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符堅從外面進來大廳,宮奇急急問道:“符老大,有沒有發現胡春那小子的行蹤去處?”
符堅微微一笑道:“胡春説話夠油滑的,他就去了離此不遠的一座‘關帝廟’……”
微微一頓,又道:“那座‘關帝廟’香火已斷,古舊不堪,佔幅面積甚大,縱目看去,裏面有不少人,可能那個‘銀狐’餘宗山亦在其間。”
“這就行了……”宮奇連連點頭:“符老大辛苦一趟,找出這些龜孫王八目前出沒的地點,千脆把他們除去,免得日後多餘的麻煩。”
“宮老兒,除去不是最好的辦法……”時宇有他的看法:“‘鐵旗門’餘孽遍江湖各地,除去餘宗山,還會有第二個餘宗山……”
宮奇不由問道:“猴子,你倒説來聽聽,對付這種雜碎,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時宇道:“讓他們知道,是不是值得與‘仙岩莊院’結下解不開的死仇……”
一頓,又道:“也就是要讓他們知道,當初‘鐵旗門’門主‘風雷幻刃’楚冰石,是何等樣的一個人!”
宮奇沉思了下,道:“猴子説得也有道理。”
時宇又道:“剛才符兄找去那裏,發現他們行蹤,可能餘宗山還不會馬上離開‘關帝廟’……”
“猴子,你説咱們去一次‘關帝廟’……”宮奇朝大廳上眾人遊轉一瞥:“要找上餘宗山那種人,咱們不必去很多人!”
時宇微微一笑道:“宮老兒,就讓餘宗山知道這回事,上次圍剿‘鐵旗門’總壇的‘仙岩莊院’的人,全數‘關帝廟’走一遭!”
蹄聲得得,數匹駿騎在古舊的“關帝廟”大門前停了下來。
眾人自馬鞍上下來,這陣馬蹄聲驚動裏面的人,第一個自“關帝廟”出來的,就是胡春,大夥兒找來“關帝廟”!
“銀狐”餘宗山還能回憶起這男女老少數人,“風雷幻刃”楚冰石就是喪命在他們手中。
“鐵旗門”門主楚冰石尚且栽在對方之手,是以餘宗山乾脆把自己老命甩開一邊,説出這些話來。
時宇哈哈朗笑,沒有一絲不愉快的味道,把話接上道:“餘朋友,言重了,我等專程來‘關帝廟’拜訪,似乎並無有失之禮!”
時宇朗笑聲中,説出這些話來,餘宗山怔了怔,愣了愣,疑入夢中,眼前這男女老少數人不像是來取自己老命的。
時宇含笑又道:“餘朋友,上門是客,叫我等站在廟門外説話,豈不失之於禮?”
餘宗山這下才把對方話聽清楚,肅客相迎,將眾人請入“關帝廟”大殿。
時宇將同來的諸人,替餘宗山一一介紹,其中有柳彬元、安巧雲、榭香冬、宮奇等,“紫冠鷹”喬雲並未一起來。
“仙岩莊院”五位身懷絕技的男女老少來方“關帝廟”,餘宗山百思不解,暗暗猜疑不已。
五人臉色和悦,沒有一絲不愉快的神情,不像是由於那口紅漆棺材來興師問罪的。
時宇臉上帶着笑意,而且感慨不已道:“餘朋友,你對‘鐵旗門’門主‘風雷幻刃’楚冰石固然瞭解不夠,但對‘仙岩莊院’並不瞭解!”
這些話聽進餘宗山耳中,無法理會過來。
但胡春回來“關帝廟”,曾轉告了那句話,承認與“仙岩莊院”有海般深的仇恨。
餘宗山並沒有把這話接下,怔怔朝時宇等諸人,目光遊轉看來。
時宇又道:“羅浮峯‘碧螺莊’之役,‘仙岩莊院’中人將楚冰石除去,或者有人認為‘仙岩莊院’中人出手過份霸道,但楚冰石的劣跡暴行,和他曾用在‘仙岩莊院’中人身上的罪狀,餘朋友是否知道?”
餘宗山搖搖頭,代替了回答。
時宇道:“楚冰石用‘蠍子梭’暗器,殺害自己的義女,楚冰石的義女‘霧中花’喬婷,是‘紫冠鷹’喬雲的掌上明珠,喬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碧螺莊’附近山道上,向楚冰石出手‘銀鈎鷹爪’暗器……”
餘宗山輕輕“哦”了一聲,他並不清楚這件事的內委真相。
時宇道:“楚冰石遭喬雲暗器‘銀鈎鷹爪’所傷,身體自山道滾落山腰,安巧雲斷去了他左臂……”
時宇指指安巧雲道:“安姑娘胞兄‘翠竹客’安頌青,與‘鐵旗門’並無恩仇過節,楚冰石非友即敵,由於安頌青不願投入‘鐵旗門’,派出高手,將安頌青殺害……”
餘宗山又是一聲輕哦,似乎聽來殊感意外。
時宇不厭其詳,又道:“楚冰石平素‘非友即敵’的作風,十八年前將柳彬元故鄉‘石禾莊’,毀屋焚屍,造成十六條命案,屋子全成一堆廢墟焦土……”
“有這等事?”餘宗山不期然中説出這句話來。
時宇又道:“楚冰石自山道墜落山腰,身體已成重傷,活罪無法熬忍,要柳少俠一劍送他歸天,柳少俠才在他胸窩捅了一劍……”
餘宗山並不隱瞞的道:“餘某隻是暗中目擊當時情形,在前楚門主昔年的內委真經過並不清楚。”
宮奇道:“楚冰石在江湖上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不知做了多少,餘朋友,你若是為了楚冰石,與‘仙岩莊院’結下海般深的仇恨,那是你跟自己過不去,實在划不來。”
宮奇實話實説,並不過份。
如果真是餘宗山當時想像中的“仙岩莊院”,眼前眾人興師問罪來“關帝廟”,那是餘宗山自己説的“人一個,命一條”了。
餘宗山“嘿嘿嘿嘿”笑了,笑得好輕鬆。
時宇等諸人,來“關帝廟”逗留了一陣子後,向“銀狐”餘宗山告辭離去,回“仙岩莊院”。
途中,宮奇咧嘴一笑道:“猴子,有些事情,不一定用拳掌刀劍才能解決的!”
時宇微微一笑道:“宮老兒,可是你那套‘蛤蟆叫’的功夫,卻是很管用!”
眾人回來“仙岩莊院”,把這次去“關帝廟”的經過,告訴了梅家夫婦、柳家夫婦、符堅、喬雲。
符堅點點頭道:“時宇兄,這隻棋子你們走對了,‘鐵旗門’中尚有不少餘孽,遍佈江湖各地,除掉餘宗山還有第二個餘宗山,你們去了一次‘關帝廟’,至少讓餘宗山知道,‘仙岩莊院’行事為人,並未過分,或是有對不起人的地方。”
江湖上風風雨,風吹草動之事,傳聞很快,不需要多久時間,江湖上已經知道“仙岩莊院”中人,專程拜訪“關帝廟”“銀狐”餘宗山這的回事。
同時對“風雷幻刃”楚冰石昔年“非友即敵”的手腕,重新有了估價。
※※※
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一龍雙鳳”配成佳偶。
“仙岩莊院”喜氣洋洋,不但邀柬來的嘉賓,還有不少都是慕名而來祝賀的。
柳家夫婦、梅家夫婦,雙方主持愛子又是愛婿彬元的婚禮,柳慕庭夫婦倆是彬元的生身父母、梅九松夫婦倆自幼將彬元扶養長大的義父母。
“紫冠鷹”喬雲並不寂寞,雖然喬婷、喻蓮兩女前後去世,彬元對他儘子婿之孝,依然是自己的女婿。
宮奇主持安巧雲的婚禮,他這副矮矮肥肥,大水缸似的身子,穿上一襲大紅錦袍,像一團大紅肉球似的,“滾”在婚禮中,怎麼説也會叫人多看他一眼。
歡樂的時刻,悄悄過去,三位新人在嘉賓親友祝福之下,完成了婚禮。
這是柳家夫婦對愛子、愛媳的囑咐,婚後,時宇依然是“時前輩”,由於宮奇是巧雲的婚禮主持,不啻是父母尊長,宮奇有了一位新的字眼稱呼,聽來怪怪的,即是“宮爹”兩字。
三位新人的新房,設在尹“仙岩莊院”進深花園,那列美侖美奐的精舍裏。
新婚燕爾,鶼鰈情深,三口子在只羨鴛鴦不羨仙中,時間悄悄過去。
宮奇雖然由“宮前輩”換了“宮爹”,但依然是那付德性,三小口甜甜蜜蜜的時候,他直往新房裏闖。
彬元端上一杯茶,含笑道:“宮爹,你老人家請用茶……”
宮奇卻想到另外一件事上,眯眯眼笑道:“小兄弟,你的孩子,就是咱老頭兒的小外孫,你説,你準備替咱老頭兒生幾個小外孫子?”
宮奇問出這樣一個話題,彬元一時回不出話來。
巧雲羞羞一笑道:“宮爹,孩子來了就來了,這如何‘準備’法子?”
房裏正在談着時,老總管安慶找來,向新人施過一禮,跟宮奇道:“宮爺,時爺説你可能會來這裏,咱安慶就找來看看……”
宮奇問道:“安慶,有什麼事嗎?”
“‘關帝廟’的一位‘銀狐’餘宗山,你老還記得?”安慶提到這個人身上。
“嗯,長了一張‘孫悟空’似的臉孔……”宮奇想了起來:“餘宗山又怎麼樣?”
“餘宗山替‘仙岩莊院’送來一座水晶屏風,做為柳少俠的婚禮,時爺叫咱安慶來問問你,是不是該收下來?”
安巧雲的房裏談着時,香冬走了進來,她向宮奇招呼了聲“宮爹”。
宮奇道:“婚禮早已過了,還送什麼禮來……”
“安慶,是怎麼樣一座水晶屏?”巧雲聽來好奇:“屏風還有用水晶製成的?”
“這座屏風有兩三尺方圓,是供放在案桌上的……”安慶道:“剔透玲瓏,晶光閃閃,倒是一頂少有的珍品。”
“雲姐、,咱們出去看看……”香冬童心未泯,注意起來。
眾人來到大廳之上,餘宗山向彬元恭賀送禮,含笑道:“柳少俠,你和兩位姑娘大喜之日,咱正去了鄂中,現在補上一補……”
指着放在桌上那座雕制講究、精緻絕倫的水晶屏風,又道:“這座水晶屏風,倒是一項令人注意的裝飾東西。”
安巧雲自幼富家長大,見過不少稀有珍品,看到置放桌上的這座水晶屏風,不由道:“餘老大,這座水晶屏風要花不少錢呢!”
“嘿嘿!嘿嘿!”餘宗山笑道:“瞞不過你安姑娘,要小老兒自己去買,還沒有這個力量,這是幾個朋友一番心意,湊合起來,才買下這座屏風的……”
時宇聽來,似乎話中還有話。
“幾個朋友湊合起來”,當然是指“錢”,餘宗山所指的“朋友”,也不像是當時“關帝廟”裏見到的,他手下的小兄弟。
那又是誰?
時宇心裏有了這樣想法,試探問:“餘兄,你幾位朋友是誰?認識‘仙岩莊院’中人?認識柳少俠?”
“嘿嘿!”餘宗山又笑了:“‘仙岩莊院’中不會認識他們,可是他們知道柳少俠,柳少俠和兩俠姑娘大喜之日,湊合些銀子,買下這座水晶屏風,也是他們一番心意。”
宮奇搔搔後頸肥肉,摸摸鼻子,聽糊塗了。
“餘兄,你幾位朋友是誰?”時宇又把這話問了出來。
“嘿嘿!嘿嘿!”餘宗山欲語還休:“過……過去是‘鐵旗門’中人,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大廳上眾人給嚇了一跳,會有這種事?這怎麼可能?
餘宗山又道:“當初那些朋友對‘仙岩莊院’知道不多,把‘風雷幻刃’楚冰石看作一位大英雄,楚冰石喪命羅浮峯山道,把‘仙岩莊院’中人恨之蝕骨……”
餘宗山嘿嘿嘿笑着道:“‘仙岩莊院’專程拜訪‘關帝廟’,你們有憑有據,説出當時經過情形,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話還沒有説個清楚,頓了下來。
時宇視線從桌上水晶屏風移向柳慕庭身上,含笑道:“宮老兒説話,嘴沒遮攔,餘兄送來這樣一頂貴重的禮物,其中還有過去‘鐵旗門’中人,‘仙岩莊院’是不是該收下這座水晶屏風?”
柳慕庭問符堅道:“符大哥如何看法了?”
符堅哈哈一笑道:“不錯,這是江湖中人對‘仙岩莊院’的一番心意,‘仙岩莊院’也是江湖上的一分子,當然不能冷了人家的一份盛意……”
他向餘宗山又道:“餘兄,‘仙岩莊院’接受江湖朋友的這份盛意,你替‘仙岩莊院’代為謝謝,同時邀這數位朋友來這裏聚聚,共飲一杯!”
“是……是的……”餘宗山連連點頭:“咱把‘仙岩莊院’的話,告知他們!”
餘宗山留下水晶屏風,告辭離去。
有人送來一份賀禮,這原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仙岩莊院”聲謄之盛,已漸漸如日正中天。
※※※
劍兒情,姐兒情!
安巧雲將“紫玉寶劍”相贈,再讓柳彬元服下“玉鎖金關錠”珍藥,如果人生的歷程,真有“命運”兩字,安巧雲改造了彬元的命運。
天賜麟兒,第二年安巧雲替彬元生下了一個寧馨兒,宮奇有了小外孫,笑得連嘴都歪了。
同時梅香冬也生下了一個碧玉千金,“仙岩莊院”來了兩個小生命,更添了一份熱鬧。
宮奇懷裏抱着小外孫,又向彬元嘀咕起來:“小兄弟,咱老頭兒一個小外孫太少,該多有幾個才是。”
旁邊的安巧雲咭咭笑着道:“宮爹,這又不是母豬生小豬,生下就是一大堆,要慢慢來的啊!”
三年時間過去,宮奇有了兩個小外孫,同時柳彬元又有了意想不到的轉變。
贛北鄱陽湖西岸,“石鶴莊”莊主“龍爪”易威,來訪“仙岩莊院”。
當初梅九松夫婦,為了營救“銀笛”符堅,離開“雙溪灣”老家三年,那還是兄妹名份的彬元、香冬兩人,為了探聽爹孃下落,曾找來“石鶴莊”,易威資助一筆盤費,兩人才取道往鄂省而來,是以彬元對這個易伯伯,留下很深的印象。
柳彬元在大廳上見過易威,易威臉上滿是春風似的笑意,道:“彬元,老夫特地從‘石家莊’來‘仙岩莊院’恭喜你!”
彬元聽來心裏暗暗嘀咕,結婚已三年過去,這位易伯伯再來“仙岩莊院”祝賀,他心裏有了這樣想法,還是躬身一禮道:“不敢,易伯伯,為了彬元之事,怎敢偏勞了你老人家!”
易威朝大廳上諸人,目光緩緩遊轉一匝,這才道:“君臨天下,稱主武林,連易某也不敢相信,經易某多處打聽之下,果然有武林中人已推舉彬元為天下武林盟主。”
這些話聽進大廳眾人耳中,雖然不會認“龍爪”易威説的是痴人夢話,但卻是令人感到太意外了。
宮奇猛搔自己後頸肥肉,一對眼睛瞪得銅鈴大,吶吶問道:“易莊主,真有這回事?”
“怎麼能假得來?恐怕只有‘仙岩莊院’中人不知道……”易威哈哈朗笑道:“易某從‘石家莊’趕來這裏,果然你們還不知道此事!”
柳慕庭望着愛子彬元,高興雖然高興,卻還是懷疑的道:“易莊主,這怎麼可能?彬元今年才二十一歲,天下哪有這麼年輕的武林盟主?”
易威含笑又道:“令人不可思議,最是感到意外的,推舉彬元為武林盟主,不遺餘力的,竟是過去‘鐵旗門’中人,武林中人已紛紛贊同其事!”
時宇不禁慨然道:“天下武林中人,為了爭取武林盟主這份榮譽,不惜用盡心機,使用各種手腕,當時‘風雷幻刃’楚冰石就是其中一個,現在居然有人找上彬元,天下諸事,真是令人難以預測!”
柳慕庭不是落寞,而是帶着沉穩的口氣,道:“多謝易莊主,僕僕風塵來‘仙岩莊院’走一遭,江湖上常有風風雨雨的傳聞,彬元不敢爭取武林盟主的這份榮譽,你老暫且在‘仙岩莊院’逗留數日,我等不妨靜觀這件事的演變……”
“石鶴莊”莊主“龍爪”易威,在“仙岩莊院”逗留下來,在柳慕庭想像中,愛子彬元給江湖中人推舉為武林盟主,有不少投帖慕名拜訪的人士,來“仙岩莊院”拜訪柳彬元。
這些人推崇彬元,少年英才,人中之龍,希望君臨天下,稱主武林,其中有過去“鐵旗門”中的“銀狐”餘宗山,另外有個不速之客,是宮奇把指“騙吃騙喝”的“赤羽”樂敏。
“傳聞”不能成為事實,一個終將揭開的謎,但柳彬元給江湖各地推舉為武林盟主之事,漸漸由傳聞而變為事實。
數位武林知名之士,連袂拜訪“仙岩莊院”,向柳彬元送上“盟主玉璽”,一片祝賀聲中,柳彬元成為有史以來,武林中最年輕的一位盟主。
宮奇又闖進後面花園精舍來,咧嘴嘻嘻笑着道:“小兄弟,咱老頭兒教你的‘拼盤大七招’開始,劍兒情,又是姐兒情,巧雲漸漸改變了你的遭遇,今兒成為一位天下武林最年輕的盟主!”
柳彬元因感動而感激,朝身邊的安巧雲看來。
巧雲咭咭笑着道:“宮爹,彬元今日的成就,不全然是咱巧雲,還有你們幾位老人家的鼎力相助。”
宮奇眯眯眼,又想到那回事:“小兄弟,等咱老頭兒的小外孫長大了,別忘了傳授他們‘拼盤大七招’劍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