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歌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
沒有一絲光線,也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無邊的黑暗,君臨一切。
難道我已經死了?
柳長歌的心中暗暗問自己,不禁一時之間,心神恍惚。
他試圖站起來,但身上被點的穴仍未解開,而縛住他雙手的,是一對寒鐵百鍊而成的奇形手銬。
任他內功多好的人,要想掙破這一對寒鐵手銬,均非易事。
柳長歌的心,反倒一下子安了下來。至少,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死,只不過是被人給關了起來。
他的腦中昏昏沉沉的,眼前閃來閃去的,一直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南宮小望?她便是南宮小望?南宮小望竟是個女人?
柳長歌覺得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他不掙扎,因為他知道,掙扎是沒用的,他的腦子,卻飛快地轉動着。
怪不得南宮小望從不涉足江湖,原來“他”本是一個那麼美麗,那麼風情萬種的國色天香的女子。
怪不得南宮世家防守這麼嚴密,都是南宮小望的原因了。
但柳長歌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聽到的談話,温在天在小樓上與小望的談話。
南宮小望,竟然是那個蒙面元兇的情婦!
柳長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會一下子亂了,也許,他是在擔心南宮世家的介入,會使局勢更復雜。
但決不至於如此,在他內心的深處,卻似乎有了另一種理由。
他一下子恨起自己來了:怎麼可以這樣呢?小蟬才過世沒多久,自己怎能如此?
但情感,往往是理智與道德所無能為力的,尤其是像柳長歌這樣,面對南宮小望這種絕代佳人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柳長歌隱隱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是從頭頂處傳來的,並且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傳到他頭頂處時,腳步聲突然停下,半天沒了動靜。
柳長歌秉心靜氣,等待着什麼。
果然,他頭頂上的黑暗,一下子被打破了,光線從頭頂直射下來。
柳長歌這才看清,原來自己身處一四面石壁的囚室之中,只有頭頂的鐵板,是可以打開的。
一個眉清目秀的丫環,沿着石階走了下來。她一聲不響,掏出懷中的鑰匙,替柳長歌打開的手銬。
然後,她道:
“柳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柳長歌知道,她所説的主人,定是南宮小望無疑,他當下跟着那丫頭,一步步走出了石牢。
只見石牢上面是馬廄,但是空的,顯然已廢棄多時,沒有一匹馬在內。
那丫環在前帶路,柳長歌緊跟其後,只見出得馬廄後,走不多遠,便是道角門,角門兩邊,各站了一名女子。
見柳長歌等過來,眾人紛紛閃開,將角門打開。
起先那丫環打了個手勢,道:
“柳公子隨我來。”
柳長歌跟着她進入角門,只覺花香撲鼻,綠意盎然。
原來,他又來到了那四處溢香的花園之中。
那丫環在前領路,只見她左一繞,右一轉,看似無路的地方,她竟從花叢中一鑽而過,十分輕盈。
柳長歌這才明白,原來這花園,也是按奇門數術的道理,配以五行八卦九宮的變化,佈置而成。
晚上,若不是温在天輕車熟路,只怕柳長歌也會迷路。
正思忖間,丫環已停步,道:
“到了。”
柳長歌抬頭,心中又是一動,原來,他又來到了那座神秘而誘人的小樓之下。
柳長歌正自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那丫環已帶頭走上樓去,柳長歌跟在後面,心中更是狂跳不止。
只覺踩着樓板,離那間小屋越近,清香之氣便越濃,一直能濃到人的骨子裏去。
柳長歌抬首時,已在小屋之前。珠簾閉垂,裏面隱隱有個人影。
丫環道:
“啓稟主人,柳公子已請到。”
裏面那人開口了,聲音嫵媚動人,正是南宮小望:
“你退下,請柳公子進來。”
柳長歌見那丫環告退,心中一橫,已挑簾而入。
才人到裏面,只覺芳香濃郁,讓人心醉骨軟,如入温柔鄉中。
再抬頭,他只覺心中狂跳不已。
只見南宮小望只穿着一件淡淡羅衫,隱隱中透出裏面的身子來,曲線豐滿,暴露無疑。一頭秀髮已如半月臨肩,斜斜地、柔柔地披了下來。
她見柳長歌進來,嫣然道:
“柳公子,請坐。”
柳長歌一咬牙,心中定力頓增。此時,他心頭已轉過了無數個念頭:不論她是軟語相求,美色誘惑還是以強相逼,自己決不能有違武林大局!
這件事一想通,他只覺一陣輕鬆,人一下子坦然起來,往座上一坐。
南宮小望初時也看出了柳長歌的窘迫之態,卻不知怎的,一下子之間便氣定神閒,非常人所及。
柳長歌道:
“南宮……呃,夫人將在下拘禁於此,不知是何用心?”
南宮小望臉上一紅,道:
“實不相瞞,賤妾此舉,是怕柳公子泄露秘密。”
柳長歌道:
“什麼秘密?”
南宮小望道:
“公子那晚,不是都已聽見了嗎?”
但見她説此話時滿臉飛紅,粉頸低垂,讓人怎忍心拒絕。
柳長歌知今日之事,關係武林大局,決不可心慈手軟,冷然道:
“在下那晚聽到了不少事情,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件啊?”
小望臉色更紅,不語。
柳長歌心中有氣,道:
“究竟夫人是不想泄漏與温在天的關係,還是想替你的情人掩飾罪行?”
他一番話出口,南宮小望臉色陡變。只見她眼神中似有傷心,哀怒,也有着狠毒與怨艾、恐嚇。
柳長歌淡淡道:
“你不必嚇我,你若是怕我泄秘,儘可一刀把我殺了。”
南宮小望看了柳長歌半晌,眼中的殺機漸漸為疲憊與無奈所代替。
她半天不語,忽然,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柳長歌本已想好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但此刻見了南宮小望的眼淚,卻一下子令他手足無措。
他正待相勸,南宮小望已止住了淚水,抬頭道:
“你走吧。”
柳長歌這下子可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道:
“你讓我走?去哪裏?”
南宮小望眼中已無生機,她忽然出手,點向柳長歌。
柳長歌未及動彈,身上那幾處穴道,已全被解開。
南宮小望看了他一眼,幽幽道:
“你,可以走了,你願意去哪裏,我都管不着。”
説着,她轉過身子,已從小几之上,捧回了天羅刀,雙手遞與柳長歌。
柳長歌一怔,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南宮小望道:
“你快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
柳長歌一開始,腦海中確實以為,這只是南宮小望的計謀,想要害自己。
但,明明自己已是束手就縛,她要殺自己,易如反掌,又何必要演戲呢?況且,她不但替自己解了穴,甚至連至寶天羅刀都還與自己,這又為何?
南宮小望見柳長歌兀自不走,冷笑道:
“你終究是不會信我。”
柳長歌看了她一眼,道:
“至少那晚偷襲我的人,只有你。”
南宮小望一怔,半天道:
“我當時怕你泄漏出去,所以將你囚禁在牢中。”
柳長歌奇道:
“那你現在,難道反而不怕我仍會泄漏秘密嗎?”
南宮小望突然悽然一笑,道:
“恐怕是這樣。有些事,即使現在讓你知道,只怕也晚了。”
柳長歌看着她悽然的神色,聽着她這樣的話,心中一涼,不知不覺中已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急道:
“你説什麼?”
南宮小望只覺身子一顫,道:
“你……你先放手。”
柳長歌放手時,臉已紅,懾懦道: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南宮小望嘆道:
“你不必道歉,如果你是故意的,只怕那晚就……”
她臉一紅,已説不下去了。
柳長歌這才明白,為什麼南宮小望,竟肯放了自己,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天下武林第一世家的首腦,卻遠非江湖中那些幫派頭目那樣無情。
燈。
又是夜色如水,燈光在黑暗之中,給人的是温馨與温暖。
柳長歌與南宮小望相對而坐,看着燈光,把兩個人的身影,印在了窗上。
柳長歌無語,他在聽,他在聆聽小望講着她的故事。
南宮小望肅容而坐,在柳長歌的眼中,這一刻的她,顯得美麗而不可侵犯。
她稍稍拉起衣領,道:
“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那年,我才不過十六歲,只學了一些武功,我們南宮世家在武林中的名聲很響,所以,我從小就以為,我武功很好。因此,在我十六歲那年,苦苦哀求爹爹要去闖一闖江湖。爹爹一生中只有我一個女兒,他非常疼我,死活不肯讓我出去。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便偷跑了出來。沒想到,我江湖閲歷太差,武功又是平平。所以,大約離家後不到半個月時間,我遇上了温在天。那時,他已是温家堡新任堡主。他見我長得好看,便想將我佔為妻室,當他得知我是南宮世家的人後,便改了主意。”
小望説着,眼中已有了怒色。
“當時,我闖江湖時,自稱是叫南宮小梅,一天,我正在一條道上走,忽然冒出了兩名強盜。我起初並不在意,但一交手,便發現他們根本不是普通強盜,而是採花淫賊,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最後被他們抓住,點中了我的穴道。當時,那兩個惡人就開始扯我的衣衫,我心中害怕極了,恨不能立時死去。他……他們把我的衣服,竟全扒光了。”
南宮小望的臉上又有了淚水,臉上全是羞憤之色。
“正在這時,忽然温在天出現了,他只幾下,便將那兩個惡賊打跑了。我心裏開心極了,以為終於遇上了一個大好人,可誰知,誰知……”
南宮小望已泣不成聲,而柳長歌從她的神色中,猜出了什麼,他的拳頭,憤然地握了起來。
南宮小望定住心神,道:
“温在天將我玷污後,又把我帶回了温家堡,想要讓我做他的夫人,這樣一來,他不僅可以得到我,還可以藉助南宮世家的力量,來加強他的勢力。到温家堡後,他又曾三番五次羞辱我,我當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好任由他來擺佈。後來,他見我順從了,便想與我成婚,我答應了他,他高興之下,以為我不會再有他心,放鬆了戒備。一天,我趁他不在堡中,又沒點我穴道,便殺了他的幾名僕人,逃了出來。我逃出來後,心中已萌死念,我找到了一處山崖,正欲自殺,……”
南宮小望説至這裏,臉上的羞憤之色漸去,感激之色漸生,道:
“有個人,他救了我。他不僅救了我,還好好地待我,從沒對我輕薄過。我……我心中好感激他,在一個大雨的晚上,我主動地進了他的房間。”
南宮小望的臉上一下子紅了起來,但星光流轉之際,温柔無限。
柳長歌心裏明白了,那個救了她的人,一定便是那蒙面人。
小望繼續道:
“後來我回至家中,才發現温在天竟已寫了信,説我與他私訂終身,又胡説我已有身孕,要與我成婚。父親一怒之下,積病復發,一下子便過世了。父親一生沒有子嗣,只有我一個女兒,他臨終前,哀嘆南宮世家,將從此絕跡於江湖之上。”
説到此處,南宮小望的臉上,有了一種決絕之色,令人心中不禁起敬。
“但南宮世家絕不能倒,所以,我改了南宮小望的名字,扮作男人模樣,繼任了南宮世家的族長。但父親喪禮那日,正好白氏八雄前來擾場。我一人在靈堂之上,被他們八人羣起而攻之。在危急關頭,又是他趕到,親手殺死了白氏八雄。然後,便躲進了這小樓之上。所以,不僅江湖中,便是我的手下,也都以為白氏八雄是我一人所殺的。經過了這件事,江湖之中南宮世家的名頭又響了起來,眾人對我也頗有畏忌。我便利用這機會,明裏絕足江湖,暗中在家中大設機關。從此,前來我南宮世家騷擾之人,大為減少。”
柳長歌這才知道,原來這神秘的南宮世家最大的秘密,正在南宮小望身上。
他忍不住脱口道:
“那南宮子玉、子闌她們呢?”
南宮小望輕嘆一聲,道:
“我既已男身出現,便無法再嫁於他為妻。子玉、子闌,和誤被何瘋手下殺死的子松,都是我和他的孩子。”
柳長歌怔住,南宮小望道:
“你一定不相信了。”
柳長歌懾懦道:
“你這麼年輕,怎會……”
南宮小望道:
“我只是看上去年輕而已,實際上,我已三十六歲了,已快老了。”
她的臉上,滿是戚惶與艾怨。
柳長歌怎麼也無法相信,面前這絕色佳人,竟會有三十六歲了,竟會是子玉、子闌、子松的生母。
但他不得不信,因為,他見過南宮子玉和南宮子松。
尤其是南宮子玉,盡乎與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在她身上,缺少南宮小望的風韻與成熟。
南宮小望見柳長歌呆呆地望着她便道:
“柳公子!”
柳長歌這才回過神來,赦然一笑,道:
“夫人風華絕代,使人難免有非非之想。”
南宮小望臉一紅,她沒料到,柳長歌心懷坦然,連這種心事,也直承不諱,反倒使她有些忸怩。
柳長歌道:
“那夫人這次,為何要放我?又為何先前要抓我?”
南宮小望道:
“妾身失禮之處,還請柳公子海涵。當初我扣住公子,是怕公子將事情外泄。可現在,唉……”
她眼中,竟已充滿了憂色。
柳長歌心中一凜,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長歌心中已是如火焚般着急。
南宮小望略一遲疑,道:
“他向來待我很好,從沒有人待我這麼好過,今日我若是説了出來,他一定會怪我,他又怎會知道,我是為了他好。”
她的話既似是對柳長歌説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語。
柳長歌沒有打斷她,而是所着她繼續説了下去:
“他這人不僅對我好,武功好,而且詩詞、音律、棋珍書畫,樣樣精通。我和他在一起時,心中總是説不出的喜歡。但他有個弱點,他太好權力,野心太大,起初,我還以為他根本不看重這些,但後來我才發現……”
她臉上漸有憂色,接道:
“我發現他不僅與魔教葉世禪有書信來往,而且,他與天衣盟的蕭弘景、何瘋,都有聯繫。從那時起,我便知道,原來他的野心很大,他是想統一武林,稱王稱霸,他見瞞我不住,便告訴了我。我聽後,一直苦苦勸他,但他苦心隱忍了三十年,根本聽不進勸。這次,他血海谷一行,卻功敗垂成。我心中,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替他惋惜多一些,還是高興多一些。”
柳長歌見她臉上神色複雜,卻掩不住隱隱憂色,便道:
“為什麼?”
南宮小望幽然一嘆,道:
“我怕。我既怕他被權欲所迷,得罪了天下武林,日後即使一時稱雄得意,終究難逃天網恢恢。”
她眼中愁苦之色更重,又道:
“而且,自從他與神教勾結,大舉入侵中原之後,我覺得他變了許多。以前,他是個體貼人意,温柔的男人,近來他的性情卻一天比一天暴躁不安。我怕如此下去,總有一天,他……他會……”
柳長歌道:
“你是怕他性情大變,不再是以前你愛的那個人了?”
小望長嘆一聲,道:
“正是,我只怕有一天,發現自己所鍾愛的人已經變了,變成了另一個自己認不出的陌生人。”
柳長歌默然,他的心,已被這多情而哀怨的女子,所深深打動。
他半天,才從這情緒中脱出來,他問小望,道:
“那你説來不及了,又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一問,小望神色大變,道:
“我知他近日將有所舉動,我擔心,擔心他會再鑄成大禍,那時,便是萬死莫贖的大罪了。”
柳長歌聞言,幾乎跳了起來,他急切地追問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望喟嘆道:
“具體詳情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近日似乎已準備對武當空桑道長和少林無相方丈下手了。”
柳長歌心頭一震,如果無相、空桑一死,中原武林可説是羣龍無首,再個個擊破,便容易多了。
他急問:
“他到底是誰?他打算怎麼辦,他的計劃是什麼?”
南宮小望在柳長歌的追問之下,忽然盈盈拜了下去。
柳長歌一驚,正待將她扶起,卻見淚水已染濕了她的面頰,如梨花帶雨,給人無限憐愛之念。
小望抬淚眼,道:
“妾身將他姓名告之柳公子,是希望你能在他下手之前,及時阻止住他,但……但不到萬不得已,還請柳公子手下留情。”
柳長歌全沒料到她會是這樣一番用意,一時心中委實難決。
那人乃是害他父母,害中原武林的元兇,自己豈能輕易便答應。他一時沉吟不決,不知如何回答。
南宮小望眼光悽然,道:
“他若死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説完,她已是淚流滿面。
柳長歌心中不忍,衝動之下,竟已脱口而出道:
“他武功絲毫不在我之下,只要他肯放下屠刀,我柳某人決不殺他。”
南宮小望的神色,這才轉憂為喜,又盈盈一拜,道:
“公子大恩,賤妾沒齒難忘。”
柳長歌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但他素然重諾,更何況是面對這樣一個已瀕絕望的女子?他道:
“我説的話一定算數,但你必須馬上告訴我,他是誰?”
南宮小望緩啓朱唇,道:
“他是……”
她的話忽然中斷,沒了聲息。
柳長歌心中一動,已知不妙。他身形猛地一轉,正好避過了一枚毒針。
然後,他縱身上前,扶起頹然倒地的南宮小望,卻見她已是嘴角流血,沒了一絲生氣,臉上兀自帶着欣慰的笑容。
一代絕色,玉殞香消。
柳長歌勃然大怒,刀已出鞘,對着窗外斷喝道:
“何瘋,你出來!”
這時,小樓四面的窗户,已一下子被全部推開了。
窗外,十幾支長矛的尖頭,已對準了柳長歌的周身,但哪裏還有何瘋的蹤影?
窗一推開,只聽兩個少女的聲音,嘶心裂肺一般地叫:
“媽!媽!”
柳長歌抬頭,時,兩個清麗動人的女子,已到了門口,其中一個,是他在少林曾見過的南宮子玉,旁邊那人,不用問,定是她妹妹南宮子闌了。
只見二女一閃身,已到了柳長歌的眼前,幾乎同時出手。
柳長歌猝不及防,閃身躲過。
但只一閃,他懷中的南宮小望,已被二女搶了過去。
南宮子闌和子玉看着母親那沒了生機的臉,同時將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柳長歌。
只聽子玉怒叱道:
“柳長歌,你這人面獸心的傢伙,竟敢害死我母親!”
柳長歌欲待辯解,心中忽然明白,已中了何瘋栽贓的計謀。
他這一猶疑,二女心中更無懷疑,已認定了他便是那真正的兇手。
子玉手一揮,道:
“別讓他跑了,替母親報仇!”
她一聲令下,幾支長矛,忽然在同時間,已從四面八方向柳長歌刺到。
柳長歌知眼下之勢,多説無益,只有儘快殺出重圍,找到真正的兇手何瘋,才能真相大白。
因此,他不再分辯,一出手,已將幾支長矛一下子夾住。
然後,他陡然發力,大喝一聲道:
“撒手。”
四周的武士只覺手中長矛上,一股大力驀然而至,手已無力拿住長矛的柄,一下子從樓上被震翻了下去。
柳長歌趁眾人落下之際,已運神功,身體破窗而出。
他身在半空,只聞耳邊風聲疾響,頭也不回,將刀向人一撩。
兩枚暗器撞在刀上,落地。子玉和子闌,花容失色。
她們雖知柳長歌武功高強,但卻從未見識過。今日見他如此輕描淡寫便脱身而出,心頭都是一驚。
柳長歌卻趁二人心慌之際,撲入了花叢之中,沒了蹤影。
柳長歌今日來時,便已暗中記下了花園中的陣法佈置。因此,他一路直闖,早已溜出了花園。
然後,他便發現,自己竟已到了南宮世家的大門口,八名武士,已從八面,團團圍了上來。
柳長歌只一眼,便看出了這八人的陣勢,正是那晚八盞燈籠的陣,唯一區別只是沒了燈籠而已。
他那日暗中看温家堡三人破陣,對這陣法的奧妙,已瞭如指掌。
當下,他趁八人陣勢尚未完全布好之際,忽然搶上了一步。
他這一步所在,本來是八人中一人所應站的方位。
這樣一來,其餘七人也只好各退一步,重新佈陣。
柳長歌豈能讓他們陣形成功?他瞅準方位,又一步邁出,正好仍搶住了八人中另一人應站的方位。
餘下七人,只好再退一步。
柳長歌又是一步搶上。
如此往復着再三再四,柳長歌的每步,總是在最恰當的時機,踩中了最恰當的那個方位。
八人心中大駭,陣法始終沒能形成,反倒在柳長歌牽動下,一步步向南宮世家的院外退去。
柳長歌逼得八人不得不步步後退,一寸一寸地向大門口靠近。
突然,他一怔,他看見了一個人頭,是温在天的人頭,掛在大門的口上,這,顯然是南宮小望恨極所做的。
只這麼一怔,那八人陣形已成,終於將柳長歌圍在了中央。
柳長歌深知這陣法的巧妙,看來要想不傷人而衝出去,怕是不能了。
他長嘆一聲,刀已在手。
“各位,如果你們再不馬上讓開,我可不客氣了。”
沒有回答,但八個人,已各自從原地逼上了一步。
柳長歌的刀,在四周殺氣的激發之下,發出了龍吟之聲。
八人不禁腳下一慢,他們每人的心中,也有了不安。
空氣緊張而肅殺。
柳長歌出刀。
他知今天之戰,純屬誤會,是以手下留情,並沒用太多真力。
但即便如此,天羅刀的殺氣,仍迫得四周的人,一下子又退了三步。
然後,陣勢便發動了。
陣勢一發動,柳長歌的身影,便處在了無數道交織糾結的殺氣籠罩之中。
他只有退,向後退。雖然,後面也有同樣的殺機在。
顯然,陣中的人也決沒有想到柳長歌會退。在後退中,柳長歌刀上的殺氣,已全向後壓了過去。
他身後的那人已頂不住如此凌厲的殺氣,他也只有退。
這個陣講究八人合一,一人退,其餘七人,只好撤出相應的變化。否則,陣中就會出現破綻。
但眾人忙於調整陣形,不免進攻時有些乏力。
柳長歌便趁着這一瞬間的機會,身子已凌空而起,脱離了八個人的包圍合擊,一下子衝了出去。
八人驚呼,卻已阻不住他,更何況,柳長歌在脱困之時,為防止後面受襲,已同時攻出了一招。
才一招,但一股大力,竟分別湧向了那八人。
八人大驚失色,只有硬接。轟響之下,八人已全部被掌力震倒,坐在了地上,但無一受傷。
八人面面。相覷,已臉如死灰。
柳長歌衝出南宮世家的大院,依稀還記得那晚來時的路,便沿着原路,向樹林中奔了過去。
果然,穿過空地之時,他並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阻滯。
然後,他已到了林邊。
才到林邊,他的心中,便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驅動之下,他忍不住攻出了一刀。
刀光沒時,周圍幾株樹,已倒了下來。
樹一倒,埋伏在樹上的殺手,落到地上時均已受傷。
而林中迎面射來的箭,也被幾棵橫下的大樹所擋住。
柳長歌不願再多傷及無辜,他斷喝一聲,用了七成內力,林中眾人只覺頭頂似一道炸雷,均怔住了。
一怔之際,柳長歌已飛身上樹,他踏着每棵大樹的樹尖,縱起輕功,不一會兒,已飛出了樹林,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