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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夜窩戰士

    燕飛、龐義和小詩目送慕容戰、紀千千和方鴻生策騎離去,北騎聯的戰士仍留在營地,把守四方。

    高彥來到燕飛身後,訝道:“他們要去何處?”

    龐義瞥他一眼,搖頭嘆息,沒好氣地答道:“你很快便會聽到,老子我要幹活去哩!”説罷朝重建場地舉步。

    高彥一呆道:“聽到?”

    小詩向燕飛低聲道:“小詩想回帳內休息,很累哩!”

    燕飛點頭道:“小詩可放心休息,絕沒有人敢來營地撒野的。”

    小詩不理高彥半眼,逕自離開。

    高彥心情本已不佳,見龐義和小詩對他都神態冷淡,更是心情大壞,頹然道:“我做錯甚麼呢?”

    燕飛淡淡道:“你什麼也沒有做錯,只是人與人間的關係微妙,很難以常理測度,睡醒一覺又是新的一天。唉!你的臉色為甚麼如此難看。”

    高彥苦笑道:“若你是我,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例如當發覺你心內的夢想情人,竟是另有所戀,你會有甚麼感覺?”

    燕飛訝道:“你的小白雁給人搶了嗎?”

    高彥憤然道:“她還沒給人搶去,但她愛上的人是你,我只是給她利用的大傻瓜,她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燕飛啞然失笑道:“勿要把我牽扯在內。告訴我,她究竟對你這傻瓜説過什麼呢?”

    高彥迅快説出經過,最後不服氣地道:“我整個美男子坐在她身旁,她卻似目無所見,卻要我為她引介你,又大讚你如何了得。她奶奶的,豈非分明是在耍我。”

    燕飛忍悛不住笑起來道:“枉你精明一世,懵懂一時,她擺明是耍你,卻非因她對你沒有好感。她是故意要惹起你的妒念,尹清雅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玩的是另一種愛情遊戲。”

    高彥先是渾身一震,雙目燃起希望的光芒,接着訝然審視燕飛,感動的道:“還是老燕你最夠朋友,達致不分青紅皂白地來支持我的程度。你因何不責怪我向她泄露機密,反鼓勵我繼續努力?”

    燕飛忍着笑道:“小白雁既是你一生人最大的夢想,我當然不會潑你冷水,而且旁觀者清,你若要把她追上手,絕不能用你慣常那套低劣的手段。”

    高彥破天荒第一次向燕飛求教這方面的難題,虛心道:“現在老子六神無主,信心全消,你老哥有甚麼好提議呢?”

    燕飛探手搭上他肩頭,朝東大街方向走去,低聲道:“像我對紀千千般,她要玩遊戲嗎?一於奉陪到底。她看來是好勝的小妮子,你便給她嚐嚐你的少爺脾氣,她捉弄你,你也捉弄她,愛火或可從互相捉弄的情趣上產生。”

    高彥懷疑道:“這樣行得通嗎?”

    燕飛嘆道:“除老天爺外,誰知道呢?我只知高手過招,絕不能動氣,不能把勝敗放在心上,生死也要置諸於度外。所謂情場如戰場,你自己好好的斟酌。”

    高彥劇震道:“我明白啦!”

    劉裕馳出東門,沿穎水官道飛馳,座下戰馬神駿非常,邁開四蹄,似是毫不費力。

    此時仍在邊荒集的勢力範圍,諒屠奉三不會蠢至於此地下手,不過若遠離邊荒集,進入邊荒地帶,將是危機四伏,草木皆兵。

    雖只半日功夫,他已是準備充足,在黑色的夜行衣下他還暗穿水靠,若形勢不利,可輕易借水遁往對岸。

    從邊荒集東門馳出之際,他感到踏上人生一個新的階段,結束他奉令送密函往邊荒集予朱序的冒險歷程,他再不是以前的劉裕。

    把對付屠奉三的事攬上身並非因好勝逞強,而是對自己的一個挑戰,源自極度失落下極端反動的情緒。

    他不是小覷屠奉三,更曉得真個正面對撼,他必死無疑。可是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任對方幹軍萬馬,可是倘若他好好利用邊荒的形勢,該可把孤軍作戰轉化為優勢,鬥智而不鬥力。他是得於邊荒,而敵人則失於邊荒。

    “當!當!當!”

    三下悠揚的鐘聲從後方邊荒集處隱隱傳來,雖已相隔十里,可是每一記鍾音都似能直敲進他耳鼓內。

    他先是茫然不解,旋即記起此為夜窩子召集夜窩族的緊急警號,登時心中叫絕,曉得是燕飛等想出來對付花妖的手法。

    縱目四顧,不見敵蹤。

    他不感奇怪,屠奉三要對付他,當然不會蠢得采取封鎖圍截的辦法,因既不實際更不可行,聰明的方法是使人在戰略位置放哨,掌握他南返的大致路線後,再以壓倒性的實力一舉突擊伏殺。

    想到這裹,劉裕一抽馬繮,離開官道,馳進右方的疏林區。

    他的感官亦提升至極限,準備應付任何突變。

    就在此時,劍嘯激響,凌厲的劍氣破空罩頭而至,還有女子的厲叱道:“花妖納命來!”

    以劉裕的機警,亦大感意外。不過已別無選擇,整個人彈離馬背,厚背刀離鞘疾劈,劈往鋪天蓋地灑下來的劍影核心去。

    紀千千睜大美目,有點難以置信地瞧着從四方八面策馬馳進古鐘場的夜窩族人。

    當她依卓狂生指示,以重達二百斤、懸在半空的巨木錘撞擊古鐘三次,敲響緊急召喚夜窩族的警號後,還以為怎都要待上半個時辰,方可齊集全族戰士。

    豈知不到半晌,第一個夜窩族人首先趕到,接着是潮水般捲進來的人馬,人人士氣高昂,神情激憤,一派視死如歸之勢,其中竟有數百個是英雌。

    夜窩族佔了小半是來自各大幫會,其他便是長居於邊荒集從事各類商業活動的邊人,此時人人額上綁上金色布帶,自攜各武兵器弓矢,進退間盡顯素有訓練的團隊精神和默契,與一向似一盤散沙、漫無規律的邊民像活在兩個不同天地的人。

    他們全集中往古鐘場的北面,沒有半點喧譁,立馬面對着古鐘樓上的紀千千等人,靜待指示。

    卓狂生在紀千千耳旁道:“成為夜窩族的唯一儀武是‘授金帶’,此帶是以特製的金粉塗抹,難以假冒,更兼族人間互相熟悉,外人有心假冒也不行。”

    另一邊的慕容戰道:“在邊荒集,除鐘樓議會外便只有我們的卓名士可以窩主的身分敲響召喚夜窩族的警鐘,當然也要有個很好的理由。”

    紀千千欣然向站在慕容戰旁的方鴻生道:“方總現在放心吧!看!邊荒集已團結起來,對付邊荒集的公敵。”

    卓狂生道:“差不多哩!”

    紀千千縱目瞧去,鐘樓下黑壓壓的全是精神抖擻的騎士,滿布廣場北面的部份,人人仰首朝她瞧來,個個看得眼睛發亮。

    卓狂生倏地高舉兩手,大喝道:“勿要吶喊,勿要歡呼,現在尚未是時候。今次由千千小姐親自撞鐘召你們到此,大家當知道要對付的是想破壞我們夜窩聖地戒律的公敵花妖,所以我們必須萬眾一心,為聖地奮戰到底。”

    三千多名騎士同時舉起右手,握拳揮動,神情激昂熱烈,那種場面,看得紀千千芳心感動,熱血沸騰。沒有人叫喊半聲,只有戰馬的嘶嗚,此起彼繼。

    慕容戰向紀千千解釋道:“每月最後一日,是夜窩子的停市日,也是夜窩族集體操練的日子,所以不要看他們平時像羣瘋子,有起事來可以變成訓練有素的雄師。”

    紀千千不解地問道:“他們很多來自邊荒集的幫會,忽然變成夜窩族,不怕與本身幫會有矛盾和衝突的情況嗎?”

    卓狂生雙目異芒劇盛地巡視夜窩族,肅容道:“夜窩族的出現是得第一代鐘樓議會的同意,各幫有職級的人均不得參與,而夜窩族的行動也有限制,首先只能對付由鐘樓議會宣佈的公敵,其次是自願參加。千千小姐眼前的兒郎們,沒有一個是被人迫着來的。”

    説罷又大喝道:“今晚我們夜窩族將負起為世除害的偉大使命,花妖既敢來我們邊荒集撒野,我們絕不容他活着離開。”

    三千多名戰士再次握拳揮手,表示出不惜一切,也要完成使命的決心和激情。

    慕容戰一陣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提氣揚聲道:“今夜我們是不容有失,錯過這機會將使邊荒集永遠蒙羞,至於行動細節,由千千小姐親自宣佈。”

    若非卓狂生有嚴令不準喧譁,恐怕喝采聲早震盪整個邊荒集,不過只看眾族人的神情,便知人人心懷激烈,甘於為紀千千!死命。

    紀千千大吃一驚道:“由我宣佈?怎成哩?”

    卓狂生笑道:“當然要由千千小姐御駕親征,指揮一切。千千小姐或者仍未清楚自己已成為邊荒集最美好事物的表徵,等若今夜邊荒集夜空的明月,普照大地。何況由千千小姐去對付最醜惡的花妖,最合乎夜窩聖地的精神。”慕容戰道:“千千只須依我們擬定的計劃吩咐他們便成,身為夜窩族大家都是兄弟和生死與共的戰友,且因他們熟悉瞭解邊荒集,不用教他們亦知道如何去執行派下去的任務。”

    紀千千知道推辭不得,否則將會削弱正昂揚熾烈的士氣,兼且兵貴神速,只好收攝心神,揚聲道:“今晚夜窩子將停市一晚,邊荒集內所有人均須留在宿處,你們要把邊荒集內內外外封鎖起來,不容任何人隨便進出邊荒集,至於如何在一晚內把花妖挖出來,則由鐘樓議會選出來的除妖團負責。”

    廣場上三千多人靜心聆聽,連呼吸也似屏止,就憑紀千千動人的聲線、語調和説話節奏,已是世上最迷人的天籟仙音。

    卓狂生振臂道:“千千小姐有令,你們還呆在這裹幹甚麼?除妖行動正式開始啦。”

    話聲才落,全體夜窩族立即化為四條長龍,分成四組朝四條大街馳去,陣容之鼎盛齊心,教人沒法懷疑他們團結一致形成的驚人力量。

    方鴻生瞧着夜窩族往四外擴散,目泛淚光,咬牙道:“今晚我若仍尋不到花妖,誓不為人。”

    燕飛與高彥沿東大街朝夜窩子進發,瞧着一組一組,每組由十人組成的夜窩族武士沿街狂奔,一些直趨東門,一些逐門逐產去公佈戒嚴的指示,令邊荒集充滿風暴欲來般的緊張氣氛。

    騎士們經過兩人身旁,雖行色匆匆,仍不忘向燕飛致敬禮,顯示燕飛已成邊荒集自由的象徵,備受夜窩一族的推崇。

    燕飛神態輕鬆,含笑回禮。

    高彥嘆道:“若邊荒集每遇外侮,都可以像現在般團結起來,慕容垂也不是那麼可怕。”

    燕飛正想念往廣陵途上的劉裕,他的安危已與謝家掛鈎,高瞻遠矚的謝玄把他從北府兵芸芸將領中挑選出來,秘密定為繼承人,正因謝玄認為只有劉裕方有統一天下的本領,其它比他位高權重的將領均不行。假如有一天由劉裕掌權,謝家的詩酒風流將會繼續下去。聞言搖頭道:“花妖是個非常特別的例子,比面對慕容垂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倘與慕容垂交鋒,試問誰肯身先士卒?誰願犧牲自己?比對起來,花妖只是個新鮮刺激的遊戲,而慕容垂卻威脅到大小幫會的生死存亡。更可慮的是我們不曉得集內誰是慕容垂或孫恩的人,根本沒法團結一致,即使鐘樓議會人人舉手同意共抗外侮,臨陣前也隨時有人會倒戈,那就更糟糕。”

    高彥忽然停下來,看着一批與夜窩族人反方向馳過身旁的騎士道:“奇怪!”

    燕飛認出帶頭者是漢幫僅次於祝老大和程蒼古之下的第三號人物胡沛,後面跟着十多名漠幫武士,人人神色凝重,行色匆匆,馳過時更有人向他們投以仇恨的目光,非常不友善。

    若依早先的議定,慕容戰該已派人知會鐘樓議會一眾成員,着他們到古鐘場集合,好進行除妖行動,哪麼現在帶頭的該是祝老大,而不是胡沛,更不會如此仇視他們。

    兩人大感不妥當。

    高彥冷哼道:“祝老大並沒有合作的誠意,只是礙於形勢,沒法不低聲下氣。他奶奶的,不用理會他。嘿!聽你剛才的口氣,似在懷疑邊荒集的某人是奸細,是否有這個意思?”

    兩人立在街頭,左方剛巧是屠奉三強開的刺客館,夜窩族的戰士一組一組的呼嘯而過,馳往東門和橫街小巷去,邊人則紛紛趕回家去,頗有末日來臨的緊張意味。

    燕飛點頭道:“我在懷疑姬別和呼雷方,前者今早沒有到營地來趁熱鬧,大違他一向的作風,事後亦找不到圓滿的解釋,唯一的解釋是他根本不在邊荒集,否則以他好色的性格,跛了腿也會爬來看千千。”

    高彥倒抽一口涼氣道:“你竟懷疑他離開邊荒集去見慕容垂的人,這麼説慕容垂的大軍豈非已潛至離邊荒集一天或半天的馬程之內?”

    燕飛苦笑道:“教我如何答你,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大,慕容垂一向擅用奇兵,故意散播仍在集結兵力的謠言,讓我們生出錯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舉控制邊荒集。”

    高彥皺眉道:“一個姬別已不容易應付,若再加上呼雷方,邊荒集豈非要立即崩潰。”

    燕飛道:“我懷疑呼雷方是有道理的,在邊荒集眾老大老闆中,他的表現最和平圓滑,處處充當魯仲連的角色,可是兩湖幫勾結黃河幫的謠言,卻是由他親自散播的,只不過他沒想過郝長亨會現身向我解釋。”

    高彥點頭道:“有道理,慕容垂和姚萇一向關係不錯,暫時聯手並不出奇,哪他們要針對的將是飛馬會和北騎聯。我們則會被看作是謝玄的人,更是首當其衝。比起上來,花妖的事便變得微不足道。我的娘,假如慕容垂的大軍今夜或明天殺至,我們如何是好呢?”

    燕飛沉吟道:“我們該還有點時間,邊荒集是四通八達之地,慕容垂該汲取淝水之戰前邊荒集情況的教訓,先把邊荒集重重包圍,再攻入邊荒集,不容任何人離開,一舉殲滅所有反對他的力量,免得以後須在此長駐重兵,以防死灰復燃,所以我們仍應有點時間,但絕不會多逾三天。”

    高彥道:“我要親自出馬去偵查形勢,明天當有完整的報告呈上燕老大你的案頭,我去哩!”

    説畢展開身法,往東門的方向馳去。他不單是夜窩族的頭子之一,更與紀千千和燕飛關係密切,夜窩族的封鎖不會影響他進出的自由。

    燕飛收攝心神,正要繼續行程,忽地心頭劇震,別頭朝刺客館望去。

    在博驚雷、陰奇和七、八名武士簇擁下,名震南方在“外九品高手”排第三位的屠奉三從屏風後舉步走出來,立即看到燕飛,雙目立即精芒大盛。

    燕飛暗叫不妙,曉得對方已看破劉裕的陷阱,而他現在只有一個選擇,便是把他幹掉,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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