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宗政良使人進入姜幫總壇找龐義的麻煩,慕容戰正在該處主持大局,更由他下令不可意氣用事,於時機尚未成熟的一刻作出反擊,所以眾人只好眼睜睜瞧着龐義被帶走。
在小建康內,姜幫和匈奴幫兩幫的總壇是最宏偉的建築物,分處主街兩端,也囚禁了最多的俘虜,各達五百之眾。
為了躲過敵人隨時進行的突擊搜查,武器仍密藏姜幫總壇的地庫內。幸好燕飛、屠奉三等領袖人物,早想遍所有可能性,擬定出種種周詳的應變計劃,把五十多名配備弓矢的精鋭高手混在俘虜內,潛伏於可攻擊敵人哨樓的戰略性樓房內。如有人來搜查,他們可以輕輕鬆鬆地避往別的建築物。
在匈奴幫總壇內坐鎮的是呼雷方,正是由他通知集外對岸的兄弟,擺出進擊反攻的姿態。
不論是慕容戰或呼雷方,均是身經百戰、智勇雙全之士,曉得攤牌揭曉的關鍵時刻終於來臨,立即發出信息,着小建康內的兄弟進入戰爭的預備狀態裏。
宗政良雖調入一支千人部隊,其實力卻不足以進駐監管小建康內以百計囚禁俘虜的建築物,只能在街道縱橫交錯處佈防,尤其把兵力集中於主街兩端,等候來自古鐘樓頂上進一步的指令。
慕容戰當機立斷,命所有人解開腳銨後,立即把武器從密室運出來,依循早經擬定的路線把武器送往各處。
然後是耐心的等待。
屠奉三閃入説書館內,卓狂生、程蒼古、費二撇和三十多名好手早被外面的突變觸動警覺,人人枕戈以待。
卓狂生道:“發生什麼事?”
屠奉三道:“刺殺行動提早進行,燕飛已到鐘樓去埋伏,我再沒有解釋的時間,必須立即攻打鐘樓,否則燕飛和龐義必死無疑。”
卓狂生精神大振道:“還等什麼呢?兄弟們,反攻邊荒集的時間到哩!立即更衣!”
拓跋儀立馬穎水東岸高地,遙觀對岸的情況。
三千多名準備充足的邊荒戰士,潮水般從隱身的叢林飛騎而出,於岸緣佈陣,旗幟飄蕩,士氣昂揚。
在拓跋儀旁的是容色仍帶點蒼白,傷勢初愈的姬別、夜窩族的頭領姚猛。反攻雖來得突然,卻沒有人有絲毫懼意,只有興奮之情,因為邊荒集失陷敵手的那一口烏氣,實在憋得太久了。
對岸泊了近三十艘黃河幫的破浪戰船,沿河有二十多座箭樓,十多座地壘,在正常的情況下,如他們以木筏渡河,只會變成敵人的箭靶。
碼頭區是敵人兵力集中處,達千人之眾,實力足把西岸守得穩如鐵桶。
姚猛意氣風發的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徐道覆不單不派兵加入聯防,還着手下退守東門內,對我們大大有利。”
拓跋儀皺眉道:“燕飛他們在弄什麼鬼?因何忽然提早反攻?”
姬別笑道:“管他們在弄什麼鬼,反攻的訊號清楚明白,只是我們在此身,已可牽制敵人的主力,好方便集內兄弟行事。”
“隆隆”聲響,以百計的木筏,由騾子從密林拖出來,朝岸沿開至。負責這方面任務的是邊荒集的壯女,她們在邊荒集西面戰谷失陷時,帶着糧資牲畜撤往西面遠處,於五天前在邊荒集北面渡河,輿聯軍主力會合,令聯軍實力驟增。
姚猛興奮道:“快把木筏推進水內去,任敵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木筏只是用來作個幌子,唬人的!”
拓跋儀目光凝注小建康的出口,唇角忍不住的擴大笑意,道:“敵人中計哩!”
姬別和姚猛連忙瞧過去,敵人騎兵正從小建康馳出,列陣於碼頭區處,顯然是真的認為他們會渡河強攻。
徐道覆策騎馳出東門,遠眺上游碼頭區處兩軍隔河對峙調動的情況,當見到邊荒聯軍運來大批木筏時,虎軀一震。
旁邊的周胄報告道:“燕人進入全軍動員的狀態,佔據古鐘樓,又調兵到小建康和碼頭,卻沒有使人來知會我們。”
徐道覆沉聲道:“楊全期方面有何異動?”
另一邊的張永道:“荊州軍似尚未察覺我們這邊形勢的急遽變化,我猜是楊全期故意向燕人示好,沒有派員來偵察,故懵然不知這裏發生的事。下游亦不見兩湖幫的赤龍舟。”
周胄道:“二帥還要派人與邊荒軍接觸嗎?”
徐道覆緩緩搖頭道:“這樣做再沒有任何用處,邊荒軍已勝券在握,不用來和我們交易。”
周胄愕然道:“邊荒軍沒有可能突破燕人在穎河的防線,只是三十八艘破浪戰船,足可粉碎他們強渡穎水的行動,何況沿岸有更強大的防禦。”
徐道覆嘆道:“他們只是佯裝出攻擊的威勢,真正發難的是小建康的俘虜。哼!真的非常可惜,若鐵士心和宗政良肯和我們衷誠合作,我必可助他們避此劫難。現在卻是大勢已去。”
張永和周胄聽後互相對望。
張永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徐道覆毫不猶豫的道:“撤退!”
張永和周胄同時失聲道:“撤退?”
徐道覆斷然道:“沒錯,立即撤退,否則將陷入進退兩難之局。”
接着雙目殺機大盛,道:“我親領三千騎兵先行,你們運載糧資隨後追來,除馬匹外不要帶其它牲口,一切以行軍快捷為要,更要提防楊全期派人追擊。”
張永和周胄齊聲領命。
徐道覆暗歎一口氣。
始終保不住邊荒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情願幫荒人一個忙,讓他們得到一個完整的邊荒集,得到他遣下的大批兵器、物資和牲口。在往後一段長時間內,他的敵人是兩湖幫和莉州軍,而非荒人。他深心內更有一個熱切的期望,盼荒人能把紀千千從慕容垂的魔爪內救出來,其它一切均屬次要。
“鏘!”
蝶戀花出鞘。
燕飛故意運功鳴劍,在登樓石階的空間襄,如晴天忽然爆響的驚雷,貫入每一個敵人的耳鼓。
餘音仍縈耳不去的當兒,燕飛人隨劍去,蝶戀花從階底彎出來,凌厲無匹的劍氣,籠罩着正拾級登階的七名敵人。
鐵士心領頭而行,正踏足第三級石階,宗政良落後半階,其它的六名將領緊隨兩人身後,接着是留守大門的十多個親兵,人人受劍鳴所懾,不知所措。
石階彎角盡處,另有兩名戰士持戈把守,正愕然往石階下的鐵士心等瞧來,茫然不知發生何事。
千載難逢的刺殺機會終於出現,成功失敗決定於剎那之間,如讓敵人醒悟過來,燕飛必死無疑。
劍光劇盛,燕飛騰身而起,朝領頭的鐵士心猛攻而去。
鐵士心和宗政良畢竟是高手,首先領悟過來,前者已來不及拔出佩刀,倉皇下一拳擊出,同時往上避開。
宗政良則在石階移開半步,拔刀反擊。
其它人亂成一團,紛紛欲掣出佩刀佩劍,不過都已遲了一線。
劍光像暴雨般摧打石階上的敵人,一時間沒有人弄得清楚誰是燕飛攻擊的目標。
鐵士心慘哼一聲,擊出一拳的手淌着血收回來,往上狂奔。宗政良長刀疾砍,卻砍在空處,駭然下只好追在鐵士心身後,往上退避。兩名緊隨宗政良的將領在拔出兵器前,已被燕飛劃破咽喉,滾落石階,撞得後面的將領親兵東倒西歪,亂上添亂。
燕飛踏足長階,蝶戀花化作長虹,直奔宗政良背心要害。如此招沒法殺死宗政良,又讓鐵士心逃往鐘樓大堂,刺殺行動將以失敗告終,而燕飛將白白犧牲。鐵士心憑空手傷而不死地應付了他必殺的一劍,武功之高實大出他意料之外。
宗政良回刀反劈,雖陷於被動,仍是功力十足。
燕飛心叫糟糕,知道無法在三招兩式間收拾對方,把心一橫,決意找宗政良作陪葬,完全不理宗政良的反擊,直取對方咽喉,登時劍氣驟增,劍嘯聲震動整個石階的空間,完全是與敵偕亡的姿態。
就在此生死立判的一刻,宗政良雙目一轉,竟然翻下石階,讓出去路。
燕飛喜出望外,劍氣暢通無阻,直指離他只有五級石階的鐵士心,立時把他的生路死鎖。
鐵士心此時剛以左手抽出佩劍,上面的兩名戰士持戈狂奔而下救駕,下方的兵士則蜂擁而上,情勢緊急至極。
蝶戀花以驚人的高速,隨燕飛沿石階朝鐵士心疾射而去。
“嗆!”
一個是全力出擊,一方是倉皇自衞,兩相較量下,立竿見影勝負即出。
鐵士心受創在前,用的更非是慣用的右手,不過他確是威震黃河的霸主,憑左手揮劍仍是聲勢十足。
兩劍交擊。
鐵士心猛噴一口鮮血,長劍硬被燕飛鉸得脱手而去,只好一腳朝燕飛的胸口踢來。
燕飛心中暗贊,左閃避過下方投來的兩支長矛,同時避過鐵士心保命的一腳,又忽然反手一劍劈得後面撲上來另一名敵方將領連人帶劍滾下石階去,擋着窮追而來的大批敵人,蝶戀花三度攻向已手無寸鐵的鐵士心。
鐵士心大驚下往上疾奔,遇着兩名趕來護主的戰士,給擋着去路,燕飛蝶戀花的劍氣把他完全籠罩。
鐵士心奮起餘勇,劈手奪去撲下來的手下的長戈,回身反刺燕飛。
燕飛一聲長嘯,倏地增速,在敵兵阻截前蝶戀花沒入鐵士心胸口。
鐵士心發出震撼整個空間的慘叫,滾落石階時,燕飛早從兩名戰士間穿過,兩名戰士先後濺血倒地,追着鐵士心的屍身滾落長階。
宗政良立足階底,狂喝道:“殺了他!”
看着己方戰士人人憤不顧身追着沒在彎角處的燕飛蜂擁而上,他退出樓外,心中不知是驚是喜。
令人討厭的鐵士心死了,邊荒集掌兵的大權落入他手上,只要幹掉燕飛,他能把邊荒集的局面穩定下來嗎?如守得住邊荒集,再與楊全期和聶天還合作,他不但無過,反成有功。
樓外百多名戰士目光全落在他身上,聽他的指令。
宗政良大喝道:“給我進去殺掉燕飛!”
眾戰士蜂擁入樓。
急劇的足音在後方傳來。
宗政良心神不寧的回頭瞧去,一隊近四十人身穿黃河幫戰服的戰士正橫過廣場,朝鐘樓奔至。
宗政良一時還不以為意,以為是鐵士心的人。到那人奔至丈許外,方發覺有異。此時守在樓外的戰士大半已進入樓內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均放在樓內,古鐘樓變成不設防的情況。
宗政良駭然叫道:“有奸細!”
奸細羣中一人騰身而起,赫然是“邊荒名士”卓狂生,大笑道:“太遲了!”眨眼間來到宗政良上方,兩腳連環踢出,直取宗政良面門。
屠奉三則領着一眾荒人精鋭高手,如斬瓜切菜的殺進樓內去,從後突襲仍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敵人。
燕飛此時剛殺上第三層的鐘樓。
他的蝶戀花毫不留情,逢人斬人,根本沒有人是他三合之將,最精采是敵人毫無防備,茫不知主帥被刺殺,更予燕飛無比的方便。
守在鐘樓的四名敵人在瞬息間紛紛倒地,燕飛已搶上登往觀遠台的石階。後方追來的敵人方踏足第三層鐘樓。
劍光劇盛,守衞望遠台入口的兩名戰士濺血倒下,燕飛毫不猶豫地撲上觀遠台。
觀遠台上的八名敵人,正在押着龐義,逼他跪在地上。
敵人發覺有異,燕飛閃電標射而來,抓着龐義臂膀的兩名敵人首先遭殃,還未弄清楚發生何事,早一命嗚呼。
龐義茫然呆立,忽然四周劍光遽盛,敵人紛紛倒地。當見到來者是燕飛,大喜叫道:“燕飛!”兩手一鬆,原來綁手的繩索已被燕飛挑斷。
兩名追上來的敵人現身入口處,燕飛如飛掠去,殺得敵人倒退回石階去。
燕飛愈戰愈勇,竟殺往入口外,硬把瘋虎般衝殺上來的敵人逼得退往石階去,雖然整道石階全擠滿敵人,可是燕飛來一個斬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龐義此時執起一支長矛,來到燕飛身後,卻發覺無法插手幫忙。
燕飛仍從容笑道:“協議依然有效!”
龐義感動得説不出話來。這才發覺燕飛已多處淌血,更曉得燕飛雖然此刻威風八面,可是人力終有窮盡之時,他們的好景將捱不了多久。
驀地下方喊殺聲震天,敵人隊尾處一陣混亂,人人現出惶恐神色。
龐義心中升起希望,屠奉三的聲音遙傳上來道:“撐多一陣子!兄弟們來哩!”
燕飛此時已到了強弩之末,他的金丹大法雖能循環不休,不住產生真氣,可是卻遠比不上迅速的消耗,尤其在這種沒法有半絲空隙回氣的時刻。
聽得屠奉三打招呼,登時精神大振,硬把街上來的一名敵人劈得連人帶斧倒跌下階,又撞倒另兩個敵人。
燕飛一陣虛弱。
前方刀光閃動。
燕飛往後退開,心叫小命不保矣,龐義長矛從他身側刺出,命中敵人胸口。
屠奉三終於現身,領着十多名兄弟逐級殺上來。
敵人終於崩潰。
燕飛鼓其餘勇,與龐義一劍一矛,退守入口處,阻止敵人逃入觀遠台。
“呀!”
正向燕、龐兩人強攻的三名敵人終於倒下,殺他們的是屠奉三等一眾兄弟。
燕飛和龐義往後退開,不分先後同時坐倒地上,已是疲不能興。
屠奉三首先搶入,大叫道:“成功哩!”
順手發出一支火箭,在古鐘樓上方五丈許高空“砰”的一聲爆開成一朵鮮紅的光花。
燕飛心中一動道:“撞鐘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