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燕飛醒轉過來,勉力坐起,問道:“誰?”
拓跋儀以腳尖把門推開,右手託着一盆水,另一手拿着梳洗的用具。跨過門坎進來笑道:“天亮哩!還不起牀,整個邊荒集都在等我們的燕英雄。”
燕飛記起早前隨拓跋儀回來,到北門的大驛站後,由於多天沒有好好睡覺,再撐不住,睡個不省人事。
移到牀沿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拓跋儀把東西一股腦兒全放在一角的小圓桌上,道:“現在已是申時中,你睡了足有五個時辰。”
燕飛嘆道:“我似還未睡夠。”辛苦地站起來,移到桌旁坐下,掬水洗臉。
冰寒的水,令他精神一振。
由於拓跋儀心切拓跋珪攻陷平城和雁門的情況,力邀他到大驛站休息,以致他沒有隨劉裕回東門去。
拓跋儀道:“赫連勃勃並沒有輕舉妄動,只是派人入集打聽情況。”
燕飛道:“誰來見呼雷方?”
拓跋儀道:“來見呼雷方的是喬琳,見到呼雷方安然無恙,她的心已放下一半。呼雷方和她説話時,屠奉三和卓狂生兩人在隔壁監聽,以保證呼雷方不會玩花招。”
燕飛問道:“喬琳相信呼雷方的話嗎?”
拓跋儀笑道:“哪到她不相信,我們所有腦袋加起來所想出的故事合情合理,你和劉裕是從集外遠追苦姚興一行人,直跟到他們碰頭處。因見他們聲勢浩大,只敢在遠處偷看,難以接近,故而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後來姚興等離開,你和劉裕想偷襲赫連勃勃,所以你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他們後方,剛好聽到‘安世清的女兒已到手了’這句話,猜到安玉晴在馬車上,所以下手救人。”
燕飛欣然道:“確是切合當時的情況,不過最有説服力的是呼雷方仍好端端的活着。以赫連勃勃的心性胸襟,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有諒解別人這回事,他肯定會深信不疑。”
接着起身穿衣,又背上名震天下的蝶戀花。
拓跋儀仍坐着,道:“呼雷方告訴喬琳邊荒集雖提高警覺,不過仍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只以為彌勒教是來興風作浪,不過已精騎進出,搜索集外方圓百里之地,還勸喬琳必須暫時撤退。”
説畢弓身而起,陪燕飛朝北大街舉步走。
燕飛道:“喬琳反應如何?”
拓跋儀答道:“她可以有什麼反應?當然是回去向赫連勃勃報告,兩個時辰後她又回來見呼雷方,告訴呼雷方必須趁我們尚未有戒備前,於今晚天明前突襲邊荒集,着呼雷方作準備。呼雷方裝作反對一番,最後才無奈同意,還約好從西、北兩門殺入集來。”
燕飛嘆道:“這叫一錯再錯,今次還要賠上個彌勒教。”
拓跋儀道:“照我們猜測,該是由竺法慶親自下令進攻,赫連勃勃還未有資格指使喬琳和狄漢,我們會於子時後封鎖全集,再把婦孺老弱和不相干的人撤往穎水東岸,然後張開羅網,待敵人自投進來。”
兩人走出大驛站,來到熱鬧的北門大街,陽光灑在身上,令人生出懶洋洋的感覺。
燕飛不理會街上行人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仰首觀天,道:“今晚會是一場硬仗,竺法慶和尼惠暉並不容易應付,一個不好,我們會有重大傷亡。”
拓跋儀道:“所以一眾人等正在老卓的説書館恭候你老哥的大駕,好商量誅妖大計,因此我不得不喚醒你。”
燕飛正要説話,忽然發覺有人在路旁向他揮手。
拓跋儀愕然道:“是誰?”
燕飛定神看清楚點,方發覺是作男兒打扮的安玉晴,由於她臉覆重紗的形象太深刻鮮明,一時間沒有想到是她。
拍拍拓跋儀肩頭道:“是安大小姐,你為我把風,我過去和她説兩句話。”
拓跋儀笑道:“只限兩句,説多半句我會把你捉走。”
燕飛跟着安玉晴步入小巷。
安玉晴停步轉身,那對令燕飛沒法忘記,秀氣而神秘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瞧他,道:“人家尚未有機會親自多謝你哩!”
燕飛移至離她香澤可聞的近處,不解道:“安小姐因何不告而別呢?如非你在車廂內留字,我會以為竺法慶神通廣大至把你暗中帶走。”
安玉睛對他的神態明顯比在建康謝府見面時友善親切,微笑道:“玉晴不想在那種情況下與你們相見嘛!”
燕飛問道:“安小姐怎會中伏的呢?”
安玉晴苦笑道:“我在集內發現喬琳,見她離集便從後追蹤,豈知竟是個陷阱。”
燕飛再問最關心的問題,道:“當時在車內,安小姐有沒有聽到敵人的交談對話?”
安玉晴冷哼一聲,道:“他們封鎖了我身上十八處要穴,令我昏迷過去,我什麼都聽不到。不過自小爹便以丹藥來鞏固增強我的脈絡,令我的體質異於常人,所以你們的打鬧聲把我驚醒過來,並自行運氣衝開所有被禁制的穴道。”
燕飛心中欣慰,心忖難怪赫連勃勃一方不虞會由眼前美女處泄露秘密。微笑道:“小姐的體質肯定非常特異,看來不用我們幫忙,也可以脱困。”
安玉晴俏臉微紅,輕輕道:“有利必有敝,丹藥也使我的性格異乎常人,至乎不近人情,以前如有什麼得罪燕兄的地方,請燕兄勿要放在心上。”
燕飛忍不住細看她動人的美眸,欣然道:“怎麼會呢?我有個好消息告訴小姐,我在太乙教的道觀遇上令尊,還僥倖地助他去除體內令他性情大變的丹毒,使他康復過來,現在他已返家去哩!”
安玉晴現出無可掩蓋的驚喜神色,小女孩般雀躍道:“真的嗎?”
燕飛解釋一遍,然後道:“我有急事趕着去辦,小姐若不想捲入戰事去,最好暫時離開邊荒集。”
安玉晴道:“是否要對付彌勒教呢?”
燕飛道:“正是彌勒教,如無意外,他們會在今晚全面進犯。”
安玉晴道:“玉晴可以稍盡綿力嗎?人家到邊荒集來,正是要託你幫忙,以討回落在竺法慶手上的天地佩。”
燕飛訝道:“上次在烏衣巷謝家和小姐説話,小姐似是對天地佩毫不在意,因何現在又急於討回玉佩?”
安玉晴秀眉輕蹙,神情動人至極,淺嘆一口氣道:“因為我怕竺法慶藉天地佩合璧的特異效能,從而成功尋得心佩,而我是絕不容心佩落在這邪魔手上的。”
又道:“箇中情況,確是一言難盡,我們可以約個地方再碰面説話嗎?”
燕飛如何可以拒絕,説出時間地點後,安玉晴甜甜一笑,這才去了。
到拓跋儀來到他身旁,他的腦海仍浮現着她動人的笑容。
拓跋儀呼出一口氣道:“好像不止兩句吧!這女子的豔色比得上紀千千,縱使沒有搔首弄姿,已是撩人之極。”
燕飛意會過來,笑罵道:“你想到哪裏去了,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閨秀,走吧!”
兩人談笑着去了,從他們輕鬆的神態和步伐,誰也察覺不到針對邊荒集的另一場戰爭風暴,正在醖釀成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