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日德高中
「藍憐!」
一個面孔清秀的女孩跑過來,追喊着前頭身材修長的女孩。
前頭的女孩,聞聲轉過頭來,齊耳的短髮柔順地甩在臉上,亮麗的小臉膚白似雪、晶瑩剔透,迷倒了站在二樓走廊觀看的年輕男孩們。
「淳純,什麼事?」全校知名的美女藍憐問那女孩。
「藍憐,不好意思,今天我哥要來接我。所以……不能跟-一起回家了。」丁淳純扭着小手,歉疚地説道。
「沒關係,我自己回去好了。」藍憐不在意的笑笑。「淳純真好,有個哥哥這麼疼你。」
「是……是啊!」丁淳純無奈地苦笑,其實有個保護過於旺盛的兄長,箇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我回家了,-也去等-哥哥吧!」
「嗯,明天見。掰掰!」
兩個女孩道別後,藍憐揹着書包獨自走向校門的方向。
「藍憐真的好美喔,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一羣正值青春期的男孩站在樓上,-着眼、迷醉地望着藍憐漸走漸遠。
「是啊!可惜她難追得要命,要是她肯跟我約會一次,我願意留級重讀兩年,和藍憐一起做同學。」一個男孩歪着頭做着白日夢。
「少來了你!」另一個人用力推他的腦袋。「人家藍憐的成績那麼好,就算你留級重讀十年,也做不了她的同學!」
「哈哈哈……」
大夥兒鬨堂大笑,一個身材極高、面容俊逸的男孩從他們身後走過,略微側頭瞄了他們一眼,不感興趣地將手插在口袋裏,繼續往前走。
他見過他們口中的天仙美女──藍憐,是長得很美,可借個性太驕傲,對送情書的男孩全不假辭色,非要他們顏面掃的不可。
他討厭稍有一點姿色和小聰明,就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孩,那樣根本一點也不可愛!
他緩緩踱開,有人眼尖看到他,立刻低叫-「是項允衝耶!」
大夥兒立刻回頭去看,隨即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真的是他!」
「他是轉學生,好象上個學期才轉來的吧?」
「聽説他拿法國護照,他父親是法國人。」
「可是他看來不像混血兒呀!」
「不是啦!他的繼父是法國人,他的親生父親是日本人。」
「咦?你怎麼知道?」大夥兒驚訝地問。這可是家族密辛呀!
「我阿姨在項家幫傭,有一次她無意中聽到的。」那人得意洋洋的回答。
「真的?看不出那小子有日本血統!」
「就是呀!長得那麼高,一點也不像倭寇──」
「放學了你們還不回家,聚集在這裏做什麼?」
經過訓導主任大吼一聲,一羣人隨即嚇做鳥獸散。
而樓下,項允衝已經打發司機回去,今天天氣不錯,他家又住得不算太遠,他打算一路散步走回家。
這天的天氣真的很好,秋高氣爽、舒適宜人,讓項允衝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他單手插在褲袋裏,彎進一條寧靜的小巷,避開外頭烏煙瘴氣的車潮與喧譁的人潮。
他悠閒地走了幾分鐘,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他微-了-眼,認出那是剛才那羣思春男孩口中的天仙美女──藍憐。
她低垂着頭,坐在路旁的矮水泥圍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項允沖淡淡地瞄她一眼,本來想假裝沒看見她,直接走過去,但走沒幾步,又忍不住蹙眉轉過頭來。
她為何無緣無故坐在這裏?實在太奇怪了!
他抿唇略微思忖幾秒,又轉身走了回來。
「藍憐?」
他在她面前站定,藍憐看見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緩緩抬起頭來。
項允衝的心霎時被猛力撞擊了一下,因為他看見她微紅的眼眶裏,掛着兩滴透明的淚珠。
「-……幹嘛哭?」他竟然有種手足無措的慌亂感,從小到大,他還不曾對哪個女人有過這種感覺。
「不用你管!」藍憐迅速抹去眼淚扭開頭。
她可以向世上的任何一個人求助,但就是不願向項允衝求助。
他太出色、太優秀了;打從轉學到他們學校,就搶走全學年第一名的頭銜,她絕不讓他知曉自己的窘境。
項允衝原本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他今天心情不壞,所以決定在給她一次機會。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坐在這裏哭?」他彎下腰望着她的眼睛,又問了一次。
「我已經説了不用你管!你聽不懂嗎?」自尊心極強的藍憐,明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求救機會,卻仍倔強地拒絕了他伸出的援手。
「好!」項允衝冷眼一-,直起身體説-「既然-喜歡坐在這裏,那-就繼續坐吧!」不過別怪我沒提醒-,這條巷子人車稀少,天黑之後可能會有不良少年或是變態狂出現,像-這種年輕漂亮的女學生最合他們的胃口……」
不良少年?變態狂?藍泠一聽,立刻恐懼地左右張望。
真的會有不良少年和變態狂出現嗎?
「你……你別想嚇唬我,我……我不會怕的!」她努力壓抑發抖的聲音,昂起下巴瞪着他。
項允衝見她明明心裏害怕,卻又故意裝出勇敢無畏的模樣,心裏忍不住好笑。
奇怪的是,她逞強的模樣並不令他厭惡,甚至覺得可愛。
他故意轉身,作勢要離開。「-不怕最好,因為就算-怕,大概也不會有人來救-!啊,想想那些不良少年和變態狂會怎麼對待-呢?剝光-的衣服?對-上下其手?還是──」
他還沒説完,藍憐就嚇得大叫-「不要再説了!」
「那-願意説了嗎?」他轉身望着她,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我……」藍憐咬咬下唇,望箸自己的腳,美窘地閉了閉眼,以豁出去的語氣低喊「我的鞋子壞了!」
「鞋子?」項允衝低頭一看她的腳,腳踝下方支撐黑色小皮鞋的細牛皮帶斷棹了,如今只有單邊附着在皮鞋上。
原來她的鞋壞了,難怪她會無助的坐在那裏哭泣。
「讓我看看。」項允衝在她腳邊蹲下,捧起她纖細的小腳,低頭審視那斷掉的鞋帶。
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從來沒有任何男人這樣碰過她的腳,就連她離家多年的父親也沒有。
「已經斷了,沒辦法用了。」項允衝審視半晌後,這麼告訴她。
「那怎麼辦?」鞋帶斷了,她該怎麼回家?藍憐眼一紅,又想落淚。
「沒關係!」項允衝在她面一刖轉身,拍拍自己的背説-「上來!」
「做什麼?」藍憐瞪着他,防衞地將身體往後移。
「背-回家呀!」項允衝回過頭,解釋道-「-的鞋帶斷了,根本沒辦法走,我當然只能用背的送-回家。」
「我不要!」藍憐立即搖頭。「我才不要讓你背。」
揹人的姿勢太過親暱,她和他根本不熟,怎能讓他這樣佔便宜呢?
「難道-寧願一直坐在這裏?-不知道天已經快黑了嗎?」項允衝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女孩實在太倔強了!
藍憐仰頭看看天際,發現了真的快黑了,太陽不知何時落到西方,明亮的日光漸漸消失,只剩夕陽的餘暉映照大地。
「上來!我保證絕不亂摸,如果-還是不肯,那我也沒辦法了,等會兒萬一發生什麼事,你可別怪我。」
他的恫嚇果然產生效用,藍憐想起他口中可能出現的不良少年和變態狂,不禁渾身一顫。
「好……好嘛!」
她緩緩從矮牆上爬下來,遲疑地望着他的背好一會兒,才扭捏地攀住他比普通男孩寬大的肩,往前一靠,讓柔軟的胸部貼在他硬碩的背上。
項允沖人口一顫,被她碰觸到的背脊立即酥軟發燙,他原以為自己是個定力極強、不會輕易受到誘惑的人,但直到此刻他才曉得,原來自己也是個普通的男人。
「抓緊了!」他忍耐地閉了閉眼,一咬牙,伸手捧住她圓翹的臀部下方,挺起腰桿站起來。
「呃……我很重嗎?」藍憐小聲的問,她怕他負荷不了自己的重量。
「-輕得像根羽毛。」項允衝揹着她,還有餘力開玩笑。
「我是問真的!」藍憐不高興了。
「我也是説真的,對我來説-真的很輕,我經常舉重、練啞鈴,-這區區四十幾公斤的體重,我還不放在眼裏。」他無意自吹自擂,只是單純的陳訴事實。
原來他經常運動,難怪他的體格這麼好!她趴在他的背上,緊抓着他厚實的肩頭,感受他結實有力的肌肉,粉頰不禁飄上一抹紅霞。
他的身材完全不像其它同校的學生那般瘦削矮小,簡直像一個成熟的大人。
「-家住在哪裏?」
項允衝臉不紅、氣不喘地揹着她沿着小巷往前走。
「就在前面不遠。走出這條巷子之後右轉,下一個巷口進去就是了。」藍憐把從不輕易讓人知道的地址告訴了他。
「知道了。」他點點頭,揹着她繼續往前走。
走出小巷後,路上來往的行人增多了,大家看見他們這樣,都不免好奇地多看幾眼,藍憐臉皮薄,禁不起這種曖昧的眼光,於是直拍着項允衝的後背低嚷-「大家都在看了,快放我下來!」
「他們喜歡看就讓他們看,我們既不偷又不搶,有什麼好怕人家看的?」
項允衝沒有放下她,反而昂首闊步地向前走。
藍憐呻吟一聲,索性將頭埋在他寬厚的背後,羞赧得不敢抬起來。
項允衝拐進她所説的另一條小巷,很快找到她家的地址。
站在那棟陳舊的老房子前,項允衝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她家若不是仕紳富豪,就是書香世家,沒想到……他很難想象,在學校總是高傲得像個女王的藍憐,竟是住在這種破舊的地方!
「怎麼?沒看過這麼破舊的販子,覺得很意外?」藍憐淡淡問道,徑自滑下他的背,拖着壞掉的皮鞋,一跛一跛地上前用鑰匙開門。
「要不要進來坐坐?」她轉頭審視他驚訝的眼。「我家雖然破舊,但還供得起一杯茶水。」
「啊……當然。」項允衝立即收起訝異,跟着藍憐進屋。
他在客廳簡單的藤椅上落坐,好奇的轉頭四下張望。
「-的父母都不在?」
「我媽要晚上九點才會下班,而我爸很早就丟下我和我媽,跟別的女人跑了,所以通常我都是一個人吃晚飯。」她換上舒適的拖鞋,倒了一杯水給他。「謝謝你幫我,你要不要留下來吃碗麪?我煮的湯麪還不錯喔!」
項允衝對面倏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他很想多瞭解藍憐一點。
以前他總認為藍憐傲慢自負,在和她相處過後,他才發現這個想法並不完全正確,他突然有種怪異的念頭!想多認識這個謎樣的女孩。
「好啊!只要別毒死我就行了。」他站起身,轉頭梭巡四周。「電話在哪裏?借個電話行嗎?」他想通知母親他會晚點回去,免得熱緊張地到處找人。
藍憐望着他,嘲諷因地説-「不好意思,我家沒有電話這種東西,如果有需要,請使用巷口的公共電話。」
項允衝這才知道,自己又在無意中傷了她,於是將身子往後一靠,找個更舒服的位置重新入坐。
「其實不打電話也無所謂,相信我的家人,還不至於在短時間內找不到我就去報警。」
「那你稍等一下。」
她走進狹小的廚房,從冰箱取出白菜和雞蛋,然後燒水下面。
項允衝起身走到廚房門口,高大的身體慵懶地斜倚着門,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的動作很熟練,經常自己煮麪?」
他挑眉看她將煮好的面盛入碗裏,至少外觀不差,從飄來的香味研判,味道應該也不錯。
「我爸媽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媽必須工作養活我,沒有多餘的習慣了。」
藍憐面容平靜地陳述自己孤獨的童年,沒有一絲埋怨,她早就明白,有很多事情是埋怨也無法改變的!
項允衝靜靜凝視她堅強平靜的面孔,突然發現-她真的很美麗!
褪去驕傲的外衣,不用利剌防衞他人的藍憐,竟是如此温和可人。他的心立即產生一股異樣的轟動,那是他從小到大,不曾對任何女孩產生的特殊感覺。
「趁熱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藍憐將面端上簡便的餐桌,招呼他吃麪。
「唔,看起來很好吃。」他拉開木椅坐下,低頭打量飄着白菜、青葱和蛋花的湯麪,撲鼻的香氣的確令人食指大動。
「先嚐嘗味道再説,説不定不合你的胃口。」藍憐淡淡地説,徑自低頭吃起面來。
項允衝舉起筷子,撈起一筷子熱滾滾的湯麪,唏哩呼嚕塞進嘴裏。
「味道還不錯──」
家裏請有專業廚師的項允衝,不能説她煮的面是一流的,但對他來説,味道真的挺爽口的。
「謝謝!」藍憐笑了笑,繼續低頭吃麪。
項允衝也不客氣,幾大口就將面吃完,然後捧起湯碗,將麪湯喝得精光。
「過癮!」他放下湯碗,抽了一張餐桌上的面紙擦拭自己的嘴。
藍憐又笑了,項允衝望着她唇角微揚、婉約含笑的姣美面孔,心口沒來由的一震。
有某些一連他也不明白的東西,悄悄在他心中發芽了。
那天起,項允衝與藍憐的關係從原先的互不搭理,往前邁進了一大步,偶爾在學校相遇,他們會互相寒暄、打招呼。
有時項允衝心情好,也會先讓司機回去,然後陪着藍憐一路走回家,這時藍憐就會煮一碗麪招待他,於是乎,他們交往的謠言開始不陘而走。
這種謠言聽多了,項上衝不禁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和藍伶之間的關係。
他和藍憐之間,究竟是情人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