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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本曾有一絲退卻的陶安潔,在那天過後,反而改變心意,決定要愛他到底。

    反正她也無法忘記他,那又何必強逼自己遺忘呢?

    逼自己忘了他,並沒有讓她比較快樂,反而使她陷入更大的痛苦中。

    所以她想開了,她要在自己還能愛的時候,努力的愛他,並且在能讓自己快樂的時候,儘量快樂。

    於是她又恢復了樂觀的天性,開朗地面對未來。

    秋去冬來,忙碌的日子匆匆流逝,時序接近年底,因為年終結算,還有一整年的工作得做個了結,公司裏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當然陶安潔也不例外,她一直忙到尾牙當天,還在公司里加班。

    今年公司獲利不少,所以在市區的知名大飯店舉辦尾牙宴,犒賞辛苦一年的員工們。

    看看距離開席的時間只剩半小時,陶安潔趕緊衝往洗手間補妝,準備去參加尾牙宴。

    對着鏡子抹上粉色的口紅,打量身上的小洋裝跟馬靴,望着鏡子裏朝氣蓬勃的自己,滿意地露出笑容。

    她今天可是特地裝扮過了喲,不知道何書晏會不會説什麼呢?嘻嘻。

    奔出洗手間,抓起掛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披上,她火速殺到飯店去。

    一路趕往公車站時,眼尖地發現何書晏的車從前方駛來。

    她露出驚喜的笑容,以為他是發現她還沒到,特地來接她的。

    「課長——」她高興地舉起手,正要呼喊他時,車子忽然在前方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咦?」她看見他按下車窗,正在招呼顏皓萸上車的樣子。

    她這時才知道,原來顏皓萸一直走在她的前頭,只是她沒留意到。

    原來他是來接顏皓萸的,不是她!

    她難堪地立即收回高舉的手,深怕被人發現。

    顏皓萸上了車,何書晏很快將車開走,剛才原本還滿心歡喜準備去參加尾牙宴的陶安潔,整顆心墜入了谷底。

    不知打哪陡然一陣寒風颳起,她不由自主地瑟縮起身子。

    天,真的變冷了。

    在對尾牙宴不抱任何期待的情況下,陶安潔慢吞吞地到達飯店時,尾牙宴已經開始進行了。

    台上的主持人妙語如珠地進行各項娛樂節目,台下的員工們則是開懷地享用桌上的美食,看到陶安潔姍姍來遲,紛紛驚訝地問:

    「安潔,妳怎麼這麼晚來?」

    「沒什麼啦,只是有點迷路。」

    「迷路?安潔,妳連吃頓尾牙都會迷路嗎?妳平常也沒這麼路痴的嘛!」

    大家全笑着調侃她,陶安潔也不以為忤,只是淡淡地笑笑,便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坐定之後,習慣性地搜尋何書晏的身影,這時才發現他並不在這裏。

    「咦,課長呢?」難道他去和其它主管一起坐了?

    「啊!對了,安潔妳沒遇到課長嗎?」

    「沒有啊!怎麼了?」

    大家這時才説:「剛才妳遲遲沒到,課長因為擔心妳,到外頭去等妳了。他不知道妳來了,現在可能還在外面呢。」

    「什麼?課長他……到外頭去等我了?」

    抑止不住的笑容,躍上陶安潔的嘴角。

    他——還是關心她的!

    或許比不上對顏皓萸的全心付出,但只要他心裏記掛着她就好了。

    「我去找他。」陶安潔才剛坐下,立即又起身想往外衝。

    這時,何書晏回來了。

    「安潔,妳到了?真是太好了!我好擔心妳,不知道妳是不是迷路,還是發生什麼意外了。」他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沒事的,課長,抱歉讓你擔心了。」陶安潔是真的感到抱歉,如果早知道這樣,她會快點來。

    「不要緊,人來就好,坐下來吃東西吧。」

    「嗯。」

    大夥兒全部坐定後,氣氛很快就炒熱了。

    每道菜餚都很美味,但陶安潔不是很有胃口,小口地吃着盤子裏的食物,不時偷瞄坐在自己身旁的何書晏。

    今天的他,似乎有點憂鬱……

    雖然他看來和平常沒有兩樣,但她就是能夠感覺出,他和往常不同。

    為什麼心情不好?先前看到他去載顏皓萸的時候,還顯得非常開心的樣子啊,難道是他們在路上有什麼爭執?

    她一面觀察,一面揣測着。

    「課長,感謝你這一年來的照顧,來來,我們敬你一杯。」

    吃了幾道菜,稍微填了填肚子,敬酒的人開始輪番攻向何書晏。

    而何書晏推卻不去,喝了幾杯,但因為人緣不錯,前來敬酒的人愈來愈多,再加上他可能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不自覺多喝了點,等到宴席結束,他也醉癱了。

    「課……課長,我送你回去啦……」幾個搖頭晃腦、喝得醉醺醺的人,爭先恐後説要送何書晏回家。

    他們連自己該怎麼回家都成問題了,還想載人?酒後不開車,他們也不怕出車禍?

    「不用了!我送課長回去就好了。」

    「真的嗎?那就麻煩安潔了。」

    喝醉酒的人就像燙手山芋,沒人樂意接手,有人自告奮勇,大家當然也樂得拱手相讓。男女同事們醉的、沒醉的,一鬨而散,一下子全走光了,獨留陶安潔看着醉趴在桌上的何書晏兀自煩惱。

    他雖然瘦瘦的,但畢竟是男人,個子又高,重量也不輕,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麼把他送回家呢?

    再説——他到底住在哪裏啊?她根本不知道啊!

    到底該怎麼辦呢?

    這時,飯店的清潔人員來收桌,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何書晏跟一臉煩惱的陶安潔,便問:「他喝醉了啊?」

    「是啊。我想送他回家,但是又不知道他家在哪裏。」陶安潔點點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一個女孩子也扶不動他吧?不如找個房間住一晚,等他明天酒醒了再回家比較輕鬆。」那人經驗老道地建議着。

    喜宴上,這種醉鬼看得太多了。

    找個房間窩一晚?陶安潔的眼睛陡然一亮。

    這倒是個好方法!既省事又不費力,而最方便的選擇,當然就是直接跟飯店訂房囉。

    也幸好飯店還有空房間,她很順利訂到一間房。

    在飯店人員的協助下,她終於順利把何書晏送到樓上房間。

    「送到這裏就行了,謝謝你。」到了房間門口,她不好意思再繼續麻煩人家,給了那位服務生一點小費,便讓他走了。

    接下來的事,就全靠她一個人處理了。

    「來,課長,進去休息了。」

    她半拖半拉,笨手笨腳地扶着還醉得很的何書晏,吃力地走進房間。

    而這一路的移動,已經讓何書晏很不舒服了,他努力強忍住那股嘔吐感,但她半拖半拉的粗魯舉動,讓他實在忍不住了,當場就吐了出來。

    「哇啊!不可以吐——」陶安潔尖叫一聲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但吐得自己一身都是,她身上、以及地毯也遭殃了。

    「糟糕!這下該怎麼跟飯店解釋呢?」

    她不擔心自己的衣服弄髒,只怕飯店會要求他們賠償高額地毯的清潔費。

    「抱歉……」何書晏喃喃地道歉。他潛意識裏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連眼睛都睜不開,卻知道要開口道歉。

    陶安潔忍不住苦笑着安撫他:「沒關係啦。」

    把他扶上牀,小心不弄髒牀單,然後趕緊幫他脱掉髒污的上衣,但是褲子也沾到了,她只好紅着臉也把外褲脱掉,只留下貼身衣物,再擰來温毛巾替他稍微擦拭一下身體。

    把他打理乾淨後,讓他舒服地躺平,然後蓋上被子讓他好好地睡。

    也大概是吐過舒服了,他很快就平靜地進入夢鄉。稍微處理過髒污的地毯後,接下來陶安潔該煩惱的是自己的問題了。

    她身上的洋裝也弄髒了,這下該怎麼辦?

    沒辦法,她只好麻煩飯店的人送洗,不過送洗再怎麼快,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處理好。把自己洗乾淨後,沒衣服可穿的她只能套上飯店準備的浴袍,權充睡衣。

    折騰到現在,她也累得不象樣,看看時間都快一點了,難怪她這麼困。

    飯店的牀很大,即使何書晏睡在上頭也還剩一大半的空間,那柔軟的牀墊、蓬鬆松的潔白枕頭,彷佛在向陶安潔招手,她幾乎是毫不抗拒地接受誘惑,立刻爬上去躺平。

    閉上眼,還來不及做睡前的沉思,便很快沉入夢鄉。

    她累癱了,只想好好睡個覺。

    何書晏緩緩從睡夢中甦醒時,天已經亮了。

    他一醒來頓時覺得頭暈頭痛、渾身僵硬痠痛、還隱隱作嘔。

    「唔……」他試圖睜開眼睛,但是眼睛一接觸到光線,就刺痛得幾乎睜不開。他立即又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能張開。

    睜開眼之後,他有片刻迷惘,自己房間的擺設,幾時換了?

    接着他才領悟到——這不是他的房間!

    那麼這是哪裏?他立刻緊張地坐了起來,開始打量四周。

    看房裏的擺設,很明顯是飯店,他怎麼會在這裏?

    接着他想到昨晚的尾牙宴,應該是他喝醉了,有人把他送到飯店來。

    這麼一想,他便安心了,然而不經意轉頭,發現有人躺在自己身旁,他整個人驚駭不已。

    「安——安潔?!」她怎麼會在這裏?

    令人震撼的事實,把何書晏嚇出一身冷汗。

    她身上只穿着飯店的浴袍,浴袍凌亂,下半截已經鬆脱開,些許春光外泄。再低頭看看自己,情況更糟,他身上只剩內衣褲而已。

    他們緊緊相偎,她一條白嫩嫩的大腿,甚至還被夾在他的腿間……

    「老天!」

    他倒抽一口冷氣,飛快抽回自己的腿,拉起棉被遮掩半裸的身軀。

    他們做了什麼——不!是他做了什麼?

    安潔是那樣天真保守的女孩,她不可能有什麼大膽的舉動,他們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必定是他做了什麼!

    罪魁禍首是他,不可能是她!絕對是他!

    「課長?」他慌亂的舉動以及叫嚷吵醒了陶安潔,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天哪,請以最嚴厲的刑罰來懲罰我吧!」他捂着眼,痛苦低吟。

    「課長,你怎麼了?」陶安潔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麼他一醒來就露出那副彷佛世界末日的表情?她實在不懂。

    「安潔……我不知道該説什麼……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啊?」陶安潔還是一頭霧水。他到底在説什麼?為什麼他睡了一覺起來,就變得這麼奇怪?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是想為自己脱罪,我只是沒想到!對不起……對不起!」

    「課長,你到底在説什麼啊?」為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我不該對妳……做出這種事,即使我喝醉了……我怎能強迫妳呢?我真是禽獸!」他低頭看見她仍暴露在外的雪白大腿,痛苦地閉上了眼。

    「啊?!」陶安潔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立即雙頰爆紅地拉好鬆開的浴袍,這時總算有點懂得他在説什麼了。

    原來他誤以為他們發生超友誼的關係了。

    陶安潔頓時有點啼笑皆非。

    「不是的,課長,你誤會了——」

    「妳放心,我會負責的。」沒有其它補救辦法的何書晏,只想得出這種亡羊補牢的辦法。

    「可是,你並沒有——」

    「從今以後,妳就是我的責任,我會照顧妳一輩子的!」除了竭力彌補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這是他唯一能為自己贖罪的方法。

    「你的責任?可是你根本——」原本正要説出事情的陶安潔,吐到嘴邊的話突然卡住。

    照顧她一輩子?

    一輩子——意思就是,他們將能一輩子在一起,永不分離?

    這個承諾,比世界上任何高價的寶物都還要誘惑她。

    她一直夢想着,能夠得到他的愛。

    如果能夠與他廝守終身,那絕對是此生上天對她最深的厚愛。

    她想要!

    雖然從小老師父母就教導過她,做人不可以貪心,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更是不能貪。

    但是她好想得到他!

    只要她不説出事實,她就能永遠擁有他,這是多麼美好的意外驚喜啊!

    她實在太喜歡何書晏了,喜歡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對何書晏那抹強烈的執着,讓她放縱了自己的貪心,所以在一時間她沒立刻説出事實。

    而在片刻的遲疑之後,她更難以説服自己坦誠事實。

    這必定是上天憐憫她的苦戀,所賜給她的禮物。她如此説服自己。

    反正,他一心喜歡的人也沒有接受他,那麼把他讓給她,不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嗎?她會給他滿滿的愛,想辦法讓他幸福。

    她一定會的!

    極度的心虛與強烈的渴望,交相沖擊着她的心田,她最後還是沒有説出實情。

    而她的沉默,就等於承認了何書晏的罪行,讓他簡直想將自己千刀萬剮,為自己的獸行贖罪。

    「對不起……請妳原諒我,讓我為自己所做的事贖罪。」何書晏閉上眼,臉色蒼白如紙。

    這一刻,罪惡感湧上心頭,讓陶安潔幾乎想説出事實,但是基於對愛的自私,還是讓她忍下來了。

    只要她不説,他就永遠屬於她!

    何書晏輕輕牽起她的手,沉重地許下承諾。

    「從今以後,妳將永遠是我的責任。」

    那天的事,宛如一場夢。

    陶安潔還沒從夢中醒來,卻發覺自己成了何書晏的女朋友。

    這太甜美的夢,讓她不願醒來,於是她更是緊閉雙唇,不願説出事情的真相。

    雖然隱瞞事實,欺騙何書晏,讓自己成為他的女朋友,使得陶安潔有着強烈的罪惡感,但,卻有更強烈的喜悦掩蓋這一切。

    任何人在愛情這方面,都是自私的。她是錯了,但並非罪無可逭,於是她認為自己的謊言是可以被諒解的!

    在短暫的心虛之後,她開始享受戀愛的喜悦。

    「書晏,等會兒我想去買一些工作上要用的參考書籍,你可以陪我去,幫我挑選嗎?」

    快下班的時候,她到何書晏的辦公室裏,軟軟甜甜地拋下請託。

    打從那晚之後,兩人私下相處時她就不再喊他課長,像要刻意與過去劃清界線似的,她和所有的戀人一樣,甜膩膩地喊着對方的名字。

    「好。」

    「那明天晚上也陪我好嗎?我們去吃飯看電影——」

    「不好意思,明天要開主管會議,可能會開到很晚,大概沒辦法準時下班,改天再去好嗎?對不起!」

    基於對她的歉疚,她的請求,何書晏幾乎從不拒絕,偶爾因為公事無法應允,他也會不斷道歉。

    她喜歡他寵她,但是不喜歡他這樣,好像拒絕她的要求,便是天大的罪過。

    「你幹嘛道歉?你要開會,又不是故意不陪我去,我根本不會怪你啊。」

    「妳説得對,對不起。」

    又道歉了!陶安潔不想跟他吵架,翻翻白眼,決定把不愉快的事拋到腦後。

    「那今晚我們順便去吃飯好嗎?書店街附近新開了一間小館子,生意很好,聽説很好吃呢。」

    「好。」何書晏的回答仍是這個字。

    「你看來一點也不開心嘛。」陶安潔抱怨。

    「我很期待啊。」何書晏微微一笑,實在看不出他有任何勉強,但是真的也不像很開心、很期待的樣子,陶安潔咕噥幾句,也拿他沒轍。

    回到座位,陶安潔臉上掛着笑,彷佛要説服自己她很開心。但,她的心情是沉重的。

    她對自己利用他的責任感、勒索他的愛,充滿了愧疚感,除此之外,還有他千篇一律,始終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的回答,也讓她鬱悶。

    他像一台機器,不管她按下任何按鍵,他必定會有響應,但她卻感覺不到他的熱誠與他的心。

    不過她不在乎!只要他在她身旁就好。

    只要她不斷付出,終有一天他一定會被她感動的。

    她如此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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