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提到婉兒説藍魔真的死了,是被杜鵑幹掉的。方素音聽了大喜:“從四妹口中説的,看來江湖上的傳聞是千真萬確的了。”
小神女笑道:“方姐姐,你就不準四丫頭也在説謊話嗎?”
“哎,四妹不是這樣的人,她是一個老實的丫頭。”
“她呀,對敵鬥爭時,説起假話來半點也不會臉紅。”
方素音説:“這可不同,而且四丫頭也沒有必要逗我高興。這下好了,我們做起買賣來,也會順利多了。”
小神女説:“方姐姐,你別高興得太早了。不是我有意潑姐姐冷水,藍魔這魔頭一死,説不定東廠會打發一個更可怕的人來四川。”
“三妹,你説得不錯,是有這個可能。但藍魔和百變兩個魔頭之死,起碼東廠的人不敢在四川一帶肆無忌憚地橫行,不敢過分地敲詐勒索和為難過往的商人。再説,四川的江湖中人,經過這幾個月的風風雨雨,也看清了東廠的人嫁禍給杜鵑的種種行徑,再也不會上當受騙了。一有不妥,也會對東廠的人不客氣,尤其是丐幫、峨嵋派、白龍會的人,也會悄然幹掉東廠那些特別作惡之人。總之,有一段長時間,四川會平靜多了。”
小神女笑道:“恐怕還有不為人知的幽谷大院的飛虎隊,更會對他們不客氣。”
方素音笑不作答,看了一下又問:“小兄弟呢?他還沒有回來?”
婉兒説:“他跟風叔叔去追蹤那神秘的杜鵑了。”
“怪不得不見小兄弟了。有他們去追蹤杜鵑,我相信不難追蹤到。到時,我們就知道杜鵑是一個怎樣的神秘之人。”
小神女説:“我可沒有姐姐這麼樂觀。或許他們這一次又是空手而回,因為杜鵑太過精明機智了。”
婉兒説:“三姐姐,不會吧?他們會追蹤不到?”
“丫頭,事情很難説,我也期望他們能追蹤到杜鵑。”
方素音説:“要是我,就不去追蹤杜鵑了。因為他不是什麼濫殺無辜、嗜血成性的魔頭人物,而是一位鏟惡除魔、行俠仗義,專與東廠為敵的神秘奇俠,何必非要看看他的真面目不可!就算追到了,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又怎麼樣?你們總不會像一般武林人士,爭強好勝,非要與他比武分個高低吧?我想,以杜鵑為人,他也不會與你們比試。”
方素音這一席話,説得小神女和婉兒相視無言。的確,現在已知道杜鵑的為人,還去追蹤他幹嗎?小神女和婉兒當然不會像世俗的武林人士那樣,與杜鵑比武分高下,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當然,小怪物去追蹤杜鵑,是因為他受到杜鵑的兩次戲弄而不服氣。而小神女和婉兒,與杜鵑沒有任何過節,反而杜鵑對婉兒有救命之恩。既然這樣,何必要去追蹤?那麼現在追蹤他到底是出於一種好奇的心理,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在這一點上,小神女説不出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總之,內心有一種強烈想看看杜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的想法。不然,自己的一顆心好像不踏實。
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那我們還去不去尋找這個杜鵑?”
小神女説:“等小怪物和風叔叔回來再説吧。就算我們今後不再去追蹤杜鵑,我們也不能丟下小怪物不管,而自己回去。”
“三姐姐説得對,我們可不能就這麼離開四川回去。”婉兒在內心裏,想知道杜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想從小怪物口中知道。
這樣,她們就耐心地在廖府住下來,日夜在盼望着小怪物、一陣風回來。
一連三日,不見小怪物和一陣風回來,而且連音訊也沒有。婉兒不由埋怨了:“這兩個大小怪物,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不知他們死到哪裏去了。”
可是這三天來,江湖上關於杜鵑和藍魔星君的傳聞可多了。俗話説,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藍魔之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對百姓和武林中人來説,它是一件大好事。尤其對四川百姓來説,杜鵑無疑給他們推倒了在頭上的一座大山,莫不拍手稱快,就連各處官府中的人,也暗自高興;但對東廠人來説,就不是什麼好事了,而是一個噩訊,相顧失色。神秘的杜鵑連藍魔、百變都可以出其不意地幹掉,那自己頸上的腦袋,也隨時都可以被杜鵑摘下來。尤其是那些平時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的鷹犬,不但不敢對各地的捕快們任意呼來喝去,而且一個個都收斂了!甚至還不敢出門,依賴錦衣衞的人和捕快們來保衞自己了!一些罪惡累累的鷹犬,更逃出了四川,往京師而去,向魏公公報告。所以藍魔之死,是好事也能傳千里。百姓奔走相告,武林中人也奔走相告。三天之內,不但傳遍了四川,也傳到貴州、雲南、湖廣、陝西、河南等地。
自然,也傳到了坐鎮京師魏忠賢這個大閹臣的耳中,驚得他半晌不能出聲。他幾乎不敢相信,杜鵑居然能殺得了老謀深算、陰險老練、武功極好的藍魔星君。他原指望藍魔能活捉了杜鵑,解來京師見自己,就算活捉不了,也可以將杜鵑幹掉。他真不敢相信藍魔手下那麼多的高手,不但不能幹掉杜鵑,反而給杜鵑幹掉了。藍魔手下眾多的人員,死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這樣一來,魏忠賢在四川的如意算盤,再也敲不響了。
藍魔星君噩訊的傳來,這個所謂東廠的提督初時仍不相信,還勃然大怒,説是謠傳。可是當負傷的混元星君趕回京師向他面呈時,他才相信了。也知道當夜的情景,儘管藍魔之死令他損失慘重,但神秘的杜鵑也身負重傷。有人救了他出去,也活不了三個月。因為還沒有人中了混元掌而不死的,所以魏忠賢才略為息怒下來。總算除去了這一可怕的心頭大患。但他仍不放心,下令全國通緝杜鵑。
魏忠賢這個大宦官,可以説是在中國封建王朝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個炙手可熱的閹臣,已將宦官的權力推到頂峯,從而自稱九千歲,意思是除了皇帝,就是他為尊了。哪怕太子、公主和各地的王爺,都不在他眼下,其實就是皇帝熹宗,也是他手中的一個木偶,任由他擺佈。他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皇宮大院、朝廷文武百官,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仰仗他的鼻息而生存。
魏忠賢自從掌管權力以來,就實施殘酷的血腥統治。東廠,就是他殺人的工具,排除異己,大肆殘害忠臣,他慘殺楊王連、左光斗等七名正直大臣時,就株連成千人慘死在東廠的各種酷刑之下,一時令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隨後又下令拆毀全國所有的學院,封殺天下讀書人之口,只准對他歌功頌德,不準對他有半點不敬之話,否則滿門抄斬。一時之間,天下所有文人書生,舉子秀才,盡皆緘口。只有墨滴這個從山溝溝走出來的書呆子,才不知天高地厚,在酒樓上、在大街中大膽議論朝政,抨擊東廠,惹火上身,要不是小神女、婉兒出手相救,他的骨頭早就打鼓了。
權傾朝野,勢可達天的魏忠賢,在藍魔死後,極想再派出自己身邊得力而又可信的爪牙,去四川收拾殘局,重整河山。這時,他已有點力不從心了。因為他手下的七大星君、九大殺手,在這二三年之間,已給杜鵑幹掉了一大半:七大星君,已死了四個;九大殺手,也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三大星君,奪命星君在半年前已派去了陝西、甘肅一帶,至今不見音訊,也不知是生是死。魏忠賢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派出的奪命星君,在祁連山中,已悄然地為漠北怪丐一陣風乾掉了。婉兒身上的一塊金牌,就是一陣風從奪命星君身上取下來,送給婉兒的。
魏忠賢目前身邊只有混元、收魂兩大星君和四大殺手了,何況混元還身負重傷,沒有一年半載恢復不過來。魏忠賢之所以先派藍魔去坐鎮,後派百變去協助。是因為四川是一塊天府之地,萬一自己有危險,就可以逃到四川去,進可以南面稱王,退可以據險固守。現在杜鵑,將他的計劃全打亂了,派什麼人去四川呢?除了派收魂星君,已無人可派。派四個殺手中的一個嘛,這些殺手,除了只知道奉命殺人之外,沒一個有坐鎮一方的才幹,根本不可以委以重任。
最主要的原因,是京師方面的形勢變化,儘管魏忠賢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他手中那個木偶皇帝,或許是荒淫無度,身子漸漸不行了。魏忠賢也隱隱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在暗暗反對自己,所以他不能不留一些可靠的手下在京師,以防意外。這樣,就派不出人手去四川了。不但派不出,有人還向他進言,將四川和各處的一些人手調回京師,監視百官的行動和一些王爺的舉止。所以四川便相對平靜了一段時間,幾乎看不到東廠的人在江湖上出現。
魏忠賢也同樣想不到,熹宗這個木偶皇帝一死,由信王朱由檢登上皇位,便是歷史上的崇禎皇帝。他一登位,便下令將魏忠賢抓起來。魏忠賢一下從頂峯跌到了深淵,發配到鳳陽,結果自己在鳳陽上吊而死,這是後話,這裏暫且不説。
再説婉兒還埋怨着小怪物、一陣風怎麼三天後還不回來。小神女説:“丫頭,你就安靜一點吧,他們一定會回來。”
“三姐姐,三天啦。他們音訊全無,不會是他們找到了杜鵑,高興得忘乎所以,不記得回來了。又或者是他們不知躲到了哪裏,喝酒慶賀,醉得稀裏糊塗的,將我們忘記了。”
“這不可能,説不定他們找不到杜鵑,仍在四處追蹤。”
“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十天半個月吧?”
婉兒埋怨道:“這麼久?那不將我們悶死了嗎?”
“丫頭,你嫌悶,可以四下走走看看,就不會悶了。”
“我怎麼有心情去走走看看啊?”
“沒心情,那隻好在這裏待著,要不你練練劍法,日子也會很快地打發過去。”
“三姐姐,你怎麼一點也不着急?”
“着急有用嗎?着急,他們就能馬上回來嗎?要是着急管用,我早就着急了。首先着急天下那些為非作歹之徒,怎不早一點死去,但他們會早一點死去嗎?”
“哎。三姐姐,看你説的。”婉兒也笑了起來,“好!我不着急了,耐心地等着。”
婉兒想了一下又問:“三姐姐,你看他們能找到杜鵑嗎?”
“照理説,他們能找到杜鵑的。”
“那就太好了。三姐姐,小怪物會不會對杜鵑進行報復,將杜鵑丟到豬圈裏?”
小神女笑了一笑:“不會,但埋怨杜鵑的話肯定有。”
“三姐姐,他們會不會將杜鵑帶來見我們?”
“這更不會了。就是他們想帶,杜鵑也不會跟來。”
“那麼説,我們還是看不到杜鵑呀。”
“丫頭,你很想看到杜鵑嗎?”
“當然想呀。我還希望杜鵑是個女的,像三姐姐一樣。那麼,我們就可以常和他在一起了。”
“丫頭,你不是想杜鵑像百變星君一樣,是一個人妖吧?”
“我怎會希望他是人妖呢?”
“小怪物兩次和杜鵑接觸,都説是男的。不過是年齡不同罷了!怎會是一個女子?丫頭,你別胡思亂想了!”
婉兒又耐心地在廖府等候了三天,仍然不見小怪物和一陣風回來,由着急變成擔心了。她對小神女説:“三姐姐,他們不會出事吧?”
“丫頭,他們會出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他們這麼久不見回來,我實在擔心他們在路上出事。”
“以風叔叔和小怪物一身的武功,就是真的出事,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丫頭,你別瞎擔心了,何況現在才過去六天,還不到十天半個月。”
“三姐姐,不會這麼久吧?”
“很難説,要是他們找到杜鵑時,杜鵑傷勢仍未完全好。他們就會護着杜鵑回到他出入的地方。這樣一來一往,恐怕十天半個月還不夠用哩。”
“哎,三姐姐,早知這樣,我們跟他們一塊去尋找杜鵑該多好。也用不了現在牽腸掛肚的。”
小神女感到婉兒的確是一位思想單純,而又心地善良的女子,心頭上藏不住任何事情,她關心別人,更為別人擔心。一切喜怒形於色,作為一個武林中的女子,仍不夠成熟,還需在江湖上多加磨練,那才能夠應付江湖上的變化和險惡,也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婉兒又問:“三姐姐,我們要不要出去尋找,我真的有點擔心。”
小神女説:“丫頭,要是小怪物和風叔叔在一起,都會出事,那放眼武林,沒有一個人能在江湖上行走了。丫頭,我們再等兩天吧。”
“要是兩天後他們還不回來呢?”
“到時再説吧!”
“三姐姐,你不打算出去找找他們嗎?”
“我當然想出去找他們,但我擔心我們出去後,他們卻回來了,這樣更拖長了我們見面的時間,弄得大家互相找來找去,那就不只十天半個月了。”
“這兩個大小怪物回來時,我非要狠狠地罵他們一頓不可。也不怕將人急死的,就是一時回不了,也應該託人帶一個音訊回來才是呀!怎麼像無尾飛鉈一樣,一去就全無蹤影了?”
婉兒好不容易又捱過了兩天。就在這一天晚上,小神女凝神傾聽,然後對婉兒説:“小怪物快回來了!”
婉兒驚喜:“真的?三姐姐,你聽出來了?”
“不錯,的確是他。丫頭,他回來時,你可千萬別埋怨他,更不可一見面就問七問八的,弄得他吊起來賣。”
“那我要怎麼對待他?”
“你最好關心他,問他累了沒有,吃了沒有,先叫他坐下來休息,斟杯茶給他解解渴。這樣不用你問,他什麼都會説出來。”
“好吧!我依三姐姐的話去辦。到時,他擺起架子來,我可饒不了他。”
説着,小怪物真的回來了,一身風塵僕僕,頭髮也零亂了,顯然是從老遠的地方一口氣趕回來似的,累得也夠嗆的了。
婉兒果然改變了以往的態度,驚喜地説:“呀,你回來了?”又問,“你累不累呀?來,你先坐下,休息會,我去斟杯茶給你。”
婉兒斟了一杯茶端到小怪物的面前説:“你慢慢喝吧,小心燙着舌頭了。”
小怪物端着茶杯,奇異地看着婉兒,又擦擦自己的眼睛,一臉困惑。婉兒説:“你喝茶呀,望着我幹嗎?”
小怪物轉眼望着小神女,問:“三姐姐,她是四妹嗎?”
婉兒這一反常的舉止,不但討不了小怪物的感動和歡喜,反而引起了小怪物的困惑。小神女將一切看在眼裏,忍住笑問:“她怎麼不是四妹了?”
“她,她怎麼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幾乎變得我不認識了。”
這麼一來,婉兒又恢復常態了:“我怎麼變了一個人了?你是不是在外面跑昏了腦袋,連我也不認得了?”
小怪物又望着婉兒:“唔!這還有點像。”
“像你的頭!説,這八天來,你跑去哪裏了?這麼久才回來,不怕將人急壞了嗎?”
小神女“撲哧”一聲笑起來:“丫頭,怪不得有人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你這性子,怎麼也改不了。”
婉兒感到受了委屈似的,叫起來:“三姐姐,我不是改了嗎?他回來,我又是叫他坐下休息,又是斟茶給他。可是他……”
小怪物茫然:“三姐姐,你和四妹在玩什麼花樣了?”
婉兒説:“玩你的頭!”
“什麼?!玩我的頭?我的頭好玩嗎?”
“不跟你説了。快説!你這八天死去哪裏了?”
“我不是跟着風叔叔去追蹤杜鵑了嗎?又會去哪裏了?”
“幹嗎這麼久才回來?”
“我和風叔叔幾乎跑遍了整個四川以及湖廣交界的山山水水,吃沒吃好,睡沒睡好,不是跟一些在夜間出沒的野獸鬥,就是與一些翦徑的小賊們交鋒,這算久嗎?”
小神女説:“丫頭,你別再埋怨小兄弟了!看來這八天來,也夠他累的了!”
小怪物説:“不累是假的。我這一雙腿,幾乎被風叔叔拖得快要跑斷了!”
“好了,小兄弟,你們找到杜鵑沒有?”
小怪物有點賭氣地説:“找到了!”
婉兒一下高興起來:“真的!?你們找到他了?他在哪裏?”
“在嶽州長江邊的一條船上。”
“哦!?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鼻子、眼睛的人。”
婉兒一聽這是帶氣的話,連忙賠不是説:“好了,你別生氣了。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那也用不着。”
“你找到他時,怎麼跟他説?”
“我恨不得將他扔到長江裏去餵魚。”
“你不是吧?就算他兩次捉弄過你,他受了傷,你也不該這樣對待他呀!”
“他一點傷也沒有,只是又病倒了。”
婉兒有點驚訝:“他一點傷也沒有?”
“你以為我找到的是杜鵑嗎?”
婉兒一怔:“什麼!?不是?那你找到的是誰了?”
“是那個該死的書呆子墨滴!”
“是他呀?”
“不是他又是誰了?”
“你怎麼又找到這個書呆子的?”
“誰叫這個該死的書呆子與杜鵑身上的氣味相同。早知會這樣,我們就不應該讓他離開重慶,我就不會白跑這幾天的路了。找來找去,還是找到了這個書呆子,而放跑了杜鵑。你説我不惱嗎?”
“那麼説,你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杜鵑?”
“要不,我為什麼想把這個書呆子扔到長江去?”
“你怎麼不繼續再去找呀?”
“還找?!我八天回來,你就罵我了,再遲八天,你不要我的命嗎?”
“我罵是真的,我會要你的命嗎?對了,風叔叔呢?他不跟你一塊回來?”
“他找不到杜鵑,敢回來見你們嗎?不怕你們找他要人?”
“我不相信,風叔叔不是這樣的人。找不到就找不到,我們問他要人幹嗎?”
“他是繼續去追蹤杜鵑了。”
“他去哪裏追蹤杜鵑?”
“京師!”
“什麼!?京師?杜鵑會在京師出現?”
“風叔叔説,杜鵑捱了混元星君這魔頭一掌,必定會找他報仇。下一次,杜鵑有可能在京師出現,所以他先趕去了。”
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我們怎樣?要不要也去京師走走?”
小神女説:“杜鵑殺了藍魔,恐怕不會在江湖上出現,就是要出現,也要等到明年三月杜鵑花開才會出現。”
“那我們不去了?”
“就是要去,也要到明年三月。”
“那我們現在回家?”
“不!我想先去中州走走。”
“中州?我們去中州幹嗎?”
“找那一位無所不知的不知老人,向他打聽杜鵑的為人和下落。”
“三姐姐,他可要幾百兩銀子才會告訴我們的。”
“要是他真的知道杜鵑的情況,花幾百兩銀子卻也值得。我不大相信他會什麼都知道,要是他敢騙我們,我會要他的腦袋!”
小怪物一聽,來興趣了。説:“對!我們找這老人,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還是江湖上的一個大騙子。”
婉兒説:“好吧!那我們去吧。”婉兒既想看看這不知老人,更想跟隨小神女到各處走走。再説河南中州洛陽,她還沒有去過哩!聽説洛陽一帶,有不少的古蹟和名勝。有這麼好的機會,她怎不想去?
婉兒在某些方面仍是一個孩子,也像其他孩子一樣,好奇好玩好動,什麼事都想看看問問。更有一般小女孩子的心態,害怕一個人出去。以她現在一身的武功,超絕的劍法,人又聰明,應該無所畏懼才是,完全可以獨自在江湖上行走。但她就是害怕自己一個人獨自出去,沒有小神女或小怪物伴着,哪怕再好玩的地方,她也不敢去,寧願在家裏待著。怕惡人?她一點不怕,她可以砍下他們的腦袋。怕鬼?怕黑?她是有一點怕,但她不相信有鬼神。那怕什麼呢?恐怕婉兒自己也説不出來,真正的原因,她害怕孤獨,更害怕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的孤獨,沒人為伴。有人為伴,她就大膽異常了!這又是與一般的女孩子不同。
婉兒又説:“三姐姐,那我去收拾行囊,今夜就動身。”
小神女説:“你這丫頭,真是聽見風聲就是雨,我有好多話還要問小兄弟哩!”
“三姐姐,他連杜鵑都追蹤不到,還有什麼話要問他?”
“你不想知道杜鵑的事?”
“想呀。”
“想!就好好在旁邊坐下聽着,別打岔。”小神女便問小怪物,“你是怎麼會追上那個書呆子的?”
“三姐,你別問了!我跟風叔叔趕到那間破廟。的確有杜鵑留下來的氣味,在這方面來説,風叔叔救的人的確是杜鵑,不是什麼冒牌貨。我們沿着氣味往東北方向追蹤。追了兩天兩夜,追到巫山縣城的長江邊上,杜鵑的氣味便消失了,再也沒有了。”
婉兒問:“那你怎麼辦?”
“顯然杜鵑是在巫山坐船由水路而走,我一時判斷不了杜鵑是走上游還是下游,或者坐船轉入大寧河的小三峽去了。”
婉兒説:“那你四下去找找呀!”
小怪物説:“你以為我沒有四下找嗎?我和風叔叔在巫山縣四下追蹤,幾乎還跑去了大昌縣去找,都沒有嗅到杜鵑的氣味。風叔叔説,‘我看杜鵑不會留在四川境內,一定坐船往湖廣而去。小子,我們不如也僱一條船沿長江而下吧。’我想也是,便花錢僱了一條船沿長江而下。果然,在什麼大美人王昭君的故鄉歸州府城的江岸,嗅到了杜鵑留下的氣味。”
小神女聽到這裏一笑説:“好了,小兄弟,你別説了!你們以後的情況我都知道了。”
婉兒愕然:“三姐姐,你怎麼知道了?”
“我要是沒有猜錯,小兄弟和風叔叔沿江追蹤下去,一定在長江兩岸一些風景名勝地,處處都嗅到了杜鵑留下的氣味,一直追蹤到嶽州的長江邊上,便發現了書呆子。之後,杜鵑的氣味全無。”
婉兒問小怪物:“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當時我和風叔叔在一條船上嗅到這濃厚而又新鮮的氣味,以為找到了杜鵑,高興得手舞足蹈,認為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找到了這個神秘的人物。可是一看,竟然是書呆子。這個書呆子看見我和風叔叔到來,驚喜地問:咦!你們也來到這裏了?你們説,我想不想將他抓起來扔到長江去?這個該死的書呆子,害得我和風叔叔空歡喜了一場,還白白枉跑了五六天的路。”
婉兒又困惑地問小神女:“三姐姐,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的?”
小神女説:“因為他們在歸州嗅到的不是杜鵑的氣味,而是這書呆子的氣味。”
“三姐姐,你怎麼這樣説?”
“只有這個遊山玩水的書呆子,才有閒情逸致去瞻仰什麼大美人王昭君的故鄉,憑弔古人。神秘的杜鵑,會有這一份閒情嗎?何況他殺了藍魔,又有傷在身,更急於找一處隱蔽而不為人知的地方隱藏下來。”
婉兒又埋怨起小怪物來:“你怎麼想不到這一點的?要不,你就不會瞎追了。”
小怪物説:“我當時嗅到了氣味,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想到這一點了?”
小神女説:“也説不定書呆子和杜鵑先後在歸州出現,以後他們所走的路不同。一個沿長江而下,一個跑到罕無人煙的神農架深山老林中隱居起來。”
婉兒一下又燃起了希望:“三姐姐,要是這樣,我們不如去神農架尋找。”
“丫頭,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不敢肯定。不過,我們要去中州洛陽,走神農架卻是一條近路,我們不妨去那一帶打聽一下也好。”
“三姐姐,那我們幾時動身?”
“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坐船直去大美人王昭君故鄉,然後由那裏進入神農架。”
“好呀。三姐姐,我現在就去將一切行裝收拾好。”
小神女將自己要走的事向方素音一説。方素音也知道藍魔一死,杜鵑離開了四川,小神女他們要走,那是遲早的事,留也留不住。方素音説:“三妹,我知道我不論説什麼話,都不能將你們再留下來,你們是走水路還是走陸路?”
“我們想走水路,先去歸州,然後穿過神農架,直往洛陽。”
“你們不是回家麼?”
“方姐姐,我們去洛陽有點事要辦。”
“去洛陽!?那走荒無人煙的神農架幹嗎?那不但危險,也太不好走了!不如你們一直坐船直到武昌,那裏也有我們的店鋪,他們會安排一些車輛,送你們去洛陽不好嗎?”
小神女説:“不用了!因為我們也想去神農架一帶尋找杜鵑的蹤跡。”
方素音一時驚訝:“你們知道杜鵑在神農架一帶?”
“我們不敢肯定,但神農架一帶,山高林密,人跡罕至,杜鵑有可能在那一帶隱居。我們想去碰碰運氣而已。”
方素音知道自己怎麼再勸,也改不了小神女的主意。便説:“既然這樣,我送你們去。”
婉兒説:“方姐姐,不是吧?你要送我們去?”
“因為我有多年沒有看哥哥和嫂嫂了!打算去一趟長沙,順路送你們到歸州,一路上我們有説有笑,不好嗎?”
“廖姐夫也去?”
“我去,他當然也去了。同時,我們還準備在巫山、巴東、歸州收購一些名貴山草藥和一些奇珍山禽及毛皮,運到長沙販賣。”
小神女笑道:“原來你們這一次是去做買賣的,真會精打細算。”
“一舉三得,這不好嗎?我們是商人,當然講的是買賣的事,怎會白去一趟的?那不白白浪費錢糧和時間嗎?你不會笑我們這麼重利吧?”
“哎,我怎會笑你們呢?你們不這樣,又怎能支撐這麼一個大家庭?”
這樣,第二天他們便坐原來的那一條快船,從重慶出發,沿長江而下。船上多了廖絕痕夫婦等人,顯得更熱鬧了。
由於杜鵑幹掉了藍魔,不但令東廠的勢力撤走,同時更威懾江湖。自然,再沒有假的藍魔出現,也沒人再冒杜鵑之名在江湖上為非作歹,搶劫殺人。實際上冒杜鵑之名作惡的多是東廠的人,也有就是一些不知死活的翦徑之徒。但杜鵑殺掉了藍魔之後,可以説是震驚朝野,威懾江湖。杜鵑在人們的傳説之中,更是越來越神秘。幾乎是無處不在,誰都害怕杜鵑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出現而要走了自己的腦袋。這樣,便無人再敢冒杜鵑之名了,何況杜鵑已成為了官府在全國通緝的人物,冒杜鵑之名,不啻是自找麻煩,自尋死路。所以四川一地,平靜多了。就是官府也收斂多了,不敢那麼肆意欺壓百姓。
正因為這樣,廖府這一條快船沿江而下,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真是順風順水,一路平安無事。
在三天之中,小神女他們從神秘的涪陵石魚,到奇特的酆都鬼城;從樓台聳峙的石寶寨,到綠樹葱蘢的張飛廟;從彩雲之間的白帝城,到煙雨迷濛的神女峯。穿過雄偉的瞿塘峽,掠過風光秀麗迷人的巫峽,來到了湖廣、荊州府的歸州,在香溪小鎮的江邊靠岸停泊。
廖絕痕、方素音夫婦在這裏停留了一晝夜,收購當地的名貴藥材、毛皮和一些奇禽異獸後,便揮手與小神女、婉兒和小怪物告別,順流而下。
歸州,古稱秭歸縣,今也稱秭歸縣,是荊州府下屬的一個州。下管興山、巴東二縣。它不但是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的故鄉,也是中國最有名的古詩人屈原的故里,在歸州城東北六十多里的樂平裏,當地人稱落坪腳。因為屈原是楚國的三閭大夫,又稱為三閭鄉,建有一座頗為雄偉的屈原祠。而王昭君的故里,卻在興山縣(西漢時是南郡秭歸)寶坪村,由於出了一位王昭君,她和番的感人故事,令後人嗟嘆不已,改為昭君村。昭君村一帶是香溪水碧,羣山環擁,風光秀麗,加上有一座昭君宅,令人留戀與憑弔。昭君的事蹟與經歷,也成為了古代詩、文、戲曲、小説等的流行題材,從而使王昭君成了神州大地家喻户曉的一位人物。
小神女他們來到了這裏,感到書呆子墨滴在這裏出現不足為奇了。既是詩人屈原的故鄉,又是美人王昭君的故里。一生性好遊山玩水、遊覽勝地的書呆子,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經過這裏,他又怎會不上岸走走?
小神女帶着婉兒、小怪物沿香溪水而上,經過三閭鄉,參觀了屈原祠。問小怪物:“小兄弟,你再嗅一下,這裏有沒有書呆子留下來的氣味。”
小怪物説:“上次我已來過這裏了,這裏是有他留下的氣味,當時我還以為是那神秘的杜鵑呢。”
“你有沒有沿着氣味再追蹤下去?”
“有,我一直追蹤到了興化縣的大美人的故里哩。”
“以後呢?”
“以後?沒有了。似乎他又從大美人故里折回來,轉去了長江邊,所以我和風叔叔才繼續沿長江追下去。”
小神女聽了不出聲,暗想:難道那神秘的杜鵑沒有來這裏?小怪物真是在這裏追蹤錯了!追上了書呆子?要是這樣,帶傷的杜鵑從何處上岸?在神女峯轉入巫山十二峯?
小神女所以推測神秘的杜鵑在神農架一帶養傷,是因為除了這一帶山高林密,谷險幽深之外,還有一位久傳的武林神醫公孫世家,開創神醫的先祖是公孫蛟(見拙作《江湖傳奇》一書),他神僧三不醫的唯一的衣缽傳人,在了結江湖上的恩怨之後,偕同夫人甘鳳鳳隱居在雲深不知處的神女峯中,不時出現在神農架一帶荒無人煙的高山深林中,除了與慕容一家來往外,便不與武林任何一派來往。公孫蛟將他一身的醫術絕學傳給女兒公孫茵茵。公孫茵茵晚年也收了一位俗家弟子,江湖上人稱餘大夫。餘大夫之後,這一門曠世醫術就在江湖上消失了,似乎再沒有傳人。也有人説,公孫醫術世家也有傳人,一直隱居在神女峯和神農架之間,謝絕與武林中任何人來往,只是有緣人才能見到。小神女推斷,受傷的杜鵑,有可能尋找這位神醫來徹底醫治自己,以便明年三月,再重出江湖。所以小神女要去洛陽拜訪不知老人,順便取道神農架,來追蹤杜鵑的行蹤。
小神女也感到在這一帶深山老林中要尋找杜鵑,那是十分渺茫,只求碰碰運氣而已。
小神女心中還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團,書呆子墨滴會不會是神秘的杜鵑。但自己已多方面觀察、試探,直到目前,仍沒有結果,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要是書呆子就是杜鵑,他現在是在回家路上,那麼在神農架,是根本不可能尋找到杜鵑!要是這樣,這個書呆子,真是掩飾得太絕了!也深藏得十分的高明,不但自己看不出,連一陣風叔叔那麼富有經驗,識人無數的老江湖,也看不出來。
小怪物見小神女沉默不語,問:“三姐,你怎樣啦?我回答錯了?”
小怪物這一問,令小神女又想起另一個還沒有問的事情來,笑了笑説:“小兄弟,你沒有回答錯,我想再問,你們見到那書呆子時,他真的又病倒了?”
“是呀。他面青口唇白,身體虛弱無力,顯然在路途上又大病一場,剛剛恢復好。”
“小兄弟,他是病了,還是受傷了?”
小怪物愕然:“受傷?他怎會受傷了?”
“那麼説,他真是病倒了?”
“這難道還有假的嗎?三姐,你不會懷疑我受傷和病倒也看不出來吧?”
“小兄弟,一個人受了內傷,你看得出來嗎?”
“內傷?這個書呆子怎會受內傷了?”
“這很難説,比如他給人擊了一掌,或者給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你沒有解開他的衣服來檢查,能看得出來嗎?”
“哎!我怎會解開他的衣服來看了。三姐,你懷疑他不是生病,而是有人給了他一掌?他那幹嗎要騙我?”
“因為他不想説出來。”
“不想説出來?”小怪物一下猛省過來,“三姐,你懷疑他就是杜鵑,捱了混元星君這魔頭的一掌?”
這一下,婉兒也睜大了眼睛:“三姐姐,他真的是杜鵑嗎?”
“丫頭,我總感到,這書呆子病得太蹊蹺了。他的生病,剛好又是杜鵑受傷之時,實在令人起疑心。而且小兄弟追來追去,又偏偏追上了他,不奇怪麼?”
婉兒這下又埋怨小怪物了:“你幹嗎不解開他的衣服看看?”
小怪物委屈地説:“我當時找到他,已是一把火了。怎會想到他是生病還是受了傷了?”
婉兒説:“正因為你這樣,才誤了大事!”
“不不!這不可能!這書呆子不可能是神出鬼沒的杜鵑,他呆頭呆腦,笨手笨腳的,有哪一點像機智過人、武功極高的杜鵑?再説,年紀和説話的聲音也不像。”
小怪物這麼一説,婉兒又動搖了,轉頭望着小神女:“三姐姐,是呀,這個書呆子會是杜鵑嗎?”
“要是解開他的衣服來看看,就可以看出他是不是。小兄弟,可惜你和風叔叔都錯過了這次好機會。”
小怪物一下跳起來:“不行,我現在就去追他,解開他的衣服看看。”
“小兄弟,你現在去已經遲了。要是這書呆子真的是杜鵑,以他一身深厚真氣,經過這幾日的調息、治療,傷勢早已復原。你會一點也看不出來。要是他不是杜鵑,的確是病倒了,你解開他的衣服看也沒用,反而引起他反感,以為你是去故意為難他,認為你這個人不可理喻。”
“那我現在怎麼辦?”小怪物問。
“繼續我們的行程,在神農架一帶尋找,要是找到了杜鵑,那就證明書呆子不是杜鵑,的確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書呆子。”
“找不到呢?”
“找不到,那也證明不了書呆子就是杜鵑,頂多可疑而已。我們就直接去中州洛陽,問那不知老人。看看他知不知道杜鵑是誰。”
這一夜,小神女他們就在興山城中的一間客棧裏投宿。小神女打扮成一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婉兒是一身書僮打扮。他們在深山中的興山縣城裏出現,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引起城中不少婦女的注意,以為來了一位謫仙似的人物,帶了兩位書僮,來瞻仰王昭君的故里了。
興山縣是出過不少的姣美少女。當然,王昭君是百年一遇的美人。興山縣所有的男子一個個都是身強力壯,軀體高大,雄偉的大丈夫、真漢子,有的身材不高也手腳敏捷,爬山走嶺如飛。但從來沒有出過一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如此挑動少女的春心。
所以小神女的出現,自然而然引起人們的關注和議論,少女們一見更是傾心。其實在興山縣,也有不少的文人雅士前來瞻仰王昭君的故里。但沒一個像小神女這樣神藴飄逸、風度瀟灑。就是手下的兩個書僮,一個是俊美且天真可愛;一個是眉宇之間,隱含一股英氣,眼角眉梢,俱藏機靈。均不是一般等閒之輩。幸好是小神女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只在興山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離去了。不然,他們會多少引起一些麻煩事來。就是這樣,已有一些人在暗暗地跟蹤着他們了。而且這些跟蹤他們的人,一個個身手不錯,在深山野嶺之中,靈活如豹。
小神女他們一出縣城,放眼看去,滿目盡是高山、森林。本來興山縣有一條山中驛道,直去房縣。房縣,是屬於鄖陽府的一個縣。而神農架一帶,不但是鄖陽、襄陽、荊州三府交界的地方,也是陝西、四川、湖廣三省錯綜複雜的一片荒野無人之地,自然也有不少的強人四處出沒,攔截路人,搶劫商旅,有時甚至洗村劫寨。本來神農架有一股以母老虎石夫人為首的綠林好漢,但母老虎一死,她手下的各處堂主紛紛自立,當中有的成為了兇悍的匪徒,也有的也成了俠盜一類的人物。幸而有武當派坐鎮在武當山,不時派出弟子來這一帶巡視,走動,也殺掉了一些惡行累累的兇賊、悍匪。所以這一帶強人有所收斂,不敢肆意殘害當地百姓,害怕武當派出高手前來追殺。從興山去房縣的一條驛道上,卻也比較少出事,但仍危險重重,一些旅客、商人不敢走這條山路,寧願走水路下江陵,到武昌,再由漢水到襄陽、鄖陽等地。兜了一個大圈,以保平安。要是有鏢局的人保鏢,有大隊人馬,卻也敢走這條山路,從興山直去房縣,東下襄陽,北上鄖陽等地。
可是最近兩年來,出了一個人稱搖頭獅子的匪徒,武功高強,一條銅棍,打盡神農架一帶無敵手,連武當派的一些高手也奈何不了。一般鏢局的鏢師們,也不敢保鏢走這條山路了。
小神女他們為了尋找杜鵑的蹤跡,不走驛道,專向偏僻的山徑走去,弄得一些暗中盯着他們的人相視愕然。怎麼這樣一位富家俏公子,不走大道,卻走獵户、樵夫才敢走的山徑?他們是在幹什麼?可是一眨眼,小神女他們竟然在他們眼前消失了,他們更是駭然,四下分散尋找,全不見蹤影,驚疑地説:“我們是碰上了神仙,還是遇上了山中的精靈呢?要不,怎麼一下子消失得無影蹤?”
其中一個説:“我們再去那片森林中找找看。”
於是他們又敏捷地步入森林,其中一個走得較快。突然,他驚恐地從森林中狂奔出來,大喊:“妖怪!妖怪!快走!”
其他三個人一時怔住了。一個急問:“妖怪?!在哪裏?”
“在,在,在樹林深處。你,你,你們看,那,那,那不是妖怪?”
他們一看,果然有一個紅衣小妖怪,在樹林中的濃葉密枝間,有一張可怕嚇人的面孔,跳躍如飛狐,朝他們奔來。
有兩個大膽的跟蹤者説:“別怕。我們有四個人,還怕了它不成?”説着,拔出了防身的刀子。
又一個驚恐地叫喊:“看!那邊還有一個。”其他人一看,這一個面目更可怕的小妖怪,行動更輕快,一下就來到了他們的跟前。兩個跟蹤者想舉起刀子劈過去。但不知怎樣,手中的刀子被小妖怪奪去了,人也橫飛出去,摔到兩三丈的地方,摔到眼冒金星。
這個可怕的小妖怪,拿着奪過來的兩把刀,左看看,右瞧瞧的,好像不識人間常見的兵器一樣,兩三下就弄斷了,還顯出愕異的神色。這一下,更嚇得兩個人拖起被摔的同伴,狂奔逃出了森林,再也不敢回頭看一眼了。
在這一帶大山大野的森林、幽谷中,民間常常流傳各種神秘妖魔鬼怪的故事,也流傳一種野人的傳説。這四個跟蹤者,終於第一次碰上了,而且比傳説的更可怕。
其實,他們的跟蹤,早已為小神女他們察覺了。小神女感到這幾個跟蹤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不知是好奇或是其他目的,於是叫婉兒、小怪物戴上鬼面具,披上紅、青風衣,將這四個跟蹤者嚇跑。
婉兒、小怪物嚇跑了這四個跟蹤者後回來,小神女問:“他們走了?”
小怪物笑道:“他們被嚇得比兔子還跑得快,還有不走的?”
“沒傷害他們吧?”
“沒有,你不是叫我們別傷害他們嗎?我只叫其中的兩個人摔飛了出去,大概也摔得不輕,但沒有傷筋斷骨。”
婉兒問:“三姐姐,你怎麼叫我們千萬不可傷了他們呢?”
“丫頭,因為他們不是什麼壞人,更不是什麼兇徒。”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壞人和兇徒了?”
“因為我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説話。”
“哦?!他們説什麼話了?”
“他們奇怪我們怎麼不走大道,而走山間小徑,難道不怕危險,不怕虎狼出沒。”
“這怎麼説明他們不是壞人和兇徒?”
“因為其中的一個人説,別管這麼多,員外叫我們暗暗跟蹤他們,看他們是何處人士,有事還要好好保護他們,別讓他們有危險。”
婉兒説:“這樣説,他們的確不是什麼壞人兇徒了!”
小怪物説:“這個員外是什麼人?幹嗎叫他們來跟蹤我們?”
小神女説:“這就不清楚了!只要他們不對我們起歹念就行了!來,我們繼續上路。”
小怪物還一路思索:這個員外是什麼人的?這一點,小怪物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原來興山縣有一户姓王的大户人家,家中有一個掌上明珠。王員外極想為自己的寶貝女兒找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夫婿。他看見了小神女似謫仙般的人物,心仰慕極了。本想第二天去客棧拜訪小神女,誰知小神女一早離城而去,便派了兩位家丁和兩位護院武士,暗暗跟蹤小神女。想知道這一位神藴飄逸,風度翩翩是這一帶的何家公子,還是其他地方而來的文人雅士?然後攀談親事。
這四位跟蹤者見小神女既不去王昭君故里瞻仰,又不走山中驛道去一些村莊,反而走雜草叢生,奇石怪巖的山間小徑,十分的驚奇。當然,他們碰到這件事後,狂奔回去向王員外報告。王員外聽得驚愕不已。暗想:難道這位俊俏公子是一個神仙,或是有神靈護着?以後,在興山縣民間流傳妖魔鬼怪的故事中,又增添這一更為神秘的神仙的故事。
小神女他們繼續向遠處的高山密林走去。神農架是因神農在這一帶遍嘗百草而得名,它橫卧在長江和漢水之間,是大巴山東段在鄂西最高峻的山脈,山間溝谷深切,從而形成極為險峻的懸崖峭壁,幽谷深淵。神農架的神農頂,更是高入雲霄,終年是雲封霧鎖,難見真面目,人稱是華中的第一峯,也是華中的屋脊之地。山中谷深林密,與世隔絕,山中的景色,也極少為人所知,珍貴藥材、奇禽異獸不少,只有像神醫這樣的人物,才會在這一帶出沒。就是武林中人,也極少跑來神農架,也沒必要跑來,除非是萬不得已前來尋找神醫。
這一天,小神女他們走遍了這一帶山山水水,小怪物根本嗅不到杜鵑的任何氣味。一來,這一帶不時有風雨和濃露,就是杜鵑來過這裏,他留下來的氣味也被風雨、濃露沖洗得乾乾淨淨,什麼也留不住。來到這裏,小怪物奇異的鼻子也發揮不了作用;二來,這一帶幾乎不見人煙,一個人有心要在這一帶隱藏起來,尋找他如大海撈針,哪怕派千軍萬馬前來搜索,恐怕也搜索不到,何況小神女等三人?
這一天黃昏,小神女他們投宿在深山老林的一户獵人家中。這一帶似乎只有這一户獵人,再沒其他任何人家,而這個獵户只有夫婦二人,年約三十歲上下,家中既沒老人,也沒有小孩,顯然這獵户也不是常住這裏,而是在捕獵時才來這裏居住。房屋十分簡單,背靠山崖,有一道用圓木豎起的圍牆,以防野獸在夜裏闖進來。
小神女他們來這裏借宿時,這一對獵人夫婦十分驚訝,他倆疑惑地望着小神女問:“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來到這沒人煙的深山老林中了?”
小神女一揖説:“大叔,大嬸,我們是來尋找一個人,今夜暫住一晚,明早就離開,望大叔、大嬸行個方便。”
這一對夫婦也看出小神女他們不是什麼強盜,於是熱情地招呼他們住下,且生火煮飯、炒菜,接待他們。但總有一種好奇心,問他們來這裏找什麼人。
小神女説:“我們來這裏找一位神醫,求他老人家醫治在下一位朋友的奇難怪症。大叔,你知不知道這位神醫住在哪裏?”
獵人搖搖頭説:“對不起,我們在這裏生活、居住了十多年,只聽説有這麼一個神醫,卻從來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在何處。”
小神女好像無奈地説:“看來我們只好明天再四處尋找他了。”
獵人説:“我勸你們別去尋找這位神醫了。聽説這位神醫,只見有緣之人,沒緣,怎麼找也找不到他的蹤影。過去,也有一些人前來這裏尋找,結果全部是失望而去。”
“哦?!以前也有人來找過這位神醫?”
“有!但不多,而且來的人,都是一些會武功的人,沒一個像公子這般斯文,我也不知道你們怎會來到了這裏?”
小怪物説:“大叔,我們是用腳走來的呀,就是有車有馬,也來不到這裏。”
“你們一路上沒碰上什麼毒蛇猛獸?”
“沒有呀。但碰上一些好看的飛禽和一些奇怪的走獸,它們一見我們都飛了,跑了。我們想捉也捉不到。”
獵人聽了不禁好笑。心想:你們既沒弓箭,又無羅網,想赤手空拳去捉飛禽走獸,就是像我這樣有經驗的獵人,也捉不到。何況你們還不是獵人。你們一路上沒碰上毒蛇、猛獸,已算幸運了,還想捉飛禽走獸?但為了尊重客人,他沒有説出來。
小神女卻畫龍點睛地問:“大叔,近來,你有沒有遇上一位受傷的人,來這一帶尋求神醫醫治?”
獵人想了一下説:“不錯!是有一位,在四五天前,我在西面的山峯下捕獵時,曾見到了他們。”
這一下,小怪物和婉兒都燃起了希望,心想:不會是杜鵑吧?要是他,這一趟就沒有白來了,而且也排除了書呆子是杜鵑的可能。小怪物急問:“大叔,那人是什麼模樣?有多大的年紀?是不是中年人?”
但獵人的回答,又令他們失望了。獵人搖搖頭説:“他躺在擔架上,由兩個人抬着,四個人護着,那人是什麼模樣,有多大的年紀,我也看不清楚。”
小神女他們一聽,便知道不是杜鵑了。杜鵑在風叔叔灌輸真氣之下,儘管還沒有痊癒,仍能施展輕功,遠走千里,怎會由人抬着而不能行走呢?還有四個人護着,那神秘的杜鵑也不神秘了。
小神女仍帶一線希望問:“大叔,他們怎麼問你?”
獵人説:“我避開了他們,他們也沒看到我。”
小怪物問:“大叔,你怎麼避開他們?”
“他們身上都帶有刀劍,尤其那四個護衞,一個個凶神惡煞,不是什麼好人,我還是少去招惹為妙,所以悄悄地走開了,不與他們見面。”
“你害怕他們殺了你?”
獵人老實地點點頭説:“是有些害怕,要是他們在尋找神醫,我又不知道神醫在哪裏,一問三不知,不怕他們惱怒起來對我不利?就是他們不殺我,也會逼我給他們四下帶路去尋找神醫,一路上還要伺候他們,所以我還是避開他們為好。”
小神女一聽,便知這位獵人是一位機警而又有經驗的獵人,能判斷一些人的好壞,不去招惹是非。婉兒卻問:“大叔,你們住在這裏,就不害怕強盜來搶劫嗎?”
獵人説:“這一帶山野,森林密佈,溝谷縱橫,可以説是與世隔絕,極少有人到這一帶荒無人煙的地方。何況這一帶附近幾十裏內,沒有人家,更沒有村落,強盜不過為了搶劫財物而已。我夫妻兩人,除了毛皮、藥材,什麼也沒有,他們來搶什麼?再説,我在這一片森林四周,都佈下了一些機關陷阱,既防野獸,也防強盜。何況還沒人知道在這不見天日的大森林中,還會有我們這處人家,強盜闖來這裏幹什麼?我也不明白,你們三個人,怎麼會平安無事地摸到這裏來了。”
小神女笑道:“看來是我們好運,能平安無事地闖到這裏且打擾你們了。大叔,多謝你們招呼我們住下。”
獵人説:“別客氣。難得你們到來,令這裏添了生氣。”
這位獵人哪裏知道,小神女從小就在大山大嶺、深山老林中生長,與猿猴為伴,與野獸為伍,到了深山老林,可以説是回到了她的老家。小神女可以説是森林中的女神,大山大嶺中的精靈,什麼危險沒有經歷過?什麼機關、陷阱、網羅,她一看就知道,更知道怎麼避開它們。小神女正因為看見了這些機關、陷阱,才來到了這裏。她初初以為這片森林,可能是神秘無蹤的神醫隱居的地方呢。後來才知道不是,經過接觸、談話,更進一步瞭解,這是一位機警有經驗的獵人,不是神醫,也不是山中打家劫寨的強盜。
第二天告別,小神女付給了這對獵人夫妻一錠十兩的銀子。獵人夫婦起初怎麼也不敢收下,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説,似乎是一個天文數字了。他們半年的捕獵,恐怕也沒有這麼多的銀兩收入。小神女還是勸他們收下,這對夫婦非常感激,一直護送他們避開了一些機關、陷阱,走出這片森林,然後才揮手告別。
之後幾天,小神女他們幾乎走遍了神農架的山山嶺嶺,訪問過一些深山人家,既找不到神醫,也找不到杜鵑。小怪物根本嗅不到杜鵑留下來的氣味。看來杜鵑沒有在神農架一帶,而是到別處去了。
幾天來一直在神農架一帶轉來轉去,婉兒倒沒有什麼,只要是在小神女的身邊,不論去哪裏,不論如何辛苦,婉兒一點也不在乎,而小怪物卻不耐煩了!説:“三姐,我看我們別再在這一帶兜來兜去了。杜鵑根本不可能在這裏,我們還是到別處去吧。不然,找也是白找。”
小神女説:“好!那我們取道這裏去房縣吧。”
當小神女他們從華中第一高峯神農架頂走下來,來到一處叫田家山的地方時,驀然聽到前面不遠處,有人在交鋒拼殺,也有人在慘叫和怒吼。婉兒一怔:“三姐姐,前面發生什麼事了?不會是什麼強盜在行兇搶劫吧?”
小怪物卻感到心頭大震:“好呀,我這幾天正悶得發慌,沒法施展手腳,感到渾身不舒服,我去看看。”
小神女説:“小兄弟,你看清楚了才出手,千萬別魯莽行事。不然,你會救錯了壞人,而誤傷了好人。”
“三姐,我知道,我不會亂來。”小怪物説着,便閃身而去。
婉兒説:“三姐姐,我們也去吧。”
“你是不是也想活動活動手腳呀?”
婉兒笑着:“是呀,這也是救人呀,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好吧,我的小女俠,我們也去。”
小神女和婉兒來到現場,只見雙方全在拼命地廝殺。在山坳的山道上,正是興山縣去房縣中間的一處交通要道,形勢險要。
小神女和婉兒一時不知交戰雙方是什麼人,但見山道上停了幾輛馬車,十多位勁裝武士,拼命保衞着這幾輛馬車,與對方廝殺,不讓對手接近馬車半步。
在另一邊,一位武官模樣的人物,騎在馬上,率領幾個士兵,正與一位手持熟銅棍的大漢交鋒。這大漢生得一副張飛似的面孔,臂力無窮,棍法十分的純熟,獨鬥這位武官和他手下的兵丁,棍鋒掃到之處,不是有人臂斷腿折,就是血肉橫飛。還連聲喝叱着他手下的嘍羅,去搶奪車輛。
這顯然是一夥綠林漢子,在與朝廷的官兵交戰。不知是這位武官,奉命前來捉拿這夥綠林漢子,還是押解什麼,前往興山,路過這裏,遭到了這一夥人的攔劫。
武林中人,一般見這種場面,往往不願意出手,不知相助哪一方才好。相助官兵,萬一這些官兵平日是作威作福、欺壓平民百姓的人物,自己出手相助,那就助紂為虐了;要是相助那些綠林漢子,萬一這夥人是打家劫舍、行兇作惡的悍匪,那就是與賊為伍了。所以武林中人往往見到這一種場面,大都插手不管,掉頭而去,不願捲入雙方的是非中去。除非是任何一方濫殺無辜,多傷人命,才不得不出面制止。
小神女和婉兒現在正是碰上了這一種場面,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婉兒問:“三姐姐,我們相助哪一方才好?”
“丫頭,我們再觀察一下才説。”
婉兒又望了望四周,説:“咦!怎麼不見小怪物的?他不是先來了嗎?”
小神女説:“看來他也在一處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