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橋”鎮就在附近,不費腳程,五人三騎緩緩而行,邊走邊談着時又移到那話題上——宗元甲道:
“剛才我等所談有關‘姜’姓老頭之事,只是猜測而已,至於原委真相,還需要進一步求證……”
微微一頓,又道:
“此姓‘姜’老者,在‘白河橋’鎮上不知是何等樣人物?他會暗中計算人家,但不知他身懷之學如何?”
雙人一騎上的田敏問道:
“宗兄,依你之計又如何?”
宗元甲道:
“我等此去‘白河橋’鎮上,向當地鄉民探聽出‘姜’姓老者落腳之處後,你二位暫且不必露面,由宗某帶領僧浩、孟達兩人,藉口拜訪,到時見機行事……”
嶽申接口道:
“宗兄説得不錯,姓‘姜’的老小子賊膽心虛,知道我們兄弟兩人找去,可能會藏頭露尾,即使見到面,説話也不會説個清楚明白。”
五人來到“白河橋”鎮上,宗元甲朝近圍回頭一匝,看到大街邊上有家藥材鋪子,就道:
“待宗某向那家藥材鋪子,探聽一下……”
僧浩和孟達兩人看到盟主下了坐騎,也跟着下馬,銜尾跟在後面。
宗元甲走進那家藥材鋪子,看到櫃枱裏端坐着一老一少,向那老者抱拳一禮,道:
“這位老丈請了!”
老者一看是個器宇不凡的年輕相公,後面還跟着兩個隨從,急忙站起身回了一禮,問道:
“不知公子有何賜教?”
宗元甲道:
“在下探聽一人,不知老丈是否知道?”
藥材鋪子里老掌櫃道:
“公子所要找的是何人?”
宗元甲剎那間心念不由暗暗打轉起來……
只知其姓,不知其名,天下姓“姜”的不知凡幾,這藥材鋪子掌櫃的,不知是否知道田敏、嶽申兩人在“流河塘”鎮街酒店裏見到的“姜”姓老者?
宗元甲心念閃轉,把話問了出來:
“老丈,貴處‘白河橋’鎮上,有位姓‘姜’的老先生,您是否知道此人?”
老掌櫃輕輕念出“姓姜”兩字,眼珠一轉,道:
“公子,此人名諱如何稱呼?”
宗元甲一時回不出話,就把山坡地上田敏、嶽申兩人所説的搬了出來……
笑了笑,宗元甲道:
“在下與‘姜’姓那位老先生在前面‘流河塘’鎮上酒店見到,卻是一見如故,酒中談了不少話,那位老先生自稱姓‘姜’,住這裏‘白河橋’,就是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旁邊那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向老掌櫃道:
“爹,這位客人問的,可能是‘大幻仙’姜衝姜大夫……姜大夫常去前面‘流河塘’鎮上喝酒的。”
老掌櫃聽他兒子這一提,似乎也想了起來,目注宗元甲,道:
“公子,你問的‘姜’姓老先生,是不是一個瘦瘦高高的老者?”
宗元甲聽到老掌櫃問出這話,知道“盲人騎瞎馬”誤打誤撞,自己找對人了……連連點頭,道:
“不錯,這位‘姜’姓老先生個子瘦瘦高高,喜愛杯中之物……”
這位藥材鋪子的老掌櫃,含笑道:
“公子,你來自‘白河橋’鎮上找‘大幻仙’姜衝姜大夫,別人可能不知道,問到老小兒身上,那是你問對人了……姜大夫照顧了這裏藥材鋪子不少買賣,連咱少銘這孩子,也知道姜大夫是個酒仙……”
宗元甲這時才始知道這“姜”姓老者若干底細。
這老頭兒姓“姜”叫“姜衝”,從這家藥材鋪父子兩人所説聽來,姜衝還有一個“大幻仙”的稱號。
江湖中人稱號,都有出典,來歷,姜衝用了“大幻仙”三字,又是何種含意?
宗元甲邊思忖邊問道:
“老丈,請你老人家示下,這位姜衝姜大夫住‘白河橋’鎮何處?”
老掌櫃指了指店鋪大門外,不厭其詳的道:
“這裏是‘白河橋’鎮上西街,往東邊走去有座‘娘娘廟’,一過‘娘娘廟’那邊就是東街了……姜大夫住東街第三條巷子末尾一家,大門上邊掛了一塊‘妙手醫廬’橫匾,這就是啦!”
宗元甲拱手道謝,帶了僧浩、孟達兩人離去;來到大街這邊,田敏和嶽申已下了坐騎,他便將剛才探聽到的情形告訴了兩人。
田敏不勝意外道:
“原來這‘姜’姓老頭兒還是個江湖郎中?”
嶽申吼聲道:
“操他奶奶的,姜衝這老小子做了江湖郎中,不是救活人,是醫死人的!”
宗元甲聽到這話,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姜衝精研岐黃之道,才能配製成一種迷失真性的藥物;他藉着醫生大夫的名義,可能擅於那些詭秘離奇的名堂,才用了“大幻仙”這樣一個稱號。
宗元甲把如何對付“大幻仙”姜衝的步驟,説了一下,又道:
“你兩位在‘白河橋,鎮街‘娘娘廟’的附近稍候,宗某帶領僧浩、孟達找去‘妙手醫廬’……”
宗元甲向兩人説過後,帶着僧浩、孟達,坐下三匹坐騎,一陣風也似的向東街那端找去,路上,向孟達又詳細囑咐了幾句……不多時,找到東街第三條巷末一家。
宗元甲收繮勒馬,向孟達微微頷首。
“鐵背熊”孟達拋鐙落地,他緊握醋缽也似的拳頭,正要往那扇緊緊閉上的黑漆大門擂下,剛好門兒一響“伊呀”聲張了開來……
一個瘦瘦長長,頂了一張黃蒼蒼風乾橘皮似的臉孔老頭兒,正要舉步往外走。
他驟然見到一個彪形大漢攔門而立,巍巍然有如一個巨金剛似的,不由驚得他“哦”的一聲,往後猛退……兩隻老鼠眼睛睜得滾圓,頷下一撮稀疏的山羊鬍子倒翹起來。
打量着這老頭兒的長相,又端詳着他手抱的那隻小木藥箱,孟達立刻知道——不錯,這位老先生正是盟主所要找的對象。
露齒一笑,孟達非常和氣的問道:
“請問,老丈可是姜大夫?”
老頭兒暗中透了口氣,翻了翻左邊那隻鼠眼,吐出一個想怒又不敢怒的聲音,道:
“幹什麼?你是幹什麼的?”
孟達還是和和氣氣的問道:
“尊駕可是姜大夫麼?”
老頭兒哼了聲,凜然的道:
“我就是姜衝,怎麼的?”
孟達搓搓手,笑了笑道:
“是這樣的,有一件事,我們想向你姜大夫請教一下,照顧你一項生意……”
姜衝不耐煩的,連連搖頭道:
“沒有時間,我現在忙得很……如果你要叫我看病,至少要在半個月前預約,而且先繳診金,隨時找來,我沒有這些閒功夫……”
孟達聳肩笑道:
“姜大夫的生意很不錯嘛……”
鼠眼一瞪,姜衝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一眼看出你就不是個玩意兒……我替人看病,愛不愛去,由我自己高興……”
走近前一步,怒聲道:
“少説廢話,你快快讓開,別耽誤了我正事。”
孟達雙料身腿,鐵塔也似的擋住大門,一笑,道:
“姜大夫,我們照顧你一樁生意,也一樣是正事呀……”
姜沖走不出大門,退向後面……抖索的指了指孟達,道:
“你這是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別想打什麼主意,嚇唬我!”
孟達這一試探之下——不錯,這個“大幻仙”姜衝,這副神情,説出這些話,顯然是不諳武技的人。
一步踏進門來,孟達依然一臉和氣,道:
“先説我們的事,姜大夫……真抱歉,不能讓你現在出診去替人家看病!”
連連跺腳,姜衝又驚又怒,道:
“不行,我不受要挾,你趕快讓開,否則我就報官,以劫盜之罪,抓你去吃官司!”
孟達笑着道:
“我並不怕,姜大夫。”
姜衝倒吸了一口冷氣,吶吶又道: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咧嘴笑了笑,孟達道:“拋掉你的藥箱子,轉身進屋子裏坐下,然後,我們談一樁生意買賣。”
姜衝又硬了下,道:
“如……如果我不答應?”
孟達把這張臉壓到他鼻尖上,道:
“恐怕由不得你答應不答應了,姜大夫……你若不乖乖回房坐下,你這條雞脖似的頭頸,我懷疑在我手裏經不經得起這麼-扭……”
他那隻蒲扇似的巨掌,在姜衝面前作勢扭動,雖然在嚇唬對方,但指骨關節上,依然有“格格”的聲音發出……這位姜大夫的臉色,一片慘白。
孟達哈哈大笑,道:
“姜大夫,只要這麼一扭,你一定知道你這條頸子頂着腦袋,會滾落地上了!”
姜衝一陣哆嗦,結結巴巴的道:
“你……你別來這一手,我……我進去房裏就是……”
孟達這才“嗯”了聲,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早説這話,我們可不就皆大歡喜麼?”
姜衝哆哆嗦嗦的走向裏面,孟達走到大門口,向鞍上的宗元甲躬身道:
“盟主,請進屋裏來問話。”
宗元甲飄然落地,微微一皺眉,道:
“費了這麼久時間!”
孟達笑道:
“這老小子賴皮得緊!”
宗元甲昂然進門——姜衝轉身一瞥,震了下,道:
“你……你們是-夥的?”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不錯,姜大夫,是一夥的……請吧!”
走進這間房似的屋子,地上放着一堆堆的草藥、乾果獸皮、骨賂和等東西……一股腥羶,糅合着草藥怪味,聞之令人慾嘔。
宗元甲微微一皺眉,他反客為主,拖過一張椅子叫姜衝坐下,他自己在另一張椅子落坐……僧浩和孟達兩人,分左右當門而立。
抖抖索索的姜衝問道: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元甲目光朝房裏回顧一匝,笑了笑,答非所問道:
“嗯,像個郎中大夫的家,姜大夫,這些獸皮、獸骨,好像都是牛羊鹿身上的骨頭……你是拿來作鑽研之用的麼?”
一對鼠目朝宗元甲臉上滴溜滾轉一眼,姜衝又把這話問了出來:
“你……你們找來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平氣和的一笑,宗元甲道:
“姜大夫,我們找來這裏,想跟你談一樁生意,買你一樣東西……至於代價嘛,你開出多少,我們付多少,決不討價還價……”
兩顆黃豆大的眼珠,睜得又圓又大,舌尖舔舔嘴唇,姜衝道:
“我是替人看病治病,不是買賣生意人,你……你要向我買些什麼?”
笑笑,宗元甲道: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我們所要買的東西,別處無法買到,只有你姜大夫這裏有。”
姜衝朝自己這間書房似的屋子,緩緩環顧一匝,問道:
“你説,是什麼?”
宗元甲道:
“是一種你所配製的藥,吃了這種藥,可以把自己忘掉……説得實際一點,就是一種迷失‘真性’的藥!”
風乾橘皮似的臉上突然起了一陣痙攣,姜衝惶急不安的道:
“沒有,絕對沒有……我姜衝從來沒有配製過這樣的藥物,我是個正當善良的大夫,救人活命是我的職司,怎麼會配製這種害人的藥物……”
宗元甲還是笑了笑,道:
“嘴裏説的,兩手做的,這完全是搭不上邊的兩碼子事,姜大夫,你説對不對?”
話到這裏,眼色朝邊上的僧浩示意一瞥——僧浩已會意過來,轉身出門離去。
閒閒的,用閒聊的口氣,宗元甲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姜大夫,今天中午你去了前面不遠的‘流河塘’鎮上……”
姜衝眼皮一翻,怔了怔,問道:
“你……怎麼知道?”
宗元甲一笑道:
“不但去了‘流河塘’,你還在鎮街一家‘元利酒店’幹了兩杯……”
姜衝喉嚨裏“咕”的響了聲,朝宗元甲直直看來……原來不想説的這句話,從嘴裏説了出來。
“你看到我?”
搖搖頭,宗元甲道:
“不是我,是我兩個朋友——你跟我兩個朋友,酒中有伴,成了酒友,你們坐在一張桌上,還幹了兩杯呢!”
姜衝臉色接連數變,欲語還休,想要説出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裏。
朝姜衝眯眯眼一笑,宗元甲又道:
“你這一手玩得乾淨利落,天衣無縫,可把我兩個朋友害苦——一個動刀一個動槍,就像七世冤家,八世對頭似的大打出手……”
姜衝從嘴裏冒出幾個字來:
“他……他們……”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你這手‘驅虎噬狼’之計,可以把我兩個朋友落個一死一傷……幸虧我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不愉快的事……”
姜衝找不到該説的話,把腦袋垂了下來。
不温不火的,宗元甲問道:
“姜大夫,你是‘青冥會’中老幾?”
姜衝猛把頭抬了起來——那張黃蒼蒼風乾橘子皮似的臉,起了一陣抽搐。
兩人在屋子裏談着時,門外一陣“哇啦啦”吼喝,一個高大的人影闖了進來,看到椅子上的姜衝時,一手指到他鼻尖上,道:
“操你奶奶的,老小子,老王八蛋,果然是你……”
後面跟着進屋子來的是田敏、僧浩兩人。
姜衝看到嶽申、田敏倆出現,就像耗子見到貓似的,一陣子的抖索,打顫。
一陣晴空焦雷似的聲音,“旱地蛟”嶽申又道:
“老小子,咱嶽申跟你前無怨,今無仇,你幹嘛玩出這一門子花樣,害咱嶽申親手把咱兄弟殺了!”
姜衝嘴唇蠕蠕在動,但聽不到他的聲音……“雲中鵬”田敏道:
“姜衝,你是‘青冥會’中人物?”
姜衝低着腦袋沒有開腔。
嶽申吼了聲,道:
“老小子,你不説個清楚明白,你奶奶的熊,老子把你身上肉一塊塊割下來,喂河裏大王八,再把你腦袋摘下來,作咱嶽申的尿壺。”
姜衝不敢不開腔了,點點頭應了聲,道:
“是的,我是‘青冥會’中人。”
見姜衝承認下來,田敏又問道:
“姜衝,你給我大哥吃下什麼藥物,他連他自己也忘了?”
雖然極不情願,但又不敢不説,姜衝輕輕道:
“是一種‘忘我散’的藥粉……”
宗元甲聽到“忘我散”三字,便想到姜衝這個“大幻仙’的稱號上。
兩道劍眉微微一軒,田敏百思不解地道:
“姜衝,你在什麼時候給我大哥吃下‘忘我散’藥粉的……當時我們三人圍桌而坐,不但我大哥,連我也沒有發現到你異樣的動作……你如何使這手腳的?”
姜衝朝這個“七煞瘟神”似的嶽申望了眼,忙不迭把目光收回……輕輕道:
“這是一種落進水酒即溶的粉末……”
翹起自己左手,那隻留着長長指甲的小指:
“一撮‘忘我散’放在指甲縫裏,就在你們不注意時,把這粉末彈進他杯中酒裏……”
嶽申指了指,道:
“老小子,咱兄弟兩人,還是在‘流河塘’鎮上那家‘元利酒店’第一次見到你,你他媽的,莫名其妙玩出這手花樣來,你是嫌自己命長!?”
姜衝畏畏縮縮的道:
“這……這不能怪我姜衝……”
兩顆銅鈴似的眼珠直瞪出來,手指戟到他額頭,嶽申氣呼呼道:
“操你奶奶的,老小子,你在咱酒中做了手腳,不怪你這老王八蛋,難道還是我們兄弟倆的錯?”
姜衝替自己辯白道:
“我坐的桌子,就在你們兩人座頭旁邊,你……你們酒中在談‘寒川門’和‘青冥會’的樑子過節……我才知道你們是‘寒川門’中人……”
“啪”的結結實實一響膚肉相撞聲,姜衝這張風乾橘子皮的削瘦臉上,捱上一記大耳光,嶽申有如擂鼓似的聲音問道:
“胡説,老王八蛋……難道江湖上‘寒川門’中弟子,就該死,就該殺?”
姜衝一手捂住捱打的半邊臉孔,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姜衝,你將‘忘我散’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姜衝聽到這話,兩顆黃豆大的眼珠連連滾轉,似乎想到一件事上——連連滾轉,跟着又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
突然,前後連不上的問出一句,道:
“你也是‘寒川門’中的人?”
侍立後面的孟達,見姜衝問出這話,似乎使盟主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大聲道:
“龜孫,老王八,你有幾顆腦袋敢向盟主問出這話……這位是‘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姜衝臉色一怔,直直望了宗元甲一眼,接着從座椅站了起來,走向房門。
宗元甲不解地問道:
“姜衝,我要你取出‘忘我散’一看,你要去往何處?”
姜衝喑啞的道:
“大盟主,‘忘我散’放在後面卧室,待我前去取來!”
宗元甲朝孟達一瞥,沒有阻止……像姜衝這樣一流角色,孟達足夠可以監視他任何行動。
孟達接觸到盟主投來的視線,業已理會過來……姜衝出書房走向卧室,孟達銜尾緊隨。
來到卧室前,姜衝推開房門,孟達探頭看去,是個晦暗陰潮的屋子,在齊腰高外,僅有一扇尺來見方的窗子,透進一抹光亮。
姜沖走進屋子,孟達銜尾跟了進來。
姜衝苦下臉,不勝委屈的道:
“大個子,我姜衝栽在你們手中,只有認了……誰都有不可告人的事,這間屋子四周都是磚牆,只有那扇尺來見方的小窗,咱插翅也難飛出,你別緊緊跟着,在門外稍等,待我取了‘忘我散’出來,行不行?”
孟達見姜衝委委屈屈的説出這些,同時對方又是不諳武技之流……
哼了聲,孟達道:
“老小子,你要打什麼鬼主意,小心咱孟達一拳把你砸扁了!”
話落,走出門外,裏面的姜衝,輕輕把房門掩上。
孟達在閉上的房門外這一等,等了有盞茶時間,一推房門,裏面已上了扣……“篤篤篤”彈指敲門,道:
“老小子,‘不可告人的事’你辦好沒有?”
房裏寂然無聲,並無回答,孟達吼道:
“老小子,你想打主意‘掘壁洞’逸出,那是你看錯人了!”
牯牛似的身子,朝木板門上撞去,“嘩啦啦”聲房門塌下。
裏面吼喝,破門聲,外面書房眾人業已聽到,急急前來一看動靜。
孟達撞破木板門,追入房裏看去,這個“大幻仙”姜衝形影杳然,已不知去向。
宗元甲會同眾人進來這間卧房,問道:
“怎麼了,孟達?”
孟達把剛才情形説出,搔了搔後頸,道:
“這老小子説得可憐兮兮的,説是誰都有不可告人之事,要我門外稍候片刻,久久未見動靜,他媽的,我撞破門進來一看,這老小子已不見了!”
宗元甲劍眉微微軒動,目光在這間兩三丈見方的卧室內遊視。
“雲中鵬”田敏道:
“宗兄,敢情這姜衝在這間房中,設下暗樁機關、‘翻板’之類的東西?”
宗元甲尚未回答,孟達接口道:
“我站在門外,僅是間隔一堵木板,沒有傳出房中一絲聲響……”
用“昆吾金劍”劍柄,順着牆上沿壁敲去,響出“篤篤篤”結實的聲音,宗元甲若有所思道:
“從剛才孟達所説判斷,房中並元一點聲息……扭動暗樁機關,難免會有聲響……”
探頭到地上每一角落搜着,是否有“翻板”裝置的僧浩,一聲輕“唔”,道:
“盟主,這裏有-只鞋子……”
孟達接口道:
“卧房裏看到鞋子,也值得大驚小怪!?”
僧浩道:
“只是一隻,不是一雙,薄底靴子……剛才登在姜衝腳上,就是這樣的靴子……”
宗元甲撿起那隻靴子,從他回憶中正是姜衝腳上的其中一隻——喃喃輕語道:”大幻仙’姜衝脱身逸去,留下這隻靴子該作如何解釋?”
順着撿起靴子的地點,緩緩抬臉往上頭看去——那是一扇齊腰高,不到一尺見方的小窗。
旁邊“旱地蛟”嶽申順着宗元甲的視線落到這扇小窗上,道:
“這個龜孫老王八,該不會從這樣一扇不到尺來見方的小窗脱走吧?”
這扇小窗業已敞開,斷裂的木格,窗紙,灑在窗外泥地上,窗外是一座荒蕪的院落,圍上院落的籬笆,就在小窗的正前方,裂開一個缺口。
目光移向嶽申,宗元甲微微點頭,道:
“不錯,嶽兄……這個‘大幻仙’姜衝就從這扇小窗脱身逸去的……”
嶽申一臉愕然之色,道:
“這扇小窗只能探出一顆腦袋,老小子雖然瘦得半斤骨頭八兩肉,但他這副‘人架子’還在,如何從這扇小窗脱身離去?”
把這薄底靴扔落地上,宗元甲喟然道:
“這次宗某看走眼了……真人不露相,一隻煮熟的鴨子給他飛走了……”
一臉疑惑之色,“雲中鵬”田敏道:
“宗兄,你是説老小子姜衝,是個身懷絕技之流?”
宗元甲道:”大幻仙’姜衝身懷武技如何,宗某還不敢下斷語,但無可否認的,他練得傳聞江湖的一門‘縮骨神功’……”
在場都是武家,對“縮骨神功”四字聽來不會感到陌生……但這個半斤骨頭八兩肉,黃蒼蒼一張風乾橘子皮臉的老頭兒,竟然懷有傳聞江湖的“縮骨神功”,聽來感到十分意外。
一指地上那隻靴子,宗元甲又道:
“施展‘縮骨神功’,除了六陽魁首的頭顱無法縮之外,周身骨駱,從其所練火候如何,可以縮小到何種程度……這隻薄底靴就是‘大幻仙’姜衝,施展‘縮骨神功’不小心掉下的。”
孟達道:
“盟主,剛才老小子姜衝那窩囊勁兒,看了叫人嘔心!”
笑笑,宗元甲道:
“做人嘛,孟達,要做什麼就要像什麼……”
田敏接口道:
“不錯,人生就是演戲,一個成了名的角色,演什麼像什麼!”
點點頭,宗元甲道:
“‘大幻仙’姜衝該是個演戲成了名的角色。”
眾人回到前面那間屋子,嶽申抱屈不迭道:
“入孃的,竟讓這個龜孫老王八逃跑了……”
田敏道:
“別慌,嶽大哥,‘走了和尚,走不了廟’,他這座破窯子無法逃跑,我們仔細搜找一下,説不定還可以找出些蛛絲馬跡……”
宗元甲接口道:
“宗某也有如此想法……‘大幻仙’姜衝單身一人,藉口行醫,落居‘白河橋’鎮上這棟磚牆之房,連使喚的小廝也沒有一個,推其原因,可能是生怕他自己底細、秘密外泄……”
嶽申道:
“現在姜衝這老王八,夾了尾巴一走了事,他倒捨得拋下這些破銅爛鐵?!”
笑了笑,宗元甲道:
“嶽兄,‘大幻仙’姜衝再是笨,也知道自己這條命比什麼都值錢,他要不是藉着‘縮骨神功’逸去,別想活着離開這裏了……”
微微一頓,又道:
“所以我等把這棟房子細細搜找一番,可以找出他孃家底細,和‘青冥會’之間的淵源關係,以及他江湖上交結的情形……”
嶽申“哼”了聲,道:
“這老小子把‘忘我散’藥物,放在後面房中,我等也要把它找出來!”
田敏一笑道:
“嶽大哥,姜衝身懷‘縮骨神功’,已有脱身逸去的打算,才用了尋找‘忘我散’的藉口,去後面房間……這藥物可能並不置放後面房中……”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道:
“田兄説得有理,這是‘大幻仙’姜衝的藉口,不過後面那間屋子説不定也有其他發現,我們不妨也仔細搜找一番。”
敢情這是“大幻仙”姜衝始所未料的……“流河塘”鎮街“元利酒店”在“旱地蛟”嶽申酒中,輕而易舉使了手腳,想不到這位“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中途插手進來,捅出這麼大一個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