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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屠門之劫

    看到時驥送回這襲長袍,又看到布包裏留下一頁寫有“恩斷義絕”四字的紙箋,“乾坤雙飛”柳天鳴驚怒之餘,不禁愕然道:

    “時驥送回長袍,又附上這四字的紙箋,宗老弟,這是何種含義?”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可能這是一樁血淋淋的謎,有人揭開這個謎底,但時驥認為你柳門主,知道這件事的內委真相,卻並不據實告訴他,時驥才送回長袍,還附上這四個字。”

    “血淋淋的謎”這句話,聽得柳天鳴兩條濃眉連連軒動,道:

    “老夫和‘龍爪”時修,不啻同胞手足,他將時驥扶養長大,愛若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是老夫目擊的事——一此‘謎’又從何而來?”

    微微一頓,柳天鳴又道:

    “此番血濺‘卧龍莊’,極可能為了兒女之間的婚事,時修並不同意,這畜生受了那年輕女子所慫恿,才下這逆倫弒親的毒手……”

    倏然想到一件事,宗元甲道:

    “柳門主,上次聽您説來,時驥一身武技是‘龍爪’時修所傳,當然並未至別處入門拜師——但即使父子之間,受到對方襲擊時,自衞抗禦,乃出自本能,時修又怎會遭時驥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目注柳天鳴,宗元甲又道:

    “時修遇害,是喪命在一種威猛激厲,一招數式的‘快劍’劍法之下……柳門主,時驥曾學過這種劍法?”

    臉色一怔,柳天鳴一時回不出話來。

    宗元甲又道:

    “時驥犯下‘逆倫弒親’大罪,固然天涯追蹤也要他交出一個公道,但前後演變的情形無法連貫起來,其間可能尚有其他曲折的隱情。”

    柳天鳴惑然問道:

    “其他曲折的隱情?”

    靜靜聽着的孟達,突然插上一句,道:

    “那時驥不會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柳門主,宗某就有此想法……”

    微微一頓,宗元甲又道:

    “從時驥在時修身上下手的殘酷、毒辣,宗某有了這樣一個猜測——昔年‘龍爪’時修,可能有個夙仇死敵的仇家,為了要了斷這樁公案,時修不惜濺血屠門……”

    “濺血屠門”四字,聽得柳天鳴臉色一凜,一寒,接口道:

    “殺害仇家的滿門?!”

    目注一瞥,宗元甲道:

    “目前真相未明,宗某隻是猜測而已……‘龍爪’時修殺害仇家滿門,最後看到一個襁褓中的幼兒,不忍心將此幼兒殺害……認為不曾有人發現這樁秘密,就將此幼兒抱回家……”

    臉色神情接連數變,柳天鳴道:

    “此幼兒就是後來的時驥?”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此幼兒就是後來的時驥……天理循環,因果不爽……這樁滅門慘案,還是在時驥手中了斷!”

    兩眼直直的望着宗元甲,柳天鳴道:

    “會有這等事?!”

    宗元甲慨然道:

    “還是剛才宗某那句話,目前真相未明,只是作如此的猜測……”

    一頓,又道:

    “後來有人揭開昔年這樁滅門慘案的真相,時驥才知自己二十多年來,認賊作父,作了不共戴天之仇人的兒子,心頭忿然之餘,才將時修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臉肉起一陣抽搐,半晌,柳天鳴問道:

    “宗老弟,丐幫弟子兩次看到,跟時驥在一起的年輕女子又是誰?”

    宗元甲道:

    “這年輕女子的身份,目前無法加以斷定——可能是時驥後來邂逅結識的女伴,也可能牽涉到時修塊肉分屍的慘案上面……”

    懷着濃濃的感觸,柳天鳴不勝緬懷的道:

    “老夫與‘龍爪’時修,何異同胞兄弟,想不到時兄弟先我而去,結束他生命的,竟是他自小扶養長大的兒子時驥……”

    憤怒中滿含着悽愴的音韻,又道:

    “天涯追蹤,老夫定要搜找時驥的行蹤下落,老夫要這小畜生交出一個公道!”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柳門主……宗某雖然剛才作了那樣的猜測,但還是要找出這樁逆倫弒親的慘案的底細真相!”

    視線移向宗元甲臉上,柳天鳴道:

    “您我一見如故,宗老弟……我時兄弟慘遭逆子所害。落個塊肉分屍,希望您在這件事上,對老夫慨施一臂之助……”

    慨然一點頭,宗元甲接口道:

    “願效綿薄之勞,柳門主,您我不妨結伴同行,搜找時驥的行蹤下落……”

    老門房柳忠進大廳來,向柳天鳴哈腰一禮,道:

    “柳爺,‘卧龍莊’的老門房時旺求見!”

    柳天鳴道:

    “柳忠,快請他進來。”

    時旺進來大廳,施過一禮後,道:

    “柳爺,我家莊主遺體,已由官家衙門查驗過,官家行文緝捕弒親逆子……莊主身後之事,尚希柳爺協助料理……”

    柳天鳴連連點頭,道:

    “好的,時旺,你先回去,老夫立刻就來‘卧龍莊’。”

    時旺躬身一禮,出大廳而去,柳天鳴道:

    “宗老弟,您我再次往‘卧龍莊’一行如何?”

    宗元甲一點頭,道:

    “使得,柳門主……僧浩、孟達,你兩個就留在‘松鶴園’莊院!”

    兩人來“卧龍莊”協助料理”龍爪”時修身後之事,一番折騰過後,柳天鳴吩咐時旺找來時修族中近親,就便照順“卧龍莊”。

    有條不紊安排一番過後,柳天鳴偕同宗元甲回返“松鶴園”莊院……兩人進入大廳,發現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原來是“星狐”賀剛。

    賀剛向兩人施過一禮後,又向宗元甲問道:

    “宗爺,小的聽丐幫弟子傳聞,‘溪口集’鎮上‘卧龍莊’發生命案?”

    宗元甲把經過情形概要的説出後,又道:

    “‘玉哪吒’時驥行方不明,離家一年,此番回來‘卧龍莊’,竟做下逆倫弒親的暴行。”

    賀剛聽到這經過後,感慨之餘,接口道:

    “宗爺,據小的看來,情形不會這樣單純,可能另有內委真相……”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玉哪吒’時驥犯下‘逆倫弒親’之罪,為天下武林所不容,但可能另有曲折隱情才下此毒手。”

    這位丐幫分舵主賀剛,似乎有他的看法,又道:

    “宗爺,從前後經過的情形判來,與時驥結伴同行的那年輕女子,在‘卧龍莊’莊主遇害的命案中,可能是個很重要的角色。”

    聽來微微一怔,宗元甲試探問道:

    “何以見得,賀剛,你説來聽聽?”

    “星狐”賀剛道:

    “丐幫中弟子兩次看到那年輕女子跟時驥走在一起,一次是年前時驥行蹤不明時,後來那一次,就是最近附近小鎮上,接着就發生了‘卧龍莊’莊主‘龍爪’的命案……”

    微微一頓,賀剛又道:

    “小的大膽放肆説出此話——一年前時驥失蹤,就是那年輕女子把他帶走的,一年後再度附近小鎮出現,也是那年輕女子把時驥帶回來的,可能出於她的授意,才使時驥犯下逆倫弒親之罪。”

    聽到這些話,“乾坤雙飛”柳天鳴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賀剛,你這話説得有理——那年輕女子不知是何等樣身份的人物?”

    “星狐”賀剛道:

    “‘卧龍莊’莊主昨夜遇害,當然時驥和那年輕女子尚未遠離,小的吩咐丐幫中弟子,探聽他們兩人行蹤,一有風吹草動,小的立即前來‘松鶴園’莊院。”

    宗元甲道:

    “如此就辛苦你了,賀剛。”

    “星狐”賀剛告辭離去。

    若有所思中,宗元甲道:

    “剛才賀剛所説的,柳門主,我等尚未想到那回事上……-不錯,一年前時驥行蹤不明,是那年輕女子帶走的,一年後她又帶了時驥回來,時驥才犯下逆倫之罪,將時修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乾坤雙飛”柳天鳴又把這句話説出嘴來。

    “宗老弟,據您看來,此年輕女子是何等樣人物?”

    宗元甲搖搖頭——至少眼前來説,他無法找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

    “乾坤雙飛”柳天鳴,邀集包括“旱地蛟”嶽申、“雲中鵬”田敏在內的所有“寒川門”中弟子,搜找“玉哪吒”時驥,和那年輕女子的行蹤下落。

    分撥而行,向“寒川門”中弟子囑咐一番後,柳天鳴道:

    “宗老弟,現在有丐幫弟子,和“寒川門”中人,二批人手四出搜找,如果還未有時驥和那年輕女子行蹤出現,我等再向偏遠處找去。”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柳門主,看來他們兩人,行蹤不會遠離。”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達道:

    “我説僧浩,‘松鶴園’莊院裏的酒,你喝下後感覺如何?”

    聽來出奇,僧浩道:

    “不錯啊,又醇又香,不下於玉露瓊漿!”

    笑了笑,宗元甲道:

    “如果跟株州鎮西街那家‘天香樓’酒店一比,就相差遠了,是不是,孟達?”

    咧嘴一笑,孟達道:

    “如果説不是,盟主,那是我孟達騙您了!”

    朝窗外天色看了看,宗元甲道:

    “孟達,你若想鬆鬆筋骨,我們就走吧!”

    三人來到外面大廳,宗元甲向柳天鳴打個招呼,帶了僧浩、孟達兩人出來,三人徒步來到株州鎮街——現在雖然離午膳時分尚早了些,但開酒肆、飯館的,不會關上門,不做買賣。

    似乎已有了這個習慣,三人進來“天香樓”酒店,還是坐在靠花窗那張桌座。

    宗元甲吩咐店主,端上吃喝酒菜……店堂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們這張桌座上三個客人。

    一掀鼻子,孟達重重“哼”了聲,道:

    “時驥這小子也夠歹毒了,入孃的,怎麼狠得起這心腸,一劍把他二十多年來扶養長大的老爺,斬成數塊?!”

    僧浩接口道: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就是這年頭……”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我説僧浩、孟達,尚未知道真相底細前,你兩人別妄加斷語——任何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它前因後果,所謂‘種豆得豆,種瓜得瓜’……”

    三人正在談着時,一響洪亮的聲音在道:

    “杜兄,就是這張桌座吧,一邊吃喝,一邊可以看看窗外街上景色。”

    側目一瞥,宗元甲見鄰桌坐下了一胖一瘦,四十左右的兩個中年人。

    兩人坐下,那個杜元向店夥叫了酒菜後,問道:

    “周胖子,真有這回事?!”

    那個周胖子回答道:

    “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咱‘肥龍’周衝幾時説過不着邊際的話?!”

    瘦個子杜元道:

    “‘銀谷修羅’沙風黑道上赫赫有名,就是憑我‘石蛇’杜元,也不敢碰他一下,竟被這麼一個小娘兒撂倒?!”

    “肥龍”周衝“嗤”的一笑,道:

    “你‘石蛇’杜元算得上老兒……人家這個小娘兒才是貨真價實的高手……”

    宗元甲等三人,聽到鄰桌胖瘦兩人,提到“銀谷修羅”沙風此一名號,不期然都注意起來……

    “銀谷修羅”沙風,在湘鄂兩地黑道綠林中開山立櫃,稱得上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是以此刻聽進三人耳中並不生疏。

    眼前“天香樓”酒店,客人不多,店夥很快把兩人酒菜端上桌來。

    “肥龍”周衝又道:

    “那小娘兒仗着一套‘子母風雷劍’劍法,照面不過三五回合,就把‘銀谷修羅’沙風撂倒在地!”

    “石蛇”杜元在桌上兩隻空杯裏斟下酒後,接口問道:

    “這是多久的事,周胖子,這小娘兒在哪裏栽下‘銀谷修羅’沙風的?”

    “肥龍”周衝道:

    “沒有多久的事,就在湘鄂交境的那一帶……”

    一口酒送進嘴裏,這個“石蛇”杜元又問道:

    “這個小娘子有多大,周胖子,你知不知道她的來歷?”

    喝了口酒,“肥龍”周衝道:

    “當時有人目擊,這小娘子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江湖傳聞,這年輕女子來頭可不小,據説是‘北江漁隱’池欣的入堂女弟子。”

    聽到“北江漁隱”池欣這一名號,宗元甲立即想到另一個人身上——那是“丫角峯”背山,“蒲雲茅廬”中跟“北江漁隱”池欣齊名的“南山耕夫”楚雲九。

    “石蛇”杜元殊感興趣的問道:

    “周胖子,這小娘兒叫什麼名字?”

    沉思了下,“肥龍”周衝道:

    “對了,名叫‘梅香吟’,外號是‘彩鷹’兩字……”

    輕輕“哦”了聲,杜元道:

    “師門來歷不小,這名號卻少有聽聞,看來這個‘彩鷹’梅香吟,混在江湖上沒有多久……”

    酒中聊談,天南地北沒有固定話題——溪口集離株州鎮沒有多遠,這一胖一瘦來“天香樓”酒店的客人,可能也是附近一帶的人。

    話題移轉,“肥龍”周衝道:

    “前些日子,‘溪口集’鎮上發生了一樁命案……”

    眼前這兩人,顯然也是打滾在江湖上的角色……到處都有命案發生,但他們現在談的,是江湖上風吹動之事,是以杜元見周衝説到這裏,就接口道:

    “你是指‘溪口集’鎮上,‘卧龍莊’莊主‘龍爪’時修?”

    周衝點點頭,道:

    “不錯,就是那位時莊主……‘龍爪’時修竟喪命在他兒子‘玉哪吒’時驥劍下,不但震驚江湖,更令人百思不解……”

    石蛇“杜元”接口道:

    “這情形看來並不單純——逆倫弒親,是江湖上令人不齒的,兇手如被衙門官家抓到,六陽魁首必定被斬落地上,這情形‘卧龍莊’少莊主‘玉哪吒’時驥,相信他不會不知道……”

    醉眼一瞪,“肥龍”周衝接口道:

    “照你這麼説來,他們父子兩人,難道還有解不開的死仇?!”

    他們吃喝談着時,這家“天香樓”酒店店堂裏的客人漸漸加多,已佔八九成座頭……兩人酒中談着,不會注意到“隔牆有耳”。

    這邊桌座上的宗元甲等三人,並非有意竊聽別人談話,但相隔咫尺之間,鄰桌的談話聲,自然地傳進三人耳中。

    聽到周衝問出這話,“石蛇”杜元“嘿”的一笑,才道:

    “他們父子倆是不是有解不開的死仇這是另外一回事,但‘卧龍莊’莊主‘龍爪’時修,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看來道貌岸然,骨子裏可不是那回事……”

    這邊桌座上的宗元甲,這些話聽進耳裏,不禁為之暗暗一怔……“龍爪”時修難道有不可告人之事?!

    “肥龍”周衝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氣送進嘴裏,提起酒壺斟下滿杯,兩眼一直,道:

    “杜元,你倒説來聽聽。”

    “石蛇”杜元一抹嘴邊酒漬,道:

    “毋道人之短,毋説人之長,周胖子,咱杜元話先説個清楚,咱們是酒中談話,打發時間,可不是暗中在批評人家……”

    “肥龍”周衝一笑,道:

    “酒中聊談,酒醒也就忘個一乾二淨,誰還會牢牢記在心頭……你説,‘龍爪’時修又是怎麼回事?”

    一口酒送進嘴裏,“石蛇”杜元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任何一件事到了最後,沒有不被人知道的……周胖子,有個‘焦奎’此人,你知不知道?”

    嘴裏念出“焦奎”兩字,周衝緩緩一點頭,道:

    “那是一二十年前了,湘鄂江湖上傳聞有‘焦奎’此人,使用一條銀晃晃的軟鞭,是以又有‘銀鞭’焦奎之稱,後來就不知所終,沒有再聽到他的名號了……”

    “石蛇”杜元道:

    “那個‘銀鞭’焦奎,就喪命在‘龍爪’時修之手……”

    微微一怔,周衝接口問道:

    “時修跟那焦奎有夙仇新恨?”

    杜元搖搖頭道:

    “沒有一絲糾葛,更談不上夙仇新恨……”

    周衝詫然道:

    “並無過節恩怨,時修因何要將‘銀鞭’焦奎置於死地?”

    “石蛇”杜元道:

    “這件事説來有十五六年,湘東‘石樹灣’‘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鵬’石玉,以武會友擺下擂台,請‘銀鞭’焦奎任擂台主……‘銀鞭’焦奎果然有西下子,可以用上‘所向無敵’四字,沒有人能贏得焦奎一拳一腳,都給焦奎敗下擂台……”

    聽到這裏,“肥龍”周衝已意會到怎麼回事,接口問道:

    “後來敗在‘龍爪’時修之手?!”

    “石蛇”杜元道:

    “上擂台本來生死認命,誰也怨不得誰,但‘龍爪’時修出手,有欠光明磊落……雙方在擂台上拳掌交手幾十回合,彼此未見勝負,時修突然跳出圈外,哈哈一笑,向焦奎拱拱手,説:

    “‘焦朋友拳掌功夫,時某已經領教,果然高明,你我後會有期了!’”

    “話落,就下了擂台,當時‘銀鞭’焦奎,並未有所異狀,經有一二時辰,已回‘虯雲莊’正待用膳時,焦奎突然吼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地死去……”

    心頭一震,“肥龍”周衝酒意醒了幾分,眼皮一翻,道:

    “中了‘龍爪’時修的暗器?!”

    “石蛇”杜元道:

    “‘虯雲莊’發生這一變故,連莊主‘海天飛鵬’石玉在內,都感到十分奇怪,後來請來湘東幾位著名拳師,將焦奎屍體,細細一番研究察查,才知道‘龍爪’時修在擂台上,暗中使用了一手‘黑煞掌’功夫……”

    怔了怔,“肥龍”周衝問道:

    “黑煞掌又是哪門功夫?”

    “石蛇”杜元道:

    “據當時江湖傳聞,‘黑煞掌’乃是屬於密宗內家功力絕技之一,練到精微之處,可在對方不知不覺之中,將其置於死地——焦奎在擂台上跟時修交手時,被時修用‘黑煞掌’擊中,結果喪命對方之手。”

    胖瘦兩人,邊喝邊談……話是談不完的,但酒喝多會醉。

    “肥龍”周衝,連打酒嗝,“石蛇”杜元揮手叫來店夥付了帳後,兩人踉踉蹌蹌離去。

    兩人剛才酒中談話,都是“隔牆有耳”,一字不漏,進入宗元甲等三人耳裏。

    帶着一份感慨的口氣,僧浩道:

    “擂台上照面交手,固然生死認命,但全憑真力真槍真功夫,盟主,‘龍爪’時修在台主‘銀鞭’焦奎身上,暗中下了毒手,真是有欠光明磊落……”

    孟達接口道:

    “入孃的,那個‘銀鞭’焦奎,死得可冤枉!”

    “赤麟”宗元甲,卻進入一片沉思中……

    “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曾經説過這樣的話——‘龍爪’時修磊落厚道,從不輕易得罪於人。

    但,這位將“龍爪”時修視作不啻同胞兄弟的“寒川門”門主,顯然尚未透切的瞭解時修的另一面。

    這“瞭解”,可能還包括了“逆倫弒親”,時驥殺害時修的這一頁。

    心念遊轉,宗元甲目注孟達,道:

    “我説孟達,肚子裏酒蟲殺了沒有?”

    咧嘴一笑,孟達道:

    “酒醉飯飽啦,盟主。”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你酒醉飯飽,這就行了,我們走吧!”

    付了帳,宗元甲帶着僧浩、孟達兩人,離開株州鎮西街的這家“天香樓”酒店,往鎮郊方向而來。

    又想到那回事上,僧浩道:

    “盟主,‘乾坤雙飛’柳莊主,派出‘寒川門’所屬,搜找‘玉哪吒’時驥的行蹤下落……能不能將時驥找着?”

    宗元甲道:

    “這次搜找時驥,跟過去一年尋找時驥下落,雖然情形有點不一樣,但據我看來,結果還是一樣!”

    出株州鎮,走來鎮郊,孟達遙手一指,道:

    “嗨,前面已是‘山腳橋’了,盟主!”

    聽到“山腳橋”三字,宗元甲想到剛才“天香樓”酒店,那個“肥龍”周衝所説的話上……他自言自語道:

    “那位楚老丈會不會仍在河岸釣魚?”

    走在邊上的僧浩道:

    “可能會在,盟主,前兩次我們都是現在這時候見到那位楚老丈的……”

    走上這座寬敞的“山腳橋”,孟達朝橋墩的那邊一端看去,啊哈笑了聲,道:

    “不錯,盟主,那個老漁翁正在釣魚呢!”

    宗元甲走近跟前,抱拳一禮,道:

    “宗某見過楚老丈……”

    “南山耕夫”楚雲九,抬頭朝橋堍的欄杆上看來,含笑道:

    “你三位從株州鎮上回來,宗盟主?”

    宗元甲點點頭,道:

    “是的,楚老丈……今天收穫如何?”

    把手中漁杆放到一邊,楚雲九含笑道:

    “老夫釣魚,並非旨在魚兒收穫多少,正似過去‘北江漁隱’池道友所説,釣魚是樁樂趣之事,可以修心養神,排除心胸雜思……”

    聽這位老人家提到“北江漁隱”池欣,宗元甲接口問道:

    “楚老丈,那位‘北江漁隱’池前輩,門下有位女弟子?”

    “南山耕夫”楚雲九,見宗元甲問到這件事上,微感詫異的問道:

    “池道友門下有女弟子之事,你如何知道?”

    宗元甲就把剛才在“天香樓”酒店,聽到鄰桌兩位客人,談到“彩鷹”梅香吟的經過説了下,接着又道:

    “宗某碰巧聽到兩位客人酒中談到此事,池前輩又是您老人家昔年武林知己,宗某才問及此事。”

    “南山耕夫”楚雲九慨然道:

    “不錯,池道友有一入室女弟子梅香吟,香吟八歲上鄂北落雁峯‘玉甸巖’,池道友修禪養真之處,迄今算來已有十六七年了……”

    聽到鄂北落雁峯‘玉甸巖’,宗元甲才知與“南山耕夫”楚雲九昔年享譽武林的這位風塵俠隱,他的洞府所在。

    楚雲九微微一笑,又道:

    “香吟確是一個聰明乖巧,令人疼愛的好女孩子……老夫數次上落雁峯,看到香吟漸漸長大,現在已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姑娘家了……這孩子一套‘子母風雷劍’劍法,盡得乃師‘北江漁隱’池道友所傳……”

    這一聽,宗元甲才始發現“彩鷹”梅香吟,能在照面三五招之下,將一個黑道巨煞“銀谷修羅”沙風,斃於劍下,那個“肥龍”周衝,並非言過其實!

    心念遊轉之際,宗元甲問道:

    “楚老丈,那位梅香吟姑娘,也是武林中人的後裔?”

    見宗元甲問出此話,楚雲九臉上浮起一抹黯然之色,輕輕呼了口氣,道:

    “香吟身世很慘,遠在二十二年前,一家遭江湖仇人所殺,幸虧香吟當時寄居在一位義伯家,才僥倖逃過此劫……”

    牛眼一直,孟達接口道:

    “一家遭人所害,那是滿門遭人屠殺了?”

    楚雲九點點頭,道:

    “不錯,孟護衞……”

    視線移向宗元甲,楚雲九又道:

    “香吟那位義伯,知道自己絕非梅家仇人的敵手,那時香吟才是一個三歲的幼兒,他把香吟扶養到八歲,把這孩子帶上落雁峯玉甸巖,説出香吟慘痛的身世,求‘北江漁隱’池道友收列門牆,日後讓這孩子自己了斷此一公案……”

    微微一頓,又道:

    “池道友本不想收入室女弟子,但聽香吟那位義伯説後,激動俠膽義腸,破例將這孩子收入自己門下。”

    宗元甲聽到梅香吟的這段身世,自然地聯想到逆倫弒親的“玉哪吒”時驥身上,是以不期然中問道:

    “楚老丈,香吟姑娘的仇家,是何等樣人物?”

    楚雲九喟然道:

    “這是有關日後武林一場腥風血雨之劫,池道友並未提到香吟昔年仇家是誰,老夫就不便動問!”

    話到這裏,楚雲九把話題轉了過來,含笑道:

    “宗盟主,你三位到‘丫角峯’老夫‘蒲雲茅廬’一樂如何?!”

    宗元甲拱手道謝,道:

    “多謝楚老丈盛意,改日宗某再去拜訪!”

    話到此,帶了僧浩、孟達兩人,向“南山耕夫”楚雲九告辭離去。

    走在路上,孟達突然吼了聲,道:

    “入孃的,‘玉哪吒’時驥逆倫弒親之事猶未了斷,又聽到這樣一樁血淋淋的慘事!”

    走近宗元甲,僧浩道:

    “盟主,昔年梅香吟一家滅門慘案,會不會跟‘卧龍莊’莊主‘龍爪’時修塊肉分屍,遭逆子時驥所害之事,有所聯繫?”

    劍眉微微軒動,宗元甲沉思了下,道:

    “江湖上冤怨相報,時有所聞,昔年梅香吟一家滅門慘案,可能又是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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