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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洛陽——帝王建都之地,賢才集粹之所。在這深秋葉落的季節,並不顯得蕭條;大街小巷,人來車往,充滿了太平盛世的繁華景象。

    午牌時分,陸小郎身着一套乾淨的白衫,精神煥發,氣質軒昂,走進一家規模最大的酒樓,上得樓來,臨窗坐下。他打算按照“色之庫”內黑袍白髮駝背的指示,找尋那個以毒享滿天下的武林奇士,為被困的眾英雄求取“移魂迷香”的解藥。黑袍老翁曾經交給他一件信物,他一直沒仔細看過,此刻,他取下背上包袱,想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一打開包袱裏的黑布,陸小郎怔住了!幹!哪裏是什麼信物?明明是一雙似拳非拳似爪非爪的怪手!這怪乎顏色烏黑,系用寒鐵鑄成,長約一尺有餘,陸小郎拿在手裏,端詳了半天,猜不出是何來歷,猛一抬頭——但見身前三丈之處,硬生生的站着一個獨眼老兒,年約六旬,滿嘴無須,眼皮低垂,冷冷問道:“小子,你是‘陰陽手’司馬軍的什麼人?”陸小郎不解地道:“在下從未聞説此人。”獨眼老兒一聽,不由怒道:“不識司馬軍,何來陰陽手?”“幹!什麼‘陰陽手’、‘陰陽腳’的?”陸小郎見他出言無狀,依老賣老,以下十分不樂,微温道:“眼睛不管用,就不要滿嘴胡説!”

    提到眼睛,獨眼老兒頓時火冒三丈,一日暴射兇光,氣急敗壞地吼道:“小子休得無禮,老夫這雙眼睛,就是被那‘陰陽手’所傷,今日你要還個公道來!”

    陸小郎覺得這人太過無聊,光天化日之下,血口噴人,分明存心找事,也不甘示弱地道:“幹!他傷你眼睛,幹我屁事?你就是把這條老命丟掉,也輪不到我墊棺材底呀!”

    那老狗是不是死啦?不然“陰陽手”怎麼會到你的手裏?“幹!你管不着!”陸小郎心想想敢情色之庫那黑袍老翁叫司馬軍?敢情這怪里怪氣的信物就叫“陰陽手”。

    獨眼老兒説,他的一目乃是傷於“陰陽手”之下,敢情那黑袍老翁還是這個獨眼老人的仇家?想到此處,陸小郎恍然大悟!

    尚日在斬情莊,色之庫外,黑袍老翁交給他信物,要他到洛陽來找人求解藥時,曾經説過“這信物最好別讓人見到!”難道黑袍老翁已經預料到,會有人見到信物,而向陸小郎尋仇嗎?

    獨眼老人一見這少年如此狂傲,頗為不耐,冷哼一聲,厲言道:“老實説司馬軍是你什麼人?”“毫不相干。”“這‘陰陽手’從何而來。”“人家送的。”“誰?”“不知道”!“好個張狂後生,獨眼老人忍無可忍.一雙獨眼,冒出血絲,盯着陸小郎手中的陰陽平咬牙切齒,也許司馬軍與他的仇恨太深,此番見物如見其人,揚言道;“不説就是默認,想必那老狗已遭天譴,先我而死,將這‘陰陽手’遺傳於你;老夫與司馬軍誓不兩立,今日少不得要在你身上做個了斷。”

    陸小郎被獨眼老人誤認為黑袍老翁司馬軍的徒弟,心中正感啼笑皆非,獨眼老人又道;“廢話少説,閒屁少放,老夫讓你先走三招,免得落個以大欺小!”

    陸小郎覺得剛換的一身乾淨白衫,沒有必要把它弄髒.低窗靜坐,不理不採、獨眼老人蓄氣在身,大聲吼道;“小子,你動不動手?”陸小郎悠然一笑,輕鬆地言道;“有興趣,坐下來喝兩杯,算我請客,沒仇沒怨的,動什麼手?幹!”

    獨眼老頭吼道:“父債子還,師仇徒當,乃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沒仇沒怨,從何説起!”陸小郎張口道:“幹!誰説我是……”

    一句話沒説完,獨眼老頭雙臂左右一撥,喊了聲:“怕死就能行嗎?”右手推,霍然出掌,挾着陰邪之風,撲向陸小郎。

    陸小郎坐在窗邊,剛捱過趙蘭一刀,腋下傷口未愈,不敢硬接夾勢,恐怕牽動經脈,急將身形一提一滾,飄然飛出窗外……

    獨眼老人一招得手,雄心萬丈,聚丹田,走中宮,躍起雙足,頭前腳後,緊追而下.沒等陸小郎踏上地面,凌空又告壓出一掌!

    這一掌乃獨眼老人窮華生數十年修為而發,一個身帶刀傷的陸小郎豈能承受得了?千鈞一髮之際。陸小郎提起一口真元之硬板住下降之勢,挺胸縮腹,將身子往旁斜移三尺。反手十指猛彈。施出一抬‘無相指法’的上乘絕技,穿過獨眼老人的掌風,直逼身前氣海要穴。獨眼老人存心毀人泄恨,沒想到這小子年紀輕輕的,竟有這般能耐,心知這氣海要穴若被擊巾.必定立死無疑;當下忙收掌勢,避過指風,急欲求一落腳之地。

    豈知陸小郎得理不饒人,躲過掌風,施出指法,曉得緩鬥慢打討不了便宜,即以迅捷絕倫的速度,強壓住心頭氣血方翻湧,拼命的獨眼老人揮掌攻去!

    這時,獨眼老人腳方落地,閃避走失時,着着實實地捱上一掌,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傷得不輕陸小郎行至他的身旁,伏身問道:“老人傷勢如何?”

    獨眼老人噴出一口血箭,罵道:“何必貓哭耗子!要宰就快!”陸小郎聞言,歉然笑道:“幹!傷了老丈,我心已有不忍,何敢再言其他!”獨眼老人道:“司馬軍能調教出你這樣一個徒弟來,總該死而瞑目了。”陸小郎笑道:“老丈還説我是司馬軍的徒弟嗎?”

    獨眼老人揚首反問道:“你不是?”

    陸小郎一聳肩道:“幹!我根本就沒説是。”

    獨眼老人問道;“那麼你與司馬軍是什麼關係?”陸小郎淡淡答道:“幹!他是他,我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有關係?”獨眼老人聽得一怔,似乎仍不相信陸小郎的話;他滿腹狐疑地説道:“如果沒有關係,司馬軍的‘陰陽手’,怎會在你身上?”陸小郎搖搖頭道:“告訴你,司馬軍被困在斬情莊的色之牢內,託我拿他的信物找一個人求解藥,今日不是聽老丈説起,我還不知道他叫司馬軍,這叫‘陰陽手’哪!”

    獨眼老人問道:“他可是應邀去參加斬情莊主女兒的婚禮的?”陸小郎點點頭道:“結果中了莊主移運動心法之毒,一月不治,必將天魂喪性!”

    “哈哈哈哈!”獨眼老人一陣狂笑,震動心脈吐出一口鮮血來,他閉目調息片刻,又道:“老夫也曾接到請帖,心疑其中明有詐,沒有前往,想不到司.馬軍那老狗竟恁地天真上了大當!”陸小郎扶起獨眼老人,言道:“幹!唐突之處,還望老支包涵。”

    獨眼老人慨然道:“老夫報仇心切,怪不得你!”陸小郎手一擺:“請進去休息吧。”

    獨眼老人望着陸小郎道:“少俠功力過人,不知如何稱呼?”

    陸小郎雙拳當胸一抱,施禮答道:“在下陸小郎望老丈忘卻前嫌,多多指教。”

    獨眼老人苦笑着回禮道:“咎自由取,怨他何人?告辭了!”言罷掉頭,揮手緩步而去。

    此時,滿桌子山珍海味,引不起他的胃口,他毫無興趣地勉強吃了一點,回到客棧後完券內,打算養養精神,晚上赴城隍廟之約。

    誰知剛一進門,就看到牀中央坐着一個陰陽怪氣的瘦老頭兒,襲着跟向他嘻嘻嘻笑。

    陸小郎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輩駕臨,在下有失歡迎。”

    這人穿了身紅色短衣褲,正是陽光道上,硬接陸小郎一鞭,而面不改色的江湖奇俠。

    瘦老頭臉色一沉,言道:“説那麼好聽幹什麼?年紀輕輕的,做事不負責任,成何體統!”

    陸小郎聞言不解,低聲問道;“老前輩此話,不知從何説起?”

    瘦老頭兒向他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責備道:“你只顧逃脱斬情莊四大護法的‘四小旋飛速陣’,丟下那小媳婦就不管啦?”。

    “什麼小媳婦、小寡婦?”

    陸小郎越聽越不像話,以為瘦老頭兒尋他開心。瘦老頭兒卻一勝寒霜地叱道:“羅天的小寡婦,斬情莊主的掌上明珠,你懂不懂?”

    “你是説雯姑娘?”陸小郎怔了半天,始道:“她……”瘦老頭冷叱道:“她什麼?”一個人漂泊天涯,你不怕她餓死?”陸小郎回道。“晚輩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強詞奪理!瘦老頭聽不入耳,從牀上一晃落到地下,生氣地瞪着陸小郎。陸小郎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動手,連忙到:“老前輩你……。”

    瘦老頭揹着手,來回渡着方步,突然昂首朗聲言道:“告訴你,雯姑娘已敗在我瘦老頭兒門下為徒,不准你再期負她!”

    陸小郎聞言一怔,忙回道:“雯姑娘能夠跟着你練功習武,乃是她的福份,我怎麼敢再欺負她呢?”瘦老兒又道:“還有一點,你要記住!”陸小郎恭聲回道:“是,是,請老前輩吩咐。”

    瘦老頭兒聲如黃鐘大呂,一字一字如敲金擊王般道:“事完之後,馬上到渤海八卦島找我,與雯兒成婚”。

    陸小郎一聽,頓時六神無主,驚叫一聲:“啊!”瘦老頭兒老臉一揚,冷冷地問道:“你敢不答應?”陸小郎期期艾文地道:“不,不,我……”瘦老頭沉聲造:“告訴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陸小郎惶然地叫了一聲;“老前輩!”

    那老頭兒一臉不悦之色,侃侃言道:“雯兒已與你拜過天地,入過洞房,上過牀,你不娶她,叫她嫁誰?”

    這話説得頗有道理,陸小郎想了半天,無言以對,只好推卸自己責任,説道:“拜天地,入洞房,上過牀,乃奉師命行事,並非晚輩本意。”瘦老頭將手一揮,冷冷地道:“奉誰的命我不管,到時候不來,你要小心腦袋!”瘦老頭兒説完,轉眼不見人影。

    陸小郎急叫了兩聲:“老前輩,老前輩!”

    又狠狠地跺着腳道:“幹!豈有此理,那裏有這種不講理的人!”他對雯姑娘印象並不壞,而且還常常覺得對不起她;然而像這種強迫逼婚的事,以陸小郎的性格來説,即使真的砍掉腦袋,他也不肯答應的。

    雯姑娘為什麼會拜瘦老頭兒為師父呢?瘦老頭兒又為什麼要逼我與雯姑娘成婚呢?他到底是誰呢?將來如果真逼我,我該怎麼辦呢?

    陸小郎想着,又坐在牀上行起功來。

    調息醒轉後,陸小郎決定後,走出後院,來到前面食堂,由於時間太早,沒有多少客人上門,他獨自飽餐一頓,抹了抹嘴巴,拍着桌子叫了一聲:“夥計!”客棧中人都見過他與獨眼老人一場驚險之鬥,知道他不是個等閒之人,一聽叫喊,馬上就有一個人跑到他身旁,恭言道:“少俠有何吩咐?”陸小郎眼珠子一瞪,裝得陰沉沉地説道:“幹!給我來一壺上好的毒酒!”

    “是,是,請稍待片刻,小的這就回稟店主。”夥計愕然而退,心説:“八成又要出事了。”不久一個年長留須的人,躬身行至陸小郎桌前,輕聲神秘地問道:“少俠是要……”“我要一壺上好的毒酒。”留須人望着陸小郎,鄭重地言道:“洛陽之地,毒酒只有一種,並非上下之分。”“是毒酒就行,在哪裏!”“隨我來!”

    留須人轉身便走,陸小郎跟着他,進入一個房間,關上房門,他又神色慌張地問道;“請問少俠如何稱呼?”“在下陸小郎。”

    “少俠真要找她嗎?”“嗯。”

    “唉……”留須人慨然嘆道:“數年來,由敞客棧事路前往的人,一向都是有去無回,少俠你……”

    “幹!我乃受人之託,有急事在身,必須馬上見她!”最近聞説那邊有些變化,恐怕危險更大呀!”“幹!閣下只管帶路,其隊事不必費必。”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二人出了客棧,坐上馬車,往城東疾馳而去。

    途中。留須不斷地向陸小郎端詳,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嘆嘆氣,像是心事重重,不可言喻。陸小郎被他看得起了疑心,則首問道;“你怎麼啦?”留須人古怪地言道:“你們江湖人物真是奇怪,個個都好象命不是自己的,冒這無謂之險,不知道有什麼價值?”

    陸小郎微笑不答,反而又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我們都叫她“松林毒奶奶!是女的?”

    “女的有什麼稀奇?”留須人不以為然地説道,這年頭,男人越來越瞥氣了!陸小郎忍不住一陣大笑,笑這留須人枉為七天丈夫之軀,怎地沒有出息,又問道:“幹!你們為什麼要替她傳信引路呢?”

    “做生意的人,,誰不想討個,保個長命!”留須人一臉惶恐之色,似乎對這松林毒奶奶有莫大的畏懼。但見他心有徐悸地道:“她曾傳令洛陽大小客棧,凡有登門求毒酒者,必須負責帶路,否則毒死全家,雞犬不留!”

    “她怎麼曉得有人要以求毒酒的方式找她呢?”據説她當年愛上一個男人,那男人因為自己愛人被人陷害,曾經發誓終生不娶,所以無法接受她的愛情,並對她説,永遠不再見她;那時她年青氣盛,以為受到侮辱,揚言如再相逢,必賜那男人一杯愛情的毒酒……”

    留須人滔滔不絕地説着,休息一會兒,又道:結果,一年一年地過去了,她的愛人始終沒有回來,卻時常叫人以求毒之名,向她求取各種解藥。

    每次她都抱着無窮的希望.幻想愛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每次和她見面的人都在她失望氣憤之下喪生!

    陸小郎聽得入了神,想不到武林之中,尚有這樣一段令人傷感的奇緣!心中暗暗忖道:“幹!莫非這“松林毒奶奶”的愛人,就是那‘陰陽手’司馬軍嗎?”

    黑袍老翁司馬軍把自己的信物交給他,叫他向“松林毒奶奶”求取移魂迷香的解藥,一旦見到司馬軍的‘陰陽手’,見不到司馬軍本人,會不會把一股怒氣發泄到他身上呢?

    用什麼方法,方能求得解藥,免得一死呢?

    “幹!假如説,我先告訴她自己是司馬軍的徒弟,再告訴她司馬軍中了劇毒,她會不會念在昔日情份上,給我解藥,放我一條生路?”

    陸小郎正在考慮應該如何進行,始能有驚無險,馬車已經停在一片松林之前,留須人收僵勒馬,好言勸道:“少俠若無非去不可之事,還是少惹這場麻煩吧!”

    陸小郎茫然,談笑道:“盛情心領,閣下請回。”留須人甩頭長嘆,有如生離死別,黯然道了聲:“珍重!”策馬驅車,唏噓而去,風塵滾滾,轉眼不見影蹤。

    陸小郎目送留須人行遠,返身呆望松林,一陣猶豫,終於掩近林邊。但是林邊通口處,豎着一塊巨石,巨石之上,刻着十他蒼勁豪放的大字:“松林奇毒地,無阻人少來!”

    幹!陸小郎生就一付怕軟不怕硬的骨頭,看了這字,冷哼一聲,昂然闊步而入。

    林內密不透風,蔽不見日,一條通路,漸行漸窄,最後,竟至為雞松所亂。陸小郎立足停步,身處松間,正不知如何走法,忽聞身後傳來風吹草動之聲,以為暗器襲到,忙向迴路倒躍八尺,蓄勢戒備。

    卻見一隻野兔,由腳下急竄而過,白白虛驚一場,當下暗驚罵一聲:“幹:衰!(晦氣)!”繼續壯膽前行——昏暗之中,茫然不辨方向;行了很久,漸覺光線明朗,空氣比較新鮮,密密麻麻的松林之間,現出一塊寬廣的空地來。

    只見空地上,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儼然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色,使人水黨心曠神怡,安然自得。

    陸小郎信步走去,發現面前一排石壁擋住去路,那石壁高出兩丈,堅固無比,且無可以攀登之處。

    這一定是“松林毒奶奶”的住所了。

    希望湧上心頭,不覺又驚又喜,沿石壁行了半天,找到大門,門寬五尺,空空洞洞,只有兩根石柱,似乎沒有拒客之意。

    陸小郎舉步就要跨進,卻感到一陣陰寒之氣,迎面撲來,當下不敢怠慢,忙提雙掌護身,定睛仔細一看——原來兩條臂粗巨蛇,纏在石柱之上,仰首吐信,張口怒目仰視,令人望而卻步!這兩個凶煞門神,也許屬“松林毒奶奶”所有,所以陸小郎不敢冒然把它們毀去,他折下一根樹枝,想把它們趕走。

    然而樹枝長度不夠,過於靠近,又恐為其所傷,思之再三,他決定用“無相指法”向它們示警,叫它們知痛讓路。於是,運足二成功力,屈指微張,分向兩條巨蛇身上彈去;豈知兩蛇神態自若,絲毫不予理會。

    陸小郎十分不服,這一招雖然只用了二成功力,打到普通人身上,也將受傷,這兩條長蟲,難道是鐵體鋼身不成?接着又加三成功力,再度出手。這一次乃是含激怒而發,威力自然不比先前,可是指風到處,蛇兒不但沒有受傷,反而挺身相撲,其中一條險些撲上陸小郎面門。陸小郎轉步閃身,躲過撲勢,左邊一蛇,攸而“啪!”地一聲,以尾當鞭,疾揮而至,功力之高,不下武林高手。

    雖然沒有擊中陸小郎,卻將附近一棵古樹,掃得攔腰而斷。“幹!想不到還是兩條受過武功訓練的靈蛇!”

    此時,陸小郎收盡狂傲之意,心中不再輕視,望着巨蛇,大聲喊道:“喂!蛇兄,你們是“松林毒奶奶”的徒弟嗎?我要見她,你們為何阻擋?”“吱……吱……”兩蛇同時發出一陣嘶鳴。蛇頭挺在半空中,上下移動了幾下,就是不肯讓路。“幹!自古道:好男不跟女鬥,好人不跟獸鬥!今日若不將這二蛇驅走,如何進得大門,如何見得‘松林毒奶奶’?”

    “倒不如施計調虎離山試試,陸小郎覺得為兩條懶長蟲費盡心機,未免有些丟人,但事實逼着他,使他不得不如此;他展開師門獨傳的輕功,忽跳忽躍,忽騰忽縱,左忽右,忽前忽後,雙掌不斷地拍向蛇身,一會兒輕,一會兒重,一招頑猴戲蛇,把兩條巨蛇戲弄得冒了起火來——一聲尖嘶,同時撒開石柱,分左、右兩路,向陸小郎實行包抄戰略,把他團團圍在當中,頭攻尾掃,急撲猛掃,弄得他險象嚴生,幾至敗這。

    陸小郎空有一身武功,能大斗斬情莊,卻直不過區區一個蛇門,真是丟人丟到家了,眼看兩蛇越離身越近,心下不由發一股狠勁。

    不再硬弄兩蛇死話,拼命揮出一掌打在一蛇的蛇尾之上,那蛇似乎已經覺察到這一掌的厲害,連忙一扭身,恰巧把渾厚的掌風躲過……

    然而應在它扭身避掌之際,陸小郎轉手躍出重圍,急向蛇門射去,剛進蛇門兩蛇又已追到!氣得陸小郎正要舉掌,兩蛇竟攀身纏到石柱之上,不再有所行動。陸小郎驚魂未定,望着兩蛇連連搖頭嘆息,暗道;“幹!這兩蛇已是如此難鬥,那“松林毒奶奶”的武功……”

    他不敢往下的想,反正今日進了毒窟,只有置生死於度外,不達目的,誓不甘休!此刻他站在石壁之內一棵樹下,眼前景象又是一新。

    不遠處有個土丘,土丘上建有三間茅屋;土丘下一條黑水浮潭,繞着土丘,潭上架着一個木橋,橋身長面窄,寬度反可容身,橋的兩旁,還有兩個紅得發黑的欄杆,欄杆的高度,相當驚人,當然是一座不可思議的怪橋!由地形觀察,要進茅房,非過怪橋不可;這橋性——

    難道還有玄虛嗎?

    陸小郎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怪橋,忽聽頭頂樹上,傳來一陣悉嗦嘩啦之聲;覺得後脖上一涼;接着,又覺得衣領裏一癢,心知不妙,忙探手一抓,一看,幹!手裏抓到的,竟是一隻毒蠍。普通的蠍子,毒就不小,這毒奶奶毒窟裏的毒蠍,其毒可想而知。陸小郎掌心一麻,趕緊把毒蠍往地上一摔——啊!

    陸小郎不由得驚呼失聲,原來樹上落下來的毒蠍,不止一隻,身前身後,左左右右,滿地都是,而且每隻距離相等,屁尾翹得很高,來回擺動,全身發抖,口中發出嘶嘶的怪聲,尚好並沒有攻擊的意思。哪來的這麼多毒蠍呢?他站在橋前,奇怪這橋為什麼造成如此窄?欄杆為什麼要造得如此高?及至近前一看;頓時又是一驚!因為那高度齊肩,紅得發黑的欄杆上,爬滿了千百條長短不一的蜈蚣。這樣窄的一座橋,如果這樣走過,豈不被蜈蚣吃得滴血不留?

    蜈蚣俗稱(百足蟲),那副樣子,多看幾眼,滿身都會起疙瘩;陸小郎面對着這座怪蜈蚣橋,不驚反喜,喜的是自己沒有上當,沒有變成蜈蚣的乾糧!

    他離開蜈蚣橋,走向黑水潭邊,估量潭的寬度,一次跳過不易,若是中間使一招晴蜓點水,分兩次跳過,當不到發生困難;同時,即使危險,也比過蜈蚣橋平安得多。還是過潭吧!他慢慢地後退兩步,準備轉身過望,不見人影,但聽傳音之聲又道;“小子藝高膽大智慧過人,既然能過蛇門,蠍陣,難道就過不了蜈蚣橋吧?蜈蚣橋明明是個陷井,那裏有過潭安全!陸小郎心內暗忖,因為他不知傳音之才是敵是友,未取輕易相信。

    傳音之聲冷冷道:“你小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蛇門,蠍陣乃真刀真槍,只有這最後一關蜈蚣橋,才是虛張聲勢的!是巧合?還是有意?他一時無法知道,地上的毒蠍,靜靜地望着他,他壯了壯膽,試着向前進了一步,結果沒有反應,又時了一步,又沒有什麼反應——

    他輕輕地笑了!原來只是虛張作勢的,主人家在故弄玄虛而已!於是,他低着頭,躲頭毒蠍,一步步地向外走,想離開這使人心驚肉跳的討厭東酉,可是他走了老半天,走得滿頭大汗,抬頭一看,還是繞着樹在轉圈子!這一下,陸小郎徵住了!難道是一個蠍陣嗎?既是蠍陣,便要悟出破解之法!

    陸小郎張眼細看,閉目靜思,當年也曾跟師父學過陣甲之術,伯以,不消片刻功夫,便被悟然大悟。於是左三右四,前七後五,方脱離蠍陣的困難,來到怪橋之前。

    這蠍陣完全利用人的恐怕心理而擺,並沒有什麼十分玄奧之處,如果被困陣中的人,沉不住氣,一旦動起手腳,擎動蠍羣,必定被咬中毒而死無疑。“松林毒奶奶”的用心,確實陰險毒辣之至。

    如此看來,以前來找她的人,也許也並非死於她的手下;因為蛇門,蠍陣都可以使人喪命,何需她再動手?

    陸小郎能過“蛇門”,破“蠍陣”,心中不禁燃起希望之火,暗忖只要能通過這個黑水潭,就可看到“松林毒奶奶”,為“色之牢”內的人求取解藥了?

    陸小郎心中有疑,朗聲問道:“幹!這潭有何不妥?”暗中傳音之人又道:小子休要不自量力,這潭乃千年毒蛟所居,你有多少能耐,可以一次跳過?老夫是因愛才而救你,不信你試試!

    陸小郎望着深潭黑水,滾滾生波,覺得那人的話有些道理,返身走加蜈松橋畔,瞪着兩旁蜈蚣發呆。

    這樣硬闖過去嗎?他心裏開始猶豫,這和在蜈蚣堆裏走過去有兩樣呢?千百隻蜈蚣,有上萬條腿,看它們爬呀爬的,擠來擠去,好象已經爬上自己心頭,弄得全身發麻。

    陸小郎越看心裏越不是味道,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手心一陣一陣地冒汗,眼睛一陣一陣地生花,腹內一陣一陣地想吐。好象千百條的蜈蚣,在自己喉嚨裏開比武大會,一會兒爬,一會兒跳,他實在忍不住了!仰首厲聲喊道:“我可以把它們毀掉嗎?

    “哈哈哈哈!”傳音之人狂笑道。有這份膽量的話,為什麼不敢過橋?唉!陸小郎猛吐一口悶氣,狠起一條鐵石心腸,向“蜈蚣橋”緩緩地行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想了這句老話,平常聽到厭煩,此時倒真應了實景,怕有什麼用呢?還能半途而廢嗎?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兩旁欄杆上的蜈蚣,搖頭擺尾,百尺蠕動,似乎馬上就要爬上陸小郎的肩膀嚇得陸小郎象個殭屍,兩手貼得緊緊的,生怕碰到蜈蚣老爺。陸小郎終於走完蜈蚣橋的最後一步,跨了地面。

    陸小郎雖然功力深厚,一身是膽,奈保鮮驅江湖,見識不多,加上年輕氣盛,定力欠缺,等他走完蜈蚣橋時,業已損元耗神不少,只覺渾身一軟,已跌坐地上,氣喘虛虛起來。這時一個紅衣老人飄至他身邊,見他面色蒼白,滿臉是汗,微微搖頭嘆了一聲,弓腰將他扶起,坐在他的背後,伸出一雙烏黑巨掌,頂到他的命門之上。

    片刻之間,陸小郎面色轉紅,緩緩睜開眼睛,但見背後坐的紅衣老人,一臉炭黑,兩屆雪白,不禁愕然問道:“老前輩,你怎麼是個男人?”紅衣老人聽得莫明其妙,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哈哈笑道:“老夫為什麼定要是個女的?”陸小郎驚道:“人家都説這裏住的是‘松林毒奶奶’,怎麼……”紅衣老人談談笑道:“噢!你是説那個瘋婆子?”陸小郎問道:“請問她在何處?”紅衣老人樂樂一陣怪笑,聳聳肩,道:“死了!”陸小郎猛地一徵,驚呼道;“死啦?”老人白眉微皺,怪聲喝道:“他死了你不高興?”陸小郎聽老人語氣不大和善,也冷冷道:“幹!我是來找她的。”紅衣老人沉聲問道;‘為什麼找他?”陸小郎道:“受人之託,找她取解藥。哼!紅衣老人一臉不屑神色,傲然地説:“她會解什麼毒?”陸小郎從來沒見過如此大言不慚的人,心中頗有些厭惡之感,十分不耐煩地道:“幹!你又會解什麼毒?”

    紅衣老人頭一揚,眼皮一抹,神氣活現地道:“你説老夫什麼毒不會解?”陸小郎心裏一震,不知他是亂吹,還是真行,嘴角一撇,故意問道:“於!移魂迷香你能解嗎?”紅衣老人兩道白眉一挑,極為不屑地道:“區區小毒,一包藥就行!”“真的?”陸小郎有些不信地反問一句.“騙小孩算不了本事!”紅衣老人象受過吹牛訓練,越吹越大,把個陸小郎吹得迷迷糊糊的摸不道一點邊際。

    他怔怔地望着紅衣老人,又問道:“松林毒奶奶是你殺死的嗎?”紅衣老人以手指着自己的鼻法,傲然道:“不錯!是我毒死的!”陸小郎駭然問道:“為什麼?”紅衣老人道:“只為小巫見大巫,老毒小毒,武林之中,除了老夫之外,絕不容每三個毒字!”

    陸小郎言道:“幹!有個叫七毒仙子的,你敢毒死她嗎?”説這話的目的,是想用連莊的大帽子壓他一下,減他一點威風.豈知紅衣老人聽了,瞪眼急問道:“你見過她?”

    陸小郎以為紅衣老人聽到七毒仙子之名,感到害怕,便得意的道:“於!當然見過,她對我還不錯哪!”紅衣老人一把抓住陸小郎,瘋瘋狂狂地喊道:“老實告訴我,她在哪裏?”陸小郎一看情況不對,畏懼地問道:“你是誰?”

    “哈!”紅衣老人道:“老夫正是那賤婢的師父!”陸小郎想不到這一陣子誤打誤撞的事會有那麼多,忙問道:“什麼?你是通天一毒?”紅衣老人將頭一點道:“不錯!”陸小郎嚇得臉色頓變,暗忖道:“幹!眼前這個黑鬼,居然是七毒仙子連莊所説的那個老毒蟲,怪不得一臉毒相!

    通天一毒仰天一陣狂笑,對陸小郎説道:“看你緊張得那副樣子!毒蛇、毒蠍、毒蜈蚣你都闖過去了,難道還怕我這個毒人嗎?”

    陸小郎一陣默然。通天一毒問道:“告訴我她在哪裏?”陸小郎問道:“幾天前她遇到我,她又走了,沒有告訴我她去哪裏?”

    通天一毒雙目一瞪,沉聲喝問;“此話當真嗎?”陸小郎答道:“絕無虛假!”通天一毒一聲冷笑,叱道:“笨蛋,遇到她為什麼不留住她?”

    陸小郎一聽他的口氣和七毒仙子一樣蠻橫無理,因此語氣冰冷地回道:“幹!她混身是毒,留她幹什麼?”

    “哈哈哈哈……”通天一毒縱聲狂笑起來,似乎又在為自己的徒弟感到驕傲,良久方止住笑道:“我總會找到她的!”

    接着,又面向陸小郎道:“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裏找那黴婆子有什麼事?”

    陸小郎答道:“在下陸小郎,受人之託,不遠千里而來,想找“松林毒奶奶”求取移魂迷香的解藥。”

    通天一毒略有驚色地問道:“什麼人中了移魂迷香之毒?”

    陸小郎答道:“斬情莊色之牢內,數十名武林高手,都中了此毒!”

    “噢!”通天一毒愕然道:“你又為什麼要替他們冒死來這奇毒之地求取解藥呢?”

    陸小郎義正詞嚴地説道:“於!救人之危,濟人之急,乃義不容辭之事,還望老前輩開恩。”

    通天一毒輕鬆地道:“算了吧!管那麼多閒事幹啥?讓他們一月毒發,失魂喪性,給斬情莊計跑龍套吧!”

    這種話能夠從他口中,如此輕鬆説出來,確令陸小郎不解。

    陸小郎怔神良久,方道:“幹!斬情莊居心叵測,蓄意統治武林,萬一這些高手心神喪失而被罵馭驅使。豈不要鬧得天下大亂嗎?”

    通天一毒道:“看你年紀輕輕的,居然也擔心起武林安危來了,讓他們鬧一鬧,有什麼不好吧?”

    陸小郎聞言怒生,厲喝道:“老前輩!你……”陸小郎本想罵他兩句,又恐怕惹上麻煩,不罵心又不甘,直氣得跺腳團團轉。

    通天一毒看到眼裏,越發覺得此子可以調教,因而頓起收徒之意,表面上仍冷冷地言道:“老夫一生殺人無數,尚不知‘救人’二字作何解釋?今日見你連闖兩關,不忍讓你最後一關失敗,才破例指點迷津,救你一命,為何還要得寸進尺?”

    陸小郎見話有轉機,忙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前輩你就大慈大悲多救幾條吧!”

    通天一毒乘機要脅,含笑道:“要我救人不難,只是你要依我一事!”

    陸小郎一樂,忙道:“幹!只有求解藥,十事我相依!”

    “好吧!通天一毒轉身向茅屋走去,走到屋前,倚門坐了下來,望着陸小郎,不知在想些什麼。

    陸小郎一心想早點得到解藥,早點回斬情莊救人,於是侷促着道:“不知老前輩叫我依你何事?”通天一毒面色一沉,緩緩言道:“我要你拜我為師,隨我習藝!”

    陸小郎心頭一震,忙道:“幹!我已有了師父,如何再能拜你為師?”

    通天一毒目射毒光,逼視住他,面有怒色。

    陸小郎心裏為難,拜這樣一個怪物為師,殺了了也不會答應。

    可是不答應到哪兒去弄解藥呢?他猜不出通天一毒收他為徒是何用意,只好又重複一次地婉言拒絕道:“第一,我已經有了師父,第二,你那些毒玩藝兒,我並不感興趣,第三,你已經有了七毒仙子武功那樣高的徒弟,何必再費心血調教我呢?”

    通天一毒被他這番話,觸動了心底痛處,憤然問道:“你師父是誰?”

    陸小郎道;“家師終南書生!”

    通天一毒不屑地道:“武林中哪兒有這種色?老夫連聽都沒聽過!”

    陸小郎微温道:“幹!你敢輕看我師父?”

    通天一毒搖頭嘆道:“我只是在為你忱惜,你的根骨奇佳,跟住瞎子走路,何時才能出人頭地?”

    陸小郎一聽,不覺怒火從心起,這老傢伙明明在挖苦自己的師父,真是豈有此理!忍不住猛然揮出一掌,指着通天一毒罵道:“幹!毒鬼,你敢罵我師父,我與你拼了!”罵完又要出掌,通天一毒伸手一擋,感慨地嘆了一聲,陸小郎對師父能有這番情義,越法使他覺得連莊的可惡,心想;“我要能有這樣一個徒弟多好!”

    陸小郎見他輕輕伸手,便能抵住自己一掌,知道便無法奈何得了他,又氣又恨叫道:“幹!你到底給不給解藥?”

    通天一毒怪模怪樣地搖頭道;“是你言而無信,豈能怪我?”陸小郎佛然道:“幹!你給算啦!我要走了!”

    通天一毒陰險地笑道:“你以為走得了嗎?”陸小郎冷哼道:“幹!神氣什麼?有什麼走不了的?能進來就能出去!”

    通天一毒緩緩起身,走到黑水潭邊,指着蜈蚣橋道:“你不妨試試,別説三關,這一關你能走過,老夫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陸小郎冷眼望着,哼了一聲:“這可是你説的!”言罷閃至潭邊,便要運氣過橋,可是-一

    此刻橋旁欄杆上的千百條蜈蚣,已經不象方才那樣安靜,個個張牙舞爪,到處亂竄,連橋身上也爬得滿滿的。

    陸小郎傻傻地指着,鋭氣全消,虎毒盡喪。通天一毒對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滿意,他舉手一揮,紛攏的蜈蚣,馬上恢復原狀,神氣十足地説:“老夫追蹤孽徒,來到中原,發現此地正合修身養性之用,便從松林毒奶奶手裏接過來,重新加以佈置。”

    “你方才能夠闖過‘文三關’,已經相當不易,如果再想闖過‘武三關’全身而退,縱有天大本領也是枉費心機?”陸小郎又是一驚!

    原來這“蛇門”、“蠍陣”、“蜈蚣橋”三關,還有文武之分,進來時,文的已經險些喪命,那武的更不知何等厲害了!

    通天一毒見他不語,又和顏悦色地道:“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否則,早就叫你死在蛇門外了!”陸小郎道:“既然這樣,請你放我走。”

    通天一毒聳肩笑道:“我又沒攔着你,只要有本事,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陸小郎氣到極點,可是。人家的話並沒有錯,自始自終,就沒動過他一根毫毛。有本事的話走嘛!

    通天一毒確實有意收他為徒,偏偏又碰上他這個忠貞不二的個性,知道沒有希望,卻又不肯死心,暗忖道:“這小子性情狂傲,硬的恐怕吃他不住,倒如在他面前亮出幾乎絕技,讓他心服口服之後,也許還有轉機。”

    忖罷,好言相慰道:“你一定要走,我絕不強留,急什麼?你我做個忘年之交。也不是壞事,來,來!咱們來聊聊!”

    説着便要去拉陸小郎的手。

    陸小郎嚇得連忙躲開、慌張地問道:“幹!你要幹什麼?”通天一毒縮回一支烏黑的巨掌,笑道:“時候已經不早,咱們到屋裏吃點東酉。喝兩杯好好聊聊,你再要走,老夫親自送出松林。”陸小郎默然舉步,隨他走入屋內。

    屋子裏——

    窗户上爬滿了蜘蛛,頂屋上爬滿了壁虎,牆上貼滿了四腳蛇,地上擠滿了癩蛤蟆,桌子上橫躺着一條竹葉青,逗着幾隻毒峯,頗像“游龍戲鳳!”

    這哪裏是人住的屋子!簡直是在開百毒會嘛!陸小郎返身退出——

    通天一毒一把拉住他道:“別怕,這些都是我最心愛的玩物,沒有我的命令,不會隨便傷人的!”“我想吐!”陸小郎確實有些噁心。

    通天一毒笑道:“這表示你武功雖高,定力不夠。”陸小郎唯唯否否,指了指那些毒蟲,皺眉道;“拜託!能請他出去嗎?”

    通天一毒笑了笑,走到桌旁,伸手摸着竹葉青光滑的身體,拍拍它的腦袋,説道;“客人又不喜歡你們,快走吧!”

    那竹葉青長約一尺,乃蛇國最毒之最,聽到通天一毒説話,尾巴一甩,向裏面一間屋子游去。剩下那些,見它一走,也跟着相機離開,於是,屋子裏平靜了!

    通天一毒望着裏面的門口,得意地説:“它是我的百毒將軍,可以代我指揮一切,説來你也許不信,這竹葉青雖然長僅一尺,但動起來矯健如飛,任何掌力都傷不了它。”

    陸小郎感到胸口一陣噁心,低頭不語。

    通天一毒又道:“早上我做了幾樣小菜,你先請坐,我去端來。”

    陸小郎哪有心情領受他的食物,皺眉道:“幹!不用啦,我吃不下!”通天一毒笑道:“既然來了就不必客氣,快坐。”

    陸小郎推讓道:“幹!我真吃不下去!”

    通天一毒倒是非常好客,連連揮手道:“哎……,坐,坐,坐!”

    陸小郎無奈,彎腰坐了下來,眼睛不時向四周張望,唯恐那些東西再度出現。

    通天一毒從裏面端來幾個盤子,擺到桌上,笑道:“這是‘清蒸百足’,這是‘紅燒蛛腳’,這是“紅燒蠍子頭”,這是……”

    好個豐盛的“百毒宴”!真是色香味俱全!

    看得陸小郎歪頭“哇”地一聲,吐了個痛快。

    通天一毒拿着筷子,兩手一攤,吃驚的言道:“我是怕你吃不慣,特別招待你吃熟的,怎麼沒吃就飽啦?平時我都吃生的,那樣味道更美,你看!”

    説着伸手一抓,把個正在裏間門口探頭看熱鬧的壁虎,隔空吸了過來,送入口中咬着就吃,並且吃得津津有味地言道:“這東西吃多了可以避寒,要不要嚐嚐?”

    陸小郎想吐,肚裏已經全空,嘔了兩聲,泄氣地拱着雙手道:“幹!好了,老前輩,我陸小郎算服啦!”“哈哈哈哈……”

    通天一毒張狂地笑着,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地來,望着陸小郎失魂落魂的狀態,沉着黑臉喝道:“服了就拜成為師。”

    “幹!少作夢!你乾脆殺掉我算了!”陸小郎霍然立身,眼神中透出怨恨之光,準備與他正式決裂!

    通天一毒見這小子如此倔強,正合自己脾胃,於是緩和了語氣,喃喃説道:“你小子也太死心眼兒,兩個老婆的人都有,為什麼不能有兩個師父呢?以你的根基,再加上我的毒功,江湖中哪裏還有別人的天下?”

    陸小郎憤憤地道:“要打天下,自己去打。何必把我也拖進去?你不是已經有一個徒弟了嗎?還要我幹什麼?”

    通天一毒傷感的來了一筷子珠腳,一邊吃着,一邊哀怨地道:“那丫頭我對她愛如已出,一心一意把她養大,誰知翅膀硬了,人也飛了,其實有你跟她在一起,最理想不過了,唉,我一定要找她回來!”

    陸小郎靜聽他打如意算盤,沒想到通天一毒不但有收徒之心,而且還有招親之意。

    當下誠心掃他的高興,故意加重語氣道:“幹!連莊恨透了你,她要練百毒真經,根本不會再見你!”“哼!”提到百毒真經,通天一毒氣憤立即又生,狠狠地言道:“我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幹!你到哪兒去找她呢?”陸小郎突然想到了含怒而別的七毒仙子連莊,不知現在何方。

    她在哪裏呢?

    那日七毒仙子連莊離陸小郎而去……

    一路上,芳心悽楚,眼淚直流。

    她的個性相當剛強,想做的非要做到,想要的非要拿來,認識陸小郎,不到兩天的時間,為什麼會愛得這樣瘋狂呢?她無法解釋!

    也許陸小郎給她的印象太深,也許陸小郎的魔力太大,想來想去,覺得就此放手,未免於心不忍.她喃喃自言道:“愛就愛得轟轟烈烈的,不必管太多!心態-轉,停步回頭,決心再去追上陸小郎。

    可是陸小郎已經離己多時,再加上途中接連遇到幾場災禍,行蹤飄忽不定,實在難以找起.

    一到洛陽,就聽説:“已經好久沒有人去找松林毒奶奶了!那陸小郎真是不知死話!”

    七毒仙子打探之下,找到陸小郎住過那家客棧,便逼留須人帶路前往松林毒奶奶之處。

    留須人苦苦哀求道:“娃娘,我們只是奉松林毒奶奶之命,負責給求毒酒的人帶路,你要找陸小郎,我不敢從命。”

    連莊一心急見人,怒吼道:“不管那麼多,你非帶路不可!”留須人見她如此蠻橫,不敢招惹,只好勸道:“陸小郎此去,如入虎口,九死一生,姑娘去了,也是白搭。”

    連莊一聽更急,拖着日須人走出客棧,喝道:“要命的話,少嚕嗦!”

    留須人被她一抓,奇痛傳心,愕然變色道:“去就去,丟了命可別怨我!”上了馬車,連莊笑道:“我七毒仙子偏不信邪,那什麼‘毒奶奶’能有多大神通!”

    留須人趕着馬車,怔怔地道:“姑娘叫什麼?”連主道;“我叫七毒仙女,不信她比我毒!”留須人沒有答腔,望了她一眼,迅速又把身子往外挪了一下,好象生怕會沾上毒的氣似的。

    連莊望着荒野漫漫,又道:“其實你告訴我怎麼走.就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留須人搖首道:“這條路只怕説也説不清楚。”連莊聽後,埋怨地叱道:“那麼你幹嘛還不肯帶我去?”“我……”留須人無言以對,乾脆閉口無言,使勁揮了一鞭,把一肚子委屈,發泄到馬兒身上。

    車到松林已是午後。

    七毒仙子下車走入松林……

    正是通天一毒在茅屋之中,對陸小郎強開“百毒宴”的時候!

    陸小郎經過一陣大吐特吐之後,肌腸轆轆,煞是誰受.通天一毒一個人狠吞虎咽,吃得很香,忽然感嘆道:“這丫頭非但不報養育之恩和調教之情,反而在我閉關潛修期間,丟下老夫一人一走了之!”

    陸小郎靜聽地聽着,也覺連莊做得有些過分。因為閉關修練,乃武人緊要關頭,如果遭到干擾,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斃命,通天一毒縱有不對之處,連莊也不該師父性命如兒戲。

    通天一毒想到連莊,越想越氣,氣得指着桌子罵道:“走了也不要緊,她居然還偷了我一本‘百毒真經’”。

    陸小郎忙問道:“幹!那本真經很重要嗎?”

    通天一毒沉聲回道;“豈只重要,簡直集天下毒學之大成!她拿去看不懂,可是一旦落入雖人之手,我這個通天一毒還神氣什麼?”

    陸小郎覺得她們師徒的決裂:非常值得同情,但不知應該同情通天一毒,還是同情七毒仙子!

    沉默半天,方始言道:“幹!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她,也許她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通天一毒猛拍桌子,怒叱道:“不管有什麼苦衷,也可以和我商量呀!我把她當自己親生女兒看待,什麼事沒依過她?

    陸小郎道:“幹;也許她是想從真經中,設法解除身上的劇毒?”通天一毒冷哼了一聲道;“能那麼簡單。就不叫真經了,萬一走火入魔.死了也還乾脆,要是弄得半殘半廢,不死不活怎麼辦?”

    “唉!”陸小郎沉嘆了一聲,似乎忘掉自己安危,一味想着連莊的問題,這毒鬼表面上恨她,要教訓她;從談話中,可以聽出他對她仍舊非常關心,那麼她為什麼要這樣狠心地走掉呢?

    不過,如果通天一毒真的發起脾氣來,找到連莊以後,可就夠她瞧的了!想到這裏,陸小郎又道:“幹!還是想辦法找回來,好好勸她吧!”

    通天一毒正想答話,驀地把臉色一變.側耳驚道:“咦!誰又來啦、’陸小郎聽有人來,連忙用心靜聽,聽了很久,仍聽不出有任布!動靜,再一仔細凝聽,一個急燥的聲音傳進耳鼓:“陸小郎!你在哪裏?”是她一陸小郎心中一動:“這不是七毒仙子嗎?”

    陸小郎驚呼出聲!通天一毒同時一怔。

    “不會吧?”陸小郎也許是在喃喃祈禱。

    “哼!”通天一毒臉色鐵毒般地怒哼了一聲,渾身發抖。陸小郎急得發慌,心想:“她萬一再闖進來,可慘了!”

    此刻,石壁之外、再度傳來聲音:“陸小郎!你在裏面嗎?”七毒仙子連莊,已經來到“蛇門!”纏在石柱上的兩條巨蛇,不知為了什麼,竟一動不動地、看着連莊走過了文三關的第一關。

    “哼,讓你孽徒先進來再説!通天一毒靜坐而待,自射狠光,陸小郎破門而出,站在茅屋門前,正打算通知連莊,她師父在這裏,誰知,他剛喚出:“連莊!你……”實感到身上一麻,啞穴被點,一句話説到一半,再也張不開口。

    七毒仙子望見陸小郎當門而立,還有一條活命,喜得眼淚奪眶而出呆呆站在蛇門之內,聲音顫抖地喊道:“陸……你……你還活着?”

    陸小郎神色木然,開不了口,心裏急叫道:“幹!連莊,你師父在這裏,別進來!”

    可是……

    連莊哪裏聽得見他的聲音?

    哪裏曉得他的遭遇?

    眼望着陸小郎不言不語,方心一酸,暗道:“這冤家,敢情是怕我又來麻煩他,仍在生氣啦?”

    於是,又高聲叫道:“那個松林毒奶奶還在嗎?”

    陸小郎依舊禾然呆立,不言不語。

    豈有此理,你還神氣什麼?連莊又使出倔強的性子?她縱身一躍,及至落地,如知進入蠍陣之內,低頭看了半天,忽然冷冷笑道:“我以為松林毒奶奶有什麼了不起,專門弄些小玩藝兒唬人!”

    她三步兩步走了出來,又一縱身,已經躍到黑水潭。邊,望着陸小郎,沒好氣地嬌吼道:

    “你是死人還是活人?嘴巴已不會動口啦!”

    説完這話,滿以為陸小郎會反罵幾句,可是陸小郎的修養,卻似乎突然高了起來,一聲也不吭!

    七毒仙子連莊站在潭邊,隔岸看人,發現陸小郎的神情,有些不大對勁,不禁霍然心驚,暗道:“原來這冤家被人點穴了,怪不得像個死人!”

    當下再猶豫,閃身蜈蚣橋前,準備過來沒想到這橋還有機關,見到七毒仙子,兩邊欄杆竟緩緩向外倒去,變成一個寬度的平面,待七毒仙子走過,又了恢復了原形。

    哼,雕蟲小技,不怕丟人!

    可憐七毒仙子,不知已身陷虎穴,還莫名其妙地自嗚得意,以為松林毒奶奶的機關奈何不了她!她走向陸小郎,揹着手,彎着腰,一直來回轉了半天,想煞煞他的威鳳,想尋他開心,冷笑道;“怎麼樣?不神氣啦?今日不是我七毒仙子前來,你這個陸小郎大俠,恐怕不在這裏站一輩子?”

    她歪着頭,斜盯着陸小郎,慢慢伸出一雙手來,輕輕拍了兩下,姿勢美妙之極,然後笑道:“冤家,以後別再對我那麼兇了!”

    陸小郎穴道一開,臉色立刻慘變,低聲喊道:“連莊你師父……。

    啊!

    嘿嘿嘿嘿一

    陸小郎話沒説完一

    七毒仙子正在驚恐——

    通天一毒冷笑着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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