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集:江湖不過游泳池
温馨紅顏
江湖不過游泳池
武林應許舞者憐
不許人間英雄老
忍見紅顏伴無情
第一章什麼是江湖?
值不值,只一字。
可是,就為了值與不值這個概念,足以讓多少人為之而生,為之受盡煎熬、折騰、傷心、傷身,而衣帶漸寬
終不悔,雖九死而未悔,甚至受千刀萬剮也不皺一皺眉,為的是維護自己心中的一個值字。
價值的值。
有人認為,愛是無價的,為了愛,什麼犧牲都值得。
有人可能認為恰好相反,也許他認為權才是最高價值,為了權什麼愛都可以犧牲、交換。
正如看一篇文章,一首詩,一本小説,有人認為就這種寫法不知所云,極之討厭,反正就是看不懂,但有人卻恰
好相反,就愛看這種寫法,這種筆調,甚至認為別人所不喜歡的才是他視為最珍貴的,最值得的。有些人,一生
維護一個人,一種觀念,一個愛好;有的人,一生只維護他自己,原則常變,瞬間便能將愛之慾其生的變為恨之慾其
死。
值是一個觀念。
觀念人人不同。
●
死也只是一個字。
這個字的下場卻都一樣:
亡
自古以來,帝皇將相,聖賢豪傑,梟雄大盜,元兇鉅奸,販夫走卒,男女中外,正邪善惡,莫不有死。
●
也許,諸葛先生無意要殺淒涼王。
長孫飛虹也無意要殺諸葛小花。
英雄之間,本無意相殘互戮。
但世上有一種局面,稱之為勢;
唯勢可把英雄或狗熊,逼入絕路,也逼入末路;
他們之間,必須用對決才能活下去。
但世上還有一種人,就稱作梟雄,或者,奸雄也行。
他們自己常不必對決,卻把英雄送上對決的擂台,他自己不必流血出力,就能坐收漁利,穩得成果。
我們常看到這種人:
這種人在平時對名權利慾,不管是整個集團家國的,還是一撮人一幫人的小小地盤和利益,無一不爭,無一不嗜
,無一不好,無一不奪,但一旦有敵入侵,或雙方爭執起來,這種人一定袖手旁觀,隔山斗虎,隔岸觀火,美其名曰
:不插手內耗鬥爭,不打算火上加油,其實,這種人,心裏巴不得正在英勇奮戰的英雄趕快完蛋,暗裏拉幫結派,落
井下石,倒打一耙,任外敵消耗戰士,任由家人或戰友一個個在奮勇作戰中倒地不起,再把英雄推上不住戰鬥的擂台
,最後鬥士都一一送上斷頭台,他再來收拾殘局,坐收漁人之利,成了不戰而勝的最後贏家。
是有這種人。
例如蔡京、李彥、童貫、梁師成,不管新舊黨之鬥,真正有心改革或有志強國的重臣名士,好像韓琦、王安石、
司馬光、蘇東坡、範純仁、韓忠彥這些豪傑之士,有識之士,均一一對消互耗,不是卸職,就是流放,或鬱郁而
終,剩下的卻是這些把英雄迫上敵陣力盡而歿,卻在舞台幕後操縱一切、偷笑暗慶的梟雄。
蔡京得到天子的信寵。
皇帝趙佶也不是笨人,他也有清醒的時候,有幾次都省悟到蔡京兄弟、父子的狼子野心,為禍社稷,幾次決心將
之貶謫,奈何還是重新信寵蔡氏一族。蔡京進讒,再運用他的權勢,使皇帝周邊的人,重重包圍了皇帝,於是趙佶對
他的話就深信不疑,要除掉誰就幹掉誰,要對付誰誰就斷斷逃不了。
但還是有例外。
自在門就是一個例外。
皇帝可以對付忠臣名將、黎民百姓,但唯一可以對他抗命的,就是叛逆。
造反的反正已把性命豁出去了,才不聽他的聖旨;哪怕玉皇大帝天庭下旨,他們也大可置若罔聞:
連命都不要了,管他有沒有天,更管你是不是天子!
對付這種不要命的人,連蔡京兄弟、父子,這種手握大權的人,也沒有辦法,至少,沒有把握。
因為江湖上的能人,還是很多的。
武林中的高手,還是大有人在。
只要這些高人不服,不惜以身犯難,行弒皇帝,儘管天子身邊,防衞森嚴,而皇宮裏外,精兵滿布,但這些大內
侍衞、禁宮護駕,要抵擋那些練就一身絕藝,倏至奇來如入無人之境的絕頂高手,還是無濟於事的。
世上總有這些能人,總能無視於險阻強敵,不怕千軍萬馬,也能達成任務。
權貴就是怕這種人。
這種人不愛錢,不好權,不要命。
唯有這種人無法收買。
偏偏又是這種人能練成絕世武功,或者,能成就絕藝。
甚至可以説,就是因為他們在性情上的狷狂不羈、百無禁忌、敢於不流俗、勇於不容於世、無懼於捨命取義、殺
身成仁,獨行其是,百折不撓,才能會心聚精練就一般俗世中人所練不成的過人絕藝,才能成就一些庸碌之士所成就
不來的蓋世功業!
所以當權的人,手上不一定有人才,當權而開明能容的人,人才一定會有,但真正的不世之才,還是未必為之所
用,除非是像曹操、劉邦、劉備這種絕世梟雄!
那怕是天才,也一樣怕這個:
剌客!
他們身邊的衞士,不一定沒有高手,但仍未必能抵擋得住一個絕世的剌客!
正統的武士未必能製得住這些無視於一般武藝,超拔出一般武學的高手!
對付他們有方法,唯有:
以惡制惡。
以武鬥武。
以武林規矩制裁武林。
以江湖道義治理江湖。
養高手來對付高手。
培殺手來剋制殺手。
因此,像諸葛先生的自在門這一脈江湖的人物,皇帝非但不想翦除,還巴不得結納收攬,成為他們最須藉助
的保護力量。
所以,皇帝對於蔡家或朱勔、王黼讒言,盡廢朝中大臣,但也不願、不欲更不敢把諸葛這一脈能士驅逐廢謫。
就這一點,絕對聽不進去。
事關個人生死安危,這點關節,趙佶一點也不含糊。
何況,諸葛先生等人,也當真立了大功,一度救駕,二度退敵,功不可沒。
皇帝趙佶,雖然荒淫,耽於逸樂,但説什麼也還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故此,無論蔡氏一族與朝中六賊如何彈劾、進讒,但諸葛先生、元十三限、淒涼王、瞽目神捕、舒無戲、一爺、
哥舒仇眠、大石公,以及他們麾下的名捕、青龍等門徒子弟、地位、安危,依然屹立不動。
蔡京、蔡卞、蔡攸等權臣奸官,見計不得逞,便擬用以武林人對付武林人,江湖人殺戮江湖人的方法,來清除
自在門這個心腹之患。
因為武林中也有另一種敗類,江湖上也有另一種流氓,他們特立獨行,不是為了成仁取義,不是為了報恩還情,
而是純粹為了一己之私,個人大欲:
權。
名。
利。
色。
所以,他們之中一定會有人捨我其誰、大義滅親的站出來,一面以自己反權威為藉口,建立自己英雄式的形象與
權威,更會找到理由,以一些大仁大義的名目,以達成自私自利的欲求,他們會個別行動擅奪掠劫,一旦自知力量不
足,也會以正義為號,主持公道之名聯合勾結,全力破壞毀滅原有的秩序,然後他們在燒殺殆盡後,又再在內部分裂
,並對新的秩序毀滅破壞,直至玉石俱焚,生靈塗炭,哀鴻遍野,永無寧日為止。
戰亂均從此來。暴民得勢,苛於厲政,一把火燒了阿房宮,一舉手坑了二十萬軍兵,一個命令打砸毀壞了千年文
物,但因這一點狂野的權欲而來。
不過對當權、當朝的人而言,這種江湖上不要命的死士,正好可以利用來滅絕、對付武林中不怕犧牲的死士!讓
他們在內部分裂,利用他們的莽烈和不肯團結,從而分化,逐個擊破,讓他們之間,兩敗俱亡,而掌權者從中得利!
其實,朝廷也是另一個武林。
武林就是在野的朝廷。
人問:什麼是江湖?
嘗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實不然。江湖就是風波,江湖就是浪潮,江湖就是鬥爭。
江湖裏有什麼?
有魚。
如魚得水。
魚還是得回到江湖之中,才能相濡以沫。
不過,一旦回到江湖中的魚,又回覆自然天性:
大魚吃小魚。
小魚吃小蝦。
小魚夠兇,一樣能反噬大魚。
小魚夠多,同樣可以將大魚分而食之。
人在江湖生存,跟魚在江湖裏存活,不但道理是一樣,連天性都完全一樣。
人就是上了岸的魚。
有些人認為江湖不過是小説裏上的事,以為武林只是永不實際的傳説。
其實乃誤。
那是未經世面的人所作的質疑。
江湖無處不在。
有鬥爭就有江湖。
不管是人是獸,都一樣!
這道理千年前不變,千年後依然存在。
第二章江湖在哪裏?
江湖在哪裏?
心裏。
●
只要你在,我在,有兩人在,就是江湖。
●
是以,朝廷也是一個大江湖。
如果人認為江湖只是幫派鬥爭,那麼,朝廷本身就具備了一切鬥爭的質素,不管從它建立、興起、得江山、
治天下、腐化、衰敗、崩潰、滅亡整個過程,都是一個大幫派的樓起樓塌、起承轉合而已。
所以別説現實裏沒江湖。
那是騙人的話。
別説真即時沒有武俠。
那是騙自己的話。
只要你曾興起過:巴不得站出來講幾句公道話,或者,還能有一怒出手教訓某些人一頓之火氣,那麼,
你自己也正是武俠,不折不扣的武(只是尚未行動),貨真價實的俠(只不過還沒去行)。
●
如果説,朝廷是正統化了的江湖,拿了執業牌照、準證批文的武林,那麼,外頭的江湖,草莽的武林,只是一個未得
天下,沒得合法認可的朝廷而已。
這樣説來,在這一刻裏,一點堂中,就是一個小的江湖。
這一場格鬥,是兩派(或以上)實力的對埒,不管生死成敗,都是似曾小小興亡。
要是這時候還有人問:
江湖在哪裏?
答案是:
在這裏。
就在這裏。
在一點堂裏。
●
也在無情的心裏。
●
這便是江湖。
不管你遇到過多少次攔途的格鬥,多少次長街的械鬥,多少次一言不發的暗襲,多少次你最信任的人卻在一點堂
內或其他任何一個地點出賣了你,多少次與你不相熟但卻很相知的朋友誓死為你作戰到底,這便是江湖。
令你熱血賁騰的江湖。
令你心如槁灰的江湖。
使你心喪欲絕的江湖。
使你絕處逢生的江湖。
有些人聽到這兩個也一股熱血上衝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江湖。
有的人乍聽這句話也如同電殛避之不迭寧死也不回顧一眼的江湖!
月亮映照過多少繫馬解甲於篝火旁的江湖。
太陽閃亮過多少兵刃飲血槍鋒犀利戰死沙場的江湖。
你所愛的江湖。
我所恨的江湖。
你我所念茲在茲、無時或忘的江湖。
●
就在這一刻裏,神侯府一隅,一點堂內的大戰,對整個殺盡萬民而得天下的朝廷而言,只不過是一方池塘。
一個游泳池。
●
江湖不過游泳池。
武林應許舞者憐。
不許人間英雄老。
忍見紅顏伴無情。
●
如果當作朝廷就是合法的江湖,朝廷以外的世界是一座大江湖,那麼,一點堂的派系力鬥,就變得脈絡分明,一
點也不含糊了,也不算得上太複雜了。
自在門一脈,已分成兩支:
懶殘大師是門裏的大師兄,因受過重大創傷,近年已銷聲匿跡,半作閒人,半作廢人,或如他自己所言,是半活
半死的人了。
甚至,據他的弟子沈虎禪所傳出來所提出來的説法是:家師認為,他是生不如死,不如不活。
生不如死,不如不活。
為什麼?
問的人很多。
但沒有人回答。
只有一次,天衣居士作了個回答!
●
大師兄是哀莫大於心死。
●
哀莫大於心死。
連心都已經死了,活來還有什麼意思?
●
天衣居士還是比較瞭解大師兄葉哀禪的,畢竟,許笑一這個人也比較細膩,比較重人情世故,也比較功名不赫。
懶殘大師在成為大師之前,也是在江湖上大鬧大砸一番才受傷遇創,最後俠蹤沓然,生死未知。
諸葛小花排行第三,卻是足智多謀,深謀遠慮,慮必有得,得失有度的人物。他既得天子信任,又得朝廷倚重,
連江湖上三山五嶽,都以他馬首是瞻,同時他又兼管六扇門、大理寺冤獄決疑,平反錯案,活人無數,又與宦官、奸
臣明爭暗鬥,爾虞我詐,鬥個好不熱鬧,再怎麼説,他都是自在門代表人物,身兼重任的大人物。
天衣居士雖醫卜星相、琴棋書畫、花鳥蟲魚,琴瑟簫笛,無一不精,無有不擅,但他天性淡泊,無為沖虛,只獨
善其身,不求聞達,固守白鬚園,誠心正意,只栽培一個弟子,只着意一個兒子。
至於排行第四的元十三限,是個性情尖刻,額角崢嶸,豪氣干雲,傲氣沖天的人。他做人行事,愛生恨死,妒惡
如仇,也嫉仇如惡。他才氣過人,際遇卻不怎麼如人,所以相比之下,愛情功名,均不如諸葛,諸葛的苦心勸諫、禮
讓,他卻因失意,或遭外人訕笑,他卻歸咎為諸葛對他佈署包圍或刻意羞辱,所以嫉恨愈深,性情愈加乖烈。
是以,雖同在自在門一脈,懶殘大師俠隱潛龍,天衣居士淡泊明志,元十三限卻處處與諸葛先生作對,真正
維持韋青青青所創自在門淑世、濟世的,就只有諸葛正我。
當然,自在門中,還有一些高手能人,有的本就是受過韋青青青之恩德,獲收編入門下的,有的是諸葛小花
生死之交,有的是諸葛先生自己招攬,收養的青年豪傑之士,也有的跟諸葛有着過命的交情,不計在江湖上應合的,
光是在朝廷中布伏的就有大石公、哥舒仇眠、舒無戲、舒大坑、李玄衣、大笑姑婆、蕭劍僧、鐵遊夏、盛崖餘、崔略
商等人,雖遠未及蔡氏一族,聲威震懾天下,但仍可以算得上很有點影響力,必要時,足以左右大局。
只是枕榻之上,豈容別人鼾睡?
蔡氏父子、權相一族,知道自在門不滅,隨時受到傾輒、牽制,不能任意妄為,所以,處心積慮,佈署已久
,矢要殲滅一點堂。
可是,沒有聖旨皇命,就剷除一點堂,形同置皇帝安危於罔顧,萬一追究起來,可是滅族之罪。
所以,要滅自在門,得要有藉口,而且,還要有實力。
宋制以來,一向優遇士大夫,不以言罪人,不將諫官以死問罪,何況,諸葛先生還身兼諫言、侍讀、保駕、敉亂
、治獄,五個雖無名銜但有實責的半在江湖半朝廷的人物,蔡氏三父子雖將他恨得牙嘶嘶,巴不得食其肉而啖其骨,
但要明目張膽,下手誅殺諸葛先生,一是恐會觸怒聖上,二是隻怕萬一收拾不了他,還反過來給他收拾了。
像諸葛先生這種人,無論是正是邪,是敵是友,若不能一舉擊殺,一次拔除;那任是誰也不敢公然得罪他的。
做人,做到像諸葛正我這樣地位不可動搖,羣邪辟易,奸佞震怖,忠良之士,馬首是瞻,也真是一種莫大的成就。
但對諸葛先生而言,也正是一種莫大的壓力。
對自在門來説,更隱伏了極大的危機。
樹大招風。
剛而易折。
深諳黃老之術的諸葛和他一眾幕僚,又焉會不清楚這個做人處世的大道理?這些沉潛明哲保身、張揚強盛易
滅的禁忌?
第三章江湖無所不在
知之。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
多少聖賢豪傑,盡知人情險惡,宦途艱險,但到底還是冒險犯難,言其敢言,明知不可為而義所當為者為之,結
果還是知道、明理、但卻仍不能以身避之,只好以身殉之。
故而,知道又如何!
能如何!
●
一個人,除非不想好好做個人,好好做些事,一旦要做個頂天立地的人,做些驚天動地的事,那麼,你知道多少大道
理都沒有用,瞭解各種禁忌條例與規避方式都不管用,因為你還是會走鋼索,仍然會去冒險,甚至明知不能退保全身
,依然會去犯難。
要做大事就難惜一己之身。
這種情形,哪怕你如何智能天縱,怎樣技冠天下,如何卓爾不凡,就算威震天下,也免不了要付出慘痛代價。
目前朝廷中各路顯貴權臣,也各自招攬人馬,各自壁壘森嚴。
蔡京招攬了元十三限。
這形同打擊了敵方的要害。
自在門諸葛先生缺少才氣縱橫的元十三限的助力,反而添了元十三限這樣的大敵,實力可謂大為削弱,
而且,這強敵與自在門有極深厚的淵源,想消滅打擊,也有諸多顧忌,可以説是諸葛集團中的一個死穴。
另外,蔡京也收攬了不少奇人異士,武林高手,其中孫收皮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蔡京深謀遠慮,佈署自不會是單方獨味,他曾數次遭貶,宦途起伏,並非由頭到尾均一帆風順,故佈署深沉,眼
線廣伏。
他在江湖上佈下了個枱面上號召各路人馬、號令三山五嶽的人物叫天王,但叫天王的身份又撲朔迷離,
讓人倏忽難測,卻只聽命於他。
他又在武林中伏下了一個萬人敵,這人身份更加詭秘,處處牽制正道武林和對付的勢力;可是萬人敵實力一
旦坐大,有時敵友難分,甚至反過來以江湖上的力量脅持了蔡京一黨的行政。
他還結納武林中一代怪傑九幽神君,暗中收買多指頭陀這些好手,更操控了好些殺手集團,為他賣命。
蔡京一向老奸巨滑,以他的看法是:
對付政敵,他一向決不手軟。
他既然可以敗部復活,重新當權,自然,就不會再留破綻予人彈劾,並且決不再留情臉,讓當日排斥過他的人有
活路。
一向都除敵務盡,斬草除根。
他每一次能重新再起,重頭翻身,再一次身居高位,手握生殺大權之際,他都在心裏冷冷恥笑他的敵人:
怎麼那麼蠢!
怎可以讓敵人有東山復出之機!
怎能讓倒下去的人再起來對你作報復!
所以他一定不予人像他一樣,有死灰復燃、歷劫重生之機!
他要將政治上對立的人趕盡殺絕。
萬一下不了手,至少,也要削藉流放,要政敵永遠回不到朝廷,如此,便可免後顧之憂。
宋祖制不殺文臣,蔡京一門便先用羅織治罪,然後坐連,即不可明殺,便將之流亡,等到了鄉野荒涼之地,他暗
令他的江湖人物下手殺人,那些以為雖不保爵位仍可保全身的忠臣名仕,臨死還不知何事,喪命鄉野之後,
就算有鄉吏回報朝廷,萬一皇帝念舊問起詢及,最多也只是側聞不堪跋涉,難禁風霜,殆命於途,至多也為之感慨一
陣,嘆息半聲。
如此處置,一代忠良,盡成白骨。
蔡京也私養了不少武林高手,為他效力,但在朝在野,也聯結了不少權臣名將,與他狼狽為奸,互為奧援,例如
童貫,或如朱勔,又如梁師成,更如王黼,再如李彥,莫不是與他互相利用,結成牢不可破的陣容。
哪怕是術士方士之流,只要得趙佶信取重視,他也刻意拉攏賄賂,在皇帝身邊,左右四圍,形成一張強大的保護
網,沒有他的允可,誰也攻不進來,誰也走不出去。
像張懷素、林十三真人、林靈素這些方士奇人,都盡收為他的心腹,為他在皇帝面前,甘辭美言,盡取皇帝
歡心。
只有一種例外。
有一種人能攻破這張他所佈下的天羅地網。
那就是俠士。_
真正的俠,不愛其軀,不惜其命,摩頂放踵,凡有大義必捨身以赴,這種不愛錢不怕死的人,偏偏就能攻破這張
網。
所以能守住這張網的人,就要靠諸葛小花和元十三限這等奇人異俠。
不然,要是殺了皇帝,那就形同殺了一直投資給他的大老闆,也等於摧毀了他權力的來源,光是為了這點,
蔡京一族,也得力保趙佶安危和寶座。
而且,殺手即可殺皇帝,一樣可以殺宰相。
蔡京本身也岌岌可危。
他自知造孽太多,要殺他的人,恨之入骨的人,遠遠要比對付天子的人要多。
而且還多出許多。
所以他養士,尢其注重收攬高手異人,來保護自己,保住他的性命。
哪怕帝皇將相,只要是人,都會被殺人,都有給殺死的可能。
秦皇掃六合。贏政足以是不世獨夫了吧,在博浪沙之役,張良椎之不死,不是因為贏政殺不死,而是秦皇夠狡滑
,使張良誤中副車。
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漢高祖。劉邦夠是一世之雄了吧?項羽在垓下、鴻門,兩次均沒殺得了他,是因為太自負,太
相信敵人,才沒有把握好時機。
挾天子以令諸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曹操夠是一代梟雄了吧?他幾次能大難不死,除了他本身
夠狡獪之外,主要是他能用奇人異士,能市恩於勇武之徒,為他賣命,甚至代他送命。
黑鴉兵所向披靡,沙陀李克用夠一方吒叱之雄了吧?他之所以酒醉遇襲,身陷朱温大營而能殺出重圍,能不死只
是因為他身伴的死士為他而戰死,這才保住了性命。
沒有人比蔡京心裏明白:
江湖不止在武林。
也在殿堂。
在家裏。
在人間。
●
江湖,本來就無所不在。
●
所以,他連任用武將方面,也刻意調派了一些他視為心腹、刻意提擢的武林人物,例如驚怖大將軍凌落石便
是其中他較得意的一位;同理,在京城武林,他也安排了六分半堂,與他互相呼應,明來暗往,私下勾結。
他深知宋廷有制,重文輕武,是以再重用像凌驚怖、萬人敵、叫天王、東方蜘蛛、雷老總這類人物,他們也未必
有日能有機會將勢力入侵朝廷,而這些江湖人久歷風刀霜刃,對武林中的腥風血雨早已生厭,反而對朝廷名權官祿,
威武風光,無限響往,至為垂涎。
他也正好迎合這些人的心態,加以利用,成就了他在朝在野,均有首屈一指,拔之不去,除之不盡,無垠無涯,
根深蒂固,無所不在的強大勢力。
三江湖無所不在
知之。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
多少聖賢豪傑,盡知人情險惡,宦途艱險,但到底還是冒險犯難,言其敢言,明知不可為而義所當為者為之,結
果還是知道、明理、但卻仍不能以身避之,只好以身殉之。
故而,知道又如何!
能如何!
●
一個人,除非不想好好做個人,好好做些事,一旦要做個頂天立地的人,做些驚天動地的事,那麼,你知道多少大道
理都沒有用,瞭解各種禁忌條例與規避方式都不管用,因為你還是會走鋼索,仍然會去冒險,甚至明知不能退保全身
,依然會去犯難。
要做大事就難惜一己之身。
這種情形,哪怕你如何智能天縱,怎樣技冠天下,如何卓爾不凡,就算威震天下,也免不了要付出慘痛代價。
目前朝廷中各路顯貴權臣,也各自招攬人馬,各自壁壘森嚴。
蔡京招攬了元十三限。
這形同打擊了敵方的要害。
自在門諸葛先生缺少才氣縱橫的元十三限的助力,反而添了元十三限這樣的大敵,實力可謂大為削弱,
而且,這強敵與自在門有極深厚的淵源,想消滅打擊,也有諸多顧忌,可以説是諸葛集團中的一個死穴。
另外,蔡京也收攬了不少奇人異士,武林高手,其中孫收皮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蔡京深謀遠慮,佈署自不會是單方獨味,他曾數次遭貶,宦途起伏,並非由頭到尾均一帆風順,故佈署深沉,眼
線廣伏。
他在江湖上佈下了個枱面上號召各路人馬、號令三山五嶽的人物叫天王,但叫天王的身份又撲朔迷離,
讓人倏忽難測,卻只聽命於他。
他又在武林中伏下了一個萬人敵,這人身份更加詭秘,處處牽制正道武林和對付的勢力;可是萬人敵實力一
旦坐大,有時敵友難分,甚至反過來以江湖上的力量脅持了蔡京一黨的行政。
他還結納武林中一代怪傑九幽神君,暗中收買多指頭陀這些好手,更操控了好些殺手集團,為他賣命。
蔡京一向老奸巨滑,以他的看法是:
對付政敵,他一向決不手軟。
他既然可以敗部復活,重新當權,自然,就不會再留破綻予人彈劾,並且決不再留情臉,讓當日排斥過他的人有
活路。
一向都除敵務盡,斬草除根。
他每一次能重新再起,重頭翻身,再一次身居高位,手握生殺大權之際,他都在心裏冷冷恥笑他的敵人:
怎麼那麼蠢!
怎可以讓敵人有東山復出之機!
怎能讓倒下去的人再起來對你作報復!
所以他一定不予人像他一樣,有死灰復燃、歷劫重生之機!
他要將政治上對立的人趕盡殺絕。
萬一下不了手,至少,也要削藉流放,要政敵永遠回不到朝廷,如此,便可免後顧之憂。
宋祖制不殺文臣,蔡京一門便先用羅織治罪,然後坐連,即不可明殺,便將之流亡,等到了鄉野荒涼之地,他暗
令他的江湖人物下手殺人,那些以為雖不保爵位仍可保全身的忠臣名仕,臨死還不知何事,喪命鄉野之後,
就算有鄉吏回報朝廷,萬一皇帝念舊問起詢及,最多也只是側聞不堪跋涉,難禁風霜,殆命於途,至多也為之感慨一
陣,嘆息半聲。
如此處置,一代忠良,盡成白骨。
蔡京也私養了不少武林高手,為他效力,但在朝在野,也聯結了不少權臣名將,與他狼狽為奸,互為奧援,例如
童貫,或如朱勔,又如梁師成,更如王黼,再如李彥,莫不是與他互相利用,結成牢不可破的陣容。
哪怕是術士方士之流,只要得趙佶信取重視,他也刻意拉攏賄賂,在皇帝身邊,左右四圍,形成一張強大的保護
網,沒有他的允可,誰也攻不進來,誰也走不出去。
像張懷素、林十三真人、林靈素這些方士奇人,都盡收為他的心腹,為他在皇帝面前,甘辭美言,盡取皇帝
歡心。
只有一種例外。
有一種人能攻破這張他所佈下的天羅地網。
那就是俠士。_
真正的俠,不愛其軀,不惜其命,摩頂放踵,凡有大義必捨身以赴,這種不愛錢不怕死的人,偏偏就能攻破這張
網。
所以能守住這張網的人,就要靠諸葛小花和元十三限這等奇人異俠。
不然,要是殺了皇帝,那就形同殺了一直投資給他的大老闆,也等於摧毀了他權力的來源,光是為了這點,
蔡京一族,也得力保趙佶安危和寶座。
而且,殺手即可殺皇帝,一樣可以殺宰相。
蔡京本身也岌岌可危。
他自知造孽太多,要殺他的人,恨之入骨的人,遠遠要比對付天子的人要多。
而且還多出許多。
所以他養士,尢其注重收攬高手異人,來保護自己,保住他的性命。
哪怕帝皇將相,只要是人,都會被殺人,都有給殺死的可能。
秦皇掃六合。贏政足以是不世獨夫了吧,在博浪沙之役,張良椎之不死,不是因為贏政殺不死,而是秦皇夠狡滑
,使張良誤中副車。
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漢高祖。劉邦夠是一世之雄了吧?項羽在垓下、鴻門,兩次均沒殺得了他,是因為太自負,太
相信敵人,才沒有把握好時機。
挾天子以令諸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曹操夠是一代梟雄了吧?他幾次能大難不死,除了他本身
夠狡獪之外,主要是他能用奇人異士,能市恩於勇武之徒,為他賣命,甚至代他送命。
黑鴉兵所向披靡,沙陀李克用夠一方吒叱之雄了吧?他之所以酒醉遇襲,身陷朱温大營而能殺出重圍,能不死只
是因為他身伴的死士為他而戰死,這才保住了性命。
沒有人比蔡京心裏明白:
江湖不止在武林。
也在殿堂。
在家裏。
在人間。
●
江湖,本來就無所不在。
●
所以,他連任用武將方面,也刻意調派了一些他視為心腹、刻意提擢的武林人物,例如驚怖大將軍凌落石便
是其中他較得意的一位;同理,在京城武林,他也安排了六分半堂,與他互相呼應,明來暗往,私下勾結。
他深知宋廷有制,重文輕武,是以再重用像凌驚怖、萬人敵、叫天王、東方蜘蛛、雷老總這類人物,他們也未必
有日能有機會將勢力入侵朝廷,而這些江湖人久歷風刀霜刃,對武林中的腥風血雨早已生厭,反而對朝廷名權官祿,
威武風光,無限響往,至為垂涎。
他也正好迎合這些人的心態,加以利用,成就了他在朝在野,均有首屈一指,拔之不去,除之不盡,無垠無涯,
根深蒂固,無所不在的強大勢力。
第四章有鬥爭就有江湖
所以,正如天子只能有一個,蔡京,也只能有一個。
蔡京上台拜相之後,便先砸了新黨的代表人物王安石等人,毀了舊黨的精神領袖司馬光諸公,便是為此之故。
他是獨一無二的。
大權不容人分享。
在蔡京遭貶逐之時,他未嘗到不是沒有想過:他日還能輝煌騰達時,決不再貪得無厭,只要能一展抱負,平步青
雲,那就算了,不要再往高峯走、極處行,要不然,萬一再垮下來,只怕摔得更慘、跌得更重。
可是,當他又能復相再出,重新掌握大權之時,他反而想到:還不夠,還要更多、更強、更大、更好!
而且,他反而憬省到:這一次,權不可再失;再失,就輸得更徹底了!所以,一定要贏,而且還要贏到底,要贏
到底,就得要不擇手段,把政敵趕絕,把對頭殺光,把天子玩弄於股掌之上,把家國社稷全攏在袖裏。
故此,他決不能容諸葛。
可是,若由他親自下令殺諸葛小花、滅自在門、毀神候府、攻一點堂,一旦傳了開去,或有其他派系多事查明,
稟報皇上,天子追究下來,他恐怕也耽待不下來,説不過去,後果也不堪收拾。
他可不想又一次被貶謫。
失勢的滋味太難受。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有鬥爭的地方就是江湖。
武林只是刀來劍往的殺伐江湖,真正的險惡江湖,卻是笑裏藏刀,不動聲色,佛口蛇心,敵友難分的。
蔡京是鬥爭大師。
他的鬥爭術其實要比他的字和畫更高明。
他雖然掌握了朝政大權,但畢竟還是有所顧忌的:例如宮內的太監頭領米蒼穹,他就無法操控;宮中第一帶刀侍
衞一爺,他也還摸不清底細;術士王老志和張虛白,他也弄不透他們的道行與態度。對蔡京而言,更可怕的是兩個他
絕對控制不住的人,一個便是名動天下的方巨俠,自哲宗以來;義行俠績,名滿天下,功德手段,振奮人心,可是蔡
京始終無法招攬這等視功名為無物的不世志士。
另外還有神人奇士關七,哪怕蔡京就算收買了半個迷天盟,都沒辦法讓這個完全無法捉摸他武功高低,
所求何事,甚至還無法證明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白痴,甚至有的武林同道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一個人!或者,連他所
主持的迷天盟也比較好掌控。他正要迷天盟為他幹一些神不可知鬼不可覺的大事。
當然,在京城還有許多不讓他攏括,卻比較支持神侯府的組織,例如金風細雨樓的蘇遮幕父子子要
比父更狠更辣也更不受操縱以及發夢二黨的市井之徒領袖人物:
温夢成。
花枯發。
擅於鬥爭的蔡京,當然想肅清這些異已,他本身就形成了一個江湖。
比外面仇殺的江湖更陰險,更歹毒、更不擇手段,為禍更深遠廣大的江湖。
故此,蔡京要解決將建立的神侯府,以及意圖摧毀一點堂,他大可不必親自出手,而假他人之手。
他要假人之手,人多隻以為是他的政敵、同僚,倒如李彥、梁師成、童貫之流,其實,他假的不只是
外人之手,他也同樣假自己人之手,家人之手。
他的家人,當然包括正當權,據位不比他小,掌權不比他少的胞弟蔡卞,還有正扶搖直上,在皇上面前新寵
的親子蔡攸。
在朝廷的鬥爭裏,現實的江湖裏,像蔡京這種人,自是連自己的都防,自家人都鬥,連一家人都不放過。
現實裏的江湖,一向要比小説裏的更殘酷這一點,只有不讀史和不肯面對現實的人,或根本涉世未深的人才
不置信。
不信?沒有關係。相信的人也許反而可以在悽風苦雨水深火熱的考驗中堅持激濁揚清,揚善棄惡,持志不懈,見
義勇為。對那些未經世事一味自以為清高憤慨而驟陷入大染缸中的年輕朋友,一個江湖大浪打下來,一陣武林大風颳
過來,不是沉下去了,沉到底了,偶爾上來再冒幾個憤憤不平的泡沫,不然,就被橫掃出去,掃到世外高人不食人間
煙火的地段七孔生煙一逕兒冒火去了。
●
當時蔡氏一族,權傾天下,一門三公相,寵愛榮耀,無與倫比。
可是,就跟武林中的門派幫會一樣,聯合起來,以壯聲勢,以增利益。
當時武林中的七幫八會九聯盟,乃至初起的天下幫,後來的權力幫,皆如是觀。
不過,一旦實力豐足了,羽翼豐厚了,資貲也富裕了,彼此之間,難免又有衝突,相互傾軋,暗自嫉妒,此消彼
長。
縱是一家人,也難免有私心,有異志。
當時,朝中自以蔡京權最大。
但卻是最不穩。
他已給下放了兩次。
也就是説,給政敵和君主彈劾、貶謫和失寵了兩回。
在朝最穩的反而是蔡卞。
在蔡卞在前朝已然得志。王荊公甚至把愛女也妻之於他,可見重視。蔡卞亦以新黨自詡,幾位王爺,對蔡卞倚重
,還在蔡京之上。
蔡卞得志,猶在蔡京之先。
然而最受寵者,反而是蔡攸。
蔡攸年輕,長得相貌俊秀,談吐得體,進退有據,地位又不致對朝中權宦具威肋,所以,老一輩的權臣,例如梁
師成、章敦、安敦、李彥到米蒼穹、皇后、寵妃,對蔡攸特別寵愛,連公主都是蔡攸的媳婦兒。
蔡京曾失意於仕途,流放於外,總算透過富紳權宦鄧洵武、童貫、徐如常、範致虛等人為他説項,以及他胞弟蔡
卞替他聯結拉攏,蔡京才得以重主政權,這一點,對外人而言,蔡京覺得有點欠情;但對蔡卞而來説,做弟弟竟然可
以反過來扶他一把,對心胸狹窄而一向示人以磊落大方的蔡京來説,是奇恥大辱。
於蔡攸,他本來是有心扶植,以便父子聯手,一氣同心,若有所需,可一齊出手對付蔡卞一系。
只是久而久之,蔡攸得寵,頃間坐大,已到了駸駸然青出於藍的地步。何況,蔡攸遠比他年輕得多,萬一竄升過
速,騎在他這個老父頭上,這怎得了!?
別的蔡京還能按部就班,步步為營,不以為忤,但對蔡卞和蔡攸學他手法,仿他風格,豢養收了一班武林3-
高手,殺手刺客,他就引為大忌。
總要找機會削弱他們的勢力:
尤其是江湖勢力!
●
對自己最有利的消滅敵人力量的方法,是用自己所顧忌的另一股對頭的力量,讓他們自行相對消,他才來坐收漁
人之利。
他手下眼線廣佈,尤其孫收皮,多指頭陀等人,提供了不少線報,他知道蔡卞、蔡攸手上收容有不少武林人物,
其中還有的是絕頂高手。
這些人,有的來頭甚大,有的武功高絕,連他也收拾不了。
以敵人之力打擊敵人,才是打擊敵人的最好策略。
所以他暗自擘策了這一場:
一點堂殲滅戰!
●
明是殲滅一點堂,其實,連蔡卞麾下殺手、蔡攸手上大將,一併殲滅。
五江湖風波惡無處不險灘
蔡京知道蔡卞收攬了好些頂尖兒高手,有些高手,連他也招攬不了、吃不下的。
例如淒涼王。
他知道長孫飛虹是個傲慢、自恃的武林高手。
他在東北一帶的功業,已達到了上動天聽的地步。
在他年輕的時候,神宗欲招攬他入朝,但他無視於朝廷功名利祿,而且對王安石等新黨之急攻改革,鬧得民怨沸
騰,甚為不滿,是故拒不赴任,還打算行刺王荊公。
行刺當然不成功。
不能成事是因為諸葛小花阻止了他。
諸葛正我也因這一仗而聲名大噪,從此,自在門自聽説韋青青青已撒手塵寰之後,諸葛小花便儼然是自在
門代表,以他為正宗。
不過,就在長孫飛虹離東北要刺殺王安石之際,蔡京動議,説動當時在朝廷身居少壯派的大臣章敦、曾布等人,
制止東北的武林勢力神槍會坐大,故而發動當時新興強盛的武林力量:七幫八會九聯盟一齊領兵剿滅東北
神槍會,同時敉平大口孫家。
當時,長孫飛虹已顧應不及了,眼看當時氣勢正盛的七幫八會九聯盟一齊聯手,山東神槍會大食孫家實力再
強,也無倖免,但蔡卞卻有意結納長孫飛虹和孫氏一脈,以保留神槍會一脈,可拒高麗、東瀛流寇,入侵北陲,冒
犯東海,故敉不如安,剿不如保為理據,得神宗認可,下令停止行動,並冊封長孫為東北氣量王。氣量王還因此而
得以與當時連雲寨、絕滅王、萬人敵、東天青帝等高人,奉召入京,一度覲見神宗,縱論國事江湖天下
事。
蔡京的討好大計,碰了一鼻子灰,從此結怨於長孫飛虹。
神宗未幾中風病重,失音直視,終於駕崩。
哲宗趙煦,匆匆登基,年方十歲,由高太后垂簾聽政。九年後高太后去世,哲宗才能主領朝政,但神宗偏向新政
,高太后支持舊黨,哲宗飽受壓抑,以致一旦大權在手,對元佑黨人追加報復,加之以挾奸妄上的罪名,於是黨
爭愈烈予蔡京、章敦、蔡卞這些人有可趁之機,顛覆朝政。
不過,哲宗卻不長命,駕崩時才二十五歲,曾跟劉皇后生了一個兒子,但據説是已夭折了。既然哲宗無嗣,便只
好在神宗兒子之中,選一位為承繼大位的人。
當時神宗的兒子健在的有五位:申王趙佖,端王趙佶,莘王趙俁,簡王趙似,睦王趙偲。趙煦生母太妃其時哭倒
在御榻邊,嫡母向太后卻攔開她,聲稱哲宗立端王為儲君。如此就成了大事。
不過,章敦及朝中許多大臣,都認為端王輕佻不宜君天下。但向太后力主端王即位,説是奉先帝遺詔,曾布等見
風轉舵,支持向太后,聯結蔡京兄弟,順勢鬥走章敦。
其實淒涼王的看法,也跟章敦的一樣的,認為若神宗在世,決不選端王。而他當時與韋青青青、方巨俠、葉哀禪
、勞穴光、阮明正、楚相玉、韓忠彥、蔡卞、温晚、成亭田等人進謁,與神宗密議之際,在言談間,深知神宗趙頊對
繼承人選為誰。
淒涼王雖然不滿,但並沒立即動手,乃因陰差陽錯:章敦曾力主剿滅山東神槍會,長孫飛虹與之有不解深仇,也
巴不得章敦因反對端王登位,而給趙佶排斥、免職,自吃其果。
另外,趙佶開始君臨天下之初,刻意改革,勤於政事,平反冤獄,力圖振興,使得朝中一眾大臣,乃至江湖英雄
,武林豪傑,都紛紛寄予厚望,以為可以憑藉趙佶的大刀闊斧,整頓朝綱,中興宋室,奮揚天威,改善民生,而額首
稱慶。
當時,趙佶不但力圖振作,果斷起用韓忠彥為吏部尚書,更任真定府知府李清臣為禮部尚書,右正言黃履為資政
殿大學兼侍讀,這三個人均為人正直、勤勉忠懇,因敢言而被貶謫,其時破格提拔,重新起用,踐祚之初,號令政
事,無不深合人望,也在這段時候,招攬御封正直俠烈之士龔夫等為殿中侍御使,陳瑾、鄒浩為左、右正言,不次
提擢成亭田、江公梁、劉獨峯、常安民,任伯雨,黃金鱗、朱月明、陳次升、諸葛正我、傅宗書、鳳鬱崗、張舜民、
霍木楞登等為侯爵刑提,海內一片稱頌,江山一片大好。
淒涼王見大局已定,大勢已成,也樂見大好河山,握於賢君之手,於是便不再插手於朝政,回山東重整神槍會去
了。
可是,朝政窳敗,奸佞竊政,如同江河日下,一瀉千里,趙佶果然輕佻,改革振作,只一時之興,六賊又日據國
樞,興風作浪,忠良之士,全遭逐斥,枉死無算,生靈塗炭,萬里烽煙。
這時淒涼王要力挽狂瀾,恐已無及。朝中忠臣,貶謫一空,流放蠻荒,削籍摘官,多無倖免。至於武功高強異士,則
多換成奸邪之輩,韋青青青斯人已逝乎,方巨俠俠蹤沓然,其他俠心之輩,忠義之臣,雖有武藝膽色,僅除諸葛小花
數人尚保一席之地,都給令為六扇門捕役皂快,外郡邊地提刑,武將之職,無法進入中樞。
淒涼王不忍見官吏們橫行鄉曲,狐假虎威,拆屋破堰,不惜毀橋樑、鑿城廊,以供運花石讓趙佶享樂的船隊通行。他再入京城,這次,他要去刺殺蔡京,再弒天子,然後設法取得眾大臣支持,按照哲宗遺命選定君嗣,他再一死以
謝天下。
不過,他這次再赴京師,殺蔡京時遇上了元十三限,力戰未勝,力盡筋疲,後又重創在另一高人手上,幾乎活不
了命,卻為蔡卞所救。
蔡卞這時,也漸受趙佶冷落,日漸失寵,由於他知道君嗣皇儲的秘密,老羞成怒,一方面市恩於長孫飛虹,另一
方面在探知淒涼王有意要弒君換帝之志,便暗中表示,他也知當年哲宗遺詔,可以助他一臂,不過,他卻要淒涼王為
他效命,先滅諸葛正我的自在門再説。
原來,他一直以為近年在趙佶面前日漸不受倚重,主要是諸葛正我這些人的告密。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在趙佶面前不着痕跡的讓君主漸厭惡之的,正是他一直都信任已極的兄長蔡京!
蔡卞什麼人都懷疑,他就是不懷疑自己的兄長。
蔡卞可以説是個大奸大詐之人,但是,一個至奸至惡之的人,也會有他極信任的人-
他就是因為真正信任蔡京,以為親兄弟回來他就可以雙虎霸門、互為奧援,別人容或不信,但對親兄弟總無置疑
之理。
可是,他斷沒想到,世事難料,人情反覆,江湖險惡,人心多詐。所謂兄弟,也無例外,人前一面,人後一面。強時
附勢,弱時唾棄;翻臉不認,倒打一耙。
他什麼人都不相信,但還是信他的親兄弟,直到,有一天,他發現皇帝跟他在議事時,對他一句有意無意間語帶
諷剌的遣責。
卿家功高啊,沒有你,我這皇位早就坐不住了。
這句話一出,可把蔡卞聽得冷汗直冒,連説:陛下何出此言,臣萬萬不敢擔當。臣罪該萬死。俟趙佶冷哼一
聲,容色稍緩,才敢問:臣魯愚不堪,冒死求解,望聖上開恩指引。
你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趙佶依然餘怒未消的説:我還有什麼可教你的?
微臣無功無德,一事無成;能有今日,為國效力,為君盡忠,全仗皇上栽培恩賜。蔡卞汗涔涔下,不知陛
下適才之意何所指?
趙佶只淡淡一笑:如果沒有你和曾布在太后面前力言聯福壽、仁孝,還妙計騙走朱太妃,滅了成亭田全家,毀
了鞋底詔,逐走簡王,禁閉申王,我這帝位哪兒能保?卿家所言甚是,我當視你為恩公才是,榮華富貴,全是該
當的!
蔡卞一聽,如同霹靂雷霆,劈在頭頂,轟隆一聲,幾乎癱瘓於地,匍伏不起。
趙佶也不理他,蔑然一笑,逕自和童貫、李彥、梁師成、米蒼穹談詩論畫、賞花玩鳥去了。
從此,更加冷待蔡卞。
蔡卞卻以大死一番而未能再活一般。
趙佶也是聰明人。
他若非聰明人,又豈能討好哲宗和向太后!
他如悟性不足,又豈能在書法繪畫等藝術修為上,有那麼大的成就!
他是一個好文人。
可惜他不該當皇帝!
他的才幹不是當皇帝的,而是當文人騷客、風流才子!
但他偏偏卻當上皇帝!
六説恩公誰是恩公!?
這件事重重的傷了蔡卞的心。
因為這是一向慎重、小心的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對一個人説了這麼一句話有後果的話。
而且説的還不是他。
而是他的兒子。
而且還在醉中。
他清醒的時候當然是不敢認功,但他的確在明裏暗裏,都有力助過趙佶登基,甚至諸葛正我得以及時在楚相玉手
裏救了天子的命,他也有份通風報信,有時,在醉裏夢中,心裏得意一下,也是難免的事。
沒料愛子一時的得意狂言,卻給人密告到皇帝的耳中去了。
告他的人還是他一手扶植再起的兄長:
蔡元長!
這件事,只有他心裏知道。
他心裏清楚:是誰出賣他的。
因為他一生中從沒對任何一個人説過。
他從不説。
也不敢説。
説恩公誰敢自稱恩公?
何況是當今天子的恩人!?
也許,除了他知道之外,就是當晚在場的兒子蔡力恃和蔡阿難,另外就是蔡京的夫人。是以,皇帝這句話一下來
,他便可以斷定,舉世滔滔,他最信任的人出賣了他,傷了他的心,還打算在這要害關頭要了他的命。
能害自己的,都是自己人!
也許,只有自己人才能出賣自己人!許或,天子也真的有點念舊情,才不下旨把他廢了!
曹操亦有知心友,關公也有對頭人,如果説蔡卞也有什麼推心置腹極其信任的人,那當然就是其兄嫂蔡
京夫婦了。
他痛心!
他疾首!
他以為兄弟聯心,一致對外,沒想到一旦人在江湖,命懸朝廷,也會鬥得如此寸步必爭,義不容情。
可是,他現在要對付的,當然不是蔡京。
天子已開始對他生疑。
失寵。
看來,他再不出手,皇帝只怕也會拔除他了。
正好,他知道淒涼王的大志,便是要殺趙佶!
現在趙佶身邊,卧龍藏虎,高手無算,如要弒君,一定要得到他暗中支援,方有望成事。
這一點,在蔡卞還未完全給摒棄在權力中心之外前,仍是有一定的份量,仍有相當的利用價值,也就是説,仍有
很大的便利。
蔡卞的心裏頭,也有這番自恃。
淒涼王要成大事,一定要求他相助。
哪怕是暗中相助。
但要殺皇帝,得要先擬立繼承皇位的人。不然,舊的皇帝倒了下去,新的皇帝上來了也沒他的好處。
就這一點,蔡卞心裏有數。
他知道淒涼王心目中的好皇帝,就是申王。淒涼王曾與申王一見如故,認為他確有大志,滿腹經綸,能驅逐外寇
,整頓民生,對各種弊端,改革更新。只他相貌猥瑣,一目已眇,心情低落;如能為人君,必能重振國力,萬民稱慶。
本來長幼有序,大臣章敦當年也認為立君應立申王。
申王少有殘疾,向不得志,哲宗較重情義,對這個兄弟愛護有加,連神宗在世時,也對申王特別照顧,曾留下遺
詔,若趙煦繼位有變,可另立趙佖為帝。但此詔書已由向太后及當時參加同謀的大臣設法銷燬。
可是,韓忠彥、蔡卞等大臣本身暗中卻比較意屬簡王。
簡王儀容俊秀,儀表堂堂,但是生性較為軟弱,為人聰明知機較易控制。
可惜簡王趙似卻不能討好向太后,以致向太后比較溺愛端王趙佶。
蔡卞暗下一直與簡王趙似交善,保持私通。
如果淒涼王刺殺成功,蔡卞打算扶立趙似。蔡卞見過小鞋詔(一份藏在襁褓中嬰兒的鞋子內有詔書,以防給
向太后當時遍佈的眼線搜去)知道哲宗所選的人乃申王趙佖,但他城府深沉故意告訴長孫飛虹,詔書指明繼承大位的
是趙似,故必先毀哲宗的詔書,才能讓申王登位。長孫飛虹對趙佖有士為知已而死之義烈,故決心不讓先帝詔書
有任何公諸於世之可能。
申王趙佖也的確受了多年委屈和排斥,老得很快,而且因擔心後裔受到了株連,故生了王子也將之送出宮外,寄養拜
師,不允入宮,免生事端。
簡王趙似如要登基,必須先徹底毀去神宗遺詔,這樣,就算趙佶駕崩,也不到皇位反落於申王之手。
這遺詔原來卻有兩份,一份已遭密謀銷燬,另一份,卻連同一份先帝的冊封王侯的遺誥,一同交由當時大臣成亭田保
管,後成亭田已見大局不妥,當機立斷將之偷運出皇宮,掛冠棄位,改名換姓,易名為盛鼎天,混跡江湖,不問
朝政,只求全身。
但終於還是給人出賣了,全家遭了毒手,不過,派去的殺手也沒能起出著名的鞋底詔書,只一把火燒殺了成
亭田的全家。
唯成亭田的幼兒,卻為及時趕去的諸葛先生所救,雖已給廢了雙腿,但總算保住了性命:
他就是:
無情。
盛崖餘。
先殺無情,才能進一步行動。
對蔡卞而言,他必須把他所懷疑的:有關神宗的鞋底詔最後一個可能沾上邊的人也滅了口,那麼,趙佶死後,趙
似才能登位。
雖然,無情以年齡論,不可能知曉其中機密,但他既然佈置殺人滅門的事,就決不能讓有遺孤有一天報他個血海
深仇!?誰知道這遺孤有一天會知道些什麼!?誰知道給滅了口但又洞悉了天機的枉死者有沒有留下一手!?
在這一點上,蔡卞與他哥哥蔡京的個性,完全是一樣的。m
他本來只叫兩個兒子,去試探一下一點堂的虛實,瞭解一下少年無情的武藝,順手除了這活口,沒想到,不但兩
個兒子都掛了彩,而且還給人打個七殘八廢了,幾乎活不回來!這可教他更為發火,大為震怒!
所以,他與淒涼王約定,先殺無情,攻入一點堂,然後才進行弒君立帝的大計謀。
長孫飛虹不得不聽命於蔡卞。
一他是欠蔡卞的情。他一向不欠人情。
二他要除掉昏君趙佶,已急不及待。
三他也想趙佖登位,雖然,他也不喜歡趙佖有絕滅王、千手王這樣的手下大將,但他卻要報申王當年相
知之義,相護之情。
因蔡卞這次除了救了他,讓他在太保府裏養傷,別人都不敢動他之外,還成功的通風報訊,讓楚相玉行弒敗露,
終給諸葛先生擊擒,下在滄州大牢裏,可以説是,代他報了一個大仇。
所以他儘管老大不願意,還是要來擊殺無情。
蔡卞就是要他來走一趟。
他趁諸葛先生外調領兵之際,先滅一點堂,再殺無情及鎮守一點堂的人,待諸葛正我等一行主力回防之際,一定
以為是蔡京下的毒手,他也正好讓這兩大勢力苦鬥一番,他暗中去進行弒君大計。
他沒想到諸葛先生因得大石公、哥舒仇眠之助,提早趕返京師。他也沒想到他那兩個給打得要死不活的兒子,根
本就是聽了蔡京慫恿下做了傻事,成了探路石。
是以,兩造人馬對上了。
決戰一點堂。
而,最無辜的,也最可憐的,更是最無妄的,就是盛崖餘:
無情。
還有仇烈香
當這小兩口子兩情繾綣,各自為沐浴在一種少年慕戀的情懷時,忽然,遭受到他人的凌辱與騷擾,擊退之後,卻
惹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一趟又一趟的衝擊,強敵一回比一回更強更敵意,直至出現了淒涼王!
他們原只以為是小天地受人干擾地力護家園,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朝延權臣傾軋的大事,盡懸在
他們兩人依然瘦弱伶仃的肩上!國家民族,改革成敗,廢立君王,新政舊黨,竟就從打擊他們兩小口兒作第一戰場!
無情雖然一早已覺得另有蹊蹺,也感受到了可怕壓力,沒想到,箇中還有如此曲折,驚動的還如斯之大、如此之
巨!
不但,這一戰引來了神侯府的主力,連宮中術士異人,也因蔡京策動而來參戰,蔡卞更出動了強大的戰力,
還有蔡攸也因唐烈香、唐乃子參戰,而同樣投入了強大的戰鬥能量,豈止於兩造、兩門人馬對決而已。
有很多表面的事,光看錶相,是看不出來許多大關大節,盡在其中的。你連今天忽然忍不住為一個店夥的服務態度而
出惡言,其實,這往往已凝聚了你長久以來的失意和悲憤,在一時失控或失覺中流露奔瀉了出來。
世事本無常。
能一眼看個透明,古來有幾個?
無幾。
蔡京見蔡卞要滅一點堂,他別的可以不關心,對這種的事,自然推波作瀾,唯恐落人之後。
他派出孫收皮。
但沒派出主力。
至少,他就沒派出或調集龍八太爺、三徵四旗乃至元十三限、九幽神君和萬人敵前來助陣。
不到重大關頭,他決不傾巢而出,全力以赴。
不到最後關頭,他也絕不亮出底牌。
他巴不得不只蔡卞動手,連自己的兒子:蔡攸,最好也將主力投入戰場。
於是他通知了蔡攸。
還慫恿他手上的強兵悍將一齊出戰,不要錯過收拾神侯府、自在門、一點堂的大好良機!
七動手、助手、上下其手
蔡京雖沒派出他座下最頂尖的高手過來,但他卻派來了孫山狗,因為他深知這個人的統合能力、辦事才幹。人稱
之孫收皮,收皮有了結的輕慢之意,孫總管也不以為忤,但蔡京知道,以山狗的實力,他收的
是敵手的皮,都易如反掌,但世上也不見得有幾人能收他的皮!就連林十三真人、張懷素、林靈素其實
都是蔡京用激將法激過來的。
他什麼都不用説,只要讓這些道士知道:諸葛先生常常在當今聖上面前勸諭,莫盡信術士之言,殆誤蒼生;自
在門就是礙着他們前路的人。
一旦知道這個傳言,什麼神霄宮、茅山派、金門羽客、沖和殿侍晨都巴不得除諸葛小花而後快,以滅一點堂
為職志。
蔡京也派了驚怖大將軍為他們去踩踩線。當時,凌落石已弒義兄奪權,但大權未穩,還得常赴京向蔡京述職
,主要是奉獻、巴結,繼續取得支持、認可,才可以從省裏鄉間,挾勢昂然進入朝廷橫行無忌。
不過,驚怖大將軍與林靈素曾夜侵一點堂,遇上了大石公和舒大坑,各負小傷,卻沒有進一步交手,是因為神霄
宮和相爺府,忽然給一干武林豪傑的包圍,蔡京見勢不妙,忙遣孫山狗出令凌驚怖和林靈素回援,這才弄清楚是京城
三大幫派勢力:金風細雨樓、發夢二黨和六分半堂,還有天下幫鬧的事。
奇的是,金風雨樓和六分半堂絕少一起聯手鬧事,更極少會衝着神霄宮,相爺府而來的。
因為衝着相爺府,就是形同衝着蔡京而來的。
衝着神霄宮,這還得了,如同衝着今天子而來,因當今聖上篤信,他才是神宵宮的太上宮主。
若説,迷天盟與六分半堂較有聯結,而金風細雨樓跟發夢二黨聲氣相近,相互聯結,一起行動
,還比較合情入理,但六分半堂今居然與金風細雨樓一起聯手,還真是鮮見少有的事。
後來,蔡京派人緊急回援,調集兵馬,疏通説項,嚴防固守,這才弄清楚了:
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以及發夢二黨,之所以三幫人馬聯手,是因為兩主因:
一、是要對付、驅逐驚怖大將軍凌落石曾殺其義兄大聯盟盟主冷悔善全家。諸葛先生通過在危城將軍處佈下
的針,事先得到消息,知道凌驚怖要入京助蔡元長,便放出風聲。不死神龍冷悔善,曾與金風細雨樓樓
主蘇遮幕是相知相惜的俠義之交,與六分半堂的雷震雷更有過命的交情,另與花枯發、温夢成均有交往,是故這
一次,三派合一,一起聲討將軍令凌落石,跟引他入京的相爺府要人,不肯罷休。
凌落石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因而把這些不同乃至敵對的幫派,全聯結在一起。
他們雖無法出戰危城,親去剷除大將軍,也曾派殺手行剌,但仍撂不下凌驚怖,不過武林中的道義還是在的。
就衝着這點,只要凌落石踏入京師一步,他們絕對不肯罷休。
何況,他們太瞭解凌落石的為人了,決不讓他有染指京師武林的機會!
二、趙佶寵信林靈素,加上蔡京穿針引線,要開設道家兩府,賜以煊赫權勢,美衣玉食,華廈豪宅準其領徒
眾四萬人,全能在朝中領有閒職奉祿,一時間,許多貪婪之徒,意志不堅定之士,紛紛走報林靈素、張懷素門下,觸
怒了六分半堂、金風細雨樓和發夢二黨,一起向神霄宮衝擊,對相爺府抗議。
這一來,反而讓十數年來壁壘分明、從不聯手的京城三大幫派聯了手,要對付驚怖大將軍和蔡京、林靈素這些人。"
蔡京老謀深算,一面派人化解,讓人轉移目標,一面向聖上請求暫緩建道家兩府之事,一面把凌大將軍偷偷請
出京城,暫平民忿:
你還是在外支援我們好了,京城武林你還是不合當、不勝任的。
同時,蔡京也深知諸葛小花擺了他一道。
他也警覺到:既然諸葛正我南下征戰,尚對京裏的戰局瞭如指掌,那麼説,諸葛正我率師北返之期亦不遠矣。
所以若要行動,得要快手。
他也打聽到大石公,舒無戲等上奏,並讓人在鄭皇后那兒遊説,京城裏三教九流人物雲集,民心浮動,羣情噪蕩
,宜將諸葛、哥舒、大石等人急調回京,保護皇上為要。
當下,他心裏瞭然,故意撩拔蔡卞的兒子,去挑釁諸葛的弟子。
萬一出了事,贏了就收拾了大敵,輸了折的是老弟和兒子的主將,萬一上面追究起來,我可只是陪襯,不是
主謀,未出主力,大可置身事外。
蔡奄和蔡摘,就是他着另一個兒子蔡攸去慫恿生事的。
他們就是認為無情可欺。
欺得了就欺。
萬一對方反抗,就有可趁之機,以此為由,剷平一點堂。
而且還不是蔡京動手。
而是蔡卞先動手,由蔡攸助其手,他只是暗中上下其手。
果然,蔡摘、蔡奄,受了重創。
此事據説還涉及蔡攸私下保住的唐家子弟!
如此正好!
正中下懷!
蔡攸也合當逃不了這一劫!
之後,蔡京派凌落石等人探路,結果,與大石公二石相擊,各負了傷,他便連夜遣走凌驚怖。
蔡卞下不了這口氣,便策動了殲滅一點堂的計策。
蔡京表明會支援他的。
蔡攸也表示支持他。
為了怕皇帝追究,只把這一戰約束為江湖仇殺、武林毆鬥,不許禁軍、官兵參事。
蔡卞於是把他太保府的鎮山之寶:三鞭道人也祭了出來!
還有三鞭旗下的夏侯四十一殺手集團。分頭進侵一點堂。
八三二一
初時,蔡卞的確小看了盛崖餘,看輕了一點堂。
還有他們的實力。
以及戰鬥力。
所以三鞭戰死。
夏侯集團,潰不成軍。
蔡卞已騎虎難下,只好出動了他手上最強的高手:
不見天日,只見閻王,千里孤憤,無處話淒涼的淒涼王!
淒涼王長孫飛虹一出,兵解神君雷腫一定待命,空中樓閣,殺人無聲的郭九誠也一定候命。
這一戰一定十分劇烈。
可是,蔡京雖料中了他弟弟蔡卞的反應,但卻顯然估錯了他兒子蔡攸的佈署。
他深知蔡攸是個隱藏實力的人,且深得趙佶的喜愛。
他也打探得悉,蔡攸的少保府中,至少有六個蔡京也引以為患的絕頂高手:
一個姓温。
兩個姓白。
三個姓唐。
蔡攸暗下,也對這六大高手,引以為榮,暗稱三二一而不名之。
在武林中,姓白的高手,讓人馬上想起的就是感情用事幫,以及用心良苦社。
而用心良苦社又是温白兩家結合的幫派,在武林中的姓白高手,雖然不多,白家高手的冊封大法、駭
鎖神功卻非同小可的。
還是非同小可的,何況,一旦加上江湖上聞名膽喪的用毒高手老字號温家的人,蔡京也只能跌足嘆息:
我手上怎地沒有這等人才啊!
遂為暗恨不已。
暗嫉不迭。
久之,更愈發欲吸收過來,成為他手下而後快。
若吸收不到,便欲除之而後歡。
對蔡京而言,甚至對付諸葛來説,也是一樣和一致的:兩個姓白的,也許還沒什麼,但聽説姓温的,還可以
控制一個姓關的神智,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蓋因迷天盟的關木旦,是誰都對付不了絕頂豪傑、蓋世高人!
這個關七,不但誰也對付不了,也誰都收買不了!
他不愛錢。
也不愛權。
他不重名。
也不取利。
他無視於道德。
他不重視道義。
誰也不知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不但莫測高深,諱莫如深,簡直就是舉止失常,倏忽多變,甚至有點神經兮兮的,不知人也神也!
但聽説他對一姓温女子痴迷。
而那温姓女子,就收養在少保府中!
這可是重大關鍵!
要害關節!
所以姓白的是要害!
但姓温的更是要命!
在當今江湖上,姓温的高手,一旦成為自己的強助,可是如虎添翼,如火遇風。
這話怎説?
老字號温家高手分為四宗。
如果是大字號的,可以為你解毒製藥,這藥可以活人,可以絕人,可以治人,可以殺人,生殺由人
妙用無窮。
如是小字號,則是運送、採購、收集天下珍罕藥物,有一個這種人在身邊,身罹重疾又不愁藥石罔顧,若要
分辨藥物,解毒防毒,更加得心應手,高枕無憂。
若是活字號那便只要一息尚存,均可以解毒、活命、回魂;要是死字號,就正好相反,只要他為你所用
,便是一個極強大、廣泛、無孔不入而又防不勝防殺人機器!要不然,就是你防不勝防的招魂奪命幡!
可是還有姓唐的。
姓唐的擅暗器。
若姓温的要加上姓唐的暗器,那可是武林中最忌諱的,最頭大的!
要是加上封刀掛劍霹靂堂雷家堡的火藥,三者聯手,足可無敵於天下矣!
那可是武林中最不想見的!
所以江湖人就是希望温家、唐家、雷家、梁家、何家、方家、白家都合不來最好還是真的衝突起來。一旦三
家聯合,恐怕武林中哪一家哪一門哪一幫哪一派都是無比的頭大的!}Bgy
不過,這幾家也確各恃其長,非但總是聯合不了,而且常互相攻訐,此消彼長也不是沒有派中,門內有明見都呼
籲三家聯袂,但總是互不相讓,各有頂撞,到最後演變為衝突,械鬥,各有傷亡。"
於是反而造成更進一步的仇視,對立。
所以不呼籲團結聯合還好,萬一往這方面努力,常常得到相反後果。
蔡京已打聽到:蜀中唐門,至少有三名高手,投靠了少保府。
其中一位,當然就是唐乃子。
唐乃子,本就是唐老太太意屬的唐門主事人,指定接受唐老奶奶這名號的衣缽繼承人。可是,他為了跟葉哀
禪的一場驚地動地的戀愛,一度給與她爭奪角逐唐門的唐公公指為背叛唐門的大罪,發了唐門十四面的盛極桃
花令,下令要將唐乃子格殺於江湖,永世不準再入蜀中唐門!
唐乃子本來也負了極重的傷,帶着她的女兒,四處匿伏躲藏仇家的追殺,和自己人的逼害!
由於唐乃子的對頭人就是唐門,川中唐門勢力之大,高手之多,戰力之強,手法之毒,人力之眾,殺伐之盛
,聲勢之大,人面之廣,武林中是沒幾家敢招惹的,幾乎誰也不敢收容唐乃子。
當時諸葛一脈有意保護唐乃子,但唐乃子肇禍主因及背出唐門的引子,皆因自在門中的領軍人物而起,唐乃
子當然不接受任何自在門人的接濟。
這時候便出現了蔡攸。
他及時聽聞他幕下的一名大將的提報和建議。
於是他當機立斷,在一次包圍裏遣府中高手救走了唐乃子母女,並收容了她們,提供唐乃子所需藥物,供她療傷。
蔡攸就有這種膽色。
以及過人的機智。
他先一步逮着了時機,讓傷重的唐乃子住入了少保府,連洛陽温晚要相邀相護也晚了一步。
唐乃子在少保府,主要就是療傷治毒。
這一方面,蔡攸提供了很大的保障。
第一點,蔡攸是朝廷命官,他的官爵讓徽宗不次擢升,至開府儀同三司、鎮海軍節度使,還官拜少保,能隨意出
入宮掖,並以準康軍節度使除開府儀同三司,可稱為相公,可謂顯赫無比,一般江湖仇殺,即不敢入相府,更不
敢入皇宮。就算武林大族豪門,也多不敢觸犯這禁忌若有此膽,不如直接剌殺相使、天子算了。
第二點,蔡攸府里正好有老字號温家的高手,可對唐乃子治療毒傷提供極大的方便。
唐乃子是個聰明女子。
她當然知道蔡少保的情是欠不得的。
既欠了,就得為他賣命。
但蔡攸也從不提要她報答的事,只着她:你安心養傷吧。
唐乃子稍為傷愈時,也向他夫人提過:在這兒始終不便,我傷大致無礙,想告辭了。
蔡攸也只着他夫人回話:別耽心,一切有我們,你養好了身子再説。
蔡攸也一直似乎另無所求,只透過他夫人開玩笑的帶了一句:這兒別無禁忌,只萬勿越過牆去那兒是一點
堂,將建成神侯府,蜀中唐門的當家,當日衝着了自在門的頭領,也讓女俠受苦至今,若從少保府越過牆去,只怕禍
事也得由蔡家領受了。
唐乃子明白少保夫人的意思。
這意思很簡單:
只四個字
壁壘分明。
壁壘也可以做敵我之意。
唐乃子本來就不會觸犯。
不想觸犯。
可是事與願違。
她的女兒唐烈香已翻過牆去,而且還一腳踩了進去。
她也只好越過牆來,跟她女兒站在一線上。
別無選擇。
正好此時,關七受孫收皮之引領,仇烈香之觸發,率意闖入少保府。
以他這樣的高手,一入少保府,蔡攸府中所有高手,都得出動,才能應會這個怪人。
所以,一時之間,蔡攸也無法發動其他高手增援蔡卞,攻殺一點堂。
何況,他早先佈署的高手,已在苦水鋪跟諸葛先生等人作了會戰。
因此,蔡京這次佈署,處心積慮,策動了一眾術士,卻保留了自己實力;蔡攸這次支援,陰差陽錯,他的大將反
而成了無情方面的支援。
只有蔡卞是豁出了全力。
他動用了武功最高強的護院,夏侯殺手集團,以及三鞭道人和長孫飛虹,先是對付無情和烈香,現在正與諸
葛先生、哥舒仇眠、大石公和舒無戲、舒大坑對決。
對決一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