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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嘖--什麼挖蕃薯,找地瓜的。當我們是幾歲的孩子呀!?還在玩那種無聊的遊戲。」

    闕宇震和闕宇昂走出主宅大門,向主宅右彎道走時,闕宇昂雙手插在短褲口袋裏,一邊腳踢着石頭,一邊碎碎-着。

    闕宇震走在前頭,沒做任何回應地直朝庭院的花圃走,腳步有些期盼地急切。

    「宇震,你走那麼快做什麼?」闕宇昂快步跟上前。

    闕宇震一直走到剛才在窗邊看到的那片花圃上才停下腳步。他舉目四周查看着,像在尋找什麼般地慌亂。

    「宇震?」也許是雙胞胎心靈感應的天性。闕宇昂可以感受到弟弟那奇異的心情,他也跟着視線東轉西轉地看着,然後皺着眉疑惑地問,「你在找什麼嗎?」

    「啊?」

    闕宇震對上宇昂那疑惑的眼,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又恢復他那拘謹、不苟的冷臉,有些含糊地回答,「不,沒什麼。」

    不見了。

    為什麼會不見了呢?

    泥土上只留下那一大一小的腳印。大的是那隻牧羊犬的,而小的則是那背影像「科卡」的小女孩的。

    闕宇震無法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遍尋不着那小女孩時,心中的那股失落和……惋惜!?

    闕宇震搖搖頭,不理會宇昂那探詢的眼神,逕自朝不遠處的綠蔭大樹走去。闕宇昂也跟着走上前。

    宇震將自己靠立在粗壯樹幹上,拿出口袋裏的「孟子」翻開研讀。

    宇昂見他又在看那些古文,沒輒地自己找樂子玩。見樹旁有個簡便的鞦韆,他一腳跨上去便用力搖晃起來,隨着他的搖晃,微風也吹拂到宇震那,只弟倆就這麼一靜一動的享受着。

    不一會,宇昂便失了玩鞦韆的興致,停住了擺盪,坐在鞦韆上,兩手抓着繩,找話題想跟宇震聊。

    「哈--真沒想到大名鼎鼎,向來神龍不見尾的黑道首領的住處就在這。」

    「嗯。」

    「而且,更沒想到的是,老爸跟這老大是舊識呢!」

    「是啊。」

    「呼--説真的。剛開始見到他時,我還真被他那氣勢給嚇了一跳呢!」

    「嗯。」

    不論闕宇昂説了什麼,宇震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嗯聲應付回答,整個人埋首書文之中。闕宇昂見他如此,挑起一道眉,刺探道:

    「不知道黑道老大的女兒長什麼樣子?搞不好是什麼凸眼、麻花臉的。」

    「嗯。」

    闕宇昂兩眉皆高高吊起,站起身,一伸手就將宇震手中的書抽走。

    「你做什麼?」宇震有些訝然的皺眉。

    「我説什麼你都沒在聽!」宇昂指控道,將書放在身後不讓弟弟搶走。

    「唉……他女兒長什麼樣,我怎麼會知道。」宇震無奈地嘆氣,右手一攤示意他還書。

    宇昂將書還他,宇震將書放回口袋,又靠回樹幹上。

    「你沒想過這些問題嗎?」

    「什麼?」宇震挑起一道眉不解地看着他。

    「今天的會面可跟以往的不一樣哦。依照老爸和朱伯父的交情來看,我們之中有一個在今天肯定會被推出去,蓋章註冊了。」

    「也許吧。不過……爸爸也不會勉強我們的。畢竟那是要和我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嗎?」

    闕宇震的思想裏,婚姻就該如同父母一樣,一旦結了婚,便是要一起過一輩子,而忠誠即是條件之一。

    「哈--」闕宇昂可不這麼想。電視上演多了「結婚」這檔事,只有他這八股老弟會這麼「保守」。他嗤笑一聲,又呼口氣,怒道:「哼!我才不要跟這種沒品味又愛炫耀財富的俗人的女兒結婚呢!搞不好,他女兒也是這種又俗又沒品、又趾高氣昂的大小姐!」

    他們學校裏就有一大堆這種做作又討人厭的千金小姐。

    「她不是。」闕宇震皺起眉頭,有些不悦的反駁。

    「喲--你認識她呀?」

    「不是。」面對宇昂那質疑的眼神,宇震很快地分析道。「我們又還沒見到她本人,這麼批評人,有失公道。而且,我不認為朱伯伯就是我們所見的這種人。」

    「哼!到處都金光閃閃的,不是俗是什麼?」

    「你--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辯。」

    闕宇震又靠回樹幹上,看着主宅裏大人們熱切談論的場景。不懂為何宇昂批評「她」時,他會有種被冒犯的不悦。

    通常,他都會加入宇昂批評的行列中。雖然他們現在才小學六年級,但由於他們所-的學校是幼稚園直升到高中部的貴族學院。而且他們出色的樣貌以及背景也引來許多「有心人士」的覬覦。再加上,他們父母這些年替他們五兄弟安排婚事的舉動,造成的旋風更是可以想見的。

    他不會責怪宇昂對這些「有心」人的反感。

    「哼--我先説好哦!如果他女兒長得不錯又剛好選上我,那我將來玩玩就算了。不--」

    「你怎麼能這樣?」宇震蹙着眉,冷然的責怪。

    宇昂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挑着眉不解地道:「咦--怪了。你今天怎麼的?這麼護着她?那好,不然你娶她好了。」

    「我--」闕宇震穩住氣,沉着道,「這事爸媽他們自會有所決定。」

    「不,之前你也説了,爸媽不會為難我們的。大哥他不也是如此!?所以,今天只要我們其中一人願意,他們都會接受的。再者,對外人來説,雙胞胎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不論是你或我對朱伯伯來説都是一樣的。」

    闕宇震不知該做何反擊,因為他知道宇昂説的是事實。但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這麼早就要訂下婚事,總有些排斥與抗拒。

    「唉--算了。」闕宇昂抬頭透過主宅的落地窗看父母和朱慶麟談話的情形,有些認命的提議。「反正總逃不過這一劫的。不然老方法,我們猜拳吧。」

    闕宇震揚眉瞪着宇昂伸出的拳頭。「這種事不能這麼輕易就決定吧?」

    「老天。闕宇震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然你有什麼更好的提議嗎?」

    闕宇震沈思了半天,終於妥協的應允。

    「好吧。」

    兄弟倆對立而站,伸出拳頭,喊着。

    「剪刀,石頭--」

    「布!」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剪刀,二個布。

    而且,那其中一個布還是個雪白透紅,嫩細的小小手掌。上頭還沾着一些拍不掉的泥土。

    只弟倆怔愣了一會,視線同時自他們之間出現的那白嫩小手,緩緩移向它的主人身上。

    就見一個個頭不足一百公分,穿着牛仔連身吊帶褲外加白T恤,黑亮的鬈長髮束成兩個,髮尾有些凌亂,白裏透紅的小臉露出有如燦陽般的純真笑容,笑眯着眼看着他們兄弟兩人。

    是她!

    闕宇震驚喜的想着。

    剛才他和宇昂在喊口號時,那聲稚嫩的「布」便是出自於她口中的。

    小女孩像感到極有趣般,歪着頭,有些自嘲的笑着對宇震説:

    「啊--好可惜哦!我們倆都輸他耶!還要再玩一次嗎?」

    「----從哪裏冒出來的?」

    小女孩將頭歪向另一邊,兩束馬尾也跟着她的動作而晃動,她看着説話的闕宇昂,半轉過頭,指向不遠處的花叢後,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裏啊!」

    他們跟着她的指示望去,正好見到一大坨白色夾雜灰色的毛球躍過那一尺高的花叢,急速朝他們衝過來。

    在他們能有所反應之前,那一大坨毛球就這麼飛奔而來,將小女孩整個撲倒在地上。

    「噗!」

    「汪!」

    「啊!」

    一時間,在混亂之中,闕宇震聽見在那大狗底下小女孩的尖叫聲,以為這狂吠的大狗就要傷了她,驚嚇的大吼怒斥,「走開!」

    他雙手抓住大狗的項圈就想將-移開,深怕遲了就救不了那小女孩。

    宇昂愣了一下,也馬上恢復神智,伸手幫宇震將狗拉離小女孩的身上。

    大狗一被拉離,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終於能呼吸的側轉着小小的身軀,又咳又吐的將嘴裏吃到的狗毛吐掉。

    宇震連忙將她拉起身,蹲在她身前,仔仔細細查看她的傷口,順手替她拍掉身上的泥上。

    小女孩兩手拍擦着臉和嘴,突然掙脱宇震的手,一轉身就對着被闕宇昂牽着仍汪吠不停的牧羊犬又打又踢的罵道:「你這隻笨狗!臭芭樂!答嘛的!」

    闕宇震連忙上前制住她又踢又打的動作,宇昂則是咋舌地牽着狗退了一步,就怕虐待動物的事實在此地發生。

    被小女孩責備打罰的大狗,竟也戲劇性的低嗚一聲,舉起一隻腳掌遮上-那原就不易被看到的眼,作認罪討好的可憐樣。

    闕宇昂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為大狗的演技吹了聲讚歎的口哨。

    小女孩雖止住了踢打,但那圓亮的星眸仍有着憤怒,狠狠地瞪了大狗一眼。大狗被她一瞪,竟低嗚一聲地趴坐在地上,求饒似的看着小女孩。

    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才一會兒的時間,小女孩的表情又回覆到原先他們看到那純真燦目的笑容。舉起她小小的拳頭,仰着頸,用着甜甜稚嫩的嗓音問道:

    「我們再玩一次『剪刀、石頭、布』好嗎?」

    闕宇震注意到她用的是日語發音的。他站直身,跟宇昂交換了一個眼色,低着頭,和善的開口。

    「-剛才也在這裏嗎?」他比了一下花圃。

    小女孩點點頭,有些抱怨的回答。「芭樂很笨,不會挖洞,就玩捉迷藏。」

    「等一下。」闕宇昂聽得霧煞煞,忍不住出聲,「不會挖洞又跟捉迷藏有什麼關係?芭樂不是水果嗎?」

    小女孩噘着嘴,用一種鄙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連趴睡的大狗都抬頭朝他噗了一聲又趴回去。

    闕宇震開口向胞兄解釋。「她的意思是那隻狗不會挖洞,所以她躲進花叢裏跟狗玩捉迷藏。而芭樂是狗的名字。」

    小女孩笑着點頭,很滿意他的聰明。闕宇震淺淺的與她對視一笑,問道:「芭樂是-養的狗嗎?」

    「對呀!爸爸買的。」小女孩仍是笑得一臉甜美。

    她長得真的很甜美,將來長大想必是個迷倒眾生的小美人。

    小女孩眨眨眼,舉起手就想往眼睛揉。闕宇震抓住她那沾了土的小手,皺着眉頭,責備道:

    「別用手揉眼睛,這樣會感染細菌的。」

    小女孩眨着捲翹睫毛的大眼看着自己沾着土的手,又看看闕宇震的白西裝。突然上前一步,小手抓起他外套衣角,小臉貼上去,當成毛巾擦着。放開手,又退回一步,仰着頭,眯彎着眼甜甜對他笑着。

    闕宇震瞪着身上那一團髒污的衣角,臉上的表情又是錯愕、又是不悦,一臉無奈的挫敗。

    這一切看在闕宇昂的眼裏,忍不住爆笑出聲。

    闕宇昂滿是笑意的問着小女孩。

    「妹妹,-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看他一眼,嘟着小嘴丟了一句。

    「我不想告訴你。你差一點把我的鞦韆玩壞了。」

    説完,她又是一臉燦笑的抬頭對着闕宇震甜甜笑道:「大哥哥,如果你問涵涵,涵涵就告訴你哦!」

    闕宇昂嘖了一聲,翻着白眼。

    闕宇震則似受她的微笑所蠱惑,微笑問她,「涵涵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的微笑更燦爛了,還有一種驕傲的神采,大聲的回答他。

    「朱、涵、寂!」

    「煮--嗚,噗--哈哈哈--」

    闕宇昂突然笑得無法控制的在那彎腰跳腳,朱涵寂則是嘟着嘴,沉着臉瞪着他,而闕宇震則是愕愣了一下。

    「啊--你們找到涵寂啦!」

    朱慶麟和闕應龍夫婦從主宅方向走來。聽見朱慶麟這句話,闕宇昂笑得更是不可抑止。

    「爸--爸!」

    朱涵寂見到父親的到來,氣繃的小臉又換成大大的笑容,兩隻手臂大大的張開,一等父親那高大的身軀走近,她便手腳並用的圈抱住朱慶麟的腿。

    朱慶麟彎下身,將女兒舉抱至胸前,任她的小手圈抱住他的頸項,憐愛的對她笑着道,「在跟哥哥們玩什麼呀?」

    朱涵寂沒有回答,只是用臉在父親的頸窩間來回撒嬌廝磨着,就像只玩累的小貓回到主人的懷中那般廝磨。

    這一幕看在闕宇震眼裏,心中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雙手不自覺的在兩側握成拳。

    「宇昂,你到底在笑什麼?笑成這樣?」伍鳳英不解的問着幾乎笑岔氣的兒子。

    「涵……哈……」闕宇昂笑到眼淚就要飆出來了。

    朱慶麟視線正好移到闕宇震的白西裝,見到他原先潔白的外衣角沾上泥污,瞭然的帶着歉意對他苦笑道:「對不起,那想必是涵涵的傑作,就像我身上的一樣。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朱慶麟一臉縱容地笑看不知何時已趴睡在他頸肩的朱涵寂,闕宇震也看着她。

    「沒關係,我也會習慣的。」

    「呃!?」

    闕宇震話一説出惹來四人的詫異,四道目光帶着詢問的審視着他。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抹堅決的神色在他眼理跳動,他綻出笑容,帶着一種宣誓的語調説:

    「我猜輸了,不是嗎?所以我自會習慣的。」

    朱慶麟英挺而冷然的面龐泛出瞭然的笑,語意深遠的道:「看來,涵涵已經替自己做了選擇了吧。」

    ###

    「涵涵,快起牀。」

    清晨六點一到,闕宇震便走進這以鵝黃色為主色系的房間。照慣例走向那滿是兔子家族圖案的雙人牀,對着牀上熟睡淺呼的朱涵寂喚道。

    趴睡在牀邊地毯上的牧羊犬芭樂,只是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又趴睡回去。

    自從那一天他和宇昂隨着父母到朱家,認定了朱涵寂是他將來的妻子之後。由於朱慶麟要實踐妻子--應雪梅的遺願,脱離黑道背景,給女兒一個安全的成長環境。而為了保護女兒在「漂白」這段期間不會成為有心人士威脅他的籌碼,於是便委託闕應龍夫婦代為扶養。

    朱涵寂到闕家也有三年了。這段期間她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由闕宇震一手照料負責的。

    應雪梅在生前將女兒教導的非常好,當時才四歲的朱涵寂已學會自己洗澡、洗頭、上廁所等生活瑣事。所以,對於年屆青少年的闕宇震來説,照顧朱涵寂倒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小孩子對陌生環境的適應能力強,涵涵到闕家時,除了偶爾想念爸爸媽媽,倒也蠻自得其樂的。再者,闕宇震自有方法替她轉移想家的情緒。

    闕宇震坐上牀邊,在一堆枕頭中間找到熟睡的朱涵寂,大掌貼上她柔嫩的小臉頰輕輕拍打,喚道:

    「涵涵,快點起牀。」

    朱涵寂那雙捲翹的長睫毛揚動了幾下,口中嚶嚀一聲,小手亂揮一通,小小身軀翻離他的手掌,又沈睡了。

    闕宇震見狀,乾脆伸手直接將她拉出牀被,讓她站立在牀中間,嘴裏念着:

    「快醒醒,再賴牀就趕不上-開學的時間了。」

    「嗚……」

    朱涵寂就像每個被吵醒的小孩,又似抗議、又似撒嬌的將小手圈抱住他的頸間,小臉埋上去,又想睡了。

    闕宇震每次都被她這動作惹得又好氣、又愛憐的。

    但他沒忘了今天是朱涵寂入小學一年級的開學日,由不得她再賴牀的。

    「快點、快點,醒來!別再睡了!」

    他大手將她抱離一些間距,動手替她穿上制服衣裙。

    「爸爸……」

    朱涵寂眨着仍愛-的大眼,見一身白西裝的闕宇震,迷迷糊糊的喚着。還以為眼前高大的男人是父親朱慶麟。

    「我不是爸爸!」他手拿着小小百葉裙要她穿上。

    「哦……」朱涵寂又眨去一些-意,腳配合的舉起,讓闕宇震順利套進。「餘震?」

    「是宇震!」闕宇震瞪了她一眼,數不清是第幾次這麼糾正她了。但她老是改不了。奇怪的是,她喊宇昂時發音倒很準。

    朱涵寂兩隻小手舉起撥散開貼在她臉上的長髮,站在牀上任闕宇震替她整理衣着。

    「餘震,爸爸今天會來嗎?」

    就在闕宇震替她梳綁兩束馬尾時,她邊穿着襪子邊問道。

    闕宇震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不確定地答。

    「我不知道。」

    當初朱慶麟説服朱涵寂隨他們回闕家時,曾經跟她承諾,他們在玩躲貓貓的遊戲,只要找到他三次,他便帶她回家,否則她必須乖乖聽闕應龍他們的話待在闕家的遊戲規則。

    這三年來,朱慶麟只有被朱涵寂找到一次,那是在她上幼稚園當天。而且她還哭得淅瀝嘩啦的。

    依照慣例,今天他很可能也會出現而被她找到的。

    這對父女之間有着一股很濃烈的情感,而那也是讓闕宇震有些埋怨的地方。

    闕宇震將整裝好的朱涵寂抱下牀。三年來,小涵涵只長高到一百二十三公分,而後天即上高中的他則已長到一百八十三公分了。

    看着朱涵寂仰着頭,對他笑眯着眼的甜美小臉,他竟有種驕傲的成就感呢。

    ###

    闕宇震渾身泛着憤怒和焦急的情緒,快步地穿過「葦閣」校園,從高中部一路直奔小學部的校區。

    每次朱涵寂在學校出了狀況,她每學期的班導師都會通知他來處理。

    三年下來,十次裏有九次都是因為朱涵寂跟班上男同學打架。而打架起因則是那些小男生老愛取笑她的名字。

    哼--這小丫頭可真會給他找時間,偏偏在他舉行模擬考的今天找碴。

    看來上次要她罰寫孟子告子篇十遍的處罰太輕了。今天回去,他一定要她罰寫二十遍!

    闕宇震衝向小學部的音樂教室,打開門,原先預料會見到桌椅混亂、孩子哭鬧的場面卻沒發生。他微喘着氣站在門口,只見朱涵寂那小小的身影坐在角落,倔強的低頭不語也不動,音樂課本則攤在她腳邊。一身合宜套裝的黃老師則站在她面前數落着。

    「啊--闕同學,你來的正好。你幫老師勸勸她。」

    闕宇震緩步走上前,沈着臉在她們面前停住,不悦地瞪了仍垂着頭的朱涵寂一眼,這才有禮的開口詢問。

    「黃老師。涵涵惹了什麼麻煩嗎?」

    「哎喲,不是我説她,這孩子的個性可真是倔。上一堂音樂課舉行歌唱考試,全班小朋友都唱了。只有她,一上台,攤開課本,就站着不動,連開口唱都不肯。我以為她是抓不到拍子,就又彈了一遍,可她還是不唱。我問她怎麼了,她竟回我説,她不想唱!我告訴她如果不唱,就會零分,她竟又説沒關係。這……」

    闕宇震看着仍不動不語的朱涵寂,滿腔怒火,緊握着拳,對黃老師要求道。

    「對不起,黃老師。讓我單獨跟她談談好嗎?」

    一等教室只剩下他們兩人。闕宇震深吸口氣,試圖壓下怒火想好好跟她談。

    他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在她垂下的長鬈髮間直瞅着她倔強緊繃的小臉,沉着聲問道:

    「為什麼不唱歌?嗯?涵涵!把頭抬起來,看着我!回答我!」見她如此倔強,忍不住怒火一發,語氣中的責備更濃了。

    朱涵寂被他的怒吼嚇得身子一縮,倒抽口氣,但仍不肯抬頭。

    闕宇震氣惱地將大掌貼上她的臉頰,強迫她看着他憤怒、不耐的臉。「老師要考歌唱,-為什麼不唱?」

    「不想唱!」她小小的臉上滿是叛逆的倔強。

    「---」闕宇震的怒火在見到她吼完時竟有些哽咽,而大眼裏滿是淚水時,氣便消了一半,換上不解的擔憂。「涵涵,怎麼了?-是不是不會唱老師考的曲子?是哪一首?我現在教-好不好?」

    他伸手撿起地上的音樂課本,開始翻着裏頭的曲頁。

    朱涵寂卻突然伸手搶他正翻閲的課本,激動的想將其中一頁撕去。闕宇震見狀,心一驚,快她一步搶走她手中的課本,怒斥道:

    「-在做什麼?」

    「我不想唱!我不要唱!那歌騙人!」

    朱涵寂小手捶打着他,激動地哭喊,闕宇震又驚又怒又是心疼,一手將她圈抱住制止她揮打的手。他檢視手中的音樂課本,看到她想撕毀的那一頁曲目是--「慈母吟」。闕宇震多少明白她不願意開口唱的原因了。

    他心疼的嘆息,將她小小身子抱進懷中,温柔地哄撫。「乖,別哭了。涵涵在想媽媽是嗎?」

    「餘震、餘震--」

    「噓,乖。」

    闕宇震喉間梗着一個難受的硬塊,疼得他無法嚥下。只能將朱涵寂小小的身軀緊緊地擁住,任她趴在他頸間發泄地哭泣。

    一股更深、更強的保護欲在他心中燃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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