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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知道他不會承認「愛」這個字,但我確信,我在他心中是特殊而矛盾的綜合體。我渴望着再次被他那對深藍綠色的深海眼眸,緊緊追隨着的奇妙感受。回頭一望,就能看見了他。

    ──J.L

    「唔……」

    方伶在迷迷糊糊中醒來,她坐起身,手揉着眼,戴着隱形眼鏡的眼睛因為太過乾澀而有些不舒服。

    她眨着眼,濕潤眼球,這才緩緩睜開眼。

    她對四周陌生的環境一時間感到有些困惑。她揉着眼和鼻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乾淨,太乾淨了。

    這不是她的房間,書櫃上排滿了英文和日文的書籍,整齊而美觀。不像她的書櫃,擺滿了各類的書籍、小玩意和熊娃娃。

    她坐着的大牀,只是素色的牀單,兩隻白色枕頭和一件被子,不像她的單人牀上有三個不同色的枕頭和兩三件被子。

    她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推開被子,下了牀。

    「赫──」

    她她她……她被扒光!?

    她身上只穿着她穿在最裏頭的長袖內衣褲。

    她哀嚎的跪趴在牀邊,記憶不停的在腦中倒帶。

    MIKE!?

    「哦……慘了──」

    她不會已經被吃了,卻睡死得完全沒感覺吧!?

    這下她怎麼跟讀者交代?

    她再也沒機會去印證她筆下的初夜情形,是不是真的又痛又美好得令人想哭!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伸手推開被子,在睡皺了的牀單上尋找某種「印記」。

    「沒有?啊──沒有!?怎麼可能?」

    「-在找什麼?」

    「赫──」她吃驚的回頭,就見MIKE站在門邊,抱着胸,皺着眉看她。

    她完全忘了此刻自己幾乎是半裸的,她衝過去,抓住他的衣服,着急的大吼:

    「告訴我我還是不是處女?」

    他愕然地看着她,才要開口,她又突然發神經的舉起手,往後退了一步。

    「等一下!」她深呼吸一次,然後一副很認命的説:「好,説吧。我是大女孩──呃──成年人了,我可以接受的!雖然我可能會先發飆一下,説吧!」

    他怔愕了一下,突然呵呵笑出聲。

    她抬起頭,-着眼瞪他,看起來隨時都要噴火那般。

    他呵呵笑着圈抱住她的腰,壞壞的開口:「-都沒有感覺嗎?我有沒有……」

    「哦……」她一副世界末日來臨般的哭喪着臉哀叫。「完了,我永遠都不知道了,這樣以後怎麼寫那種場景?」

    他退開一些距離,驚訝地問她:「-要把我們做愛的感受寫出來?」

    她盯着他,然後臉突然漲紅,不自在地閃躲着他的眼睛。

    「-──這個……」

    「JOEY!?」

    「我又沒有經驗,那個……嗯……每次都是用想象的……就想──就想知道……我寫的感覺對不對……」她説到最後聲如蚊蚋,頭低到不能再低,盯着自己和他的腳趾頭看。

    「老天──-從關島回去以後,還有沒有寫書?」他半蹲了一些身子,瞅着她問。

    「嗯。」她看了他一眼,點頭。

    他站直身,將她擁在懷裏,在她耳畔低語:「然後呢?-把初夜的感覺寫出去了嗎?」

    「嗯。」她羞赧地點點頭,臉紅燙得嚇人。

    「小説和現實……-分得清楚嗎?」

    她推開他,皺着眉,很激動的説:「廢話!」

    他瞅着她,她很認真的説:

    「小説是小説,現實是現實,根本是兩碼子的事,好唄?」她想想又有些心虛的説:「只是……我常把現實寫進小説裏而已……」

    「-把-四周的人都寫進了小説裏?」他挑眉看她。

    「嗟──那也要看人好唄?你以為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為主角或配角嗎?又不是在寫紀錄片。」

    「我被-挑上了,是嗎?」

    她望進他深沉的綠眸裏,先是疑惑的搜尋,然後突然瞪大眼推開他。

    「你以為──你以為我只是在找小説題材,利用你實驗一些──一些感覺,然後──哦──SHIT──」

    她跳腳大吼,激動的在他房裏轉來轉去,翻找她的衣服。用中文劈里啪啦的罵了一長串「文字」。

    她已經氣得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麼了。轉了半天,找不到她的衣服,她放棄的大吼:「我的衣服在哪!?」

    他走過去,從她背後圈抱她,她伸手打掉他的手,他不讓她閃躲,兩手圈抱她的腰,嘆着氣將她拉向自己。

    她低着頭,淚水啪地掉下來,然後愈來愈多。

    她起先只是喘息的低嗚,然後是壓抑的輕泣,最後她用手-住自己的臉,痛哭出聲。

    他的心揪緊,彷若被撕裂般的劇痛。他靠上前,更用力的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發頸間,細細輕吻。

    「對不起……對不起……別哭……別哭……哦……」

    他一直都很能體會她為了寫作所承受的壓力、孤寂和無悔的付出。

    他在關島看了她四天,她一直都用心體會着一切,用眼記憶所有的事。然後經由她的重組,轉化成文字。

    從她寄給他的畫和信的內容,他清楚的知道了一切。

    她太過於敏感和細膩。

    這就是為何他寧願忍痛放手讓她走,也不願自私的綁住她,因為他的不安定會毀了她。

    她該是自由自在、又備受保護的珍惜着。

    而他,太害怕她的小手抓住太多的他。

    多年來的軍旅生活,早訓練了他不能對任何人事物「太在乎」。

    「在乎」是會毀了一名飛行員的。

    也會毀了他多年來好不容易武裝好的「心」!

    他沒有把握,在他的愛裏,她仍能自由自在的飛舞。

    「JOEY……」

    她擦去淚水,深吸口氣再吐出來。她輕輕拉開他的手,離開了他的臂彎。她走了兩步,然後回頭面對他。

    她的唇間是一抹飄忽而寬容的微笑。

    「我是用這裏,」她手貼着心臟。「過生活。然後用這裏,」她比着額頭。「寫小説。」

    她放下手,深深地看着他,笑了笑。

    「對你來説,也許我真的太過天真了。」她嘆了口氣,移開視線,回憶的説道。

    「十七歲的時候,我曾迷戀過一個男人。好巧,他也是美國人。為了他,我努力學習你們的語言,天真的以為這就是愛。他卻告訴我,我永遠會是他的小妹妹,然後他走了,我的心受傷了。唯一的領悟是──愛上一名自由的浪子,是最愚蠢的,所以我學會了將自己抽離。我不用真的去感受人們的愛恨嗔痴,我光用看的,用聽的,用心去想,就能體會出他們的苦樂。那就足夠讓我將一切轉化成文字,替他們圓夢。」

    她笑得哀愁,搖頭嘆息。「而我呢……沒有人替我圓我的夢想,我只好藉由創作,順便替自己記錄一些事,一些心裏最真的感受。」

    他只是默然地看着她,她突然變得憤怒和不滿,小手緊握成拳。

    「每次我有了什麼感受,我的朋友都會説──哎呀──好棒,-又可以寫小説了。我痛恨這樣的説法。我的生命不該只是為了承受痛苦,為了記憶而活。我應該是『創造』而不是『承受』,你明白嗎?」

    她朝他走來,在距離他一步前停下來,堅強而勇敢的宣示。

    「MIKE,我為你而來,也為了我的心而來的。」

    他瞅住她眼裏的堅毅與光采,她勇敢而不懼怕的站直。

    他在一個嘆息間,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

    他的吻強烈的如狂風暴雨,又急又深的吻着她。

    他們的雙唇碰觸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的防線都潰散了。

    她閉上眼細細體會他帶給她的一切,然後學習付出她的一切。

    他低吼出慾望和思念,抱起她快步走向大牀。

    他抱着她墜落,急迫的拉扯着彼此的衣物,緊緊將她壓在身下。

    他的吻,他的手,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呼喚她。

    她的心狂跳不已,喘息悸動的沉陷在他激起的狂浪中。

    「MIKE……」

    他快速地脱去兩人的衣服,在她的低嗚哀求下,他帶領着她,教會了她,男女間最神秘又最愉快的一切。

    他們十指交纏着彼此,無私的奉獻出彼此的一切。

    ☆☆☆

    「雙魚座,工作運勢──面試前要把形象弄好,別染髮……嗯──」方伶用手圈了自己一綹髮絲拉到眼前,眼珠子轉向那發看了一眼,苦惱的開口,「可是我很早以前就染了耶,怎麼辦?」

    突然,她一掃煩惱,笑亮了星眸,看開的道:「還好我不用面試!嘿嘿……」她又趴回原來的姿勢,念着報紙上所刊的星座運勢。

    MIKE斜躺在她的面前,左手撐着自己的太陽穴,兩腿在牀邊半空中交迭,綠眸帶笑熾熱地凝視着她可愛的模樣。

    她趴在牀尾,兩手肘撐高自己的上半身,兩腿在半空中舉高晃呀晃的,朗聲念着報紙的內容。

    他看着她,心裏有一種平凡的滿足感,踏實而温暖。

    這六天來,他們度過了如同小夫妻般的幸福生活。

    每天,他在她甜蜜的早安吻後,出門去基地工作;回家時,等着他的是豐盛的晚餐。

    偶爾,他們會一同出門上超市、逛街、散步。

    買東西時,店員看她是東方面孔常會拉着她嘰哩呱啦的推銷東西,她聽不懂日文,有時一慌就拉着偷笑的他直喊救命,等他開口替她解危。店員們對他們的組合都感到驚訝。

    她是個適應力極強的女孩。很能入境隨俗,自得其樂的過生活。個性活潑大方,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但有時又脆弱敏感得令他心疼愛憐。

    知道了愈多面的她,他的心就愈放不開了。

    「哈哈──巨蟹座。」她笑-了眼,甜甜的看着他。

    他最愛這樣的她,湊上前吻住她的笑,又退回來笑看着她。

    「上面寫什麼?」他的生日在六月二十五日,而她則是三月十四日。

    「嗯……愛情運──感情像儲蓄,你存多少美好回憶在情人腦中,她就有多愛你!呼呼──」

    她朝他爬過來,他笑着半躺着抱住她,她低下頭啵啵親了他兩口,得意地宣告道:「美好的回憶!嘻──」

    她要爬回去,他不放手,圈抱着她,讓她靠躺在他身上,伸手替她拿過報紙。他的手撥滑着她額上的發,聽着她繼續念下去。

    「今晚你的家將會像舉行派對般的熱鬧無比。為了你的睡眠着想,要主動請閒雜人等離開哦。嗯──」

    她坐起身,爬到牀尾下了牀,就朝門外走。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用主人下令,我先走一步,省得丟臉。」

    「喂喂喂──」他撐起身,快手快腳的在牀尾抓到她,將她攔腰抓回懷中,搖頭笑道,「-哪裏也不準去!-只能在這……」

    他翻身將她壓住,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衣-下游移。

    「唔……」他張大嘴含住她的小口,手掌竄入衣內貼着她柔滑的小腹。

    她嘴角是甜蜜的笑,小手圈抱住他的頭,弓起了右腳。他將她抱高貼緊他,温柔又激情的吻她。

    他的吻向下滑動,吸吮她的喉間,鎖骨,衣領下的酥胸,然後來到了她的肚子,他推開了她衣服的下。

    突然,他對着她的肚子呼氣吹拂。

    「噗──哇哈哈──」

    她被他逗得又癢又麻,害她抱着肚子翻滾大笑。

    「呵呵呵──」他抱住她,將她壓住。

    她趴在牀上大笑,他壓在她背上,兩手到處搔她的癢,她一直掙扎扭動的大笑哀求,他則因為她的動作而摩擦到他最脆弱又最強壯的陽剛。

    「哦──」他甜蜜而痛苦的低吼。

    她停止了笑,被他迅速的堅挺撞擊而輕顫着身。

    「啊──」

    她想爬離他身下,卻讓他有了機會扯開她裙下的小褲子,下一秒,她就在他激情狂野的掠奪下,顫抖嬌喘。

    「MIKE──啊──啊──」

    六天來,她被他教的極好。他是個強壯而熱情的情人,也是個最好的老師。在他的帶領下,她也有了可以與他慾望相抗衡的熱情。

    「嗯呵──JOEY──哦──」

    他們是最契合的一對。熱情在瞬間爆炸,燃沸了四周的空氣。每一次的撞擊滋味都令他狂野興奮,衝刺出最美妙的氣味。

    他們攀爬到極樂的頂端,同時泄出狂喜的汁液,再同時墜落,飄回地面人間。

    迷人的氣味久久不散的包圍着得到滿足的愛侶。

    她在他頸窩間嬌喘着,他則滿足的不想移動,嘴角充滿得意與驕傲的狂妄笑容。

    許久之後,就在他以為她已累得睡着時,他放鬆的跟着她沉入夢裏,她這時卻伸出頑皮的小手,扯了一下他的手毛。

    他睜開一眼看她,她笑得像個孩子。

    「會不會痛?」

    「不會。」他閉上眼,有些無奈地笑了。

    「那這樣呢?」她拉扯一根他的手毛。

    「還好。」他的笑聲更大了,根本不想睜開眼。

    「那這樣呢?」她更使力的扯着那根手毛。

    「嗯……」他自喉間咕噥一聲,眉頭皺也不皺的仍舊笑着。

    「那……這樣呢?」她用力扯掉那根手毛。

    他終於睜開眼,笑望着她,不解地問:

    「-在幹嘛?」

    她揉揉被她扯痛的地方,吐着小舌尖,笑着枕回他的臂彎裏,他寵溺的笑着,將她抱緊一些。

    「我有話跟你説耶,MIKE?」

    「嗯?」他不想張開眼了,等了一下她都沒下文,只好開口低問:「什麼?」

    她突然湊向他的耳朵,小聲而快速的含糊帶過。

    「我愛你。」

    她快速退開,閉緊眼不敢看他的偷笑着。

    他卻倏地清醒,略撐起自己,瞪大眼的看着她。

    「JOEY?」他沒聽錯吧?他屏息地等着。

    「我要睡了。」

    她膽怯的轉身,做個縮頭烏龜,內心其實狂跳不已。

    「JOEY!?」

    他不讓她睡,將她翻回來,眉頭打了死結,嚴肅的瞅着她。

    她睜開眼,驚呼了一聲,攤開小手手指,遮住他的綠眸。

    他拉下那小手,壓俯在她上頭,屏氣凝神的喚她:

    「JOEY,-剛才説……」

    「好話不能説第二遍的!」

    她睜開眼,拉着被子遮着自己,無賴的想帶過話題。

    她不敢再説了。

    因為她知道,「愛」這個字在他們之間是個禁忌。

    一旦説出口,就可能要有失去的準備。

    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大致猜測到他的想法了。

    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她待在東京的日子不多了。

    可是他卻避而不談,只是享受着現在的甜蜜生活。

    她害怕不安,卻不敢多作奢求,只是常常在一個人獨處時努力的説服自己,這樣就夠了。

    大不了,這次回台北,她再狠狠的哭他三個月。

    一百天的煎熬,她都可以撐過來了,再多個九十天,她也無所謂了。

    「JOEY!上帝……」

    他痛苦的抱住她,再一次感受到心被撕裂的痛楚。

    他一直迴避着現實。逃避的結果,卻反而深深傷到了她。

    他該知道的,畢竟她的感覺是那麼地纖細與敏鋭。

    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自私的因為她沒拆穿,就故意視而不見。

    「沒關係啦!」

    他倏地抬頭瞅着她,她吐着舌,笑得甜美,逞強的佯裝無所謂,輕快的説:

    「沒關係啦!我可以理解的。我很好,很勇敢的啦!我已經是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負責的……」

    「JOEY……」他哀傷的低喊。

    「哎喲──別這樣啦!沒什麼大不了的呀!我們還是朋友嘛!等我回去台北時……嗯……」她抿了抿唇,勇敢的笑看着他。

    「我會打電話給你,我已經知道這邊的電話了。只是我如果常常打,你不要嫌我煩哦!」

    他呼吸飛快,幾乎要因為心痛而停止了。她還是堅強的繼續説。

    「我也會寄信和發E-MAIL給你。啊──你不用回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可能很忙啦!不用為這種小事心煩。你如果不想看我寄的東西,就丟掉好了,我──」

    他抱緊她,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咬着唇忍住不哭出聲。

    久久之後,她才幾乎無聲的開口:

    「嗯……我好像一直都在打擾你,是吧?我從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一直都自以為是……呵──哎喲──我在説什麼?呵……」

    她閉上眼,不再説了,吞嚥下喉間的硬塊,淚無法控制的落下。

    他一直看着她,當她想轉身躲開他時,他捧住了那哀傷的嬌容,她緩緩睜開眼,盈盈淚光波動,襯得她唇間的笑更顯哀慼。

    「你答應過……呵──你答應過會寫信給我的,為什麼沒有寄給我?我知道,我寄的信你都有收到,我看見你的簽名了。那……那你不回,是因為……嗯……是因為不──咳……呵──」

    她盯着他,淚不停的滑落。

    「我……我太笨了,對不對?其實,沒有回信,就算是回答了嘛!我還笨的當作不懂。呵呵──虧我還是寫小説的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喂……關島其實……其實只是一場露──露水姻緣,對吧?」

    她閃避他的眼神,嘟着嘴又自嘲道:

    「呵呵──我太笨了。我是成年人,對這種遊戲玩得起,也要輸得起──」

    「不要這樣説!」他沉聲怒道。

    她閉上痛苦的眼,強忍到了極限,再睜開時已是無所謂的偽裝,笑得牽強又悲慼。

    「那我該怎麼説?你會答應我,只是應付我而已,我卻傻得相信──」她閉了閉眼,又疏離的睜開。「我相信你會遵守承諾。MIKE,你答應我了,卻也毀了那個承諾。只有我,愚笨的苦苦等候,等一封永遠寄不到我手上的信。」

    他震驚又心碎的退開,坐在她身旁。眼看着她也坐起來,拉着被子包住他才剛愛過的胴體。

    她下了牀,哀愁絕望的看着他,破碎的泣訴:

    「你知道嗎?只要你一句話,一個字,或者只是一個肯定的眼神。我都能為了愛你而義無反顧,我從來都不在乎那個你愛過的女人。只是怨她,為什麼能把你傷得如此之深!?如此……令我難以打破那道心牆,真的沒有人可以打破嗎?或者,只是我太過天真,太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可以?但我的手太小了,打不破、也摸不到。」

    她深呼吸,又嘆息輕笑,神情飄遠的説:

    「其實就算你一輩子不跟我説愛我,也沒關係。因為我可以愛你,你不喜歡等待,也無所謂,因為我可以等。我可以因為愛你而傻傻地去愛你,不計較公不公平,呵──或許我沒有自己想象的寬容和大方吧?」

    她伸出小手,貼撫上她最愛的鬍渣,笑得絕美。

    「好嫉妒哦!將來那個能跟你廝守一輩子的女孩,我好嫉妒她哦!」

    他看着她,眼裏全是痛苦和掙扎,只是看着她不語。

    她柔美的笑了。

    再一次,他眼睜睜地看着她收拾一切,離開了他。

    留住她的話,始終説不出口。

    ☆☆☆

    公元二OOO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日本東京羽田機場

    JOEY獨自一個人坐在紛雜的候機樓,腳邊只有一隻皮箱。

    來到日本,本來就是個倉促的決定,行李並沒有準備齊全。這一個星期,她所用的、穿的都是MIKE買的。

    她低着頭,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那樣呆坐着不動。

    她好冷哦!

    十二月的東京原來是這麼的冷。

    冷也好,會冷至少代表還有感覺,只要有感覺,她就能有記憶,然後再將記憶轉換成文字,為自己留下些什麼。

    叩──叩──叩──

    一雙黑色的大皮靴出現在她眼前,她緩緩地抬起頭。

    然後?她又掉入深藍綠色的雙眸中。

    只是那眸不再隔着什麼,而是熱烈且真實的瞅着她。

    她開口想説什麼又閉上了,只是看着她最深愛的男人。

    「嗨──」MIKE瀟灑的開口。

    看着她,他仍心痛的難以忍受。這一次,他説什麼都不要再經歷這種痛了。

    「嗯……我今天兼差做快遞-是JOEY嗎?」

    她眨了下眼,不解的點頭。「嗯。」

    「那好,-簽收一下好嗎?」

    他從身後拿出一隻厚厚的牛皮紙袋。

    信封上的收信人寫着她的名字,寄信人則是他。

    她顫着手接過來,小手膜拜般地撫着信封上他強而有力的筆跡。

    她抬起頭,淚就落下了。

    他猛地抱緊她,在他懷中她笑了,也哭了。

    「裏面有將近一百封的信,從關島回來後,我每天都寫一封給。可是,我不敢寄出去。就這樣一封一封的收藏着,直到-來了。」

    「MIKE……」

    「老天……我以為我再也聽不到-這樣叫我了。」他看着她,伸手替她擦淚,她笑了,他俯身吻住她。

    「MIKE……嗚……」她頻頻呼喊他,又哭了,把所有的委屈和等待的痛苦全哭出來。

    「別哭,JOEY。我好怕,我好怕-會在我的愛裏枯萎,怕-會窒息的想逃,怕-會──」

    她聽出來是那女人帶給他的傷害,掙脱他的懷抱,不滿地皺眉罵道:

    「那女人是白痴嗎?她這樣説?笨死了!」

    他笑了,笑得解脱,笑得釋懷,也笑得深情摯愛。

    「哦──JOEY,我的JOEY。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們重頭來過,這一次,我會好好的、全心的去守候-,去愛-,好不好?」

    「你也很笨。美國人都這麼笨嗎?」她笑中有淚,卻更加清亮美麗。「我不要重頭來過,我要從關島那天算起。而你要當作第一天看到我就瘋狂地愛上我,因為我是全世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舉世無雙,超級無敵大美女!」

    他笑的寵溺,手彈了下她高翹的鼻尖,笑罵着:

    「愛臭屁的中國女孩!」

    「喂──搞清楚哦,我是台灣女孩!」她氣得大吼。

    「好好好。」他抱着她,笑着安撫她。「-是台灣女孩,不然乾脆也當美國女孩好了。」

    「為什麼?國籍──唔──」

    他吻住她的抗議。這小丫頭的民族意識真強,怎麼説也辯不完的,他抱着她拍拍她。

    「-嫁給我以後,就是美國女孩了。」

    「MIKE,你──」她感動得又要哭了。

    他吻她,額貼着她的,警告的説:「回台北以後,不管有沒有好男人,都不準跟,聽見沒?」

    他的佔有慾出現了,而她喜歡,所以笑了。「可是你説,只要我快樂──」

    「這次不準,-的快樂我可以給。」他滿足又感激的嘆氣。「回去書要好好念,要順利拿到畢業證書,我最多隻能等兩年。兩年後,我説什麼都要把-綁在身邊。」

    「嗯。」她抱着裝滿他寫的信的紙袋,在他懷中直點頭。

    「我明年春天,肯定可以調民航機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有比現在更多的時間度假-不要再隨便請假,我會去找。還有,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寫信給-,-要乖乖的,嗯?」

    「嗯。」他知道她對寫信的偏好,珍惜的緊抱着手中的袋子。

    他又吻了吻她。兩人用力的抱緊彼此。離別的時候來了。他們難過又不捨,但這次卻是愛戀的緊繫着對方。

    「JOEY,我愛。從第一天遇見-開始,我就深愛着。」他終於説出藏了許久的愛語。

    她感動的笑了,淚水又掉了出來。

    「當然,我長得那麼美,你怎麼可能不對我一見鍾情!」

    「臭屁的小丫頭,不過……」

    「不過什麼?」

    「沒什麼。」他肯定她並不知道他説的第一天是哪一天,他現在不打算説,省得她屁股太翹會飛上天。

    「再説一次,MIKE。」她低語。

    他笑了,「我愛-,我的JOEY台灣女孩!」

    她笑亮了整張小臉。

    四周的旅客開始辦理登機,離別仍是來了。

    他用力抱緊她,一個吻一個交代,滿臉急切而擔心。

    「上帝,如果再多一天──」

    「再多一天──」

    他們倆同時祈禱出聲,然後突然瞪着彼此,吃驚不已。因為──

    「飛往台北的XXX班機,因天候不佳,機場臨時關閉,請旅客至櫃枱辦理退票或延期……」

    「天啊──」

    「那是我的班機耶!」

    他們大笑的擁抱着彼此。第二次,為了多給他們一天,飛機被迫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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