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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論戒律金羅漢傳道 治虛弱陸神童拜師

    話説正在和周季容説話,猛聽得山上是那裏大喊了一聲。那聲音一到柳遲耳裏,便聽得出是他師傅呂宣良的腔調,當即隨口應道:“是弟子親眼看見的。”藍辛石、周季容都愕然問道:“誰呢?”柳遲還不曾回答,呂宣良已在飛來石上笑道:“不是別人,是你師傅的老朋友。承你師傅的盛情,上次救了小徒弟的難,並承他教小徒帶信給我,小徒雖到此刻才會見我。然他説的那些話,我早已知道了。我也託你兩位回去拜上你的師傅,以開諦和尚那麼高的道行,尚且不敢以開派祖自居,須知不是本領夠不上、當開派祖的,得享千秋萬世的香火,沒有那麼大福分的人,儘管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也當不了開派祖,這便是我對他的忠告。至於我那個不守戒律的徒弟,只等到他自己的惡貫滿盈,我自會去收拾他,決不姑息,”在這説話的時候,天光已經亮了。周季容知道這老頭是呂宣良,連聲應“是”,不敢回答甚麼話。

    藍辛石生就的苗蠻性質,半生在苗峒裏受人推崇敬服慣了,養成一種目空一切的脾氣。除了他師傅方紹德而外,無論甚麼人,他都不看在眼裏。此時見呂宣良説出來的話,隱含着譏諷他師傅的意味,哪裏按納得住火性,即瞪了呂宣良一眼,説道:“既與我師傅是老朋友,我師傅沒有當開派祖的福分,何不去當面直説,卻要託我們呢?”呂宣良絕不驚疑的打着哈哈,笑道:“這個不當面去直説,卻要託你們轉説的道理,你是個被妖精吸去了元陽不能得你師傅真傳的人,如何能知道?只可惜你沒福分做我的徒弟,我不便教給你,你還是回峒裏去向你師傅請教罷。你不妨當着你師傅罵我不懂理,不應該拿着罵師傅的話,託徒弟去説。”藍辛石聽了呂宣良這話,心想:我師傅不是也曾拿着責備呂宣良的話,託柳遲去説嗎?呂宣良這番話,分明就是罵我師傅不懂道理。這老東西説話真可惡,偏巧我今日不曾帶得大砍刀來,若帶了那刀在身邊,從這老東西背後冷不妨劈他一下,怕不劈得這葫蘆頭腦漿迸裂。藍辛石心裏才這般一想,呂宣良似乎己明白了他的心事,目不轉睛的望着他,笑道:“你那把大砍刀,可惜那夜被妖精劈成一個大缺口,於是只能稱為大缺刀,不能稱為大砍刀了。”藍辛石聽了,不由得大驚失色,暗想:那夜劈妖精將刀劈成大缺口的事,除我自己而外,甚麼人也不知道。並且事已相隔二十來年了,他竟如親眼看見的一樣,神通果是不小。

    原來藍辛石在未遇見方紹德以前,因貪捉蝦蟆遇見那個婦妖的事,對方紹德只述了一半情形,方紹德即已知道他的元陽就是被那妖精吸去了。藍辛石心裏一着急,便沒將結局的情形述出來。實在那夜見那妖精之後,藍辛石雖明知不是人家女子,然因為生得太嬌豔了,一時心猿意馬,委實有些把持不住。那女子又柔情軟語的與藍辛石糾纏,藍辛石一則仗着自己的膽力,不知道畏懼,二則也不捨得決然撇了那女子就跑。那女子見藍辛石雖拔出刀來厲聲叱喝,然眼光並沒露兇殺之氣,知道已動憐惜之念,當即立住腳不再追前,只用極風騷的態度,瞟了藍辛石一眼,笑道:“何必使出這們兇惡的嘴臉來做甚麼呢?你歡喜吃蝦蟆,我將家裏養的蝦蟆送給你吃,難道還對你不起嗎?我向你討酬謝,論情理是應該的。你便不講情理,不酬謝我也就罷了,為甚麼還要對我這們兒兇惡呢?”藍辛石道:“這山峒裏的蝦蜞,近三天果是比平日多些,但是從沒聽人説過有家裏養蝦蟆的。並且我與你素不相識,即算你家裏養蝦蟆,為甚麼無端送給我吃,這事也太不近情理了。”那女子笑道:“我為的就是要得你的酬謝,你不相信,不妨同去我家裏瞧瞧,看是不是養了許多的蝦蟆?”那時藍辛石的年紀輕,膽氣壯,好奇的心更切。經這些軟語一説,早把那拔刀叱喝的勇氣收歇了,改換了客氣些兒的聲調,問道:“你家住在哪裏?離此地有多遠的路?”那女子伸手向一座高山説道:“沒有多遠,就在那山腰裏面。你若果是名不虛傳的好漢,要走就走,不用遲疑。”藍辛石果然不肯示弱,左手拾起火把,右手握着大砍刀,教女子在前引導,自己步步留神的跟在後面走。

    一會兒,走到了山底下,看那山很陡峻,並沒有上山的道路,攀藤拊葛的爬上去。才爬了幾步,布袋就被樹枝掛落了。再爬了幾步,火把也熄了。剛爬到一片略為平坦些兒的地方,見女子在前面不動,彷彿爬得疲乏了,立住歇息歇息的樣子。藍辛石忽然心裏一動,覺得今夜凶多吉少,火把又熄了,天上僅有一點兒星光,十步之外,便看不清人物。萬一這女子不懷好意,我的性命不怕斷送在她手裏嗎?古語説的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女子只怕是活該要死在我的大砍刀之下,此時她偏揹着我立住不動,我再不動手,更待何時?藍辛石殺心一動,隨手就舉起大砍刀,對準那女子的後腦,用盡平生之力劈將下去。只聽得咔喳一聲響,眼前火星亂迸,大砍刀飛了起來,把虎口都震開了,那裏還握得住刀柄呢?險些兒被飛回來的刀背,倒劈開了自己的額頭。不禁大叫了聲“哎呀,”大砍刀已脱手從頭上飛落到山下去了。藍辛石掉轉身便跑,卻忘記了自己爬上了極險峻的山。只一失腳,即骨碌碌滾下山來,幸虧他的皮粗肉糙,又還爬的不高,不曾滾傷身體,從山底下沒命的逃回家。次日,白天才敢出來。仍到那山下尋刀找布袋,尋着那刀看時,已砍了一個半寸多深、二寸來長的大缺口。心想:這妖精真厲害,怎的有這們硬的後腦?回想昨夜上山的情形,再依樣爬到平坦的所在一看,只見一塊五尺來高的大石碑,豎在那裏,碑頂被劈去了一角,正是刀缺口那般大小。

    藍辛石因這是自己失面子的事,從來不肯向人漏出半個字。就是在無可掩飾的時候,對方紹德説起來,也還不願意盡情吐露。他自以為除了他自己,是再無人知道的。今忽然聽呂宣良若不經意的就道了出來,更在他正轉念頭,想拿大砍刀照樣劈呂宣良後腦的時候,安得而不大驚失色呢?藍辛石生性雖蠻,然遇了這種時候,也就不敢再倔強了。只是要他伏低就下,反向呂宣良説陪禮的話,卻又不願,心想:大師兄託我收拾屍骨的事,既已辦了,何不趁早回去,要站在這裏受他的形容挖苦。當即拉了周季容一下,掉轉身往山下便跑。周季容不知為着甚麼,也只得跟着就跑,呂宣良也不呼喚,也不追趕,望着二人跑的遠了,才回頭向柳遲説道:“你這一年來的進境很好,你生成只有修道的緣分,妻財子祿都與你無緣。你這回為娶妻的事去新寧,你表妹才被鬼纏,你自己才落陷阱。落陷阱之後,接着就聽得犯淫戒,謀自盡的話。這都是可以使你醒悟的地方,而你卻糊里糊塗的經過了,當時心裏並未加以思索,直到今早親眼看見了犯淫的結果,你心中才有些感覺。若不使你有這回的經歷,將來一犯淫戒,便難免不墮落,這是修道人最大的關頭,所以必須你自己澈悟。我約你到這裏來,為的就是這事。你於今已明白了,我再傳你修煉的訣竅。”當下柳遲就在飛來石下拜受指教。修煉只在得訣,訣竅只在名師指點。三言兩語,一經道破,豁然貫通。

    呂亙良傳授了訣竅,説道:“方紹德想做峨嵋派的開派祖。他定的戒律,第一條,是不許干預國家大事。這條就沒有道理,我們修道的人有什麼國?有什麼家?只問這事應干預不應干預,不能説誰的事就可以干預,誰的事不可以干預,即如現在就有一樁事,若依照方紹德定的戒律,是不能干預的,而我卻不能不管。不過這事我暫時不能露面,就是清虛門下諸弟子,也有不便之處。你初到我門下,不曾出外交遊,外面認識你的人少,惟有差你去較為妥當。你附耳過來,我教你幾句話。”柳遲忙湊近身去,呂宣良低聲叮囑了一番,柳遲連稱遵命。師徙二人即此分別。柳遲自遵着呂宣良附耳叮嚀的話,幹那方紹德所定戒律不許幹頂的事去了。

    畢竟那事是甚麼事呢?後文自有交待。

    於今且説那個與諸位看官們久遠了的陸鳳陽,他目從在瀏陽人幫裏當隊長,為爭趙家坪被平江人打傷之後,幸遇常德慶替他治好了傷,並留藥替一般受了傷的瀏陽人都治好了。陸鳳陽和眾瀏陽人都日夜思量如何報仇雪恨。只是平瀏兩縣人為趙家坪爭鬥的事,一年照例一次。這一年爭鬥輸了,只得吞聲忍氣,以待來年。這一年中,在平、瀏兩縣參加戰團的人,原沒有甚麼準備,就只忙煞了常德慶。常德慶當日對陸鳳陽説是江西撫州人,並説我本來不會多管這些不關己的事,那都是臨時隨口説出來掩飾他自己行藏的話。其實,他們崆峒派與崑崙派久成水火。常德慶這回來替瀏陽幫治傷,原是已知道此次的爭鬥,有崑崙派人出頭,幫平江人助陣,正有意藉此在晴中幫助瀏陽人,使崑崙派人栽一個跟頭,消消積怨。不料就因留藥治傷的事,一時傳遍遠近,楊天池當時就得了這個消息。知道崆峒派的人久已存心報怨,這種替瀏陽人治傷的舉動不是偶然的。

    楊天池此時雖也有些失悔不該魯莽助陣,無端替平江人結下這一場仇怨,更惹出崆峒派的人來。然一時失檢,已弄成了這們一個局面,在勢萬不能就此罷休。並且兩派人因彼此都不服這一口氣,誰也不肯退讓半點。從來不問所爭執的事由大小,都不過只借這點兒事做引子,究其實,平、瀏兩縣爭趙家坪,與兩派有何關係?為的只要借這爭趙家坪做引子。所以,兩方都盡辦準備。以前兩派的人雖常有爭鬥,崆峒派因勢力較小,被崑崙派壓抑的次數太多了,要借這回的事,大舉與崑崙派拼個強存弱亡。無奈本派的勢力既小,明知就拼着不要性命,也決鬥不過崑崙派的人多勢大,只得求助於崑崙以外修道的人。崆峒派為首的,是楊贊化兄弟。崑崙派為首的,是笑道人。笑道人探明瞭楊贊化兄弟的舉動,曾邀集同道,準備與崆峒派人較量。柳遲初次在清虛觀所見的情形,便是崑崙派人將要出發與崆峒派人廝殺了。楊天池送柳遲走後,兩派人已決鬥了一次,畢竟仍是崆峒派鬥輸了。只是笑道人因為忽略了一點兒,被楊贊廷一劍掠去了頭巾,幾乎連頭頂皮都削了。所以呂宣良在柳遲家與笑道人相遇,説出那幾句不倫不類的話。楊贊化兄弟求助外人,一時沒有願意無端與崑崙派人為仇的。崆峒派人只得大家勉強暫將一腔無窮的怨氣按納住,等待報復的機緣。不過他們兩派雖格於形勢,不能真個大舉出頭露面,一邊幫平江人相殺,一邊幫瀏陽人相打。然平、瀏兩縣的人,並不因兩派不出來相幫,便停止每年在趙家坪的例鬥。只是那種蠻爭獨斗的勝負,既無兩派人夾雜其中,便不與義俠傳相干了。惟有陸鳳陽的兒子陸小青,與本書中好幾個義俠生了關係。要寫楊天池骨肉團圓,胡舜華兄妹見面,都不能不先從他下手寫起來。

    陸小青在八歲的時候,因在鴉片煙館裏對對子,一般人都稱他為神童,後來讀書越發肯猛勇精進了。只是當孩童的時候,知識開的太早,又加以刻苦讀書,陸鳳陽是個一句書不曾讀過的農人,只知道想望兒子多讀書早發跡,替家族爭光,哪裏知道孩童身體發育未完全,腦力用的過度,呆坐不運動的時間過久,於身體大有妨礙的道理。因此陸小青讀到十二歲的這一年,書是讀的不少,文字也都能得地方上有名的文人學士推許,但是身體就瘦弱得不成個模樣了,年齡才十二歲,背也彎了,眼也花了。步行兩三里路,就走得氣叮氣喘,滿身是汗,還一陣陣的頭眼發昏。尋常孩童嘻笑跳踉的舉動,從來不曾有過一次。陸鳳陽夫婦這才着急起來,不敢再教陸小青讀書了,每日逼着他和左鄰右舍年齡相等的孩童玩耍。只是無論甚麼玩耍的事,在尋常孩童覺得極有趣味,極可笑樂的勾當,總引不起陸小青的興趣。陸鳳陽以為鄰居家孩童不曾讀書,沒有知識,自己兒子瞧不起他們。不願在一塊兒玩耍。

    因此他們以為有趣味可笑樂的事,引不起自己兒子的興趣,仗着家中殷實,將地方上的讀書人,平日與陸小青説得來的,卑詞厚禮迎接到家裏來住着,陪伴陸小青,殷勤拜託這些人,想方設計引陸小青快樂。以為陸小青心裏一舒暢,再加以起居有時,飲食有節的調養,身體就可望日漸強壯了。誰知身體已經衰弱的人,凡事振不起精神,如何能憑空使他的胸襟舒暢?談笑的時間太多了,反傷了他的神。陸鳳陽將陸小青這個兒子,看得比甚麼寶貝還貴重。是這們一來,只急得陸鳳陽夫婦求神拜佛,恨不能折減自己的壽數,使陸小青多活幾年。無如家族的人都説,只有子女請折減壽數給父母的,沒有父母折減壽數給子女的。若這們求神,必反使子女受折磨。陸鳳陽夫婦無奈,只好遍求名醫,給藥陸小青吃。藥只能治病,像陸小青這樣的虛弱身體,服藥也沒有效驗。陸鳳陽急到無可奈何的時候,忽發一種奇想,教人寫若干張招帖,張帖繁華市鎮,招帖中寫出陸小青的體格症候,以及致病的原因,招請能醫治的人,如醫治好了,敬謝白銀一千兩。這招帖貼出去,本想得這一千兩銀子的醫生很多,但和陸小青談論一番,就被陸小青拒絕診治了。因説出來的治法,與以前所延請的名醫治法,都彷彿相似,都説是童子癆的病症。不到幾個月,遠近的醫生以及江湖上的術士,都來嘗試過了。陸鳳陽夫婦至此也已絕望了。

    這日,忽然來了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人。身上行裝打扮,背上馱一個不甚大的包袱,相貌很端正,卻沒有驚人出色之處、説話長沙口音。進門向陸家的人説:“特來替陸小青治病的,要見陸鳳陽。”陸家人打量這人的手腳極粗,不像個做醫生的,心裏已存了個瞧不起的念頭。然東家既有招帖在外,不能不立時報給陸鳳陽知道。陸鳳陽在受了傷神智昏迷的時候,能看得出常德慶是個異人,總算是有些胸襟有些眼力的。聽報走出來招待,看這人果不像是一個做醫生的,然也不像是江湖上行術的,面目透些慈善之氣,彷彿一個做小本生意的人。陸家自發出那種招帖以來,無日不有專替閻王做勾魂使者的醫生上門。陸鳳陽初時忙着招待,以為重賞之下。必有能人。後來漸漸把那些應招醫生的伎倆看穿了,招待也不願意殷勤了。平日應招而來的醫生,多是不騎馬便坐轎,做出很有身價的樣子來。陸家開發轎馬費的錢,都不知用了多少,從沒有像這人步行自馱包袱的。因此陸家的人,更瞧不起。陸鳳陽只遠遠的立着,向來人抱拳説道:“聽説老哥是特來替小兒治病的,感激之至,請進來賜教。”來人卻很謙和的答禮,到裏面分賓主坐定。

    來人先開口道:“我姓羅,名春霖,住在長沙。從來並不懂得醫道,不能替人治病。”陸鳳陽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笑,説道:“老哥既不懂醫道,不能替人治病,又何必勞步,遠道賜臨呢?”羅春霖點頭道:“是,我本不能來應招的。不過我細看那招帖上寫出來的得病原因,疑惑老先生的少爺不是害病。若不是害病,是因年輕用功過度,妨礙身體的發育,以致虛弱得奄奄一息,和害了重病的一樣,我倒有方法能使他強壯。”陸鳳陽聽了,又不由得歡喜起來,忙立起身作揖道:“小兒正是因用功過度,將身體累的虛弱了,一般醫生都説是甚麼童子癆,用藥卻又毫不見效,老哥説不是害病,只怕果然不是害病,我就教小兒出來,請老哥瞧瞧。”羅春霖應是。陸鳳陽隨即起身將陸小青帶了出來。

    此時的陸小青,年紀雖只十三歲,頹唐萎弱的樣子,比六七十歲的老翁還厲害。渾身上下,瘦刮不到四兩肉。臉上如白紙一般,不但沒有血色,並帶些青黑之氣。兩眼陷落下去,望去就和土裏挖出來的骷髏一般。嘴唇枯燥,和麪龐同色。羅春霖起身握住陸小青的手,周身看了幾眼,笑道:“我猜度不是害病,真個不出我所料。”陸鳳陽問道:“老哥何以看得不是害病呢?不是已顯出許多病症出來了嗎!”羅春霖搖頭道:“身體有強有弱,身體弱的不見得都有病。他這顯出來的症候,是身體虛弱的人應該有的,不是病症,可以從他身上三處地方看出來。第一,他的兩眼雖然陷落,眼光的神並沒有散,這種昏花,與老年人的兩眼昏花不同。老年人是由內虧損,他這是由外蒙蔽,容易治得好的。第二,他的嘴唇雖桔燥沒有血色,然人中不弔不欠,平時口不張開。若是童子癆,便免不了有那些敗像。第三,他的兩隻耳根豐潤。像他們瘦弱的人,若是真病到了這一步,兩耳根早應幹得不成個樣子了,哪有這們豐澗的。”

    陸鳳陽聽了,仔細看所指出來的三處,只喜得開口笑的合不攏來,也不説甚麼,掉轉身向着裏面就跑,同着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出來,向羅春霖介紹道:“這是敝內,可憐他望兒子病好的心,比我還急切,難得今日遇見老哥,確是我夫婦的救星。老哥這般高論,我夫婦從來沒聽過,我聽了歡喜得甚麼似的,也使我內人歡喜歡喜,他也實在着急的夠了。”羅春霖對陳鳳陽的婦人説道:“令郎的身體,已虛弱到極處了,若從此永不服藥,安分隨緣的過下去,倒不要緊,不過不能望他強壯罷了。如羣醫雜進,百藥紛投,無論所服的怎樣,儘管都是極王道的藥,至多也不能再延三年的壽命。”陸鳳陽問道:“不服藥將怎生治法呢?”羅春霖道:“我的治法很平常,也不是十天,半月可望有效。好在不服藥,就收效梢遲,也毋庸疑慮。於今要説我的治法,須先把我的家世説出來。”

    “我先父在日,在長沙也頗有點聲名。先父的名字,是有字底下一個才字。”陸鳳陽不待羅春霖説下去,即截住問道:“是不是往年押解餉銀的羅老英雄呢?”羅春霖起身應“是。”陸鳳陽大笑道:“他老人家真是威名遠震的老英雄,我雖無緣會見他老人家。然我有一家親戚,住在長沙鳳凰台,我每年到長沙,必到舍親家居住。那羅老英雄也住在離鳳凰台不遠,我所以時常聽得舍親説起他老人家的事,可惜他老人家已去世有好多年了。我記得他老人家告老的那年,餉銀才到羅山,就鬧出了亂子,押餉的兵士,還有些被強盜捉去了。可見得他老人家的本領,實在了得。”羅春霖道:“先父的武藝,固是少有人趕得上。然他老人家按摩推拿的手段,更是絕技,獨得異人的傳授。於今除傳了我而外,可斷言全國沒有第二個知道的人。這種按摩推拿的法子,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令郎的身體就用我這獨得的方法,包管一年之內,使他強壯。不過,令郎須得拜我門下做徒弟,不是我好為人師,只因令郎的天分太高,非拜在我門下,我犯不着容易給他知道了我秘傳的手法。”不知陸鳳陽夫婦怎生回答?且待下回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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