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身形往裏一合,虹飛電擊般交手數招,忽然雙雙躍開,這一番交手,雙方都知道遇到了空前未有的勁敵,孰勝孰敗,也就很難判斷的了。
杜畹秋點點頭道:“難怪誇口,當真有點實學!”
寒梅哼哼冷笑道:“你身懷只機子範湘的流雲玉尺招數,怪不得目中無人哩。”
説到這裏,長劍起處,一招“橫看卧雲”,斜挑而上。
杜畹秋身形不動,腰肢微一款擺,驀地伏身,玉尺貼地如流,逢掃敵人腳脛,緊跟着身隨尺走,“唿”的一聲,從敵人劍下掠了出去。
剎時之間,點點劍影,宛如雪花飛舞,作一蓬狀疾灑過去,“鏘嗆”數聲,一尺一劍頓時粘在一起。
歐陽慧娟低低嘆息一聲道:“寒梅的功力不弱,剛才那招“覓敵追蹤”,變招神速,格調高超,有手揮五絃目送歸鴻之妙!”
方若蓮也低聲接口道:“但秋姐姐這招‘陰拒陽吸",門户森嚴,手法玄奧,正是破解‘覓敵追蹤’的不二法門呢!”
吳蘭因微笑插口道:“倘若是我,就不用這招‘陰拒陽吸’,改用‘蘇堤折柳’之招,讓出空門,誘敵深入,然後……”
歐陽慧娟笑道:“你就是愛冒險,倘若敵人用‘銀鱗躍波’,直取中盤,你又如何拆解。”
“我就左肘下沉,玉尺變化成‘鴛鴦同命’之式,遙取敵人“神封”大穴……”
“好一招拚命的招數,狠則狠矣,穩則未必!”
歐陽慧娟説到這裏,臉容一正,道:“蘭妹,蘇堤折柳這招,雖然可用,但過份狠毒,危及自身,不是上乘手法,就經你這次受傷而言,還不是用招過份激烈,以致在防禦力方面,就弱了很多,這是你天性裏所藴藏的缺點,需要時時警惕才好!”
吳蘭因臉色一紅,連連點頭。
歐陽慧娟笑道:“其實我們五姐妹,在性格方面是很奇特的,各屬於一種類型,譬如説蓮妹吧,她外表看來很温柔,但一旦遇敵動手,卻剛猛潑辣得很,招式出處,每一招都藴藏了剛勁無比的潛力;至於玫妹呢,遇敵動手,時出招神速,綿綿相連,從來不和敵人硬擠硬打,招式陰柔詭奇;至於秋妹妹呢,玉尺出處,自然有一般金風肅殺之氣,法度峻嚴,彷彿高不可攀……”
話聲至此,吳蘭因接口笑道:“至於我呢,出招不舒不疾,但一有機會,奇兵突出,動輒就是興敵皆亡的招數,絲毫不留餘地,是嗎?”
歐陽慧娟笑了笑,點了點頭。
方若蓮聽到這裏,不知不覺也插口道:“至於娟姐姐你呢,發招中正平和,亦剛亦柔,攻守兼併……”
説到這裏,歐陽慧娟笑道:“雖然不致像你説得那麼好,但大體上是如此的。這一方面固然由於天性上的差別,性別上的不同,但後天所學的技術,也有很大的關係,即使以剛才破解寒梅的‘覓敵追蹤’一招而言,別説蘭妹和秋妹的見解不同,就是我和蓮妹妹,也不可能使出同樣的招式,所以師父説……”話聲至此,頓了一頓,原來場上已經打到緊要關頭,寒氣勁風,交相指擊,長劍玉尺也屢屢撞擊,發出金玉震鳴的聲音。
歐陽慧娟見雙方拚打雖兇,還不到決定勝敗的時刻,便接下去道:“所以師父説我們五人的招式力,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也各有所偏,武功或可到達一流高手的境界,但想成為武林第一人,今生已無希望,但倘若我們五人聯手,渾成一體,以長補短以全救偏,放之天下,也很少有敵手了……”
吳蘭因驚喜地道:“那麼我們的五鳳陣法……”
歐陽慧娟頷首道:“五鳳陣法就是根據這一原理設計的……”
話聲略停,重又説道:“其實天下各門各派的陣法之學,又何嘗不如些呢,譬如武當的五行陣法,少林的羅漢陣法,華山的六合劍陣,也莫不根據這種道理設計的,只因住質美才難求,所以陣法之學,祗重招式間的互相配合,而不重視佈置劍陣的人員在性格方面的挑選和養成,因此以天性謹慎的人,用於主攻,天性剛烈的人,專事防守,十成威力,最多發揮六成七成……”
這一番理論,説得吳蘭因和方若蓮佩服不已。
吳蘭因向圍場中看了二眼,只見交戰中的二人,各出絕學,寒光雪勇,勁氣四溢,兀自難分難解,不覺又問道:“少林寺的大小羅漢陣,號稱天下第一奇陣,難道也受個人性格的影響嗎?”
歐陽慧娟哈哈一笑道:“誰説不是呢,少林寺一共有七十二種絕藝,其中屬於內功修練方面的有三十六種,屬於兵刃招式的方面的有一十八種,屬於掌指法的,又是一十八種,每一套都不相同。有的陽剛,有的陰柔,變化很大,這小羅漢陣,必須配合少林寺的兵刃。這種陣法,當然和個人的資質,練武的性格,有極大的關係了……
“……至於大羅漢陣,變化更形繁複,全陣五百個人,化為一十八陰,每隊二十七人,中央方位另有一十四人,每隊領軍之人,即是降龍、伏虎、長眉……等十八羅漢,全陣以剛補柔,以柔補剛,相生相剋,變化萬千,較之小羅漢陣的威力,又邁進了一大步,但基本的原則,依然不脱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等變化,歸根結底,不過剛柔二途而已,所以當然和佈陣人的性格資質,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
話聲至此,吳蘭因還想再談,卻聽到場中傳來一聲龍吟虎嘯般的巨震,餘葉紋耳不絕。
原來,杜畹秋和寒梅硬擠了一招,各各躍退數尺。
這二個人,功力相若,旗鼓相當,此時已經互拆了三百多一招,勝負難分。
杜畹秋的招式,以辛辣峻嚴取勝,寒梅的招式呢,以寒毒詭異見長,至於功力方面雖然相去不遠,但寒梅從小練武,又有玄陰真水培元固本,所以要略高一籌。
剎那間,二人第二次交手,都已經動了真火,兵刃出處,招招指向對方全身要穴,稍一疏神,立刻就血染庭階。身首異處。
直看得觀戰數人,驚心動魄,捏了一把冷汗。
十五合之後,局面驚險了,歐慧娟着急之下,取出十多枚金光珠,以便隨時救援。
她們被激戰吸引了全副精神,卻沒有注意到假山石後偷偷地又掩至了一條人影,那人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仔細地凝視圍場,每遇杜畹秋攻出一招絕學時,一定皺一眉頭,低頭思索一番。
説時遲,那時快,杜畹秋奇兵特出,玉尺左揮右擊,絞、拍、粘、震、驀地身隨尺走,化為一道白光,凌厲萬分向敵人衝去。
歐陽慧娟和吳方二女,心中大喜,據她們的估計,敵人雖然能化解此招,最少也得連退三五步,於是乎,先機喪失,處在捱打的地位了。
寒梅露出慌張驚駭的神情,步法微亂,但剎那之間,彷彿得有神助似的,竟然不退反進,“唿”一聲,從杜畹秋玉尺光隙穿過,身法之妙,無可比擬,只差毫米,就一定得負傷濺血了。
眾人都是一呆,只見寒光微擊,“嘩啦”一聲,杜畹秋接連幾個斛鬥翻出丈外,低一看,衣衫的下襬,被敵人長劍,拉破一道裂口。
這種變化,完全出人意外,四個女娃娃和追魂郝梭國治等吃驚不小,瞪大雙睛打量着敵手,為何杜畹秋會突然敗陣呢?
寒梅淺笑道:“承讓了,那一位再賜教!”
躲在假山石後的人影,彷彿很得意,露出甜甜的笑容,從她的背影上看來,腰肢肢娜,纖纖合度,露出衣外的皮膚,比羊脂美玉還白,彷彿是一個丰神絕世的美貌女郎似的。
她穿着淺碧色的羅衣,肩後插着一口飾滿珠玉的長劍,腰下繫有一隻蛟皮囊,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些什麼東西。
只見她口齒微動,彷彿在講話,卻聽不到一絲聲息,但寒梅卻又笑道:“久聞綵鳳令主座下五風,各擅絕藝,剛才已經承讓一場,那一位願意賜教,歐陽慧娟……”
歐陽慧娟等又是一驚,敵人剛才還不知道自己的名號呢,怎地打敗了秋妹妹後居然知道自己是綵鳳令主座下五鳳了。
尋思未終,寒梅彷彿等得不耐煩了,又朗説道:“江湖中盛傳江南四鳳,聯手挫敗了五毒教主孟小瑤和她所豢養的千萬毒蠱,為什麼竟沒有人敢和區區決一勝敗……”
歐陽慧娟等聽得此言,先是一喜,後來卻又生氣起來,喜的是,挫敗孟小瑤之事,乃是昨天發生的,居然已經傳到江湖上,氣的是,對方出言不遜,明捧暗貶,沒把自己等放在眼裏。
吳蘭因血眉雙挑,一躍而出道:“我來會會你……”
她的脾氣就是如此,調皮搗蛋,最喜歡和人動手相搏,絲毫沒有顧到身勢傷後遠未復原呢。
歐陽慧娟剛想攔阻,卻見敵人先是一點頭,繼則秀眉一皺,大搖其頭。心道:“難道敵人的眼光,恁般厲害,居然看了二眼,就發現她受傷未愈嗎?
這樣一來,四女都相顯失色,測不透對頭的功力,到底有多高了。
尤其是吳蘭因,她剛才衝出來的時候,全憑一股鋭氣,此時一想到內傷未愈,當真以不動手為宜,但就此退下去,多不好意思啦。
誰知道對方忽然笑了笑道:“吳姑娘,你既然傷勢來愈,我們之間的決鬥,以之異日,也未當不可。現在讓我向方姑娘或歐陽慧娟姑娘請教幾招……”
她一口一個“吳姑娘”,神態和氣,語氣和剛才一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歐陽慧娟心中奇怪,低聲道:“蓮妹,你去換蘭妹回來。”
方若蓮一躍而出,纖纖地抽出方鋼拐,道:“我來領教幾招。”
只見寒梅向鋼拐凝瞥了幾眼,道:“這是東極五奇中烈火神君的方鋼拐,據説神君創此絕藝的時候,煞費苦心,彙集了天下名門大派的招式,融洽一處,雖只短短的一十八招,但錘法精微,變化萬千,算是一門出類拔萃的絕藝……”
方若蓮大吃一驚,師門絕藝,對方竟瞭如指掌,實在不可思議的了。
尤其是語涉精要,談言微中,幾乎和師父昔年傳授時所説的話,完全相似,她不由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寒梅不答,只報以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躲在假山石後的女郎,對寒梅的話,很表滿意,臉上掛滿笑容,她的笑容好甜好美,映着霞似的雙頰,玫瑰花瓣似的嘴唇,美麗到達極點。
寒梅屈指彈劍,嬌聲道:“請啊!”
方若蓮按下心中的疑惑,鋼拐當胸而立,凝神一志,隨着對方的身形緩緩移動。
驀然,二個人同時出手,劍虹杖風,稍一交接,寒梅的手中長劍,接連起了二個震幅,倏然間長驅而入。
方若蓮竟然來不及招架,一連躍退七八步,但敵人長劍如影隨形,跟蹤追擊,風馳電掣般繞場半匝,劍光離開前胸,始終只有尺寬距離。
歐陽慧娟等三女嚇得臉上變色,他們實在測不透,剛才的寒梅,武功和她們在伯仲之間,為什麼一剎那就增加了無數倍呢。
莫非她的劍法,剛好克住蓮妹妹的拐法?
方若蓮倏然向右一閃,緊跟着右腳微撐地面,“嗖”的一聲,人已到了左右丈餘之處。
只聽到破空之聲甚厲,寒梅料不到她中途變向,連人帶劍向右躍出八九尺,方始站定,微笑地道:“好快的聲東擊西身法!”
方若蓮,驚魂乍定,心頭冒火,倏然連身猛撲,方鋼拐掃頭砸腳,輪動如飛,“鳳城花落”“天龍插角”“醉宴蟠桃”,一連三招,都是天下名門大派的絕藝。
歐陽慧娟等心中一放。只因這三招,前二招乃是崆峒派的絕藝,最後一招,源出少林,乃是從達摩易筋經中變化摘取而來。
這三招,單是各別之間的變化,就非一般高手所能抵禦破解的了,何況連續使出,威力之大,增加何止十倍。
三女剛想叫好,卻見敵人長劍輕擺,刷刷刷三聲,只輕描淡寫般三劍,就完全化解開去,甚至連半步也沒有退。
這下子,實在是奇上加奇了,就是比寒梅高明十倍的人。想要化解這三招,也不可能如此容易呢。
那是什麼原因呢?好奇怪呀!
方若蓮一連退後了幾步,她開始有點害怕了。
卻聽到對方微笑道:“方鋼拐配上烈火神君的逍遊步法,也足可縱橫字內稱雄江湖了。”
方若蓮恨恨地一跺腳道:“廢話少説,再吃我一拐。”
“唿”的一聲,方鋼拐高高飛起空中,然後雙手抓緊拐尾,運功蓄力,泰山壓頂般緩緩向對方劈去。
只見她雙目凝神,手腕肘臂都起了輕微的顫動,那根粗如雛卵的鋼拐,一寸一寸地向對方徐徐劈去。
拐勢尚未落下,鋼拐之上彷彿裹住了一圍輕微旋轉的氣流,微聞“吁吁”之聲。
這一招名叫“混沌未開”,使用起來極耗內力,輕易是不使用的,但一旦發出之後,威勢之大極為驚人,對頭倘若內力不敵,往往當場斃命,即使功力強的,也不易抵擋。
寒梅原本並不在意,倏然聽得耳中有人傳聲指示了幾句。頓時神容一肅,抱無守一,雙手揣劍,目光凝視着緩緩下的拐尖,一瞬不瞬,只弄的人連大氣也不敢透,時間彷彿是停止了。
吳蘭因不知不覺地喘了一口氣,像這樣的險的拚搏,別説她才只十三歲,就是活上六七十歲也不一定看得到呢。
説時遲,那時快,劍尖鋼拐甫一接觸,發出一股既尖鋭又洪烈的響聲,一丈之內風捲聲嘯。
寒梅神色凝重,在電光石火的瞬眼間,劍尖連續吞吐了七八次之多,每一次都輕輕點在鋼拐尖上。
別瞧這動作看來輕柔,但每吞吐一次,方若蓮拐上的勁力就減弱一次,七八次之後,長劍鋼拐正式接觸。
叮——
先是一聲輕響,緊跟着“轟”的一聲,就好像爆發了一顆大炸彈。
“拍——一”
寒梅的百鍊鋼劍,齊腰折斷,她雖然利用劍勢,消卸了對方半數以上的勁力,但這一招實在太霸道了,結果還是弄折了長劍。
至於方若蓮呢,吃虧更大,方鋼拐竟被敵人反擊而至的內力震得脱手飛出,連虎口也破裂了,流出鮮血。
兩個人都弄得臉紅耳赤了,瞪着眼望着對方,只覺得筋疲力盡,無能再戰了。
“當——”
這是方鋼拐掉在石地上的聲音。
歐陽慧娟被這響聲驚醒了,慌忙去探看蓮妹妹的傷勢,發覺抵是用力過度,真氣波動過激,全身脱力了,經過調息,就會復原的。
就在這時,她看到假山石後,閃電般掠出一條人影,落在寒梅身旁,極其迅快的,在她的“命門”“神休”、“小椎”諸穴上,各擊一掌,寒梅的臉色就變得紅潤起來,神采奕奕。
歐陽慧娟大吃一驚,暗忖:“此是何人?僅是輕擊三掌,就能助人恢復功力了!”
抬頭打量對方,只見她年約二八,麗質天生,淺碧羅衣,淡金絲帶,宮裝高髻,氣度豪華,那翦水雙瞳,如澄波,如碧水,清明之中,隱藴炯炯神采。嘴唇豐腴柔軟,臉如美玉,一見之下,彷彿洛水神女,凌波而來,人世間那有這樣美好的人品呢。
別説歐陽慧娟自慚形穢,看得呆了,就是杜畹秋、吳蘭因、郝國治、冉君天和喬雄等也都看得呆了。
那美女照顧完了寒梅,招起頭來,雙眸向眾人掃瞥了一眼,眼中精光微閃,冷冷地道:“我乃冰魄公主是也!”
就這短短的八個字,聽到眾人的耳中,竟彷彿睛天霹靂一般,各各驚退了二步,她就是冰魄公主。
“她就是冰魄公主!”歐陽慧娟驚奇地想道:“如此人品,如此武功,莫怪海師叔喜歡她了。”
想到這裏,對冰魄公主就沒有絲毫好感了。
卻聽對方冷冷説道:“段思鳳何在?”
歐陽慧娟剛要答應,卻聽得飛鳥振翼之聲,二圍尺許方圓的白影,在半空中疾瀉而下。
“大雪、小白來了……”
小娃娃們高興地叫着。
原來竟是二雙神駿異常的雪白猛禽,鈎啄利爪,朱眼金睛,混身雪羽,健翎能戰,形狀有點像雕,也有點像鷹。
大雪停在歐陽慧娟的肩上,小白停在吳蘭因的肩上,不住地用雪白的羽毛,輕輕擦二女,嘴裏一遞一聲地叫個不停。
吳蘭因高興地道:“這東西是從靈翠峪來的,可惜師父沒有來。”
話聲甫落,小白和大雪都很高興,她發現這二雙扁毛畜牲,竟然深通靈性,善解人意。其實,這二雙雪雕乃是段思鳳初任綵鳳令主的時候收伏的。當時她們正為一條異種毒蛇菩薩藍所圍,小白中了毒,後來被段思鳳在蛇口中救下,感恩回報,所以始終跟隨着段思鳳不離開。
這五年之內,大雪、小白生養了十多對兒女,都住在靈翠峪,平時就由喬海雨的師侄女漢江玉女馮芸芸負責訓練。不過大雪、小白卻始終跟着段思鳳本人的。
冰魄公主看了一會,冷笑道:“可惜段思鳳不在!”
人隨聲現,屋脊上出現一條藍色人影,膝蓋不彎,雙肩不動,冉冉地由屋頂降落地面。
那來勢説慢不慢,説快不快、飄逸舒徐,動上由心,冰魄公主陡然一驚,發現來者功力莫測,是個大大的勁敵。
只見她花容月貌,美如天人,御着一襲非麻非絲的藍衣,明眸善睞,巧笑嫣然,氣度舉止無不高貴到達極點。
這二個女郎在一見之下,都為對方的絕世丰儀所震驚,互相打量了幾眼,冰魄公主暗忖道:“好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兒,她是誰呢?”
那女郎也想道:久聞冰魄公主的美豔之名,今日一見,當真勝於聞名了……”
二人各有心事,二對美眸射出閃電般的光芒,不瞬俯視着對方,但都發現對方纖纖合度,修短適中,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施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若論身材容貌,可説毫無缺憾了呢!
“你是誰?”冰魄公主問。
那女郎瓠犀微露,淺笑嫣然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段思鳳啊。”
冰魄公主道:“那好極了!”
翠袖輕甩,立刻有一股潛勁,暗襲過去。
段思鳳時刻都在防護着,單手在胸前福了一福,假作行禮,卻發出了一股暗勁。
二人的臉色都是笑迷迷的,相隔丈餘站着,片刻之後,冰魄公主忽然笑道:“久聞綵鳳令主之名,今日一見,足慰平生渴想。”
原來二人的內力,雖是一觸即收,但潛勁強大,不相上下。在第一次的暗鬥中,竟沒能分出勝敗。
段思鳳也笑道:“公主家學淵博,中原武林誰不欽佩,段思鳳得識荊州,生平快事,莫過於此了……”
説話之間,二人各自收了內力。
歐陽慧娟、吳蘭因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兩人站得像二尊石膏像似的,除了風吹衣據之外,一動也不動。
對視良久,段思鳳啞然失笑道:“佳客運來,蓬蓽生輝,來來來,客廳裏坐。”
跟着語氣一轉道:“海弟弟閉關三年,最近大功告成,曾派專使遠赴北滇,邀請公主到靈翠峪一會,不知收到了沒有。”
海弟弟也就是五行神龍喬海雨了。
冰魄公主心中一喜,暗忖道:“他派人去請我!”
但轉念又想道:“但是他立刻就要和段思鳳結婚了,縱然對我有情,又該如何?”
想到這裏,內心酸溜溜的,好不難受。
她本是個任性嬌縱的人,幼受父母寵愛,更養成了有己無人的脾氣,心裏一難過,立刻就發作出來。祗見她冷笑一聲,道:“客廳裏坐,大可不必了,至於靈翠峪我當然是要去了。”
説到這裏的時候,她已經暗暗凝聚了獨門冰魄神功,倏然之間,暗暗發了出去。
要知道冰魄神功,乃是北溟陷空島獨門絕藝,練習的時候,一定要住在終年冰雪,四季酷塞的北極附近,日夕吸收水雪精英,收為己用,日積月累,才能有所成就,普通的人,即使有高人指點,也非苦練一甲子以上,才能有成。
但冰魄公主卻得天獨厚,除了有玄陰貞水增益功力之外,更獲得萬年温玉的助力,因此,雖只十七歲的少女,居然把這門神功練成了。
這種功夫一旦發出之後,身受者連骨髓都得凍凝,寒毒內侵,必無僥倖可言。
冰魄公主也是恨透了對方,又想倘若段思鳳死了之後,憑自己的花容月貌,和對海弟弟的一番香火淵源,很容易的就能俘獲海弟弟的。
冰魄神功所化成的真氣,一下子擊中段思鳳,她心裏好不高興,暗自叫道:“倒也倒也!”
但目光到處,她不由怔住了。
敢情段思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把一雙妙目,喜孜孜地看着她,瓠犀微露,彷彿想説什麼話呢!
冰魄公主暗叫“奇怪”,暗忖道:“這事情有點邪門,別説她這點氣候,就是她的師父東極五奇,也不可能不運功,就抵禦得住。”
那是什麼道理呢?除非她像自己那樣,身上藏了一塊萬年温玉。這是不可能的,像萬年温玉這類天材地寶,世上還能有二塊不成(萬年温玉為廣成三寶之一,由徐海作主,借給冰魄公主的)
她萬萬不能心服,屈指輕彈,冰魄真氣化為一縷寒風,輕輕地在段思鳳身上一觸。
別瞧不起這輕微的接觸啊,就是一蓬熊熊燃燒的烈火,也得立刻減熄,不但減熄,甚至在燃料的表層上,還得結一層薄霜呢!
“這下子瞧你怎麼辦!”冰魄公主暗想道:“難道還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嗎?”
但是段思鳳竟連一點徵候都沒有露出來,依舊行若無事,而且還笑迷迷地對冰魂公主道:“久聞北溟陷空島外,有一個地方名叫瓊錦原。氣候雖然是十分寒冷,但卻終年不積冰雪。而且又長了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花樹,瓊枝玉葉,翡翠花朵,大部份是中原所沒有的,公主在這種洞天福地的環境中長大,也可説是得天獨厚了。”
冰魄公主正在驚疑交加的時候,聞言吃了一驚,連忙答道:“瓊錦原雖好,但氣候寒冷,普通生物難以生存,而那裏所生長的動植物,只要一出北溟的寒冷地帶,往往枯萎或血管爆烈而死。”
段思鳳故意做作地點了點頭,發現冰魄公主的臉上,警疑之容未釋,不由得意萬分,暗忖道:“我要令你莫測高深,心裏永遠疑惑下去……”
想到這裏,得意洋洋。繼續想道:“自己不但穿了天蠶絲所織成的異寶天孫錦護體,而且又有離藍珠在身,何況全身運足了太陽神功,你的冰魄真氣雖然厲害,卻也難損我分毫,而且我還巴不得你多試驗幾次呢!”
果然,冰魄公主不肯死心,默運真氣,徐徐地在體內轉了一圍,倏然玉掌疾出,輕輕印在段思鳳的肩背之上。
她出手之際,不帶絲毫風聲,掌力着體之後,也沒有罡勁彈擊而出,所以從表面看來,根本不像施展了煞手。
但是,段思鳳卻感覺到,有一股奇寒澈骨的暗流,倏然內侵而入。
這下子,冰魄公主已經凝集了全力,段思鳳雖然有備,也感到禁受不住,冷得牙關發戰,臉色大變。
冰魄公主一喜,笑道:“我以為你不怕冰魄神功呢。原來也是怕的。
話聲甫完,只見段思鳳霍地轉過身來,依舊神采奕奕,臉色紅潤,一點事都沒有。
冰魄公主愕然,一連後退了幾步,臉色大變。
驀地,她感到一陣辛酸,悲從中來,伸手一拉同來的丫頭寒梅道:“我們走吧!”
一跺腳如飛而去,頃刻間走得無影無蹤了。
吳蘭因怔怔地問道:“師父,她怎麼走了呢!”
段思鳳嘆了一口氣道:“她心裏很難過。”
師徒五人隨即談起方若玫落人敵手的事情,段思鳳眉頭一皺,立即下令各地分舵,留神訪察神風劍客柯施羅等的蹤跡,一有消息,立刻暗中跟蹤,並用飛鴿傳書通知總舵和靈翠峪,派遺高手救援。
至於段思鳳呢,因為靈翠峪中尚有很多事情,等待她去決定,所以決定帶了歐陽慧娟等四人,同到靈翠峪去。她這一次來到徐州分舵,是因為接到分舵的告急,所以才日夜兼程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