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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愛難酬

    坐着睡總是沒有倒下去睡舒坦,于思明半夜幾次醒來,均發現崔靈芝瞪着一雙大眼睛看向屋頂,不由得心中一痛,難道她真的對自己情愛不移?

    崔靈芝呀!你可別一時想不開的出家當尼姑,我攻龍不值得你如此眷愛。

    屋子裏火苗已熄,窗外透進了亮光,木牀上的崔靈芝卻已睡褥正甜,于思明不忍叫醒她,便一個人走出草屋來到成虎的墳前,便在一陣默禱裏,于思明抽出鋼笛,低聲道:“阿虎,生前你總是喜歡聽我的笛音,尤其是第二絕招的‘摧命音’,如果你聽得見,做哥哥的便舞給你一聽。”

    于思明一聲低吼,鋼笛自上下擊如電,便在他橫點疾收裏,一種緊鑼密鼓的沉重聲音由那浩翰的蒼穹直照而下,漸漸的,像無數的鑼鼓,在他的周身附近激烈的鳴響不已,于思明幾已失去了大半個身影而陷於大片星芒中。

    激盪的笛音不斷的奔放出來,四周的松枝已見搖晃不已,片片松葉,此起彼落的落向地上。

    那笛音果真充滿了殺機,不錯,這正是“神笛三絕響”中的“摧命音”--三十六招,七十二武的奪人心魄招武。

    突見於思明沉聲暴喝,拔地而起,便在那成層的笛芒中,但聽“?”的一聲,頭上一段松枝已落下地來,“嘩啦”一聲激起地上一層沙土飛揚。

    山風吹走了沙土,一條俏麗的人影已自一邊閃出來,是的,崔靈芝已站到于思明面前了。

    忙收起鋼笛,于思明走上前,道:“大小姐,你醒了。”

    崔靈芝幾乎貼近於思明身上,她目露迷惘的道:“你……你有太多地方像攻龍……”

    一笑,于思明道:“那是因為大小姐思念攻龍的關係。”

    崔靈芝緩緩伸出一手摸向于思明那張木然的面孔,道:“除了……除了你這張臉,再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尤其是你的鋼笛……”

    于思明心中暗想,其實攻龍就是于思明,我若不是換了這張麪皮,此生便休想替成虎報仇。

    崔靈芝又道:“你真的是從川南來?”

    于思明道:“不錯!”

    崔靈芝又問:“令師真是‘塞上’‘神笛翁’喬鳴?”

    于思明一怔,道:“這事我只對崔當家提過,不料大小姐也知道了。”

    崔靈芝不但知道這件事,而且也知道黑龍會已派出白鷹、王二邪、宮自豪三人遠赴塞上清風鎮去了。

    此刻--

    崔靈芝並未回答于思明的話,她緩緩的繞着那座新墳走了幾圈,緩緩的坐下來。

    于思明低聲道:“大小姐,可要我再舞笛……”

    搖搖手,崔靈芝道:“你面上有汗水,我知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容我在此稍坐一刻。”

    于思明欠欠身,道:“我去弄早飯!”

    説完回身便走,心中暗想,崔靈芝怎會知道師父喬鳴這間事?記得那日在黑龍會的豪華大廳上,只有崔百齡、冷公度、朗鷹、王二邪與宮自豪五人,當時崔靈芝並不在場,她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她爹告訴她的?如果真是這樣,崔百齡必然對自己有了一定的安排,也許崔靈芝就會知道。

    于思明聯想及此,不由得回頭望向墳前的崔靈芝,心下蹭磨,總得設法叫她説出來。

    草屋裏,于思明很快燒了一壺開水,又把兔子架在火架上小心的烤着。

    未及半個時辰,崔靈芝自己走回來,于思明立刻遞下一塊兔子肉,笑道:“大小姐先吃着,屋後松林中有野雞,等箏我去弄兩隻回來,給小姐換換胃口。”

    崔靈芝“嗯”了一聲,道:“我叫你在此陪我三日,你心中一定不願意,如果你不去找些吃的,我自是不能怪你。”

    于思明忙笑笑道:“侍候大小姐,是我應該做的,怎能會不願意?”

    望望于思明,崔靈芝道:“這些地方攻龍就不如你,他不拘小節,大而化之,你就比他在這方面強多了。”

    于思明搖搖頭,道:“但他卻深得大小姐垂愛,我卻至今孤家寡人。”

    崔靈芝垂下頭,低聲道:“也算上輩子欠他的,每次見了他便難以控制自己。對攻龍而言,我雖赤裸裸的向他表白,他卻回敬我冷冰冰的面孔,真叫人……”

    一聲哈哈,于思明道:“這就叫人在福中不知福,可好,如今兩眼一閉,兩腿一蹬,便什麼也甭提了。”

    吃過東西,崔靈芝又去到墳上,于思明搖搖頭,立刻走向松林裏,他真的要獵幾隻山雞,崔靈芝對自己那份專情與執着,叫他拿什麼回報呢?

    眼前除了小心的侍候她,實在想不出還有更好的報答方法。

    當然,于思明深知二人間彼此相愛的結局是悲。

    因為,崔百齡那兒就難以通過,堂堂黑龍會當家的千金,怎會下嫁一個江湖浪子?

    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上天總會巧安排,造化更會捉弄人,二人在這草屋相處兩天以後,崔靈芝對於思明已有了較多的好感!

    有好感便有關懷,于思明的細心照顧,誘發出崔靈芝女性的温柔,每當于思明在墳前舞笛之後,崔靈芝便輕輕的低嘆着叫于思明回屋子裏歇着。

    于思明已看得出崔靈芝的眼裏,正流露出異樣的光芒,那種眼神,于思明就從柳小紅的眼中看到過。

    現在--

    于思明從屋子裏走出來,午飯該吃了,他要去墳上叫回崔靈芝。

    今天已是最後一日,明日一早,二人便要分手,崔靈芝回鳳凰口,而他也得趕回青松鎮。

    于思明剛走近林子,迎面崔靈芝已走來,道:“于思明,我不想吃東西,陪我在松林中走走吧。”

    于思明點頭一笑,道:“愁苦三日,大小姐是該散散心,我陪你!”

    二人從松林中往山坡上爬去,于思明十分細心的在崔靈芝後面侍候着,不時的有意無意扶一把,崔靈芝必回頭一笑。

    就在一處斷崖邊,崔靈芝與于思明,二人並肩站在一起,于思明指着足下大片松林,道:“攻龍必然常來此地,大小姐你看,站在此地四邊看,青山綠水盡人眼底,人如置身雲端一般,怪不得他會在這兒結廬為屋,原來竟是神仙生活。”

    遠處長河如帶,河對岸,平疇綠野,十分壯觀。

    崔靈芝已輕輕貼着于思明的肩頭,低聲道:“若是在這兒住上一輩子該有多好?”

    一笑,于思明道:“煞風景而又令大小姐倒胃口的,是我於恩明不是攻龍,否則……”

    嬌柔的仰起臉,崔靈芝低聲道:“我沒有忘記你曾説過的話,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這兩天我想的很多,他不該辜負我的一片真情。”

    于思明緩緩伸手摟住崔靈芝的柳腰,輕聲耳語:“想通了,也就不會再煩惱,大小姐,你是明白人。”

    崔靈芝竟然沒有抗拒,相反的,她卻把臉緊貼上于思明的胸前,那一股子醉人的少女清香,便一股股的衝入于思明的鼻孔裏……

    於是,于思明摟的更緊了。

    於是,崔靈芝發出一聲“啊”?

    就在於思明另一隻手也將摟上崔靈芝的纖腰時候,他突然一怔,道:“那是什麼?”

    粉面已紅,崔靈芝仰面問道:“你説什麼?”

    伸手指向遙遠的河對岸,于思明道:“騾隊,大小姐,你看。”

    崔靈芝引頸望過去,立刻緊蹙眉頭,道:“不錯,一共七頭,但不知是哪裏過來的?”

    于思明道:“從他們去的方向看,似乎是往老黃河那面去的。”

    崔靈芝道:“我看是往運河去的,也許這條河就流入運河吧。”

    于思明道:“難道是往泰安鎮去的?”

    崔靈芝立刻點頭,道:“方向很對,八成他們是長槍門的。”

    于思明道:“如果真的去泰安鎮,必然繞過山後的松林坡那是一條快捷方式。”

    崔靈芝突然道:“回屋裏去吧,我餓了。”

    來時于思明小心的侍候着崔靈芝,回去的時候于思明更加小心的侍候着崔靈芝,因為他是一手摟緊了崔大小姐才下得那座青松斷崖的!

    二人一路到了山下,崔靈芝撥開于思明的手臂,急步走近墳前,她低低的禱告:“攻龍,你我今世無緣,但願來生能相聚。

    我已為你守墓三日,你地下有知,應當知我是真情一片。安息吧,我要走了。”

    于思明突然向墳墓深視一禮,道:“攻兄,本來找你一較笛上功夫,不料你卻被人害死。

    安心吧,攻兄,明察暗訪,我也要把害你的人揪出來,倒是你不該有負崔大小姐一片摯愛,兄弟我都替你可惜。”

    邊回頭向崔靈芝,道:“大小姐,要不要我再舞一路笛法?”

    説着就要取出鋼笛。

    搖搖頭,崔靈芝道:“笛音雖絕,吹不起墓中之人,唉,我們回去吧。”

    于思明扶着嬌柔無力的崔靈芝往草屋走,邊低聲道:“大小姐,于思明發覺你果真是一位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愧是黑龍會大小姐。”

    崔靈芝面目冷冷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于思明道:“初來時,大小姐見攻龍已死,表現出那種痛不欲生的樣子,宛似心上掉了一塊肉般,就好像人們説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那種傷心欲絕的樣子,真叫我擔心大小姐會一時想不開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別説是大小姐要我陪你三天,便不叫我陪,于思明也會留下來,以防不測。”

    仰面看了于思明一眼,崔靈芝苦笑道:“你真的那麼關心我?”

    于思明立刻伸手賭咒,道:“天知地知,攻龍也知,我若説假……”

    一隻嫩手便適時的搗上于思明的嘴巴上……

    走進屋子裏,崔靈芝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對攻龍付出的多,收回的卻是無限傷心,算啦。”

    于思明立刻扶崔靈芝坐下來,小心的端了一杯茶,道:“人活着就該快快樂樂的,否則,那該多沒意思。”

    忽然,崔靈芝道:“攻龍已死,我爹派去塞上清風鎮的人,一經證實你的身份,便正武邀你入黑龍會了。”

    于思明心中一震,他面色不變的道:“想入黑龍會,自然要查明這人底細,我十分高興當家的有此做法。”

    但他心中暗暗咒罵,崔百齡真是個老狐狸,果然派出人遠去三千里外的清風鎮,正不出我所料。

    崔靈芝喝着茶,雙目直視着于思朋,道:“于思明,你除了那張臉之外,連舉止也像攻龍。”

    于思朗輕輕搖頭,道:“這是大小姐第二次如是説法,但我卻微感失望。”

    崔靈芝一笑--這是她三天來第一次笑,道:“我説錯了?”

    于思明道:“我不想因為某些地方酷似攻龍而引起你垂愛,大小姐,我很失望,也很心痛。”

    崔靈芝依偎着于思明,二人坐在火堆邊,攻龍把一隻山雞串在鐵架上烤,只聽崔靈芝輕聲道:“你要是不喜歡聽,我以後便不説,好吧?”

    于思明低頭笑笑,道:“這才對,大小姐,我于思明實在不願成為他人的影子,既可憐又悲哀,也不公平。”

    崔靈芝低聲道:“思明,你叫我靈芝。”

    于思明笑笑,道:“大小姐,我感激!”

    邊伸手撕下一塊烤山雞肉遞向崔靈芝,又道:“怕有所冒犯。”

    接過那塊香噴噴的肉,崔靈芝先是放在鼻端聞了聞,道:“不用你感激,只要別像攻龍那樣對我忽冷忽熱的,就好了。”

    于思明也撕下一塊肉,二人立刻大吃起來,不時的,崔靈芝會盯住于思明仔細看,直到二人把一隻山雞吃完。

    于思明才笑問道:“靈芝,怎的盯住我瞧?可有什麼不對?”

    崔靈芝似是真把攻龍忘掉了,聞言俏臉一笑,道:“你的聲音,你的雙目,真的太像…….”

    于思明立即沉聲道:“像攻龍,是吧?你又來了。”

    崔靈芝咭的一聲笑,小鳥似的一頭撞入于思明懷裏,道:“我忘了,攻龍是攻龍,你是你,你是于思明…….”

    左手摟住崔靈芝的纖腰,于思明右臂上抬,一把將崔靈芝緊壓在胸前,二人立即臉貼在一起……

    久久,二人誰也未再開口…….

    喘氣聲清晰可聞……

    崔靈芝已眯起雙眼,粉頸上抬,熾熱的面頰正移動不已,口中已發出“嗯嗯”聲……那張小巧的櫻唇,正含着誘人的潮濕,往于思明的短鬚上磨蹭不已……

    于思明似是發覺這位崔大小姐不但以唇在磨蹭不已,而且也似乎用牙齒在啃了。

    自己的這張麪皮,絕不能經得住對方利牙啃咬,於是,他想起了柳小紅,那晚上柳小紅便似這樣。

    於是,于思明雙臂平託,已把崔靈芝抱起來,他一步步把她抱向那張木牀,就在崔靈芝剛剛平躺下去,于思明正欲起身,不料崔靈芝突然雙臂一勾,于思明竟然壓在他的身上,只聽崔靈芝道:“於哥!

    唔…….”

    脖子被摟,于思明雙臂一撐未起,崔靈芝已是呢語不斷,腰腿宛如靈蛇般扭動起來……

    于思明一咬,心想:從前她與自己感情純潔,自己知道她是崔百齡大女兒,姓崔的絕不會答應把女兒嫁給一個江湖浪子,更何況自己也惹不起黑龍會,但自成虎被害以後,自己便決心替成虎報仇,過去的顧忌,顯然已不存在,此刻便對他女兒如何,那也算對姓崔的懲罰。

    一念及此,再無猶豫,于思明已伸手拉扯崔靈芝的衣衫,他那一臉粗短的鬍鬚,貼着崔靈芝的脖子直蹭……

    火堆上爆烈一聲火花,外面樹影消失,天已漸黑,松林中不時傳來陣陣風嘯,吹得門窗格格響……

    而木牀上面,于思明的手已觸及崔靈芝的內衣,隔着那層薄紗小衣,于思明感覺崔靈芝火燙般熾熱……

    猛嚥着口水,于思明正欲解開扣帶,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馬嘶,接着便聽得有人哈哈笑道:“孃的,一樹梨花壓海棠,剛黑便幹起來了。”

    猛的長身而起,于思明示意驚怒的崔靈芝,道:“快穿好衣衫,別出去。”

    門外面,又是一聲洪笑,道:“老韓,你看到什麼了?屋子裏……”

    便在窗外那姓韓的正要開口,一隻椅子已“呼”的一聲自屋內擲出屋外,緊接着,一條人影眨眼便撲出來。

    不錯,于思明已忿怒的站在草屋外,他看的可清楚,老松樹邊一共停了七匹馬,但撲近草屋邊的只有一個瘦高大漢,這些人臂是灰衣打扮,一看便知是長槍門的人物。

    怒目直視姓韓的大漢,于思明道:“幹什麼的?”

    姓韓的指着于思明,嘿嘿笑着對林子那面幾人道:“你們聽見了沒有,他問咱們是幹什麼的?

    嘿嘿……”

    松林邊,幾個人似是把馬匹拴妥,正要從馬背上解東西,有個壯漢笑道:“幹什麼,你不會對他明説?”

    姓韓的大漢嘿的一聲,對於思明道:“彆氣的面無人色,老子只不過無意間撞破你們的好事,那有什麼關係,你如果未盡興,就請回屋裏去繼續幹,我們大夥在外面等,如何?”

    于思明冷哼--聲,道:“朋友,也不打聽我們是誰,就在這裏胡説八道。”

    就在這時候,崔靈芝一聲怒叱,猝然挾着一道劍芒,自屋中平飛而來,口中叱道:“該死的畜牲。”

    姓韓的看得真切,不等劍芒及身,古怪的突然斜閃,宛如一股旋風,崔靈芝的長劍稍偏三寸,未刺中他的頭。

    大漢雙腳力撐,右手往腰際一貼猝探,兩節銀槍已極巧妙的連成一管銀蛇似的尖槍,幾乎是眨眼功夫。

    崔靈芝正怒喝着握劍撲上,“?”的一聲,敵人剛連接的銀槍,未及刺出,已被她怒劍砍斷。

    姓韓的大漢驚怒交進,大喝一聲:“不知廉恥的賤人,找死。”

    喝罵聲剛起,他已舞動手中一節銀槍卷撲而上,怒劍疾揮,飄忽如霧,崔靈芝雙目噴火,十招不到,已殺得姓韓的哇哇怪叫。

    松樹邊的六個人,見屋子前面竟廝殺起來,便立刻抽出銀槍齊撲過來,為首的那個壯漢正迎着于思明,兩下里一照上面,那壯漢愣然,道:“朋友,我們只是想借住一宿,你們要借是人情,不借我們不勉強,也用不着動傢伙吧。”

    于思明冷冷道:“看你們的穿著、手中傢伙,該是泰安鎮長槍門的了。”

    壯漢點點頭,道:“不錯,長槍門第三船隊把頭包松便是我。”

    便在這時候,屋子一邊突然一聲慘叫,只見姓韓的抖着一條無手的右腕,瘋一般的往這面逃來,隱約還看得見地上那隻斷撩槍桿上握着一隻大手。

    壯漢舞槍橫攔,阻住崔靈芝的追殺,當他看清楚是黑龍會的崔大小姐,便立刻叫道:“原來是崔大小姐,我們是長槍門的……”

    姓包的話未完,崔靈芝已怒叱道:“管你什麼東西,今夜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

    銀槍疾撥怒挑,包松急急的道:“為何拼命?崔大小姐總得把話説清楚吧。”

    長劍弦映,銀芒激盪,崔靈芝已尖聲道:“你該死,因為你不該知道我的身份。”

    包松大怒,道:“豈有此理,誰要認識你就該死?簡直同你爹一般的不講理。”

    包松當然不知道原因,崔靈芝被于思明摟抱在牀上,這消息如果傳揚出去,她與于思明便完了。

    突然,直吸大氣,血流一地的大漢,高聲怪叫道:“大把頭,崔百齡的女兒養漢子,他二人正在搞七捻八,正好被我看到,他們一怒之下,便一心殺我們滅口,你們可要小心哪。”

    倒翻兩丈,崔靈芝退到于思明身邊,沉聲道:“思明,一個活的也不能留,殺。”

    可是--

    于思明心中相當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如果有一天長槍門發覺這七個人全死在這兒,便自己報了仇,也會惹上長槍門。

    因為,這兒是“血笛浪子”攻龍住的地方,如果利用這次機會,挑起長槍門對黑龍會的火併,那將是一樁令人愉快的事。

    於是--

    他反手拔出鋼笛,對着崔靈芝點點頭,道:“不錯,是要一個不留。”

    包松突然嘿嘿冷笑道:“閣下必不是黑龍會的人物吧。”

    面色已露出陰沉的殺機,于思明暗中盤算,口中哼道:“怎見得?”

    包松豎起銀槍在右胸前,道:“很簡單,黑龍會的人沒那個膽子勾引崔百齡的女兒,除非他不要命了。”

    于思明臉面無情的道:“你錯了,我既未勾引大小姐,大小姐也非淫蕩人,我們純屬真情相愛。

    兩情相悦,世上男女,本就是這麼一回事,可是到了你們這些庸俗人的眼裏,竟當成了可恥的一件事情,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其實直到目前,崔靈芝還是純潔的,于思明如此一描,等於把事情説成了真有那麼一回事。

    崔靈芝自是聽不出來,她沉聲對於思明道:“別同他們噦嗦,我們殺。”

    不料包松突然問道:“閣下是誰?”

    于思明冷哼一聲,道:“此時再報名號豈非多餘?”

    一邊,崔靈芝已揮劍往迎面幾個持槍大漢衝去,她這一出手便招招狠毒,九十幾劍形同飛流罩落,在一片刺耳的叮噹與“咻”聲中,她尖聲怒叱:“惹上姑奶奶,算你們倒黴。”

    長槍門的七人之中,若論武功,也只有姓包與姓韓的兩人為最,其餘五人乃是他們的手下,本來他們是抄近路回泰安鎮的,但走至老松坡後天已將黑,這才折向這座草屋來,不料竟撞上于思明正與崔靈芝二人熱呼得進入忘我之境,實出七人意料之外。

    于思明見崔靈芝出手,鋼笛指天,沉聲道:“包大把頭,劃招吧。”

    包松咯崩一咬牙,怒道:“看來,老子們只有一拼了。”

    他“拼”字出口,長槍抖然便是三朵槍花,品字形的往于思明扎來。

    氣定如山,于思明只待對方長槍槍尖距不過半尺,倏忽一個大旋身,貼着對方剛自身側滑過去的槍身,已到了敵人的身前兩尺距離,鋼笛疾點,同時左足暴踢,一招兩武,同時遞出。

    包松那粗壯的上身斜閃,口中冷喝道:“來得好!”

    他長槍槍尖未及收回,而右手的槍尾一招“蒼龍擺尾”,“當”的便迎上敵人點來的一記,而於思明的左足也正踢空。

    于思明絕想不到姓包的身法如是細膩紮實,看來絕非三招兩武就能把對方擺平,心中不由聯想到,如果施展“神笛三絕響”,只怕對方會認出自己,即使自己不承認是攻龍,但只這件兵器以會傳遍江湖,崔百齡又豈肯放過自己?

    十招已過,已聽得五個圍攻崔靈芝大漢中一人吼罵道:“哥兒們覷準了下手,千萬別急躁。”

    另一人也應道:“早就聞聽姓崔的女兒是個潑辣貨,果不其然。”

    緊接着,又一個粗濃聲音,道:“不但潑辣而且帶騷,嘿……”

    突然“?”的一聲,一支長槍齊中被劈斷,崔靈芝已怒罵連聲,道:“狗東西,姑奶奶先送你上路。”

    但就在劍芒成幕,罩向那人的同時,另外四支長槍便自四個方向疾刺過來。

    眼看那人已逃不出她的一劍穿心,崔靈芝發覺周身鋭風破空,四支銀槍正如影隨形的刺來。

    於是她一咬銀牙,忽的一個倒翻,四支槍尖已自她的身下扎空,但那個斷槍大漢也已逃過一劫。

    落地又起,崔靈芝尖吭-盧怒叱,側身直往右面那人撲去,鋒利無匹的長劍,揮斬似江河之流水,浩滔無盡的直瀉過去。

    不料那犬漢已知崔靈芝手中是把銷鐵如泥寶劍,只待敵人殺來,只以撥挑,而不刺擋,同時盡往後閃,不即撲擊。

    而另外四人便適時的圍攻而上,逼得崔靈芝不得不回身閃擊。

    十招已過,崔靈芝立刻發覺就此拼纏下去,早晚會被累垮,五個人似乎甚有默契廣採取的戰術是“拖”,正所謂二隻狼為何敵不過眾犬的原因。

    崔靈芝一旦發覺敵人陰謀,心中不由冷笑,她突然拔空麗起,兩個起落,已到了松林邊,如果有樹遮擋,即使他五人連手,自己也能藉樹的掩護,一個個的搏殺他們。

    要知長槍門的銀槍支支一丈長,平時能一折為二,插在腰帶上,用的時候只要兩節互旋,便是一支長槍。

    這種長槍更適用於船上,因為長槍門的人皆活動在老黃河與運河。

    長槍門門主,“鐵掌震八方”沙宏基,率領着長槍門下近兩百人討生活,總堂口便設在泰安鎮。

    長槍支支一丈長,若在空曠地方,自然能得心應手的耍得開,一旦到了林中,自然難以施展。

    果然,就在崔靈芝閃人松林的剎那間,已有兩個大漢自兩邊揣槍兜攔,光景是看出崔靈芝的企圖,一心要把她再逼退出來。

    疾閃猝旋,崔靈芝那嬌小的身子已貼着樹幹躲過穿胸一槍,她左手疾抓敵人槍身,不等對方收勢便用力一帶,那大漢剛往前衝了兩步,崔靈芝的劍已筆直的飛刺過來。

    只聽得“噗哧”一聲,那大漢淒厲一聲尖嗥,雙手拋槍,腳步交錯,一股鮮血就在崔靈芝猛力自他的小腹中央拔出劍的同時,“絲”的便標濺出一丈遠。

    一聲冷笑,崔靈芝回劍怒劈,已不見另一大漢,松林邊已有人大叫道:“圈起來,認準了下手。”

    崔靈芝把劍直卷向發話地方,灰暗中長劍疾撩,一招“推蝴望月”,正要斬向敵人脖子,不料地上黑影倏晃,緊接着一聲喇叫:“韓大爺送你上西天。”

    於是--

    就在這聲喝叫中,一點星芒幾乎就在她身邊猝起。

    崔靈芝驚叫一聲,飛刺的劍立失準頭,剛覺不妙,那點冷蒼業已上身,慌張之下她拼命彈升身形,“唰”的一聲,那條長褲的右面褲管,自上至下,幾乎被劃開來,剎時血濺肉卷,硬生生被劃開尺半長一道血口來!

    黑暗中她低頭,發現竟是被自己一劍砍去右手的那個大漢,自己一時不察,竟會被他暗中潛到身邊。

    她人在空中,左掌一拍樹幹,立刻頭上足下,尖亢的厲叫着,雙手握劍直刺而下。

    這時姓韓的正驚異着敵人反應之快,因為自己那把匕首指向她的小腹,黑暗中應是萬無一失的,不料還是被她拔地而起躲閃過去。

    只是當空中滴下鮮血的時候,姓韓的暗自高興,便不由得仰面上看,抖然雙目一亮,不及多想,更不知如何閃躲,崔靈芝的長劍已穿過他那張開的嘴巴,帶着一陣碎齒裂喉斷肋骨的聲音,直直的捅進了姓韓的肚子裏,劍把就在大漢的嘴唇上停住。

    姓韓的是被崔靈芝的長劍自口直扎入喉,只見長劍拔出,碎齒與碎肉已和着標出的鮮血,噴得樹幹一片暗紅。

    落地,崔靈芝幾乎站不住身子,正遇到另一大漢一槍刺來,此時她已是釵橫鬢亂,頭髮蓬鬆,一條右腿幾已為鮮血所吞沒,此時又見這大漢一槍刺到,幾乎咬碎銀牙,一聲尖叱,立刻橫劍疾攔,便順勢往大漢懷中撞去。

    不料那大漢並不力拼,遞出一槍便閃向樹後,邊口中怪叫道:“姓崔的丫頭受傷了,快合力圈緊了殺。”

    就在此時,崔靈芝本能的一衝而穿出樹林,人在空中,她已尖聲叫道:“思明哥,快把姓包的殺了,我已受傷了……”

    于思明正自尋思如何來個嫁禍,卻又無法得到滿意答案的時候,突見崔靈芝自林中穿出,身法遲鈍,顯已受傷不輕,如再遲疑不決,只怕真的引起崔靈芝不滿,一聲高吭入雲的喝叫:“血笛蕩魔”。

    便在他的吼叫聲裏,一股高吭入雲的笛聲,驚濤駭浪般的爆發出來,有一種無形的摧枯拉朽力量,驚天蓋地般的罩向敵人。

    笛音成曲,極光又已成束,包松的一支銀槍欲力挽狂瀾的抖然撒出漫天銀星,卻是那點點銀星曇花一現便消失於無形,他一聲驚叫:“你是‘血笛浪子’攻龍!”

    他語音仍在,漫天已響起清脆的金鐵撞擊聲,身似處在虛無縹緲間的于思明,一聲冷哼,橫肩已閃到了包松身側,只見漫天銀芒驟然一室,包松已“吭哧”一聲,雙目凸出,上身亂顫,于思明手中鋼笛點在他的後腰不即拔出,鮮血正自笛身上的七孔往外溢血……

    鋼笛一端的那支稜形尖刀,便在一頓之後,“?”的又被收回笛管內,于思明右肘稍向後撞,“咯”的便將包松的粗壯身子頂倒在地。

    笛音只見稍停又現,于思明便挾着一片銀芒,揮出一股強勁的罡風,以一個怪異的身法斜掠向撲近崔靈芝的那個大漢,半空中那名大漢回槍反向他扎過來。

    一咬牙,空中狂烈的一聲雄壯笛音猝響,那人已拋槍捂面直直的撞向前去,鮮血自大片面皮翻卷中往外冒,突然一束冷芒,崔靈芝暴劈長劍,那大漢只叫了半聲,已是人頭拋飛,連着還斷斬雙手,慘死在崔靈芝的足前。

    長槍門的人物也真夠兇悍,這時候僅餘下四人,但四個人也沒有稍退,其中一人發一聲喊,道:“哥兒們,拼着一死也要為大把頭他們報仇。”

    “殺!”

    於是--

    四個人並肩成羣,四支銀槍直往于思明刺去。

    四支銀槍抖出的槍尖幻化出十二朵銀芒,交織成一片星幕,“咻”聲不斷的迎面刺過來。

    吼叱憤怒的出自於思明的舌尖,他古怪的突然一個貼地內翻,兩對方的動作亦是快如閃電,便在銀星“絲絲”沾衣而過的剎那間,笛音沉悶如泣,中央兩名大漢已發出兩聲悶嗥,交叉着倒在血泊裏。

    于思明的肩頭也衣破肉綻,但他手中鋼笛,正帶着標射的熱血,從二人的胸口帶出。

    突然,于思明笛音更見嘹亮,就在側面二人自左右回槍刺來的同時,他已自牙縫中擠出一聲:“去!”

    只見兩邊敵人,飛快彈滾,鋼笛隨着彈滾之勢閃擊如電,當右面敵人被開膛破肚的仰跌在地的時候,左面那人拖槍退閃兩步,尚未站穩,于思明已同這人面對面幾乎不到一尺距離,再拔身已是不及,冷芒凌厲似電,猝然閃過,激發出敵人似狼嗥般的悽叫,那似潮水般的鮮血,正自這人的下腹往外流,但這人似是死不甘願,當自雙手捧腹,跌跌撞撞的走出七八步才“咯”的一聲倒下去。

    于思明不及細看肩頭傷勢,他清楚得很,那點傷是他在放倒中間兩個敵人的時候,左面後倒下去的敵人把銀槍橫拋而湊巧碰上肩頭,也可以説是一項意外。

    收起鋼笛,于思明撲近崔靈芝,他認真的抱起崔靈芝便走進屋子裏,他發覺崔靈芝傷的真是不輕,她那潔白細嫩的腿上,從大腿越過膝頭直到小腿,一條尺半長的血口,雖説不深,但卻流了不少血。

    崔靈芝反倒輕摸着于思明的肩頭,關切的道:“思明,你受傷了。”

    一笑,于思明道:“非是敵人刺傷,而是無意間自己閃上敵人的槍尖,皮肉之傷,並無大礙,倒是大小姐這傷……”

    崔靈芝咬咬唇,道:“思明,我還挺得住。”

    忙着取出刀傷藥,于思明先用熱水替崔靈芝清洗飭處,邊關切的道:“別再逞強了,刀口如此長,便是個大男人也夠瞧的。”

    他很細心地為崔靈芝的傷包紮起來。這時他才發覺肩頭上的傷雖不重,但相距他的麪皮只差半寸,若是挑破面皮,只怕于思明就得變回攻龍。

    稍稍敷上藥,于思明安慰牀上的崔靈芝,道:“大小姐,我得先把七具屍體埋掉。”

    崔靈芝道:“何不拋入河裏餵魚算了。”

    一句話提醒于思明,他笑笑,道:“你歇着,我自會處理。”

    這時

    外面,大半個月亮照得山野宛如披上一層銀衣,松林風聲,攪和着滾滾落葉,使得寧靜中有着淒涼意……

    于思明先走到七匹健馬前面,發現每匹馬上皆馱着兩大箱東西,他不知道里面裝的何物,當即解開繩索打開一隻箱子,立刻便有一股子參香味直衝鼻子。

    于思明立刻明白,原來長槍門是運送一批上等藥材,這十四箱紅須當參,價值不貲,裝船運往南方,就是一倍利潤。

    望着七匹健馬,于思明好一陣思忖,覺得如要給黑龍會製造麻煩,大概也只有一條途徑可循。

    於是--

    于思明匆匆解下馬背上的大木箱,一箱箱當參堆放在屋子裏,笑對牀上的崔靈芝:“大小姐,長槍門的這批貨全是我黑龍會的了。”

    崔靈芝冷笑,道:“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她見於思明把箱中當參倒出來,又把木箱子搬走,便立刻問道:“你把空木箱拿出去做甚?

    難道要盛殮死人?”

    于思明回頭一笑,道:“大小姐,你可説對了,我正是要把屍體裝進箱子裏!”

    一怔,崔靈芝道:“於什麼?”

    于思明道:“曾聽説長槍門獨佔水路買賣,大有與黑龍會平分天下之野心。

    今日我們給長槍門製造這樁不大不小的痛苦,至少可以打擊他們的士氣,叫他們好忙一陣子,豈不是妙。”

    崔靈芝點着頭,道:“説話的語氣與作風,你簡直同攻龍毫無差別。

    你知道我爹一直不放過尋找攻龍,就是因為他的這種作風。如果攻龍不死,我爹便寢食難安。”

    于思明雙目一亮,道:“你爹倒是十分了解攻龍的為人。”

    崔靈芝道:“當然,否則我爹又怎會把一個江湖浪子放在心上?”

    笑笑,于思明道:“大小姐,你歇着吧,我得幹活了。”

    于思明走至門外,他把所有的箱子打開來,然後把七具屍體拖入大木箱子裏,這才又捆上馬背。

    他在第一個木箱上面,以血寫了幾個字:

    “小小的教訓。”

    放眼當今,除了黑龍會,誰能對長槍門施以如此教訓?

    于思明把七匹馬連拴在一起,他自己卻騎上崔靈芝的馬連夜便繞向後山的那條小道,那是一條通往泰安鎮的小路,如果“坐山虎”包松七人不繞此小路,也不會摸到于思明那間草屋了。

    現在,于思明把七匹拖着屍體的健馬,帶到了小路銜接官道的大路上,看着七匹馬緩緩往泰安鎮方向馳去,他才撥馬而回,天已是快五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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