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野玫瑰返回任務崗位的日期愈來愈近,有一些東西需要採買,於是羅蘭大人便帶着百合與她,一起去Shopping由於“任務需要”,野玫瑰採買衣物的範圍相當廣泛,有火辣到不行的晚禮服,也有讓人倒彈三尺的古板套裝,全在收購之列。
百合提不出意見,只能當今小跟班,隨她們穿梭在各個店面。
野玫瑰在試穿之餘,不時探頭問:“百合,你會不會無聊?”
“不會,你們忙,我在這邊喝茶就行了。”她坐在單人沙發裏玩手指。
羅蘭夫人顯然是各間名店的頂級vip,相中的店家無不將她們請入貴賓招待室,以美味的蛋糕、巧夾力、濃茶伺候。
坐久了,屁股也痛了,百合跟店員交代一聲,使走到店外去透口氣。
望着眼前來來去去的人羣,她忽然想起,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站在街上看風景,感覺……還不賴。
“小姐!”忽然間,有人拉住了她,説的還是字正旺圓的日語。
她霍地轉身,無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早苗,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偷跑出來的。”遠野早苗看來有些慌張,不住地東張西望。“平時只要一有機會,我就到冷宅附近採看,今天正巧遇到你出門了,我是一路跟蹤你到這兒來的。”
“發生什麼事了嗎?”閒逸的心情一掃而空,百合蹙眉問。
或許是許久未見,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也或許是她的思慮太翠純了,不知倫敦有多大,偶遇一個人有多難,她根木沒察覺到其中疑點。
她只是好慶幸能見到早苗,她看起來似乎過得還不錯。
“沒、沒發生什麼事。我聽説小姐嫁人了,為你開心,所以天天盼着、等着,就想找機會見你一面。”早苗認真地説。
“原來如此,你真有心。”百合淺淺笑開。“你好嗎?大家都好嗎?”
“我們都很好,小姐不用掛念。玉子姨、武忠哥、片桐伯,還有我,都很高興你得到了幸福。”早苗説着,卻是目光閃爍。
“是嗎?”百合終於放下心了。她牽起早苗的手,緊緊握着,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父親有沒有對你們……”
“沒有,沒事,老爺對我們可好了,小姐完今不用為我們擔心。”
早苗激動澄清,袖口突然滑開一截,不經意露出幾道紅痕。
百合的目光定在那裏。“這是……”
“是我拔草時不小心刮傷的,不礙事。”早苗笑着推託,眼中有淚。
“那明明是鞭痕。”百合堅持説道,心底有震驚,也有愠怒。“你是因為我,被父親鞭打的嗎?”
“小姐看錯了,這真的不是鞭痕。”旱苗急着甩開她的抓握,欲蓋彌彰地拉好袖子。“小姐與老爺已經脱離父女關係了,怎麼還會因為生小姐的氣而打我們呢?你想太多了。”
百合心中生疑。父親的作風根本不像早苗説的那樣和平,怕是執起長鞭亂甩亂打人,比較有可能發生吧?
這麼一想,她心中便生出了濃濃的歉疚。
這段時間,她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想到與父親簽下的切結書,便以為舊事已經完全抹淨:拿着千歲糖轉玩,便以為玉子姨、早苗他們都很好。
事實是否如此,她像只鴕鳥,根本不敢去面對。
正在此時,早苗彷彿在她背後看到什麼似的,花容失色,臉色慘白。
“小姐,我、我該走了……”
“等等,我還沒問清楚呢!”她要拉住她,但早苗動作更快地退開。
“小姐,別忘了我們都希望你幸福!不管怎麼樣,天大的事都有我們頂着,你一定要跟冷先生白頭到老啊……”早苗説完,急急跑開。
她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從她後方跑出來的兩名壯漢
就擦過她身側,直追早苗而去。
那、那不是父親在英國的專屬保鑣嗎?他們怎麼會在這裏?又為什麼要追着早苗跑?難道説……早苗是冒死來見她的?
百合心頭惴惴,想找人求救,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時,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嚇得她立即跳轉過身。
“怎麼啦?”野玫瑰一臉奇怪地看着她。“你看到鬼啦?”
“沒、沒有,”她驚魂未定,再回頭看去,早苗和那兩個保鑣都已不見蹤影。“你們……你們都買好了嗎?”
“暫時,我們還要殺往下一間鞋店。”
羅蘭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百合,彷彿從她眼中看出了端倪,但她沒有多問,只是轉向野玫瑰,認真告誡:“以後別亂拍百合的肩膀。萬一她懷有身孕,那就不得了了。”
還沒等野玫瑰興奮地追問下去,她又説道:“司機把車開過來了,先上車吧。”
此後幾日,百合陷入不安,心煩意亂之餘,隨手拿了報紙過來看,她看到一方小小的新聞區塊上寫着——
日裔青年近藤武忠送命巷中,疑鬥毆致死。
“怎麼了嗎?百合?”
冷御覺臨時出差三天,他硬是趕着比原訂的計劃更早回來,回到主卧室,卻看到她失神地坐在牀邊。
不知道她是下是不適應外面的世界,前幾天才出門一趟,回來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問她在想什麼,她也不回答。
他確認過吉川的動靜,他當時正好回日本去,應該搞不了什麼鬼。
“啊,你回來啦。”她站起身,朝他走過去,想接不他手裏的公事包。
漸漸習慣了穿洋服的她,身形看來比過去纖細不少,柔軟貼身的衣料襯得她腰是腰、臀是臀,曲線窈窕。除去和服沉重的包裹後,她更優雅了。
“你剛剛在發什麼呆?”
“沒、沒什麼事。”
那就一定是有事。比她更瞭解她自己的冷御覺心裏有數。
“我帶了旅遊介紹回來,下星期起,我們就可以開始環球度蜜月。你喜歡順時針繞着地球跑,還是逆時針?”他圈住她的雙肩。
百合勉強微笑,看着他的眼神含着濃濃歉意。
“我們……先不要去蜜月好不好?”她主動轉到他身前,環住他的腰。
“為什麼?”他眼神一鋭。
“沒有為什麼。”她像小鴿子般,沮喪地垂下頭。
“你之前期待很久了。”他撩起她的衣襬,將大掌熨貼在她的小腹上。
“除非是有了孩子,怕動了胎氣,我們才會改變計劃。”
即使在煩惱中,百合仍忍不住被逗笑了。
“怎麼媽提懷孕,你也提懷孕?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可你們別再對野玫瑰瞎説了。她不知從哪弄來一大把驗孕棒,一天到晚都要我驗驗看。”
害她每次驗出沒懷孕,都覺得好像對不起野玫瑰似的。
“那是因為我們從來不避孕。難道你就沒想過,以我們交歡的頻率,你要懷孕一點都不難嗎?”他暗示性地將她的圓臀壓向自己。
出差三天,夠他瘋狂思念吃掉她的滋味了。
“我真的會這麼幸福嗎?有了丈夫,又馬上有孩子?”轉眼問,她的神情變得很失落。“我的幸福是建立在誰的痛苦上?”
發生什麼事了?冷御覺愀然變色。“你説什麼?”
以往,她總能對秘密守口如瓶,但婚後,她好像變成了“一半的人”,她守不住秘密,也無法不對冷御覺傾倒心情垃圾。
“你看這個。”她轉開身,將收着的報紙遞過去。“這是之前一直保護着我的武忠哥,他……他死了。”橫屍街頭,死得很慘。
“是嗎?”冷御覺第一個反應是懷疑。他跟此人交手過,武忠武技不錯,但也是好邪小輩。“你先不要慌,我讓人去查查消息的真假。”
“這樣的消息還能偽造嗎?”百合滿懷悲痛。“都登在報紙上了!”
就是登在報紙上才可疑!冷御覺不想在此時提起,吉川孝太郎以前就曾隻手遮了百合頭上的一片天,現在若是搞出什麼
事,他也不驚訝。
據他所知,非洲來的老王子依舊住在吉川位於英國的府邸。
百合已經嫁他為妻,那個老王子還住在那裏做什麼?顯然與吉川仍有某種程度的交易。而吉川能有什麼交易?不過是拿女兒去換好處罷了。
如果交易還存在,吉川是改派另一個女兒登場,或仍在打百合的主意?
百合太難過了,根本顧及不了這些。她只想到,那天早苗找上她的神態是那麼慌亂,努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最後還被父親的保鑣追找。
還有,她手上的鞭痕,看來如此熟悉。
這是父親下的手。絕對是!否則以武忠哥的身豐,不至於慘死巷中,而早苗就是為了對她示警,才會跑來找她,説出“天大的事都有我們頂着,你一定要跟冷先生白頭到老”這句暗藏難言之隱的話。
父親在殺雞儆猴。如果她沒有令他滿意的回應,下一個被對付的人會是誰?玉子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長輩,還在他手中呢!
“御覺,我……”她遲疑開口。“冷宅不小,需要的幫手多,再納三個人進來,應該不成問題吧?”
她是想讓小倉玉子、遠野早苗、片桐進冷宅做事?冷御覺第一個反應是反對,但他也沒有明説。
“聽我説,你先不要想東想西,讓我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説,好嗎?”
“……”她怕父親再下手,就完了。
“你信任我嗎?”他定住她的臉龐,強迫她直視着他。
“……當然。”只是他還不夠清楚,父親有多可怕,百合隱隱憂心。
“那就讓我處理,你不要輕舉妄動。切記,你父親是隻老狐狸,如果他要你回去,這就是他設計的陷阱。”
她無助地點點頭,他扣住她,狠狠吻上,一股狂猛的慾望隨之爆發。
他將她推伏在牆上,撫弄到她足以承受他,便從後頭將裙子一掀,扯開底褲,長驅直入——
乍然承受他的侵襲,百合忍不住低叫。但在經過反覆的自我折磨之後,身體反而十分歡迎被猛然入侵所帶來的痛。
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已嗅到了不安的氣息。這一刻的交歡不只是為了情愛,更多是為了他絕不與人共享百合的霸道。
他要在她體內深處,標出只屬於他的所有權!
結果,枱面上,“近藤武忠”的死亡是真實的。
該有的警方資料、法醫記錄、結案報告,無一不是。
照理説,他應該相信這些具有公信力的法律文件,但,偏偏他不!
一種奇怪的直覺在干擾他,讓他不願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誰也想不到,從小習武,能耍雙槍的超級保鑣,死因還是因為“在酒吧與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最後還死得悽慘無比,橫屍街頭。
再説,恣意外出、醉酒打架,這委實不是吉川手下的作風。
然而,他也無法從遺體中找尋蛛絲馬跡。在屍體交還的那天,吉川家便送去火化,骨灰則灑在海上,什麼也沒留下“御覺,那件事怎麼樣了?”隔天,他回家後,百合急急問。
“他死了。”他決定誠實己告,夫妻間不該有任何隱瞞。“‘近藤武忠’死了。”如果,這個‘武忠’跟那個‘武忠’是同一個人的話……
“死了,真的死了。”百合眼中充滿自責。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吉川的鷹犬。
“換你告訴我,死了一個人,你怎麼能這麼無動於衷?”激切之下,她反而口齒伶俐了起來。
“他的死是咎由自取,醉酒鬧事根本就是自找——”
他還沒話完,百合便急急否認:“武忠哥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
她忽然停住口,不説了。
他眼神一鋭,口氣卻變柔,直逼重點:“一定是怎麼樣?”
百合側過身去,讓他知道她恐懼沒關係,但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慚愧。
萬一他看清了,一定會發現,她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她為了貪圖自己的幸福,不惜拿別人的生命來換,而且還是她以前最親近的人……
“百合?”他很温柔地喚。
然而,她不回頭,氣氛僵持了很久。
不想在他面前承認,她究竟有多虧欠這些人,百合只能任性地要求一次。“你到底可不可以把以前伺候我的人接過來?”
冷御覺不置可否。
“就當是為了讓我心安,你也不能為我這樣做嗎?”她耍賴地問。
她得到的,是沉默的回答,許久以來積壓的不安終於爆發開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把我從家裏硬拉出來,你根本沒給過我準備時間!”她用力拍打他的胸口,情緒瀕臨失控。
“準備?準備根本來不及,你清楚當時情況有多緊急。”他僵硬地説道。“況且,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
這些她都知道,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但是、但是……
她不是故意要對他發脾氣的,但她心情好煩,他是唯一可以包容她鬧情緒的人;如果她要任性、發脾氣,他也是她唯一想發泄的對象。
“對,你給過我選擇的機會。”她跌坐在牀邊。“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不是那麼欠考慮,他們就不會為了我而……”
要她怎麼想?只要一想起,這段時間的歡樂,都是用人命去換來的,她的心就罩上一層惡寒。
“那不是你的錯。”冷御覺在她臉上看到罪惡感。
“那什麼才是我的錯?”她飛快反問。
“你什麼錯都沒有。錯的是你父親,他沒有人性,為了財富權勢,利用女人,使她們懷孕。那些貧窮而美麗的女人以為為他生下孩子,就會飛上枝頭當鳳凰,但其實不是。”
“不然呢?”她對父親在外的情形,是否為她添了其他的兄弟姐妹,根本一無所知。
“這些女人被佔了便宜,懷孕所生的孩子都被吉川孝太郎帶走。她們有些貧病交迫而死,有些活F米丫,卻沒有錢跟他寧丁監護權官司,只能忍氣吞聲,而她們生下的男嬰都被送進育幼院,女兒則全部成為他手中的棋子。他才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百合聽了,反而釋然,充滿了罪惡感的釋然。
多麼幸好!她跟玉子姨雖然不能相認,至少還能生活在一起。
“但武忠哥是因我而死的。”她不能原諒自己。“那是父親的懲罰,你懂嗎?每當我不乖、我做不好什麼事,他就、他就……”
“打你。”他果斷地接話。
百合愣了好一下,都沒説話。
“……你怎麼會知道?”説出這話時,她幾乎要厭棄自己了。
到這時候,她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卑劣。已經失去一條人命了,她居然還為了保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而選擇不説實話!
“每個晚上,你都作惡夢了,你在夢裏哭泣、求饒。”他瘩啞低語。
“每當看到這樣的你,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他走過去,伸出大掌,暖暖地貼住她的臉頰。她痛苦地合上眼眸。
“到底你心中還藏着什麼秘密,讓你睡正我懷裏,仍不能放心?”
知道他的臂彎不能給她滿滿的安全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所有世俗的成就,他部不在乎,他只在乎這個小女人。
她想了一下,仍軟弱地搖搖頭,避開話題。
“就算是為了讓我心安,你也不能把玉子姨和早苗他們帶來這裏嗎?”
她張着大眼,不讓淚水流下來。
那些人都不是好東西,他不可能引狼入室。冷御覺果決地搖頭。
“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你。但如果是吉川家的人,只有你需要被拯救,我也只想拯救你一個人,其他人一概與我無關。”
百合絕望了。她主動離開大掌的貼撫,翻身上牀。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她把自己縮成一團。
“百合?”他靠過來,她卻閉上了眼。
她知道冷御覺説到做到。如果他説了,寧可摘月亮給她,也不願答應她的要求,那她就真的無法靠他來保護其他人。
如此一來,該怎麼辦?她的頭好疼……
冷御覺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便逕白去沐浴了。
他知道,他的拒絕一定會讓百合失望。不過,這只是短暫的過渡期。
一旦他找出吉川孝太郎搞鬼的證據,攤給她看,她就會知道,她根本無需為吉川屋檐下任何一個人操心。
幾天內,冷御覺連續出示間接證據,證明武忠的死亡充滿疑點。
就在百合漸漸相信,武忠的死亡若不是造假,就是純粹的意外之後,她在梳妝枱上看到了一個信封。
在她到庭院去散步之前,那個信封並不在那裏,因此她好奇地走過去,拆封來看。
信封裏頭有四張照片,她看了之後臉色頓時發白。
第一張照片,是武忠的牌位。第二張照片,是片桐躺在牀上,頭綁滲血的繃帶,身上插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第三張是早苗背部佈滿鞭痕的模樣。第四張是玉子姨的照片,看似正常,但臉部卻被打了個紅色的叉。
一張紙條夾雜其中——
你知道該怎麼做。
她委頓在地。父親出手了!他先致武忠哥於死地,然後讓片桐伯受重傷,虐待早苗,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玉子姨了。那是她的……媽媽啊!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母親受到傷害!
百合慌得很,無暇細思這封信怎麼會憑空出現在房間。她想馬上告訴冷御覺,想要他温暖的保護,但是她……不能。
她瞪着鏡子,鏡中的女人也臉色蒼白地回看着她。
為了讓她就範,父親一向找她身邊的人下手,從不“直接”傷害她。而她知道冷御覺的脾氣,為了她,他一定會豁出一切,與父親對決。
她從不認為他會失敗,但問題是,父親向來不管死傷有多慘重、會波及多少無辜的人,就算要誰死,他都無所謂,只要逼她回頭。
冷御覺也不擇手段,但他不像父親那樣,喪心病狂。
現在,對她最重要的人,除了媽媽,就是冷御覺。
她不能想像父親會如何傷害他。但即使他不在乎,她也要保全他!
倘使一個人犧牲,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她何必拖着其他人下水?
她回望鏡子,鏡中人的眼神愈來愈絕望,卻也愈來愈堅定。
是夜,她要下人把晚餐送至主卧室,親手點燃了芳香蠟燭,脂粉輕抹,身着薄如蟬翼的睡衣,她讓自己看起來秀色可餐。
就在百合站在穿衣鏡前,不斷審視自己的妝扮時,門悄悄開了。
“這個進步真驚人。”冷御覺語帶讚歎。“你真懂得逗男人開心。”
她一怔,趕緊轉過身來,豐裸的嬌軀盡收他的眼底。“你回來了?”
冷御覺朝她走過去,每個步伐都那麼張狂,侵略意味四射,他就像萬獸之王獅子,矢志擒服她這隻小綿羊。
她也想要被他征服,把身與心都交到他手中。
“我嗅到了誘惑的味道。”她全然奉獻的眼神讓他丟下公事包,扯開襯衫,露出精壯的胸膛。“如果視而不見,那未免太傷冷太太的心。”
她奔過去圈住他,雙足一蹬,圈在他腰後。“御覺,我想要你。”
這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話了。這幾天,百合的情緒委靡不振,對歡愛也興趣缺缺,他不想逼她,由得她去,忽然見她調適過來,他不暇細思,嘶地一聲便扯裂她身上若有似無的睡衣。
百合也幫忙他,兩人齊心褪掉對方衣物的結果,就是雙雙倒在大牀上……
幾重激情後,百合睡了,冷御覺眯了會,因為莫名的煩躁舉步下樓。
令他驚訝的是,羅蘭夫人還在起居室裏看電視。他為兩人各斟了一杯威士忌後,重重癱在單人沙發上。
“怎麼了?看來有人把你榨乾了?”羅蘭夫人冷眼瞧他。
冷御覺沒有回答,但,的確,百合今晚的熱情似乎過了頭。
“我想知道,吉川派來跟你爭寵的那個女人,她怎麼樣?”
羅蘭夫人執起酒杯,玲瓏心思猜透兒子的想法。
“你不可能從我的經驗中,找到與百合相關的片段.”
“為什麼?”
“吉川不會用相同的方法訓練不同的女兒,避免失敗了一個,整批跟着完蛋。你不會知道,他有多少同齡的女兒兵團正在‘受訓’”
“那個混蛋該下地獄。”他嫌惡説道。
“對了。你為什麼問起這些?”
第一次,冷御覺將百合異常的反應告訴羅蘭夫人。
他從不將兩人私事告知母親,但如果是為了百合.為了留住她的人、她的心,他願意把事情告訴世界上每一個人一一隻要有用。
他甚至願意把靈魂賣給惡魔!
他緩緩道來,羅蘭夫人聽得很仔細。
“他一定有一張最後的王牌。”她撫了撫額頭,下結論。“而現在,百合之所以反常至此,正是因為他把這張王牌打出來了。
就在這時.百合從牀上起身,雙腿之間的痠疼,讓她痛縮了一下。
她迅速地穿上和服,小心翼翼地走出冷家,在距離冷宅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正在等待她.
她一出現,車上走下一個日本男人。“小姐,請上車。”
她抬起眼,那是父親從日本帶過來的心腹,管家佐博。
他在這裏等候多久廠?他、或者該説是父親,早就料定她的行動?
“老爺已經在等候您回家了。”佐博催促。
百合垂下眼,默然上車。又一次,她被父親掌控在手中。
百合回到吉川宅邸,在門口下了車,一路無語進屋。
夜好深,宅裏卻燈火通明,彷彿在等誰來臨一樣,有股雀動的氣息。
“小姐,你回來了!”早苗低呼。
她沒有表情,只是低垂着眼,輕踩碎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默然坐下。
“百合,你終於回來了!”拉門拉開,玉子奔進來,眼角難掩喜悦。
終於?百合心中一突。難道……玉子姨一直在等她回來?等她做什麼?
她不由得想起,早苗曾在路邊對她説過,他們全都知道她嫁人了,也都希望她得到幸福。如此一來,玉子姨怎麼會喜孜孜地説她“終於回來了”?
身為母親,難道玉子姨不希望冷御覺善待她嗎?
“聽説我們的投資回來了。”一個男聲由遠而近地傳宋。
投資?等不及她細思,健康、看不出重傷的片桐伯出現在門口!
“這不得要好好看住,別讓她再溜了,她可是值一大筆錢呢!”
一大筆錢?這聲音好耳熟,不就是、不就是……
百合望着隨後出現的武忠哥,像看到鬼魅。“你、你不是已經……”
“化成骨灰,灑向大海?”近藤武忠笑得很詐。“小姐希望我死?”
“不、當然不是……”但如果他沒有死,報上怎麼會有他遇害的新聞?
難道真讓冷御覺説對了,這是父親要她回來的伎倆?但既然是父親使計,為什麼其他人看起來都好像……好像站在他那邊,幫着設計她?
他們不一直是疼愛她的長輩,平輩嗎?為什麼眼神變得這麼怪?
“到底是怎麼回事?”百合驚疑不定地問,眼睛在早苗、玉子、武忠、片桐之間轉來轉去。
曾經朝夕相處,親如家人的四個人,神情陰惻惻,看她的眼神不懷好意。
“小姐,請你不要再添麻煩了,我們得託你的福,才拿得到尾款啊!”
“什麼尾款?”她求救地看着小倉玉子,後者冷漠有如陌生人。“什麼投資?我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片桐冷笑一聲。“事到如今,就全告訴她了吧,玉子。”
百合站起身來,背抵在牆上,下意識地採取保護自己的姿勢。
“告訴我什麼?”今晚,每個人都陌生得好可怕。
“從小姐長記性之前,我們就被編排成一個組合,玉子擔任女性長輩的角色,我是男性長輩。至於武忠,老爺安排他去學做保鑣,早苗是後來才加入的,不過她身兼二職,一是當你的朋友,二是當老爺的情婦。”
百合震驚得説不出話來。這是在告訴他,他們從來都不是同一國的嗎?
“我們的任務就是‘隔離教養’你,讓你不管是貞操、身軀、個性或思想都純潔無瑕,以便老爺用最高價將你交易出去。”
“要把你跟外界隔離不難,難的是讓你打從心底體恤我們,所以老爺扮黑臉,我們扮白臉——四個無辜卻常因你不夠優秀、不夠聽話而被責打的可憐人。這招很管用,打我們比打你划算多了,既保住你一身美麗值錢的肌膚,又能讓你心生恐懼,完全被我們左右。看,丟個餌,你就忙不迭的趕回來了。”
百合看着他們,此刻飛掠在腦中是多年來自己學琴不夠好、茶道不夠出色、儀態不夠端莊、不小心頂嘴,招致他們被鞭打的景象。
那些……都是為了加深她的恐懼,讓她更輕易被控制而做出的戲碼?
“你是説……我一直活在謊言之中?”她顫巍巍地問。
“你活在我們創造出來的世界。”武忠放聲大笑。“除了把你交易出去,收到任務完成的尾款之外,我最想看的就是真相大白後,你的表情。”
她搖着頭,大腦排斥接受這樣的訊息。這肯定是惡夢!
但理智告訴她,這不是!眼前的景象真實無比,四人的笑容殘酷無情,那種眼神彷彿是在對待一件貨品,或者一隻高價稀有、等待出售的寵物。
這種眼神她以前也見過!他們不可能瞞得天衣無縫,但她卻從沒起疑,只因見到這種眼神後,對方立刻展開温暖和善的笑容,她就將其拋諸腦後。
“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她絕望地問,後悔匆匆趕回來的決定。如果她的心能狠一點、再狠一點,那就好了。
“小姐,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銜金湯匙出生,我們要維持生計啊!”她算什麼銜金湯匙出生?根本就是戴着枷鎖來報到!百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駭然轉向一直沒説話的小倉玉子。“那你……”
“我也不是你的母親。”她冷冷説道。
“但是,在七五三那一天……”她一直記得那天的情景。
小倉玉子笑了。“你還不懂嗎?那是場精心的騙局,早年就埋下的伏筆。如果不是那場戲,這些年來,你怎麼可能對我言聽計從?又怎麼會回來自投羅網?你不就是念着要救你的‘母親,才回來的嗎?”
百合瞪大眼睛,努力消化所有的訊息。“那我真正的媽媽在哪裏?”
“死了。”玉子無情揭盅。“難產死了,你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
百合的胸口像是捱了一拳。過去十幾個生日,她都偷偷拉着玉子的手,懷着秘密的喜悦,歡度生日,哪想得到真正產下她的母親已經化為白骨。
好悔、好恨,她竟然被人利用到這種程度,連生母都被作踐!
片桐笑嘻嘻地補上一刀。“多虧玉子精湛的演技,才讓這計謀奏效。你不知道,這些年聽玉子轉述你表達的‘母女情’是
我們最大的娛樂——”
百合再也聽不下去了,剛轉身想逃,卻被和服侷限了腳步,冷不防摔了好大一跤,武忠與片桐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將她從地上架起。這時,古川孝太郎進來了,他輕蔑地看着她。
“現在你懂了吧?你不只攸關吉川家的事業,也攸關他們的利益,就算我想饒了你,他們也不肯!開採油田帶來的好處,他們也分得到。”
百合掙扎。“放開我!我不會再跟誰在一起,我跟冷御覺結婚了!”
“百合啦,老王子只想跟你過過春宵而己,不是要正式娶你。”吉川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再説,你跟冷御覺結婚又如何?如果老王子睡得喜歡,把你帶回他的國家去,你人只要一消失,結不結婚還有什麼差別嗎?”
她已經不再足以前那尾膽小應聲蟲了!百合努力為自己尋找出路。
“你之前明明把我的身份證明文件都寄給我了。”
“那種東西寄給你無所謂,反正只要你回來,隨時可以重新申辦。”
百合全身發抖。不是害怕,而是因為被欺騙、被玩弄於股掌問的憤怒!
“如果老王子放棄你,我就會向冷御覺開條件。但他説,他有妻妾幾十個,哪個兄弟想借去玩,或大家一起玩都行,你是不是完璧,不是重點。”
百合瞪直了眼睛,感覺體內被冷御覺灌注、喚醒的靈魂,慢慢死去。
曾經有一度,她以為夢魘已經遠離;曾經有一度,她以為幸福已經到手。但她錯了,魔爪一直籠罩着她的天空,片刻都不曾離開。
她的生命怎麼會是個天大的謊言?她怎麼會傻到看不真切,甚至不顧心愛男人的阻止,傻傻地往陷阱裏跳?
“好了,為免夜長夢多,快把她妝點好,交給王子。”吉川倏地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