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説過,風雷劍法守式多於攻式,不獲可乘之機,真正的煞着輕易不會出手。所以,現下童元章這一把風雷隱動,看上去雖然氣勢甚壯,事實上仍屬一着誘招。玄衣老人如果化解的不得當,或者趨避不得法,因而露出破綻的話,童元章才會考慮如何趁機進擊,否則,量元章一定會抽招換式,再就他途的。
玄衣老人的矯健,果然不是全無道理,童元章一劍明明已迫近眉睫,他卻依然紋風不動,僅將手中那支碎骨怪劍輕輕一揚,擬了個作勢欲撥的姿勢,而碎骨怪劍卻並未真個貼去來劍。
童元章見無可乘之機,立即劍身一沉,反向身後劃出,身軀籍力盤旋,人繞左側,劍尖一陣微顫,抖出三朵劍花。分向玄衣老人左肩“天宗”、“糯俞”、“臂貞”三穴再度疾刺而上。
玄衣老人嘿嘿一笑道:“好一招‘叩商叩角’。按照‘風’字訣序,下一招應該是‘歌北歌南’,對嗎?嘿原來是雍維民的徒弟!”
口中説着,身子一轉,讓開左肩,面對來劍,又成了先前迎接第一招風雷隱動的姿勢。
童元章心頭暗懍,怪不得那天青衣少年易釵而井,於應徵時能演五劍派各種絕招,自己才攻出二招,師承已給對方道破,這樣下去,那還有制勝之望?童元章撤招滑步,一時之間竟拿不定第三招以那一招出手才好。
就在童元章正感左右為難之際,金劍一號穆萬榮突然搶出一步喝道:“元章賢第退下!”
童元章不明穆萬榮這一喝用意何在,連忙收劍退向一邊,穆萬榮轉向桑劍飛躬身朗聲道:“玄玄叟門下高人自尊自大,而元章賢弟礙於地主身份,又不便在前三招中動用煞着,像這樣,口説讓三招,也不過是名義好聽,加聽由元竟賢弟再鬥下去,卑劍等實有共同蒙欺之感,穆萬榮不才,願宮主授命下場,平來平往,拜領這位不願通名的高人幾手‘碎骨高招’!”
穆萬榮平平談談幾句話,既能不損顏面地換下童元章,又可以回敬玄衣老人一馬:“你老鬼別神氣,你的來路,咱們這邊也照樣清清楚楚!”
桑劍飛和玫瑰聖女暗感欣慰,玄衣老人則為之微微一怔。心想:自己手中這種碎骨劍,已近二十年未曾出現於江湖,如果認出它來歷的,是四大神翁等老一輩人物,那還無話可説,可是,現在眼前這批年輕人,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五歲,他們居然也有這份見識,寧非可異之至。
桑劍飛因記起剛才穆萬榮説過他自己也不是玄衣老人的敵手,這時不免關切地低聲道:
“穆隊長,你……”
穆萬榮迅速接口道:“他那支碎骨劍固然有點邪門兒,但卑劍對它多少還算有點認識,宮主放心,卑劍自有非常手段……”
穆萬榮等到桑劍飛點完頭,立即走去銀劍四號錢少四面前笑着道:“少卿賢弟請將雙劍借來用用。”
錢少卿固然感到意外,桑劍飛、玫瑰聖女,以及其他劍士們也莫不暗暗稱奇。因為“單劍”“與雙劍”在使用上,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路子,善使單劍者,十九不習慣雙劍使用法;同樣的,一名雙劍能手,如果一丟掉其中一支劍,也往柱不會就比使用雙劍時更見靈活。
穆萬榮是個聰明人,他這樣舍長就短的做法,用意何在呢?
錢少卿自然不會拒絕,怔了怔,忙將雙劍拔出遞上。穆萬榮含笑接過,在手中掂了據分量輕重,似乎還頗合手。
他轉過身去,跨出兩步,如玄衣老人笑道:“高人不必見笑,老實説,在下的本門劍法是‘蕩寇大九手’,一向都是使用單劍,用雙劍,這尚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聽起來,穆萬榮這番話説得很大方,不須對方操神,首先就將自己師承報得明明白白,而其實,這也不過是個空心人情,他就是不説,一旦動上手,對方難道還愁看不出來麼?
玄衣老人閃動眼神道:“你小子這意思,是否表示優惠老夫?”
穆萬榮微笑道:“怎敢!”
玄衣老人又道:“你小子既是王大空門下,自然應該知道老夫是誰,不過,王大空既然告訴了你小子有關這支碎骨劍的典故,難道就沒提‘大九手’與‘玄玄劍法’之優劣,以及王大空最後為了什麼原因才退出江湖的嗎?”
穆萬榮點頭道:“提過了!”
玄衣老人冷笑道:“那麼……”
穆萬榮接口道:“這便是在下舍長就短,要以雙劍來向閣下請教的原因!家師説:當年他老人家萬沒想到這支碎骨到上含有磁性吸力,如果他老人家早知道這一點,他老人家一定會準備兩支劍,當雙方單劍膠着,在敵人貼到滑動之前,他將立即撥出另一支到搶先發動另一次致命的攻擊!”
玄衣老人臉色微微一變。而這一邊,桑劍飛和玫瑰聖女以及眾劍士也都明白了!碎骨劍含有吸力。
那就難怪了,它之所以成此形狀,原來它的作用在於黏、滑、敲、打;而不像一般寶劍之用於削、劈、砍、刺!
這種碎骨劍,在知道它的功能之後都令人頭痛,碰上不知就裏的,那還有不吃大虧之理?
所有兵刃,十九均為五金所製造,這種含有磁性吸力的碎骨劍,它既然可以吸到,其它兵刃當也能照吸不誤,准此而論,當年的“劍魔”,豈不是直接可以叫做“兵魔”?!
玄衣老人恨恨咬牙道:“上吧,小子,但願你小子功力無損,雙劍使得也能像使單劍一樣自如,同時也讓你小子看看老夫是否憑寶劍取勝!”
穆萬榮漢劍一架,微笑道:“既然彼此誰也不讓誰,主客分明,閣下還有什麼客氣的?”
玄衣老人沉喝一聲:“小子受死吧!”
碎骨劍一旋,一輪藍虹,帶起一片破風鋭嘯,猛向穆萬榮當胸雙劍疾旋下罩,穆萬榮大喝一聲:“來得好!”
身軀一偏,雙足前後拉開,雙臂上下開展,狀如巨鵬剔翅,左手劍自動送入藍色光圈,自動的去找對方那支碎骨劍,有如驅羊之餓虎,右手劍一兜,乘風破浪,猛朝對方平腰橫切而去。雙劍原主錢少卿首先喊出一聲:“好!”
如論功力和劍法,玄衣老人自然要比穆萬榮強出不少。但是,問題在於玄衣老人已於無形之中,中了穆萬榮攻心之計,穆萬榮本是個沉默寡言,不愛説笑的人,然而,他瞧透玄衣老人是副火爆脾氣,所以,他在動手之初,不惜以唇舌之費,故意先將玄衣老人用言詞激憤,等到動起手來,玄衣老人於行招走式之際果然在不知不覺中帶上幾分意氣用事。
而穆萬榮本人怎麼説便怎麼做,一起手便抱定一種不變的打擊,左手劍隨時準備犧牲脱手,右手劍則時時乘虛蹈隙,如果遇有必要,雙劍主副之勢,更不妨臨時顛倒。
玄衣老人不得不撤招搶救,碎骨劍剛向掃來腰間的一劍架去,穆萬榮左手刻化虛為實,劍身一沉,當頂又至。
就這樣,雙方之實力,恰好因戰術之優劣不同而為之兩下挑平,桑劍飛看得微微點頭道:“他剛才原來是謙虛……”
哪想到,桑劍飛一語未竟,鬥場中忽然生出意外交化。
那名身着男裝,臉上戴有人度面具的青衣少女,突然向鬥場中高喊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爹爹。”。
俗雲“知子莫若父”真是一點不錯。在桑劍飛這邊諸人尚在揣摩着青衣少女這番話語意所指之際,鬥場中玄衣老人卻連想都沒有想一下,便已聽出女兒這番話的弦外之音。應聲奮力攻出一劍,人藉碎骨劍一揮之勢,全身倒縱而起。
青衣少女緊接着一聲:“爹爹留意了!”
素腕揚處,脱手擲出一支長劍!玄衣老人半空中一個倒翻,伸手正好一把抄住。
由於玄在老人手中多出一支寶劍,場中優劣之勢立即全盤倒轉,桑劍飛大驚失色道:
“這丫頭啊,不好,穆萬榮恐怕要槽!”
一個糟字剛剛出口,鬥場中玄衣老人突演一招“雙龍夭矯”左手長劍撩向了穆萬條右手長劍,右手碎骨劍貼着移萬榮左手寶劍一滑一振,穆萬榮左手寶劍脱手震飛,碎骨劍刮帶之下,左手卷起一層表皮,鮮血淋漓,痛徹心肺。
銀劍一號童元章大喝一聲:“萬榮賢弟退下,由愚兄領教高人幾手高招!”
人隨聲出,一個箭竄攔去受創的金劍一號穆萬榮身前。
穆萬榮畢竟不愧為名門大派之後,敗陣之餘,依然不失雍容氣度,儘管他已疼得額泌冷汗,臉無人色,鮮血點點下滴,他依然先走過去將那支遭敵人震飛的寶劍撿起、拭淨,交還它的主人錢少卿,然後再走去桑劍飛面前平靜地躬身請罪道:“卑劍無能,願憑桑宮主…”
桑劍飛自玫瑰聖女手上接過一條潔淨絹帕,慌忙上前包住傷處,同時激動地説道:“賢弟決不要如此説話,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擔保設有失手的時候,這是本宮成立以來,對外的第一仗,你雖然戰輸了,但是,賢弟卻以崇高的劍士氣質,為本宮贏取了無上的榮耀,我……我們都因你而驕傲!”
桑劍飛説着,又轉向銀劍副隊長韋致平吩咐道:“致平,你陪萬榮進去敷點藥,順便歇歇,這兒如有用得着你們兩個的時候,本宮再派人通知你們就是了!”
在韋致平將穆萬榮扶回劍宮的同一時候,鬥場上忽然又生一種令人迷惑的氣氛。
銀劍一號童元章躍出討戰,那名玄衣老人竟像沒有聽到和看到一樣。抖腕一送,將那支長劍丟還愛女,接着,臉一仰,卻去好整以暇的望起天色來。這是個晴爽的暮春午後,陽光和煦,薰風醉人,天空中沒有一片浮雲,眾人實在猜不透敵人觀察天色的用意何在。
銀劍一號童元章並不動氣,沉聲發話道:“魔劍高人是不屑一顧於在下?抑或是想稍事憩歇一陣?如屬後者,在下願意繼續等候下去,否則,在下可要無禮了!”
玄衣老人仍然不作理會,緩緩以目光在愛女以及那名勁裝大漢臉上掃了一眼,勁裝大漢眉峯微皺,青衣少女則輕輕地擺了搖頭。
玄衣老人忽然轉過身去,朝桑劍飛點點頭道:“你過來!”
桑劍飛手持七星劍,大踏步走出,温言向童元章道:“元章弟,你且退回去!”
童元章俯身應了一聲是,緩緩退出,從容還列,神態語氣,仍然極為平和;玄衣老人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似乎沒有料到七星劍宮的這批劍士們竟然人人都有着如此深厚之涵養。
桑到飛微微欠身道:“本官重建伊始,存在之主要宗旨,純為了想替武林中謀致一片祥和之氣,個人榮辱,在所不計,所以,賢父女這次前來本宮,如果僅基於令愛前此於武會上一點小小的意氣之爭,本宮願意加以忍讓,自現在起,兩下一筆勾消。要是賢父女不以此為滿足,或者另有所圖而來,那麼,主賓有別,就請前輩賜招!”
玄衣老人忽然一改先前倨傲之態,雙睛閃爍不定地溜了一陣,輕咳着道:“七星劍法乃劍中聖學,老夫生平常以未能一會令師為憾,現逢七星嫡裔傳人,自然不願輕易就此錯過,不過,老夫刻下尚有他事在身,無法在此久留,所以,老夫適才想來場去……”
聽語氣,頗有趁風轉舵之意,這一點倒是頗出桑劍飛意料之外。
桑劍飛早已看出,這名玄衣老人剛才對穆方榮的一仗,隱約間好像並未使出全力。縱無青衣少女之傳劍和提示,那一仗穆萬榮也勝不了的。所以,雖然先後兩次都是屈在對方,而且兩次都是劍宮這方面吃了小虧,然而,為避免結怨,以及保持劍宮元氣和實力以便來日用來對付神威宮起見,桑劍飛仍願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對父女如果不知收斂,日後依舊有的是機會。
因此,桑劍飛連忙接口道:“是的,只要前輩有興致,在下以後隨時奉陪就是了!””
桑劍飛這樣説,不過是順水人情送對方下台階而已;沒有想到,玄衣老人輕輕一咳道:
“老夫的話還沒有説完!”
桑劍飛微微一愣,玄衣老人淡淡接下去道:“小女久仰貴宮那位什麼瑤台玉女一身不讓鬚眉之成就,今日未能會見,小女始終耿耿在心,假如貴宮那位玉女在的話,擬煩老弟派人請出來。兩場同時開始,時間上則比較經濟,老夫要説的便是這個。”
秦劍飛未及開言,玫瑰聖女已經盈盈步出道:“舍妹與小女子藝出一源,如令愛想印證的只是舍妹之武學,既然賢父女時間寶貴由小女子代表也是一樣。”
玄衣老人轉問愛女道:“怎麼樣?”
青衣少女明眸溜動着點頭道:“也好!”
玄衣老人又指着那名勁裝大漢向桑劍飛道:“這位祁姓老弟跟隨老夫多年,一身藝業雖不足道,但對劍術一道尚非完全外行,擬請老弟也派一位劍士……”
玫瑰聖女不待對方語竟,轉身過去向銀劍一號童元章説道:“重隊長,你過來陪陪這位祁大俠!”
玫瑰聖女雖温文賢淑,心智卻極縝密。她估計:桑劍飛雖然不一定能勝得了這名玄衣老人,但是,落敗的機會也很少,而自己要勝這名青衣少女則是十拿九穩的事。所以,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代桑劍飛作主,再將十二劍土中劍術造詣頗高的銀劍一號童元章挑出來。
這名玄衣老人既然如此狂妄,在必要時,乾脆讓對方來個全軍盡沒。
桑劍飛已知聖女心意,也未表示反對,銀創一號童元章緩步出列,手按劍把,目注那名勁裝大漢沉聲道:“祁大俠有沒有什麼話需要交代?”
勁裝大漢冷冷地道:“沒有!”
語畢,嗖的一聲拔出腰際那支奇長奇沉的寶劍,譁、譁,左右劈出二道劍花,精光打閃,冷森耀目。
勁裝漢子帶有示威性的試完寶劍是否稱手,接着,再不打話,左手劍訣一領,右手長劍立以風捲殘雲之勢,一劍向童元章橫掃過去。童元章冷眼靜觀,心頭不禁油然升起懍惕之意。1一般劍手,招式多走輕靈,以變化奇詭致勝,使用如此長而且重的寶劍,如非在劍術上有獨到之成就,或者在內力方面有過人之修為,無論如何是無法勝任的。
而今,這廝一劍灑開,輕如無物;不僅膂力驚人,即連招式亦稱不俗,顯然也是此中高手,他在應對方面,就不能不特別小心了。!
童元章深覺並無貪功邀賞之必要,心意一定,立即飄身而退,準備測清對方虛實後,再相機施出致命一擊……
玫瑰聖女朝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怎麼樣?”
青衣少女輕輕一哼,寶劍一挽,欺身進步,以行動代替了回答。
玫瑰聖女雙袖一拂,左右雙掌同時擎起三朵紫玉玫瑰。金鳳門”傳人,除了金鳳步搖和紫玉玫瑰兩樣東西,身上向來都是不帶任何兵刃的,當下,玫瑰聖女足踩流雲步,雙肩乎如止水,縱橫進退,點塵不揚,但見紫衣飄飄,冉冉然如凌波仙子,雜着四周之繞身劍影,悠閒至極,美雅至極。;桑劍飛眼光一抬,正待催請玄衣老人動手之際,眼角餘波所及,不禁輕輕一咦,露出滿臉詫異之色。
從低伏的淺丘背面望過去,遠處湖邊隱約間似有帆影錯動,帆篷的色澤與形狀,均屬前所未見,絕非這一帶湖中漁民所原有。
桑劍飛正懷疑間,玄衣老人突然低喝一聲:“老弟接招!”
呼的一聲,碎骨劍當頂劈至。
桑劍飛深知這種碎骨劍遠非一般寶劍可比,當下不敢亂神,連忙收心閃開,就勢一下亮出七星劍。
玄衣老人一連攻出三招,威力雖不怎樣,但是桑劍飛卻感覺這三招攻得似乎有點異樣;對方好象旨在將自己問後逼退---説得更清楚些,是要自己在無形中將視線移至另一個方向。
再配合上適才對方那種違背常規的倉猝發招,桑劍飛不能無疑了。
桑劍飛雖然起疑,表面仍然聲色不動。真氣一提也是一連三招攻出:“璇璣幻滅”、“銀河飛龍”、“星斗滿天”。
玄衣老人的一支碎骨劍雖然怪異,但卻顯然無法抗拒這三招連發的巨大威力。於是,玄衣老人只有後退一途,雙方在不知不覺間便又復回到各人先前之位置。玄衣老人對這種方位還原之情形,好像感到非常心急,一聲輕吼,碎骨劍狂掄而出,捨命向七星劍正面撩去。
桑劍飛心中暗哼道:要小爺向一旁抽身退開是不是?少作夢想。
心中思忖着,七星到虛格一劍,全身借勢騰起。碎骨劍一劍撩空,自足底鋭嘯劃過。
桑劍飛視向不變,人卻因而升高三丈許,星目閃掃之下,原來被淺丘擋住的部分,這時全都瞭然在望。
這一望之下,桑劍飛傻了。
裏許外的湖邊,一字形停泊着十餘隻雙帆快船,那些快船果與一般漁船不同。這一點,還不算。最令人為之怵目驚心的是,淺丘後面,三五成簇,劍影如林,竟不知於什麼時候潛伏下為數不下五十名之多的神秘劍手。
這些劍手來自神威宮?看清形應該不成疑問。
那麼,這對父女,以及另外這兩名勁裝大漢也是神威宮派來的了?
來的兩名勁裝大漢,其中一名在玄衣老人力戰金劍一號穆萬榮之時,裝出需要方便一下的種情,悄悄繞去一座山岩之後,這時也出現了。
這時那廝高高站在巖頂上,表面看去成好像正在欣賞四下的景色一般,其實,秦劍飛心裏明白,這傢伙正是淺丘後面那批劍手的信號指揮人。
至此,桑劍飛全盤恍然大悟。
怪不得敵人現身之後,千方挑逗,百計撩撥,原來只是為了分散這邊的注意力,和設法拖延時間,以便掩護同黨而已。
桑劍飛身影落地,發出一陣嘿嘿冷笑,向玄衣老人怒目沉聲道:“好一條老狗……”
這時的玄衣老人,竟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聞言一點也不着火,碎骨劍往前一送得意地桀桀怪笑道:“知道已經太遲啦!小子。”
桑劍飛牙關一咬,正待施出七式中最後兩把,“七巧玄機和“飛虹寒北斗”,以期一舉將這名老賊撲殺時,身後忽然傳來小叫化舒意一聲驚呼。
但聽小叫化失聲大叫道:“不好,火!”
桑劍飛猛格一劍,急急抽身躍開,循聲扭頭之下,只見七星劍官後宮濃煙滾滾,同時隱隱傳來一片廝殺之聲。
巖頂上那名勁裝大漢單臂一揮,揚聲大呼道:“統統上!”
淺丘後面,五十多名勁裝劍手,飛蝗般應聲一下撲出。
桑劍飛高聲大喝道:“銀劍回宮,金劍留下,師師賢妹快去照顧卿卿和心儀兩妹,那一邊人力有餘,隨時馳援另一邊!”
餘下的銀劍士聞言毫不遲疑,騰身便向宮中飛奔而去。
玫瑰聖女閃開青衣少女攻來的一劍,雙腕齊揚,左手三朵紫玉玫瑰飛向與一號銀劍對殺的那名祁姓勁裝大漢,右手王朵紫玉玫瑰,去勢更疾,分三路射向三名第一批撲到的勁裝劍手。
“花符”兩度問鼎武林,見者無不股粟臣服,果然不是全無道理的。玫瑰聖女正面敵人是青衣少女,但是,她飛花取命的對象卻不是青衣少女,亂軍之中,尤其是在寡眾懸殊的情況下,這種戰術,相當值得推許,六朵紫玉玫瑰發出,那名祁姓大漢以及另外三名勁裝劍手無不應手而倒。
玫瑰聖女並不戀戰,六朵玫瑰出手,因為自己有十分自信所以連看也沒有多看一眼,近身也向七星劍宮中像一朵紫雲般激射而去。
銀劍一號童元章見強敵經玫瑰聖女代為除去,有如虎脱牢籠,一聲長嘯,飛身便向那批潮湧而來的劍手羣中揮劍撲入。
七名金劍士,刻下除正隊長穆萬榮負傷由銀劍副隊長韋致平扶去後宮休息外,其餘一個也不少,副隊長二號金劍舒意,立即長嘯一聲率領着孟在禮、尹正明、龐宗信、華邦夫、路承基等五名金劍劍上亮劍隨後一字掩殺而上。
桑劍飛大奮神威,獨自力戰那對魔劍父女。
七星劍宮後宮,火勢愈來愈旺,殺聲也愈來愈高,自宮後攻入之敵人,顯然並不比這邊為少。
刻下宮中之留守人員,説起來雖比這邊多得多,論實力也不比這邊為弱,但是,情形不同的是,那邊遭敵人放了火,眼看火勢即將蔓延全官而無力分身施救,心情之受影響,乃屬不可避免的事。
所以,桑劍飛毅然高呼道:“舒意,你也回去,這邊用不着這麼多人!”
因為他剛才向回宮的人交代過:那一邊人力有餘,隨時馳援另一邊,所以,他現在抽派舒意一人返宮,在實際助力上雖始微乎其微,但在鼓舞土氣方面,則能收到很大功效。
正在全力搏殺中的小叫化舒意,聞言先是微微一怔,心想這邊人手正嫌不夠,怎可以再分掉呢?
不過,精靈無比的小叫化馬上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一帖振奮軍心的藥方而已,於是高聲回應誼:“是的,卑劍去世!”
話説完,長劍一旋,閃電般又取了一名劍手性命,方才提劍縱身放步向宮中奔去。
果然,小叫化入宮不久,宮內於殺聲中立即傳出一片如雷歡呼,顯然小叫化不知道説了一段什麼喜訊所致。
桑劍飛與另外五名金劍劍士聽了,人人覺得好笑,由於宮中情況之明顯好轉,這邊諸人精神也都齊齊為之一振。
玄衣老人那支具有磁性吸力的碎骨劍,對桑劍飛的七星劍自然有着莫大的威脅,始而,桑劍飛的一套七星劍法,卻遠非玄衣老人所能抗拒,加上青衣少女的力量,兩下恰好拉平。
這一邊情況如此,另一邊,五名金劍劍上迎戰五十餘名神秘劍手的處境可就艱鉅得多了!
現下的這五十名神威劍手,雖非全由該官金錦劍士所組成,但裏面最少也有三分之一系來自該官金錦隊,餘下的三分之二,亦均人人身手不弱。俗雲好漢抵不住人多,一名金劍劍士平均要應付八名以上的敵人,險迫之狀,自屬不難想見。桑劍飛知道,這種情形維持一時還可以,如果一直耗下去,敵人縱然要有大批傷亡,而己方五名金劍劍士也必難於全數保存。
神威宮這次所發動的攻擊,顯然只是正式接受七星劍主權之前的一種示威性行動,如在與該官正面總對全之前,實力即遭損折,後果將何以堪?
桑劍飛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可是,一時之間,卻又無計可施。宮中經過一陣歡呼後,殺聲依舊激烈如故,那邊的威脅,顯然尚未解除。他知道小叫化舒意對這邊的局面比誰都清楚,那邊如果略佔優勢,小叫化一定馬上就會分人過來的。既然宮中無人出援,那邊情況不比這邊好多少,蓋屬不問可知。{就在這段期間中,神威宮劍手雖然繼續有七八名先後倒下,但是,金劍中的“華邦夫”
和“路承基”兩人,寶劍已由右手交去左手,右己頹垂,肩胛間血漬殷紅,二人兩條右臂顯已同時遭受重創。
這時正值那名青衣少女一劍攻來,桑劍飛急怒交加之下,一聲斷喝,七星劍一抖,猛然施出一招“銀河飛龍”,驚虹電閃青衣少女左肩一片衣衫應劍削飛。
玄衣老人見狀大驚,忙叫道:“玉兒傷着沒有?”
青衣少女高聲應道:“沒有”聲淚微顫,肩頭已有血水滲出,但此女顯極好強,雖然中了一劍,卻依然不肯罷手。
桑劍飛微微一愣,他雖非初次傷人,但是,向一名年輕的少女下手,這尚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玄衣老人勃然大怒,碎骨劍猛攻而出,桑劍飛心神微馳,一個不留意,忘了對方劍上附有吸力,竟將手中七星劍信手一劍向來劍撩去。
玄衣老人大喝一聲:“來得好!”
碎骨劍一沉,吱的一聲,兩劍緊緊膠合。桑劍飛駭然大驚,可是要想抽劍,已然不及!
玄衣老人厲喝道:“玉兒快上!”
青衣少女挺劍一躍而至,眼看劍尖已抵桑劍飛胸肋要害,桑劍飛正待咬牙揮掌相格之際,不知為了什麼,青衣少女劍尖一偏,忽然挾劍縱去一邊。
玄衣老人怒不可遏,高叱道:“玉丫頭怎麼了?”
青衣少女掩肩彎腰道:“玉兒……好疼,爹,玉兒傷得不輕,恐怕不能再戰了,爹爹;我們不如轉回我們的九華老家吧。”
玄衣老兒怪吼道:”都是你丫頭一個人的主意,先是為了泄忿,要老夫投向神威宮,現在,老夫已受該宮錦衣護法之封,你丫頭卻又要叫老夫退出,事情難道會如你丫頭所想像的這般簡單不成?”桑劍飛早在玄衣老人分神時運功將劍抽出,這時連忙接口道:“放下屠刀,立地成怫,前輩如肯急流勇退,為時尚未為晚也!”
玄衣老人回頭暴喝道:“不用你多嘴!”
青少農女瞟了桑劍飛一眼,幽幽地道:“爹也真是,人家……”
玄衣老人怒叱道:“賤婢住口!”
叱聲中,再度向桑劍飛攻上,彷彿滿腹怒火都要一下在桑劍飛身上泄清似的。
現在,由於青衣少女適才劍下留情,桑劍飛對於玄衣老人反感應付為難了。他看得出,這對父女,只是脾氣偏激了點,人卻不能算是壞人。可是,做女兒的雖然已有悔解之心,做父親的卻仍無罷手之意,他應該如何處置這個棘手的問題呢?,假如青衣少女不再出手,桑劍飛有自信可將玄衣老人在十招之內斃於七星劍之下,但那樣一來,玄衣老人無異死於自己親生女兒之手,青衣少女有惠於他,他能陷惠己者於大不孝麼?
不能又怎麼辦?何況另外幾名金劍劍士處境已愈來愈險惡,他,無論如何都必須當機立斷了。
桑劍飛思忖至此,毅然一提真氣,全身竄拔而起,人升三丈來高,空中一個陡折,丟開玄衣老人,利劍投向另一邊神威劍手羣中。
桑劍飛人劍所落之處,立有兩名神威劍手應劍喪命。
桑劍飛足尖一挑,高高踢起一支長劍,這支長劍去勢系直銀劍一號童元章方面;桑劍飛喊道:“元章接劍!”
童元章眼明手快一把將劍抄住,桑劍飛接着喊道:“去戰那位魔劍前輩!”
十二劍士自入七星劍宜,人人均對桑劍飛那種天生的領袖氣質心悦誠服,因此,桑劍飛每有命令下達,眾劍上無不奉命惟謹;而事實所示,桑劍飛每次決定一件事,也確有其過人難及的遠見。
所以,這時的童元章,雙劍在手,盪開一條血路,一句不問,挺劍便向玄衣老人奔去。
在桑劍飛而言,這並不是一條好辦法,但它卻是沒有辦法之中的一個辦法。玄衣老人傷不了雙劍在手的童元章,同樣的,縱有雙劍在手,童元章也奈何玄衣老人不了。桑劍飛的那邊安排上一個五五均分之局,他自己換來這邊,反能為另外五名金劍劍土帶來一股新生力量,嚴格説來,未嘗不是一舉兩得。
果然,一支普通劍換上一支七星劍,情勢便大大的不同了。
先後不過片刻的光景,又有七八名神威劍手撒劍西歸。現在,剩下來的劍手只有三十名左右了,然而,它仍是一個可觀的數字。尤其是“華邦夫”和“路承基”二人這對傷上加傷,業已到達無力支撐地步,如果勉強下去,二人勢將只有劍下喪生一途。
集劍飛邊戰邊喊道:“邦夫與承基兩位賢弟快返宮守護劍宮大廳,宮中重地,不得聽令外人擅人,兩賢弟即速前去!”
華邦夫和路承基當然明白他們宮主這番吩咐的真正用意,二人雖然不願獨善其身,但因本身傷得的確太重,違命結果,除了增加宮主與同袍們的精神負擔外,實在也沒有多大好處。於是,二人對望一眼,只好懷着感激和歉疚的心情,雙雙並肩衝出。有兩名神威劍手見“華”“路”傷重可欺,乘二人轉身之際,同時抽冷子一劍飛刺過去。
兩名神威劍手滿以為桑劍飛隔得很遠,中間又有數十名黨阻擋着,縱然想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卻不知道,七星宮中,情感卻是渾一的、整體的,並不只限於上對於下有思,下答上以義,同袍之間一樣親逾手足,兩名神威劍手寶劍方才遞出,就近的尹正明和龐宗信,雙雙一聲斷喝:“鼠輩敢爾!”
兩名神威劍手劍遞中途,另外二支寶劍業已透背而入。
“華”“路”二人安然脱身離去。但是,“尹”“龐”二人卻因搶救前者同時在左膝和後努分別捱了一劍。
尚好二人這二劍挨的不算太重,勉力支撐仍能再戰。”
宮中火勢,這時業已益發不可收拾,桑劍飛暗暗切齒,,心想:燒吧,全燒了吧,燒光七星劍官,也勢必同時燒去本俠最後的一份惻隱之心,且着你們這批為虎作悵之徒,在本俠這支七星劍下今後還能逃到那裏去。
桑劍飛怒火熊燃,又有四五名神威劍手喪命劍底。然而,自己這邊繼華路二人離去後,也只剩下四人了。“四”對“二十四五”。仍是一與六之比而有奇。加以這批劍手懾於神威老魔之淫威;人人均抱着惟戰與死的態度,誰也不作全命苟活之想。所謂一夫拼命千夫辟易。到這時,劍術高低已屬次要,如雨亂劍,劍劍均是亡命喪生之着,才真是使人皺眉的事。
玉石俱焚吧?不值得!否則就只有以正止亂。以定製變一途。這樣,要想一下解決問題也就難了。
就在七星劍宮,宮裏宮外均正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之際,窗外遠處,突然如飛一般自一片起伏的巖堆上向七星劍宮邊邊奔來一條身形。
來人奔近後,停身雷喝道:“統統與老夫住手!”
殺伐稍改,但仍未全部靜止。但見來人身穿一襲破舊的皂袍,神態沉穩,面容端凝,長方臉形,黑黑的皮膚,雙目閃閃有神,看上去僅有四旬出頭年歲,雖然一派儒者風範但卻予人以不怒而成之感。
桑劍飛看了有點眼熟,但一時卻又忘了曾在那兒見過。
來人雙睛電揚之下,見身前不遠處,三四名神威劍手仍在圍着孟在禮苦攻不休,不禁輕哼了一聲道:“簡直找死!”
來人説着,上身忽然一顧,好像身形甫動,腳下無意踩滑一顆石子似的,一個收勢不住,跌絆着直衝出去。衝自圍攻孟在禮的那幾名劍手身邊,雙掌一陣揮動,有如溺於大海者希望撈攫一段浮着物一般。不過,情形不同的是,此人在背上似乎長了眼睛,三名劍手返身反撲,三劍齊下之下,居然給他無巧不巧的掃數避過,同一剎那,一陣哎喲傳出,三名劍手已經相繼中掌賠地。
站得稍近的另一名劍手,眨了眨眼皮,忽然失聲順呼道:“啊,不好,‘八仙掌法’!”
由這一聲“八仙掌法”,眾人立即想起來人剛才之亂步前衝,正是丐幫三大絕學之“迎風擺柳步”。
當來人好似酒醉一般向前歪歪斜斜衝出時,當時就是派出十名劍手加以攔截,如果來人是該幫七老之流的人物,事實上也將無法阻擋得住,這人是誰呢?
桑劍飛第一個想出來了:丐幫幫主,“風雲叟”趙令威一位當今武林中名實相副的風雲人物!
那些神威劍手中,頓不乏見聞淵博之士,一聽提到丐幫武學,很多人也都立即想起此人是誰。
風雲叟外貌看上去雖然才好象四十來歲光景,其實此老早在五六年前便已度過七十大壽了。這位前輩奇人,另一個黑道人物聞名膽裂的特性便是,人雖儒雅可親,手底下卻是辛辣無比,説殺不赦,言出如律,從不更改。
所謂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那些劍手們在劍光閃耀得兩眼發紅之際,流血斷頭,的確是在所不計,保而,熱血經過一番冷卻之後,四下再看看地面上同伴們那種斷手摺足、目開頸裂的慘狀,一個個不由得自然而然地寒升心底。於是,眾劍手人人寶劍緩緩下垂,面色由紅再轉青,終於,精神的堤防由支裂而一下崩潰。集體的恐怖,以及集體的求生和逃亡,是一幅相當可驚亦復可怕的畫面。突然,有人因驚悸過度首先發出一聲尖叫,眾聲附和,人影錯亂,步履雜沓,一陣狂風似的卷向停有船隻的湖邊而去。
倒滿血屍的草地上,頓然沉靜下來,宮內,殺聲仍然一陣又一陣傳送過來。
青衣少女怔立着,玄衣老人怔立着,父女倆這時均呆立在那裏不言不動,如沉陷在一片夢境之中。
宮內傳出的殺伐之聲使得眾劍士霍然驚醒過來,首由三號金劍孟在禮大呼道:“兄弟們,大家過去拿下那對父女。”
桑劍飛心神一收,忙喝道:“不可以!”
眾劍土聞聲齊齊勒勢止步,桑劍飛走過去向玄衣老人合劍抱拳道:“這邊戰事已告一段落,賢父女請回吧!”
玄衣老人靜掃了風雲叟,以及那一樣虎視眈眈,一身是血的劍士們一眼,默然不發一語,身於一轉,舉步便向湖邊走去,青衣少女則僅朝桑劍飛一人投出深深的一瞥,在那深深的一瞥中,充滿濃情,也充滿無限幽怨,眸珠一潤,珠首疾低,突然快步跟去玄衣老人身後,不消片刻,父女倆身形相繼於一座山岩拐角邊消失。
桑劍飛皺了皺眉頭,轉身揮手道:“趕快進去!”
桑劍飛説着,因為無暇客套,故僅朝鳳雲叟拱拱手,隨即領先飛身向宮中飛奔而去。
七星劍宮中,濃煙已過七星劍廳,後面的庫房、花園,以及玫瑰聖女所居的玫瑰軒這時均已捲入一片火海之中。
所有的廝殺,全都是零星而分散的,有的追逐在走廊上,有的正苦纏於屋頂。
桑劍飛揚臂搖揮,示意身後眾劍立個別散開,隨意覓取需要支援的對象,他自己則挺劍縱登廳頂。
那兒,三名金錦劍士正迫攻左右鳳衞。左風衞發散釵垂,右風衞衣衫飄裂,顯然均已經過無數場浴血苦戰。
看到那些滿宮吞吐的熊熊火苗,桑劍飛一顆心算是橫定了。
他縱身奔過去,一聲不響,揚劍便砍,五合不到,三名金錦劍士被他獨力戮斃二名,餘下一名則在倉惶逃退時被左右鳳衞越上合力刺翻。
桑劍飛急急地向兩風衞詢問道:“你們這邊傷亡情形怎麼?”
左鳳衞喘息搖搖頭,右鳳衞答道:“不清楚大概不致太嚴重,因為金劍舒副隊長進來得恰是時候,他報告了外邊的好消息,使得人心大定,同時他還為我們奮力擊斃對方一名相當厲害的頭目,只是,只是……”
桑劍飛大吃一驚道:“只是什麼?”
右鳳衞不安地道:“只是舒副隊長隨後不久便失去蹤影,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再見到他的人,大家都很擔心,恐怕舒副隊長桑劍飛失聲一啊,忙叫道:“別管火勢,大家越快分頭找人要緊!”
桑劍飛心情大為紊亂,眼瞥不遠處兩名創姬正與一名魔宮護法模樣之人物在那裏苦苦支撐,一聲大喝,便待躍身撲去,不意他這廂身形尚未發動,呼的一聲,一道紫虹劃空而過,那名魔宮護法應聲滾落。
桑劍飛大喜,忙朝紫虹發出處高呼道:“是師師賢妹麼?”
底下應聲答道:“非也,在下乃‘賢弟舒意’!”
略一定神,聽出果然是小叫化舒意的聲音,桑劍飛先是一怔,接着不禁益發欣喜如狂,大叫道:“嗨,小舒,原來你……”
一個聲音由下而上道:“我,小舒,那有死得那麼容易?”
聲歇人現,不意卻是身穿皂泡的風雲叟。
秦劍飛一呆,油煙道:“老前輩……”
風雲曳哈哈大笑道:“過癮,過癮!”
“風雲叟”笑着,眼一擠,扮了個鬼臉,同時伸手一把撩起袍角,露出裏面那一身金劍劍土的劍服。
什麼“風雲叟”?原來是風雲叟的徒弟,不折不扣的二號企劍副隊長,小叫化舒意。
“過癮”也者,自然是佔桑劍飛那一聲“老前輩”便宜。
桑劍飛又好氣,又好笑,皺眉佯嗔道:“你這是怎麼想得出來的?”
小叫化舒意笑道:“小弟易容術雖然不甚高明,但模仿起家師來,卻是一絕,這樣有什麼不好,不然你們現在能進來才怪!”
桑劍飛又道:“那麼你剛才打出的那朵紫玉玫瑰又是那兒來的?”
舒意笑道:“宮中刻下多得很,俯拾皆是,不過,潔僻的人仍以不去惹它們為妙,因為每一朵上面都染滿了鮮血”
提到一個血字,桑劍飛心頭一緊,不由得又關切到宮中其他人的安危,於是,他向小叫化揮揮手道:“走,快分頭去救人!”
小叫化舒意搖搖頭道:“不,我已集合起一批人,他們現在取工具去了,你一個人先走,我要等在這裏救火。”
桑劍飛怒道:“你怎麼啦,小舒,你以為救人要緊?還是救少要緊?”
小叫化舒意深深一躬,笑道:“報告宮主,卑劍沒有怎麼樣,倒是宮主因為憂心過度,頗需要好好鎮定一下,請宮主凝神聽聽着,宮中現在何處尚有廝殺之聲?”
桑劍飛一愣,傾耳四聽,果然四下裏均已靜止下來,有的只是傳呼來滅火的喊叫之聲。
桑劍飛一陣赧然,接着皺眉道:“小舒,劍士之中只你一個最麻煩,以後無論人前或人後,請你小子稍微學得像個金劍副隊長的樣子好不好?”
經過一晝夜的搶救和整理,火撲滅了,財物損失以及人員之傷亡也都一一清點出來。
這一次,總算還好,財物損失雖甚慘重,人員之傷亡,説來尚屬輕微。
有關財物之部分,暫且不去提它。至於人員方面:計喪生者三人,殘廢者一人,重傷四人,輕傷者則有十二人之多。
喪生之三人是:玫瑰軒婢女一名、庫房老僕一名、另一名則為大廚房裏新近由王掌灶升為二掌灶的蔡炒手。
殘廢的是文案禿筆張,斷了一條左腿。
重傷者為:金創,“華邦夫”、“路承基”。銀劍,副隊長“韋致平”、五號“葛太郎”
金劍劍士華邦夫和路承基都傷的是右臂筋骨,雖然不至於殘廢,卻非痛養一個月以上不足以康復。
銀劍副隊長韋致平傷得最令人感動。他系自宮外受命扶持金劍隊長穆萬榮回宮將息,並擔任守護之職,但是,他眼看後宮火勢愈來愈旺,魔徒愈殺愈多,於商得穆方榮同意之後,立即仗劍殺出。他先後轉戰全宮各處,救了兩名創姬之生命,也幫了瑤台玉女和迷魂倩女,二人雖一再喝命他退下,他總是不肯。那些魔徒們見了他滿面滿身都是血,兀自勇不可當,人人為之懍駭辟易。等到敵人退盡,在一堆敵屍下找到他,已僅僅剩下一絲遊息,奄奄待斃。於是,桑劍飛集合設有受傷的金銀劍土,合力為他度氣護心、鎮脈止血,並喂以官中珍藏之內傷聖藥,最後總算勉勉強強為他換回一命。
五號銀劍葛太郎傷得也很厲害,因為他體軀高大,音量又宏,經常都是為敵人最先攻擊的目標。他身上的創傷也有十餘處之多,敵人潰散後,桑劍飛也在血泊中找到他。桑劍飛抱他起來,並問他內腑有無不適之感時,他竟為桑劍飛説起交手之際各種有趣的小故事來。
桑劍飛一再勸他道:“好,我都知道,等將來精神好一點再説吧。”
他咦了一聲,叫道:“俺精神啥地方不好?這點外傷又算得啥?宮主,你不知道,最有趣的是,俺倒下來,俺是真正的不行了,一個傢伙跑過來,舉劍便砍,俺叫道:算你有種,小子,你小子有種你就砍下來?哈哈,你道怎麼了?哈,那小子竟給俺瞪眼嚇跑啦,哈哈……”他臉色一日,終於脱力昏厥過去。
由失血過多,事後又不聽勸阻,在激奮中説話耗去不少元神,因此,四名重傷者也就以這位五號銀劍葛太郎情勢堪憂。
十二名輕傷者則包括,金劍隊長穆萬榮、銀劍隊長童元章。金劍劍士尹正明、龐宗信。
瑤台五女楚卿卿、迷魂倩女唐心儀、左右鳳衞、三名劍姬,以及小桑義等一十二人。
事後,桑劍飛集合檢討得失,認為最大的錯誤便是防衞不夠,像這樣,隨時隨地都可以有人闖進來而無法加以有效制止的。於是,他吩咐輕傷的“玉女”領着“小桑義”負責照顧四名重傷創士。“倩女”領着“左右鳳衞”分班守護全宮。十二名“劍姬”巡守宮外,與內宮經常取得呼應。金劍副隊長舒意坐鎮石塔,職掌號令,指揮全宮。
金劍士孟在禮,銀劍土範文憲。錢小卿,這三人均未受傷,由孟在禮帶領,常日巡查湖岸各處,遇有靠岸船隻,立即上前盤問。玫瑰聖女則擔任全宮內外的總督巡。
桑劍飛分配完畢,正感人手尚嫌不敷調用之際,白丁雙將,“白將”白遵義,“丁格”
丁立明,雙雙奉着七星到之命前來相助,桑劍飛大喜過望。
白丁雙將由車蓋山動身時,並不知道君山這邊已經發生過這等大事。雙將帶來老主人七星劍及玉帳仙子和無才夫人的兩封書函。玉帳仙子和無才夫人具名的一封,僅河間各人愛徒及桑劍飛等人是否實好,並矚多小心,嚴密注意神威宮傾巢來犯,必要時不妨向太陽神翁、天池隱翁、巫山七殺翁夫婦,以及丐幫主、七老等人聲請支援等話。
七星劍的一封書函,則全篇均談的有關七星劍法之事。老人説,至尊翁秦重斌的一套一元劍法,是當今武林中,推一可以與七星劍法分庭抗禮的一套劍法。不過,據他所知,一元創法本身有着一個弱點,練劍者限於先天秉賦,往往無法練至十成火候。這樣,七星劍法傳人便可籍此抵消功力之不足。所以,老人最後告訴桑劍飛,叫他不驕不餒,縱是秦重斌親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倒是神威宮另外一名人物,“智聖”巫拜斗老人説,此人博學多才,智計超人,一身武功已臻臨化境,要桑劍飛對此人特別加以提防。
桑劍飛接信後沉吟不語,他知道父親七星劍所知道的至尊翁,仍是一二十年前的至尊翁。“力勇”二聖已為至尊翁解決一元到法方面某些困難,而使今天的至尊翁在一元劍法上,已進入八成以上火候的事實,父親七星劍一定還不清楚。
於是,桑劍飛回信一封,並將一元劍法最後那招令人無法捉摸的三個圖式,正確的描畫了出來;請父親七星劍指示迷津。這封信仍由小桑義遞送。小桑義人雖小,但極精靈和忠心,擔任這項任務,可説再妥當不過。
小桑義出發,丁將丁立明又為大家帶來神威宮內部近來發生的幾件小小秘辛。
該宮醴都陪宮,囚禁中的妖女歐陽瑤玉,使盡手段將地府書生迷惑住,結果與地府書生陰井明雙雙潛奔得不知去向。
事後,印都分宮娘娘,魔女胡意娘,不知道是畏罪還是為了什麼其它原因,也跑了,隨同而去的,僅有一名貼身的“白髮老嫗”。
桑劍飛本想告訴眾人那名“白髮老嫗”就是“金裏紅粉叟”但因語涉很褻,遂忍住沒有説出來。
轉眼之間,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
輕傷者多已痊癒,重傷也已大有起色,整座七星劍官,再度充滿了洋溢的蓬勃朝氣……
桑劍飛天天望小桑義回來,總是落空,不過,秦劍飛並不抱怨和焦急,他知道,那一招是個大難題,父親似乎也未必一下能悟透箇中奧妙,這情形一定是父親他老人家留住小桑義,等研究出一個眉目,再將解法交小桑義帶回來。
時下正值“日烘春色成和氣,風弄花香作瑞煙”的仲春二月,君山上,正是柳搖新綠,百花兢豔的時候,放眼到處美景如畫。這一天,桑劍飛與玫瑰聖女正陪着白丁雙將,在沿着湖邊散步,一面欣賞湖邊級麗的春光景色,一面忖惻來日魔宮可能搶登的幾處灘地時,金劍三號劍士孟在禮飛步趕至。
桑劍飛察情有異,轉過身問道:“什麼事?”
孟在禮指着湖面三十丈處,皺眉道:“那隻小船來勢甚疾,雖經曉以信號,速度仍未稍減,准此可知船上人絕非湖中漁民,宮主們是否親自過去看看?”
桑劍飛對那隻小船注視了片刻,點頭道:“好的,我們大家迎頭去看看吧,不過,事情也沒有什麼嚴重,據本宮目力所及,船上好像只有一個人。”
不一會兒,小船靠岸,船上果然只有一人一名少女一名大家看上去面貌似甚熟悉的少女。
但見這名少女一身農家裝扮,布衣布鞋,脂粉不施,臉色樵悴,神情畏縮,她從小船跳上岸來,與眾相距十來步僵立着,既不走過來,亦不開口説話,目光中透着幾分倔強之色,然而,更多的卻是一股可堪憐憫的悲哀,玫瑰聖女忽然脱口低呼道:“啊啊,又是她!”
“又是”這兩字,立即提起桑劍飛和孟在禮二人的記憶,是的,一點不錯,她正是化名“梁典吾”。自稱“湖海客”門下,擅使一套什麼”玄玄神劍”,曾前來參加招考劍士之武會,後來第二次隨那名玄衣老人出現,方證實她乃是當年魔劍傳人之女的那名刁蠻少女。
桑劍飛哦了一聲,接着沉瞼問道:“你來做什麼?”
這一問,那少女不但不起恐慌、猶豫不安之態。反而因之得到解除,只見她自身上取出一個小封袋,低頭羞怯怯地過來遞給玫瑰至女道:“你們看。”
玫瑰聖女接過,轉交給桑劍飛,桑劍飛打開一看,裏面僅有一張小紙片,紙片上語句也極簡單:“此女姓梁,字韻玉,與小弟已訂百年之盟,乞吾兄暫予收留,餘由伊人面陳。小弟鄭一平百拜。”
鄭一平,正是神成宮那位紫衣分宮主。
桑劍飛忙問道:“澳,原來鄭兄近來可好?”
梁韻的玉不勝嬌羞地點點頭,桑劍飛又道:“令尊呢?”
梁韻玉眼圈一紅,哽咽着低頭道:“從這兒回去,我們父女便遭分開,直到幾天前,鄭……他……他偷偷告訴我,我才知道家父已遭不測,那老賊説,該宮這次慘重敗卻,純因家父不力所致…後來,鄭…他又説,我早晚恐怕也有危險,所以他、他,就交給我這封信,家父見背,韻玉業已舉目無親……”
低訴至此,已然鳴咽不能成聲。
桑劍飛轉向玫瑰聖女道:“師師,你領她回宮去見見卿妹,神威宮那位紫衣分宮主,鄭一平鄭兄,對愚兄曾有大恩,順便為她介紹一下心儀妹妹以及鳳衞她們。”
桑劍飛着重要聖女帶這名梁韻五去見瑤台玉女,乃因玉女可能對此女仍未釋懷,所以,他強調那位紫衣鄭一平與自己的不凡友誼,玫瑰聖女焉有不懂之理,於是,點點頭,過來挽起梁韻玉的手臂,要帶梁韻玉先行回宮。
梁韻玉不勝感動,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他還説要請您小心點,最近恐怕……”
桑劍飛連連點頭,他始終沒有追問鄭一平的一切,因為,鄭一平在那簡短的來函上,已經表示得夠明白的了。
鄭一平沒有寫上款,是防備此信萬一落入他人之手,他還有一個兒女私情為擋箭牌的辯解機會。他與此女已經互許百年終生,他會將此女永遠寄託七星封官?他自己又會一輩子在神威官不出來嗎?
第二天,桑劍飛為了出去觀察一下外圍地帶的動靜,傳令找來金劍一號隊長穆萬榮,準備渡猢先到岳陽城中看看。
柳鼓交替,夜意闌珊……
岳陽北門外,城陵礬過來一點的譚家壩一客小客棧的後院中,這時僅有東北角一間客房中透出一絲燈光,似乎整個後院中就只租出那麼一個房間一般,沒上一會兒功夫,哧的一聲,那一絲僅有的燈光也給吹熄了。
滿月冉升,四廂一片岑寂。
吹熄油燈的那間客房中,經過一陣輕微的輾轉騰折,忽然送出一聲聲有節奏的音響,其中並雜有一片斷續的呻吟和喘息……
呻吟逐漸轉成含混的哼卿,喘息聲則隨着粗促。
驀然間,哼卿突然變駭叫:“冤家,你”
喘息聲立即變為一陣冷笑:“當初,在醴都那座室中,偷偷摸摸,擔驚受怕,再加上你那股如飢似渴的浪勁兒,到的確有趣過一陣子,如今,這一個月以來,成天躲東避西,想不到你在憂懼交迫之下,竟老得這麼快,嘿嘿,知道老夫最近不讓你有機會照鏡子的原因嗎?”
一個近乎窒息的聲音在掙扎着:“你不能,奴為你……”另一個聲響殘酷地冷笑道:
“你為我?嘿嘿嘿,老夫為過你麼?玩普通女人尚可隨厭隨丟,你這個老狐狸呀,嘿嘿,縛虎容易放虎難,抱歉,你應該比老夫更明白,並非老夫手狠心辣,這原本就是你們這種‘以色事人’的女人,一旦‘年老色衰’後的必然下場,假如還有來世緣,到時候咱們重新來過就是了……”
女的發生一聲慘哼,房中旋即沉靜下來。
接着,沒有多久,那扇門緩緩開啓,一名身材瘦小的老人,閃動着灼灼雙睛,自門縫中朝外面查察了片刻,然後側身挨牆摸出,一個騰縱,竄上牆頭,轉眼於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見……
瘦小老人離去的剎那,廂房屋脊陰暗處,四名潛伏着的黑衣蒙面人相互一比手勢,兩人跟蹤瘦小老人追去岳陽方面,另外四名蒙面人則躍身跳落房中,一人守備在外,一人入房搜索。
不一會,裏面那名蒙面人匆匆走出來,向夥伴低聲道:“果然我們那位師都陪宮娘娘,魔女胡意娘,房中留着一頂假髮,幾套布衣,真想不到隨娘娘失蹤的那個老嫗竟是天字第一號的老淫棍,敗盡無數婦女名書的金陵紅粉叟,走,七號和九號也許不是那老淫棍的對手,咱們快點跟上去瞧瞧吧。”
差不多在同一時候,岳陽城中,瀟湘第一館,第三進的一間特等客房中,紅燭高燒,酒餚羅列,一張四仙桌上首席位上並肩坐着一對中年男女。
那個女的,説她有四十歲可以,説她只有三十歲也差不多,如果觸到那雙帶有三分酒意的盈盈秋波,那麼,任何男人就都不會再去介意她的現有年齡了。
那個男人,誰都能夠一眼看出他很年輕,但是,誰也會為他那一張未老先衰,毫無一絲絲血色,已於眉梢額際已然招起重重皺紋的面龐感到不是滋味,換句話説,這對男女在外貌上不太相配了。
由店家代為招來的歌妓已經走了三批,然而,那個男的仍然現出一副鬱郁不歡之色,這時,那個女的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井明,奴要怎樣做,才能使你快樂呢?”
男的沒有開口,女的又道:“酒,你不喝一口,菜,不動一筷子,甚至連那幾個相當動人的歌妓你都不看一眼,井明,你到底有什麼心事?”
男的暴躁地一抬頭道:“少羅嗦好不好?”
女的脆滴滴的喊了一聲:“嗨,井明!”
這一偶呼,真個是迴腸蕩氣,扣人心絃至極,但是這種當初可能會煽起一團狂熾慾火的媚喚聲,在這時那個男的聽來,直似比拿針刺他的耳朵還要難受,只見那男的無比厭惡地瞪眼道:“我有什麼心事你真的不知道?老魔已派十八批人手,遍索天下各處,難道只是在抓我地府書生陰井明一人不成?騷也得看時候,人家愁得像個鬼,你他XX的卻仍然每夜……”
女的不問可知,當然是那位妖女歐陽瑤玉了!
當下但見妖女媚笑如故,端起一杯酒來道:“愁有何用?怕有何益?過一天,算兩個半天,來,喝了這杯酒,今天滲了雙份,最近這幾天,你竟是愈來愈不濟了…”
地府書生手臂一格,怒道:“留着你自己喝吧!”
妖女愣了愣,皺眉道:“在過去的武林中,你地府書生説起來也不是一個無名無姓之人,別説老賊派出人手尚屬道路傳聞,就是真的已經派出十八批,天下如此之大,我們又如此謹慎,大白天裏,從不露面,奴就不信世上會有這等巧事。”
地府書生哼哼道:“這世上的巧事多得很!如果一旦湊起巧來,甚至現在這座瀟湘第一館已經暗中包圍了都不一定!”
妖女臉色一變,一雙受驚的眼光也止不住忙朝四下溜掃了一遍,眼光所至,當然不會有什麼發現。
妖女心神略定,不禁微愠道:“你這……這算什麼意思?”
地府書生冷笑道:“你以為不可能”
妖女也是一聲冷笑道:”管它可能不可能,只要今夜太平無事,過了今夜,就算他老賊加派十八批人手也是一樣!”
地府書生奇道:“怎麼説?”
妖女得意地笑了笑道:“嘿,你以為奴領你來岳陽欣賞風景的嗎?老實告訴了你吧,奴是來豎白旗的!君山七星劍宮姓單的那小子,心軟耳軟,更好講話不過,我們假作不滿老賊肆行殺掠之狀,那小子聽説與他師父七星劍桑劍飛的毛脾氣差不多,最歡喜一個悔惡向善,何況奴象,咳咳,奴家也曾一度待他不薄,值此雙方用人之秋,奴就不相信他會拒納我們這兩個稱起來分量也不算太輕的牌子……”
地府書生喃喃自語道:“簡直做夢!”
一縷剛剛升起的希望之色,旋又消失於無形。
妖女大感詫異道:“為什麼?”
地府書生冷冷一哼逍:“真是一番如意算盤!我問你:你説那小子心軟且軟,那麼,當時你在他身上施盡狐媚手段,結果你成功了沒有?哼哼,你大概將他估作是第二個地府書生明井明瞭?”
妖女仍然不服道:“那…那是另外一回事,他既以俠義人物自居,總不能不許一個人悔過自新呀!”
地府書生曬笑道:“拜託你再將‘妖女歐陽瑤玉’這六個字多念幾遍好不好?什麼‘悔過自新’?哼,那也得看什麼人!你才十八歲?你做錯事是偶爾的?無意的?只有一次或兩次?就去是自新怎麼又帶着一個男人呢?‘志同道合’?就算退一步來説,那小子狠不了心腸來,你知道那另外的幾個小丫頭嗎?她們為了保持君山之乾淨,不將你亂劍分屍才怪!”
妖女目光不住霎動,聽到後來,眼光中似乎微微一亮,但是,那亮光很快的又消失了。
最後,她問道:“依你呢?”
地府書生凝望着跳動的燭火,神色一片空虛,夢囈般地答道:“我,有什麼打算,古人説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陰井明跟魔女胡意娘跟了那麼多年,她也曾在我陰某人身上下過功夫,但是,我陰某人都能剋制得住,這次遇上你這個害人精,算我陰井明倒黴就是了!”
妖女幽怨地記:“井明。你怎能這樣説話?”
地府書生火了,轉過瞼去道:“那點錯了?”
妖女趁勢倚過來,低低地道:“是的,井明,是我害了你,但是,並明,你也得憑良心説一句,我有沒有使你舒服過……”
地府書生驚呼道:“你?”
妖女不快不慢的接下去道:“譬如現在陰井明,你最好不要妄圖掙扎,聽奴説完,妖女歐陽瑤玉並不只有牀上一套功夫。奴的‘盤蛇拿魂手’,在過去武林中名氣也不算小,你要動,奴可以告訴你,那將會比死還要難受,奴現在五指分別拿在你腰前腰後的‘章門’‘精促’兩穴上,動一動,元神解體,晤乖!“地府書生額汗如豆,神情極為痛苦,果然咬牙沒有再掙扎。
妖女側目接下去道:“現在,老實告訴了你吧,陰井明,老孃壓根兒就沒有愛過你!不信,你可以反省。你自忖那一點值得老孃上眼動心?武功不算高,人也不算俊,既無丈夫氣,又不善於在女人面前獻殷勤,陪小心,一句話:一無可取!當初,你自己也明白,老孃是為了利用你,之後呢,男人一時難找,完全是出於將就。尚好在你平常不近女色,元神還足,哼!如果是像最近這兩夜那種進退維谷的可憐相……”
妖女不屑地又哼了一聲,忽又笑了一下道:“不過,老孃自和你結識以來,你總算還建過兩次大功,第一件,你放出了老孃。第二件,你剛才對老孃的那句提示。是的,老孃投去君山,被收容的可能性不太大,然而,機會也並非完全沒有,但假如跟你走在一起。那就徹底地報銷了。陰井明,老孃的話完了,你上路吧!”
妖女五指一緊,地府書生有如龍蝦一般,摔然一跳老高,緊接着,叭噠一聲,重重摔倒地上。
金陵紅粉叟在月色下,越脊如飛,當他經一座雅緻的後院時,忽為下面傳出的一聲叭噠之聲暗吃一驚。
妖女抬起頭,忽於窗户上接觸到一雙灼灼眼光。
四目相接之下,妖女尚不感覺怎樣,窗户上那雙眼光卻似乎微微一直,緊接着,那雙灼灼眼光消失,房門口燈光一黯房中已然多出一名瘦小精悍的老人。
妖女撤退一步,戒備地道:“尊駕?””
瘦小老人暖昧地笑了笑道:“有點眼熟是不是?好教丰韻不減當年的歐陽大姊得知,老夫金陵紅粉叟是也!”
妖女先是一怔,隨即一撲而上,狂喜道:“狠心的,你……你這害人不淺的,一轉眼…
都…都快二十年啦!”
燈被飛袖煽熄,接着,黑暗中掀起一陣不堪聞問的糾纏……
同一剎那,由兩名黃農蒙面人一路招引,這時已彙集成幾近三十名之眾的一個龐大的黑影人陣,在一名帶頭者一個指揮手勢之下,立將那間“雲濃而密”的上房困了個點水不漏。
當下由四五名黑衣蒙面人並肩衝上,砸破窗門,揚手打入,片如雨暗器,房中慘哼驚叫聲並起,很顯然的,紅粉叟做了妖女的擋箭牌,在妖女上面承受了所有的暗器,而妖女大概僅是有驚無險,果然,哼叫過去不久,一條身形目窗中筆直射出,眾蒙面人呼嘯着一擁而上。
哪想到,那條身形來待敵人攻至,已經自動勢竭摔落,原來僅是一具屍體。
等到眾蒙面人領悟過來,第二條近乎半裸的身形已散飛着一頭長髮,趁隙穿窗,一個起落,迅速飛登西廂,眾蒙面人怪嘯起落,紛紛追去。
藏身第二進廳頂脊陰暗處的穆萬榮,這時扭頭向不遠處的桑劍飛請示道:“宮主,我們怎麼辦?”
桑劍飛朝逐漸遠去的大羣人影打量着道:“不要緊,讓他們再下去一點,我們仍舊追得上;他們誰死誰活,都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只須悄悄跟着,逮住其中落在最後的一名,帶去無人處,用手段盤問出該官一部分情況也就行了。”
穆萬榮輕笑道:“須逮兩個。”
桑劍飛一時不解道:“為什麼?”
穆方榮笑着道:“這兩個,分開審問,不然怎知道他們所説是否可靠?”
秦劍飛讚許地點點頭,也笑了一下道:“逮人時出手要快,這批傢伙懾於該官淫威,人人舌下含有毒藥囊,一個不留意他們便會將那藥囊嚼破……”
穆萬榮點點應是,接着,二人分別長身而起。
一行先後於月色下追出岳陽北門,最前面的妖女心慌意亂,手上既無任何兵刃或暗器,身上衣帶又未結束牢固,于越過一座小土丘時,沒有留意地面橫着一段老樹根,一個踉蹌,滾身仰面跌倒,僅有一整薄衫又給拉被一大幅,跑得最快的兩名蒙面人一個箭步雙雙撲上,撲向妖女的兩名蒙面人,輕功成就顯較同儕超出甚多,他們這廂趕上妖女,後面夥伴卻仍落在十數丈之外。
兩名蒙面人同時撲下去,其中一名忽然一個滾身,駭呼道:“老二你……”
被搗斷的右腰肋骨一陣劇痛,噴血如泉;剎時氣絕。
後面又有三名蒙面人接着趕至,一人訝叫道:“老二,你在做什麼了?”那名緊壓着妖女胴體的老二抖聲道:“這……女魔好不厲害,老、老王快給她一拳打死,我,我,不能不壓住她……”
發話責問的那名蒙面人,眼球突然充血,狂發怪吼道:“老二有問題!”
一腳踢去,將老二踢飛丈許,自己卻接着張臂向妖女撲下去。
“老五瘋了麼?”
“哎鳴!”
“老九!”
“十五號,你哎唷!”
所有的蒙面人,忽然莫名其妙的打成一團。
隨後趕到的魔徒摸不清底細,還以為同夥中混雜了敵人,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也跟着加入混戰…
地下的妖女先還一聲聲的宛轉嬌啼,裝腔作勢,這時見局面已經大亂,知道良機一去不再,一連兩三個翻滾,接着一個平地倒竄,眨眼投入道旁不遠處一座杏林中。
吳劍飛和穆萬榮,身形如矢,快而無聲,桑劍飛首先上前抓住三四名落後的其中一個,楊萬榮奮力整步,也跟若上前抓住另外的一個,二人手法相同,左手抓住賊徒後領右手迅速一掌朝賊徒後頸拍去,兩名賊徒被拍之下,不由自主的張口吐出一隻黑色蠟殼藥丸。
等到其餘的魔徒聞聲回望,桑、穆二人有如獲虜了小雞的蒼鷹,人如流星掠空,早已電奔西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