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見方劍明將龍碧芸從空中抱着飛身下來,輕功之高之輕靈,儀式五兩,臉上不禁顯出一絲動容,接着用不帶一絲感情的口吻,一字一字的説道:“龍碧芸,你沒有受傷?”龍碧芸微微一笑,道:“閣下的劍法好快,要不是我早就發現了閣下的行蹤,恐怕就要死在閣下的快劍之下!”那刺客冷笑一聲,沒有説話,龍碧芸突然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刺殺我?”那刺客冷笑道:“受人錢財,為人消災,龍碧芸,你應該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龍碧芸聽了,心頭一怔,沉思了一下,道:“閣下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天殺’?”那刺客冷聲道:“不錯,我就是‘天殺’,不過還算不上是鼎鼎大名!”
龍碧芸恢復了一臉平靜,緩緩的説道:“我出師門還沒有滿一年,竟然就有人要殺我,看來這個江湖當真是步步殺機,方郎,如今有人要我的命,你説怎麼辦?”説着,不經意的將玉手從方劍明的麻穴處移開,方劍明哈哈一笑,道:“龍姑娘國色天香,慈悲為懷,居然有人敢生出這種邪惡的念頭,這人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天殺”冷冷的瞟了方劍明一眼,轉眼看向龍碧芸,道:“龍碧芸,今日沒有將你擊殺成功,在下不會就此放棄,下次我來的時候,便是你的死亡之時!”龍月伸手一探,“錚”的一聲,拔劍出鞘,劍尖斜指“天殺”,嬌聲喝道:“天殺,你為什麼要刺殺我家小姐,説!”天殺冷笑一聲,道:“不自量力!”也不見他是如何出劍的,陡然揮劍而出,發出一道排山倒海的劍氣,衝了過來,劍氣過出,碎石崩濺,他出了這一劍後,也不管能不能將龍碧芸他們傷了,翻身退走,消失在石林內。
方劍明見了那道劍氣,臉色一變,此時龍碧芸的玉手已從他的麻穴處移開,方劍明身形躍起,右手一探,手中的天蟬刀閃電拔出,一刀狠狠的劈出,刀氣從天蟬刀上霸氣十足的轟出,其氣勢絲毫不下於那一道劍氣,兩道氣流相撞,只聽得“轟隆”一聲,一個高達四丈的巨石在劍氣和刀氣的互相撞擊之下,一點一點的裂為數萬片石塊,轉眼之間一座石山消失在石林內,方劍明三人飛身退開三丈,免得被射來的碎石擊中,雖説有神功護體,然而終究不是顯示神功的時候!
方劍明見“天殺”無功而退,危機已去,天蟬刀歸鞘,心中想到道:“此時不走何時走!”身形欲起,龍月卻是嬌聲罵道:“方小子,你還跑!”方劍明嘿嘿一笑,頓時把身子收住,轉過頭來,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看着龍碧芸和龍月二人。麒麟鼠在方劍明腳邊“吱吱”一叫,大概是在催方劍明快跑,方劍明蹲下身子,把麒麟鼠抓了起來,苦笑道:“阿毛,看來我們是跑不了了!”
龍碧芸卻是對着龍月説道:“月兒,不得無禮,你怎麼可以叫方郎為小子,你應該叫他為方大哥才對。”龍月指着方劍明尖聲道:“小姐,你要我叫他方大哥!”龍碧芸笑道:“這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你也要和我一起陪嫁,叫他作方郎。”龍月小臉繃得緊緊的,大叫道:“小姐,打死我我也不嫁給他,我才不會叫他為方大哥,我只會叫他為方小子,想要我叫他方大哥,我才不願意呢!”
方劍明苦笑了一聲,道:“你怎麼對我成見這麼深,你想要阿毛,我可以把它借給你,但是想要賣它,誰也不能,再説了,就算是借,也得經過它的同意,否則我也拿它沒有辦法。”麒麟鼠“吱吱”叫了一聲,附和着方劍明的語氣,龍月見了,粉腮氣乎乎的鼓了起來,卻是沒有再刁難方劍明。方劍明見她的氣有些消了,轉頭看向龍碧芸,道:“龍姑娘,……”龍碧芸柳眉一皺,道:“你還叫我龍姑娘嗎?”方劍明奇道:“不叫龍姑娘,我叫你什麼?我説了,我不是你的未婚夫,我想你是認錯人了!”龍月大叫道:“什麼認錯人了,你抱也抱了我家小姐,你當我家小姐是尋常女子嗎?你這個望恩負義的傢伙,虧小姐對你這麼好,還把‘天河寶錄’讓給了你,你還有良心沒有,我要是小姐,才不會理你這種薄情之人!”
方劍明聽她説得這般嚴重,好像自己一下子成了世上最壞的人,不禁苦笑不得,龍月的年紀其實還要比他小上一兩個月,在口氣之中自然就會説出一些從旁人那裏聽來的話,就如這個“薄情”一詞,龍月對其意思也是不太懂得暗藏的含義,隨口就道了出來,方劍明好歹在山崖下自學了幾年的詩書,不像龍月在“慈航軒”內,一提到詩書她就頭疼,好歹跟着龍碧芸認識了一些字和習了一些詩書,也是學的一知半解,是以方劍明還是知道這“薄情”之意的,你叫他怎麼不感到十分的頭疼。方劍明爭不過她們二人,只好嘆了一口氣,道:“算了,我不跟你們兩個爭了,再爭下去,我會被急死不可,龍姑娘,你的年紀應該比我還大,我就叫你一聲‘龍姐姐’,這位……應該是龍月妹妹吧。”
龍月俏臉一紅,輕啐了一聲,道:“誰是你的龍月妹妹!”聲音很輕,不注意還當真聽不清,方劍明卻是聽到了,臉上有些尷尬,轉頭看着龍碧芸,問道:“龍姐姐,你們要去那裏?”龍碧芸微笑道:“我既然找到了你,當然是回師門一趟。”方劍明道:“你們回慈航軒去也行,但是我不會去的!”龍碧芸含笑道:“方郎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嗎?”方劍明聽她還是稱自己為“方郎”,在心底狠狠的嘆了一聲,也不再管她怎麼稱呼自己,反正清者自清,只要他方劍明行得正,坐得直,誤會就讓人誤會吧,這時他想到了那個算命大叔的一番話。
那算命大叔當真是一個神人,居然早已知道了自己不久就會有很多的麻煩,首先是史家莊被誤以為是“淫賊”,接着就是樹林中的那兩個來歷不明的男女所使的“雙簧戲”,本來以為不可能還會遇見龍碧芸她們這些人,卻是在那晚狹路相逢,打鬥了一番,到了石壁上,不明不白冒出一個未婚妻,還是“慈航軒”的女弟子,武林八美人之一,是他心中害怕見到的龍碧芸。後來魔教的東方天驕告訴了他一個驚天的喜訊,事關他的身世,這豈不是明擺着又要他和魔教的人打交道,令人頭疼的是還有依怡姐對他忽冷忽熱的神態,最糟糕的是他如今拿到了“天河寶錄”,難保有人在暗中對他懷內的寶物覬覦,怎麼不會有麻煩!
方劍明聽了龍碧芸的話,沉思着道:“我還要找兩個人,一個是我的義父,一個是我未曾謀面的人,如果有機會,我還要回師門一趟,如今我的師父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了!我要找人,怎麼有時間和你們回去,你們還是回去吧,就説已經找到了你們要找的人,我也去找我要找的人,這也是一舉兩得的事啊!”龍碧芸聽了,卻是笑道:“不急,不急,方郎,既然你要找人,我怎麼能回師門去呢,我看,我和月兒還是和你走在一塊,一路上也有個照顧,免得有人對你懷內的‘天河寶錄’動了搶奪之心,我相信有我在你身邊,很多麻煩都會解決掉!”竟是賴定方劍明,不願和他分開,方劍明休想把她甩掉。
他們二人説話半實半虛,一個説要找義父和一個未曾謀面的人,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方劍明一點也不把時間看得緊迫,一路行來,倒是遊山玩水般瀟灑,另一個説不急,不急,硬要和方劍明一起去找人,但是聽她先前的口氣,又是那般的緊急,好像一定要方劍明同她回師門一趟,兩相比較,自然能看得出不實之語,好在兩人是“各懷鬼胎”,都有自己的打算,不點破對方的破綻。
方劍明嘿嘿一笑,道:“這也好,有龍姐姐在,勝過千軍萬馬,我就可以高枕無憂,如今天這麼晚了,我們走吧,一天沒有吃飯,真是餓得慌!”麒麟鼠聽到這,“吱吱”一叫,十萬分的同意方劍明的話。剛走出不遠,還沒有走出石林,方劍明和龍碧芸二人臉色陡地一變,只覺一股霸氣十足的氣勁將整個石林籠罩住了,那道氣勁來得好不迅速,轉眼就衝過了石林,向着石壁的方向射去,方劍明和龍碧芸互相驚奇的看了一眼,心底暗自詫異,這麼晚了,怎麼還有這等超級高手來到此地,方劍明因為心中有事,不作多想,抬腳又是前行,龍碧芸和龍月自然是緊跟着他。
三人出了石林,到了外面,和來時的方向卻是不同,根本就不認得路,當下只能藉着月光,看見有路的地方就往前走,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山下,正走着,龍碧芸突然嘆了一口氣,方劍明和龍月都是奇怪,方劍明詫異的問道:“龍姐姐,好端端的嘆什麼氣?”龍碧芸盯了他一眼,俏臉飛過一道紅暈,轉瞬即逝,頓了一下,方道:“方郎,你的名字叫做什麼,我還不曾知道呢!”
此話一出口,方劍明雙眼一翻,仰天大叫一聲,一頭栽了下去,嚇得龍碧芸急忙伸出玉臂,將他扶住,方劍明自然在不知不覺中又佔了人家的不少便宜。
天啦!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口口聲聲把人稱作“方郎”,這種笑話你到那裏去找,老天,這種滑稽的事為什麼偏偏要發生在我方劍明的身上!方劍明倒下去的那一刻,心中這麼想道。
時間眼看不到一個半月就要大年三十,在江南一帶,每家每户都是一派喜氣,雖説苛捐雜税沉重,朝廷的一幫虎狼又催着百姓要錢,大內的錦衣衞,東廠番子又是四處的走動,以防有人犯上作亂,弄得百姓不得安寧,但是自古以來再多麼苦難的生活,百姓總是能夠熬過來,一年能有幾個三十夜?大家都開始忙着準備年貨,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家中都多少有些餘錢,買了貨物,以便過年時所用。武林中人自然很少有人為這種事而煩惱,他們如果還愁吃喝,就用不着四處閒逛,找人打架,比武,甚至經常出入煙花流巷之間。
中午時分,三匹快馬疾馳在官道上,這條官道是直通杭州城的路途,平時的時候,行人也是不少,如今卻是少得可憐。天上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寒風撲面,空氣十分的乾冷,叫人也不好受,這三匹快馬上的人卻是穿得十分的隨意,中間那位是一個英挺的少年,肩頭斜背一把大刀,腰間插着一把短簫,身後還揹着一個包袱,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藍衫,這麼冷的天氣,他穿得是如此的單薄,也不怕冷,可見他身體的堅實。如果仔細瞧他懷中衣襟的開口處,就會發現那裏約為高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懷內,並有毛茸茸的小半截尾巴翹出來,顯得有些有趣。
另外兩人卻是兩個女子,左首那位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上穿着一件白衣,外罩一件青色的大批風,她的身材顯得十分的動人,該凸的地方就凸,該凹的地方就凹,尤其是一對傲人的雙峯,隆起的角度居然是那麼的有弧度,當你抬頭去看她的臉蛋時,卻又令你對剛才你所想到的任何邪念感到羞愧。這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呵,那猶如新月的彎眉,大大的眼睛,高挺的瓊鼻,鮮紅的小嘴,就像神來之筆,從天外飛來,搭配在她得臉蛋上,居然是如此的完美,她的臉上透出一種神聖的氣息,令人不知不覺間將她視為仙子一般的人物,心中不敢再生出任何邪念,你要是對她有一絲異樣的眼神,那就是對她的一種不敬。右首那個女子年紀要小一些,身上也是罩着一件大批風,不過她的大批風是紅色的,就像一團火雲一般,她的手裏拿着一把寶劍,柳葉彎眉,鳳眼,小巧的玉鼻,櫻桃小嘴緊緊的抿着,合在一起居然是一張極有性格的俏麗臉蛋,雖然她不是什麼絕世美人,然而也算的上是一個不可多見的佳麗。
他們一男二女騎在快馬上,只聽那左首的女子含笑説道:“方郎,如今你騎馬的技術進步得很快,要不要我們來比一比?”那少年聽了,臉色一變,趕緊將繮繩牢牢抓穩,雙腿夾穩馬腹,道:“龍姐姐,你不要開我的玩笑了,説到騎術,我怎麼能與你和龍月妹妹相比,我還是慢慢的來吧!”右首那個女子嬌笑道:“看不出你還有些自知之明,跟本姑娘比騎馬,你還是一個三歲小孩子呢!”少年聽了卻是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
大約行了十里路程,只見得前面的大道上出現了一個小鎮,他們三人騎馬而過時,只見這個小鎮上十分的蕭條,方劍明看到這裏,心中暗歎了一聲,突然前面不遠的大道上猛地跳出兩條人影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三人急忙一勒繮繩,只聽得那跪在地上的一個白髮老太婆哀求的道:“好心人,這孩子已經兩天沒吃飯啦,求求你們行行好,賞一口飯吃!”少年急忙翻身落下,見她們二人衣衫襤褸,僅可遮體,把那個小姑娘拉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到了她的手裏,道:“小妹妹,你拿着吧!”小姑娘“撲通”一聲,又跪在地上,“砰”的一聲就給少年磕了一個頭,低聲細氣的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少年急忙把她拉了起來,旁邊那個白髮老婆子也被兩女拉了起來。
少年嘆了一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杜老夫子的話説的正是這個啊!”那白髮老婆子和小姑娘又向他們三人説了無數感恩的話,這才離開,三人翻身上了馬背,那右首的女子説道:“這一路行來,天下的窮人都把你當作了財神爺,你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銀子出去,你身上又不是藏着金山銀山,怎麼可以接濟得完他們!”少年將馬放行,道:“龍月妹妹,我也知道我這樣作,顯得有些不自量力,然而我見得一個便要接濟一個,這樣我的心才能放得下,你看那個小姑娘瘦骨嶙峋,極為的可憐,我怎麼忍得下心不去理會!”
左首那個美人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眼神,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道:“方郎,我也很贊成你的想法,不過,你要知道,這世上的窮人遍地都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光憑你一人,無疑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他們拿了你的銀子,轉眼就會被朝廷的虎狼之輩搶走,更令他們痛苦,還是照樣受凍捱餓!”少年聽了這話,雙眉一豎,道:“那些狗官真不是東西,只會盤剝百姓,對於惡人卻是畏懼得很,皇上怎麼也不管一下!”左首美人道:“自古以來,能有幾個好皇帝,方郎,當今朝廷,宦官當權,東廠太監頭子王振一手遮天,皇上又是昏庸無能,棟樑支柱的于謙於大人都險些被他們謀害,你還想皇上能夠變得清明起來嗎?”
少年嘆了一口氣,突然大叫道:“算了,算了,這種事又不是我們所能管得了得,我們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呢,反正我只求心安理得,武林中的事都已經令人頭疼,何況這天下的事,我們不要在提這個事了,對了……龍姐姐,這裏離杭州還有多少的路程?”左首美人低頭想了一下,抬頭笑道:“大概還有一百七十里的路程。”少年笑道:“好,我們快馬加鞭,爭取一個時辰能到杭州,聽説杭州城十分的繁華,我還沒有去過呢,今次我要好好的去觀看一下城中的美景,要是能在那裏打聽到義父的消息,是再好不過了!”
説着,嘴裏喝了一聲“駕”,那馬本來是不快不慢的走着,經他一喝,頓時前踢一揚,少年緊緊的抓勞繮繩,快馬四踢如飛,猶如一陣狂風一般卷向前面,疾馳而去,兩女那裏會有所遲疑,嘴裏嬌吒一聲,騎着快馬緊跟而上!只見三匹快馬疾馳而去,轉眼消失在大道的盡頭之處,隱隱還傳來馬蹄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