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冰離開了二郎廟,真力上行,張口吐出那一口毒酒,才算心中定了下來。
他噓了一口氣,仰頭一看,殘月初升,已是二更財近,身形電閃,直向青城山麓奔去。
山空、月冷,呼嘯着的夜風,搖動着那些森森黑影,活象無數的幽靈在蠕動,怪鳥的鳴聲,不時由四周傳來,夜——恐怖而陰森。
但於一個武林高手來説,卻毫無恐怖之感,只是,他仍然戒備着,因為,目前這青城山,隱藏武林中從來未有過的神秘,而他——武林中人稱做獨夫,稱做追魂手的冷如冰,卻正向這神秘挑戰。
約半個更次,他奔到了山麓,正想拾級登山。
驀然——
他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音,傳自左面林中,似鳥語,又似有人在低訴,心中頓覺奇怪,微一晃身,便向林中奔去。
林深、校密,星月微光,自然無法透人,但以冷如冰內功修為來説,根本如同白晝,身形才撲上一株大樹,抬眼時,立即發現一件怪事?原來,他看見距他停身處五六丈遠林中空地上,有一線金光和一線銀光在七八尺處不斷盤旋飛繞,以他的目力,竟看不出那金白兩道光影是什麼?那奇異的聲音,就是由兩道光影發出。
只是,那兩道光影盤旋之下的地面上,卻清楚看見,背坐着一個一身銀色輕羅的女人,雙手合什,有似老僧入定。
冷如冰雖然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面目,但從身段和衣着上看來,年紀並不太大。
他心中透着奇怪,心想:“坐息行功,怎會跑到這深山野林中來?這女人是誰呢?”
因是好奇之故,便想繞向女人面對着的方向,去看看女人的面貌。趁夜風拂樹,被動搖瞬間,人似穿枝巧燕,由右面擦繞去。
兩三個起落,已然撲以對面,等他停身抬頭,嘿!怪事發生了,那女人不知何時,正一百八十度轉了方向,自己看見的,仍是個窈窕的背影?他略為猶豫一下,不知這女人只故意如此?還是巧合?若然是巧合,那倒不足為奇,若然是故意,那這女人在修為上的成就,已到了坐息行功時能“神遊物外”的境地,這種修為,當今武林中人能作到這一點的不太多,而這女人看來甚是年青,怎能也會有這種驚人的成就呢?心中略一猶疑,冷漠的笑了一下,身形一晃,再又繞奔過去,但這一次,他一面掠枝飛行,一面卻留心着地上的女人動靜。
奇怪!當兩繞行一半,正側對着那女人時,已然看見那女人身形,正好又背對自己,由此可知,她的身子,是跟着自己飛行速度在旋轉,可是,他又根本未見着那女人動過。
這一下,不但使他奇?而且使他吃驚?以冷如冰那種精湛目力,而又是特別留心的狀況下,那女人移動身子,他不可能看不見?現在不用他懷疑,這女人是一個身懷異學之身,但,她跑到這青城山麓的林中來做什麼?與天師洞有沒有連帶關係呢?他知道,再要看人家的面孔,那是白費力氣。於是,他停身不動,想先看清那兩道繞飛的金銀色光華是什麼?再作打算?大約又過了半盞茶時間,只見那女人雙掌在胸前一分,口中似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就在她雙掌一分瞬間,那繞空的金銀兩色光華倏斂,其掌心上立時現出兩支燕子,比一般普通燕子較大,一支金色,一支銀色,口中卻不斷的呢喃而語,剔羽舒翅,十分舒適,但那四支燕眼,神光精湛,一看便知是一對神燕。
冷如冰知道,武林中異人奇士無數,而這些人豢養珍禽異獸者,亦大不乏人,但從他的記憶中,還想不起這豢養着金銀雙燕的女人是什麼人?正在驚疑之間,驀見那兩支金銀雙燕,突地掉過頭來,對着冷如冰停身之處,不住暱喃而語,這情形,冷如冰當然知道,不但那女人已發現自己的存在,連這一雙燕子,也未瞞過。
如何不是?那一對燕子呢呢喃喃的細語一陣,突然四翅一振,疾射而起兩道劃空如虹的光華,直向他停身處疾射而來。
冷如冰微微一怔,當然,對這兩支燕子,不管他多麼靈異,以他目前的武功來説,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但是,武林中人,凡是豢養異獸的人,差不多皆是愛如性命,若有人傷害了它們,何殊就是與他們的主人結下不解之仇,這女人邪正尚未分明,他不得不對這一對疾撲面來的燕子,存着一分顧忌,不想貿然出手。
冷如冰伸手一按枝頭,人似織柳黃葷,劇響一聲,已竄上另一顆樹上。
但就在此時,只聽那女人響起一聲説耳的聲音,道:“燕兒,回來啊!”
聲音那麼輕,那麼柔,令人聽了,有—種舒適之感。
而那兩道金銀色的光影,忽地劃空—旋,同時射人那女人仍平在胸前那一對玉掌之中。
差不多就在兩燕飛落同時,那女人似輕雲,似流水般飄逸的聲音,輕輕的吁了一口氣,低吟道:“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頓了一頓,才又緩緩説道:“是什麼人啊?”
冷如冰一聽那兩句詩,心中動了一下,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一樣,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但人家已出聲相詢,他根本不能再想什麼了?冷漠的應了一聲,道:“過路無意擾及清修,請姑娘見諒!”
那女人仍是坐着未動,她末轉過頭來,又道:“我知道!我是問你姓什麼?叫什麼?你師付是誰?”
冷如冰對自己的姓名,告訴誰也無所渭,但師門液卻不能説出,他行道江湖數年來,真正知道他師門的人並不多,當下聲音冷攝的應道:“在下冷如冰。”
“冷……如……冰……師門呢?”
“這一點怨難相告!”
“為什麼?”冷如冰心中拂然不悦,冷漠的説道:“當然有原因,但在下沒有向姑娘説明的必要。”
“啊!”
那女人一聲輕啊之後,又道:“你好象很高傲呢?”
“不是高傲,而是在下生性如此。”
“你來這兒作什麼?”
“跟在下師門一樣,無可奉告!”
那女人口中似是一聲微唱,便鑲坐不動。
冷如冰舒靜的等了一會,心中不斷尋思,自己本來是要去天師洞的,如今在這山麓發現這個神秘女人,這女人與天師洞是否有關,他無法確定,因此,他必須弄清楚這女人是誰?,和了解她來此的目的,才能決定自己的行止。
於是,他出聲問道:“姑娘是誰?可否見告?”
“你見了這兩隻燕子,應該猜到一半才對?你猜猜看!”
冷如冰一怔,心想:“聽她口氣,她的師門與這雙燕有關,而且還是大大有名之人,但他出道數年以來,卻從沒聽過武林中有什麼人會養着雙燕的?而旦自己離開師付時,凡舉近百年來的武林人物。師付也會一一敍述過,也未提有這麼一個人?”
這一來,竟把他怔住了,竟無法出聲。
那女人又嘆了一口氣道:“對這兩支燕子。你一無所聞麼?”
冷如冰冷漠的臉上,微微一熱,道:“冷某孤陋寡聞,猜不着!”
“唉!”
那女人輕輕一嘆,口中緩緩念道:“繁華事散逐香塵,想不到武林中沒有我師父的名號了。”
冷如冰心中一動,現在他明白一件事,這女人的師父,應該是上一輩的高人,從這女人年紀青青,在坐息之時,就能“神移物外”
那等修為看來應該不會錯,但何以師父不曾提起過呢?冷如冰心中正在尋思,那女人忽又幽幽一嘆,道:“猜不着算啦,我要走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妨礙你的。”
“不會妨礙我?”冷如冰心中一震,單從這句話聽來,好像自己來青城山的目的,她已完全知道。
但就在他一怔瞬間,一聲呢喃燕語,金銀兩道光華,已射上對面樹梢,他愕然抬眼看去,兩道光影,僅閃得兩閃,便已失去所在。
當兩道光影飛逝後,他才想起未看見女人飛掠而去的身影,但當他再低頭看時,林中的女人,已頓失所在,不知是隨着兩燕飛去?還是從林中單獨走了?他怔了一怔,覺得這女人怪極了。
以她的一身修為,師門應該是上一代高人,而武林中竟無傳聞?江湖鬼域,武林詭甭,冷如冰面對着這許多難解的迷題,不得不存着一份戒心。
因此,他靜靜思考一陣,忽然冷漠的一笑,身形電閃,毅然向天師洞撲去。
當他再又到了天師洞,觀門外那盞黃續風燈,正搖曳在晚風中,觀中一片靜寂,顯示得非常安靜。
略一打量,傲然向觀中撲入,身形略閃,隱身在那鐘樓之側的殿廓轉角處。
他第一步是想看看午夜鐘聲,是不是會再響?若然再響,那就是觀中有午夜敲鐘的規定,那三個魔頭,只是借這鐘聲作為相會的時刻而已,鐘聲三響,與三個魔頭之會毫無關連。
其次,他是要查查這位敲鐘之人,何以鐘聲的高低徐緩和所敲的下數,竟與那神秘鋒上的鐘聲完全一般無二?是巧合?還是真有關連?第三,是這天師洞的老道們,夜間住在什麼地方?何以昨夜自己未找着人?這時,已將近午夜,他靜靜的等待着!
月影斜射鐘樓之下,不過僅數丈而已,只要直射石階,那便是午夜了。
他雙目眨也不眨的注視着,兩耳卻靜聽着四外,這時,別説是有人走來,連落一根針在地上,也休想逃過他的聽覺。
月影緩慢的移動着!
近了!月影只差寸許,照説,這時觀中應該有人起身了,但是,他沒有聽出有人向鐘樓走來的腳步聲。
他閃爍着雙目,向四周掃了一下,靜!靜得他有點窒息。
終於,月影直射石階,午夜了,仍不見敲鐘人前來,他失望了,現在,他的第一個判斷,昨夜那鐘聲,不是觀中老道所敲,必是昨日那三個魔頭中的…個人所為?一定是他們約定,以敲鐘為號,在前殿中會齊。
就在他心念電閃,希望幻滅間——當!
一聲低沉的鐘聲,響徹夜交,震得他幾乎駭了一跳,口中也幾乎驚呼一聲:“怪啊!”
為什麼怪?為什麼會使像冷如冰這等武林高手驚惶呼怪呢?原來,他雖然心在沉思,雙目卻凝視着那座鐘樓,眨也未眨,那隻懸在樓下的鐵鐘四周,根本沒有人,但是鐘響了,沒人敲,會響,豈非怪事?跟着。鐘聲一陣晃盪,竟又接連發出響聲!
噹噹!
噹噹噹!
依然是無人自響,聲音清越震耳,完全與人在敲擊一樣。
他忽然心中一動,暗自“啊”了一聲,心説:“難道是武林高手,是在用彈指擊鐘之法麼?”
但當他遊目四周,極目之外,卻又一個人也沒看見,這一下,可把冷如冰怔住了,他出道江湖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目睹的怪事?是的,那是怪事,可是更怪的事,跟着又發生了。
冷如冰正在怔忡間,忽見鐘下一縷白煙嫋嫋升起,一會工夫,有如一幢薄薄的白霧,將鐘身罩着,那鐘聲的嫋嫋餘音,突自歷久不絕,霧裏鐘聲,皆是一個奇妙而神秘的感覺。
煙自鐘下地上升起,但那地上清清楚楚的空無一物,冷如冰説什麼也想不透,這白煙何來?一連串的怪事,將他吸住了,他想窺破此中奧秘,因此,全神注視着那鐘下。
那白煙由淡而濃,漸漸的。上下散開,將鐘樓整個迷漫着,鐘身已隱約莫辨。
就在此時,忽然,白煙中隱隱約約的有綠焰連閃,跟着現出一個幽靈一般的影子,在煙中晃來晃去,似虛幻,也似實質,若隱若現,而且,也就在此時,鐘樓四周,捲起一陣風,冷森森,陰慘慘,就是冷如冰膽子大,見了這份情景,也不禁背脊上冒出一股寒氣。
冷如冰從來不相信人間有鬼,但那白煙中忽隱忽現的幽靈的影子,絕不是人裝,是人,絕難逃過他精湛的目力?他想了一想,冷漠的臉上聳眉一下,心説:“好啊!居然有人在我冷如冰面前,故弄玄虛,這點江湖技倆,難道就會將我駭走麼?”
他停身後,距那鐘不過兩丈附近,於是,他右掌含勁指出,掌風直向那幽靈般影子掃去。
果然,他掌風一拂及白煙,立即嫋嫋四射,那幽靈般的影子,也倏忽不見。
但就在白煙四射間,他隱隱聞着一陣淡淡的香味,他因是全神去搜索那幽靈般影子,根本未曾注意,等到他突然警覺不對時,鼻中已鑽入好幾股香味。
暗説:“不好!”
身子才要一掠而起,但是,遲了,一陣頭昏目眩,四膠軟綿得無核用力。
這時,鍾內忽然傳一聲陰森森鬼哭,一個幽靈般的鬼影,由鍾內閃出,飄飄激渺的到了冷如冰身前。
冷如冰雖是四肢乏力,動顫不得,但不卻尚清醒,仍是冷漠的傲然一笑道:“朋友,你裝得太像了,可惜,我冷如冰一生就不相信有鬼?”
那幽靈忽東忽西的晃盪幾下,忽又“嗚嗚”的呀了一聲,伸出形如雞爪般的枯瘦五指,直向冷如冰胸前抓來,出手如風,食指正指向冷如冰胸口玄機死穴。
冷如冰雖有一身武功,這時全身軟癱,他能向人乞憐麼?冷笑一聲,緩緩將雙目閉上。
但,就在這時,聽有人陰惻惻的喝道:“鬼使聽令,着將這人押送森羅殿受審!”
冷如冰陡覺那鬼爪勁風掃處;卻點在自己昏穴上,身子一震,人便失去了知覺。
等到他醒來,身子已在一座陰暗的大殿中,殿頂懸着一盞光線暗淡的小燈,四周冷氣森森,泛肌生寒,正上方一張長案,四支桌腿雕成四個猙獰叉形惡免,長案左右,站着手持生死簿的判官,和高帽白衣的無常,再下,便是牛頭馬面,夜叉小鬼,看來真像一座森羅殿一般。
冷如冰冷漠笑着,試着四肢運勁,依然軟綿綿的無法用力,但他仍傲然不懼,他知道這些會是人為,若然不是自己中了那迷香,這幾人真得全部變鬼。
他不言不動,僅冷冷注視着殿中的動靜。
過一會工夫,驀聽大殿後麪人高呼:“教主升殿!”
跟着一聲悠悠鐘響,那些判官小鬼,牛頭夜叉,全躬身向上。
這時殿後走出四個白衣幽靈,黑髮披肩,有的滿臉是血,有的長舌晃盪,但冷如冰一看,那些人全戴着特製面具,而且是女人扮成,隨在四個幽靈身後,卻是一個黑衣金冠的蒙面人,那人坐在案後,陰惻惻的哼了一聲,道:“下面是什麼人?”
冷如冰冷笑道:“朋友,用不着故弄玄虛了,最好把面紗褐下來,讓我冷某人也看看,你到底是誰?此語一出,那左右的牛頭馬面,夜叉小鬼,突然同時一聲大喝,聲震殿宇。
高坐的蒙面人向下擺擺手,陰惻惻的又問道:“你可就是追魂手冷如冰?”
冷如冰點頭冷冷笑道:“不錯!朋友也知道在下,不過那追魂手之字,可是朋友們相贈,我冷某人可沒有同意。”
黑衣蒙面人哼了一聲,道:“你稱我做朋友,你沒想到配不配!”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凡是死在我冷如冰手下那些人,我是全稱呼他們做朋友,對閣下,為什麼要兩樣呢?”
黑衣蒙面人身體一震,突然發出一聲陰惻測的大笑,道:“娃娃,你也把我比成那麼膿包麼?”
冷如冰嘴一挑,現出譏誚至極的神色道:“依我看,那些膿包還比你強!”
黑衣蒙面人黑紗中寒芒閃閃,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簡單得很!”冷如冰一聳雙肩,道:“因為那些人還敢面對着我冷某人親自動手,雖然,他們結果仍非敵手,被冷某人殺死,但尚可為是一個硬漢子,而閣下,哈哈!卻裝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用最卑鄙的迷香暗算於人,這一點,我可説錯了?”
黑衣人又是陰惻惻大笑道:“娃娃,別説你那點不夠火候的一十二地煞手,奈何不了我,就是你那師父地煞神董無公親自前來,大約也不敢對我説這種大話!”
冷如冰霍地一驚,這是他出道以來,真正的第一次吃驚,他受業恩師地煞神董無公,武林中從來沒人知道這件事,他在武林中闖蕩這三四年,施展過師門成名絕學的十二地煞手的次數也不多,而且,據他所知,好像還沒有人識出過他的絕學,何以這黑衣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師門,心中大是不解?冷如冰只是心中吃驚,但表面上仍非常平靜,冷漠而高傲的笑了一下,道:“正因為你沒把十二地煞手放進眼裏,才裝神扮鬼,用迷香暗算人麼?”
黑衣人被他問得一怔,黑紗中的兩道眼神,陡然碧綠,猙獰而陰森的不斷轉動,突又陰測測大笑道:“好!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我繪你解去軟香,這殿中的人,隨你指定一個,只要憑你那十二地煞手,能勝得他們,我便放你離去,但是,假若你娃娃不行,那該又怎麼辦?”
冷如冰抗聲説道:“技不如人,有死而已。”
哪知那黑衣蒙面人反而大笑道:“娃娃,生命是可貴的,你還年輕,對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留戀麼?”
“難道你要我……”
“是的,我要你歸順我!”
“歸順你?”冷如冰豪氣如虹的大笑道“朋友們送了我冷某人兩個名號,一個是‘獨夫’,一個是‘追魂手’,對‘追魂手’三字,我冷某人卻敬謝不鳴,坦對‘獨夫’,二字,卻認為最恰當,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恩師,冷某人從來沒把什麼人放在眼裏,又兼生性冷漠,連真正朋友都不想交一個,還能歸順什麼人?假若這是你的如意算盤,那麼冷某人要你先收回這句話了!”“假若我不收回呢?”
“那冷某人情願不戰而死,將來武林中人會知道,冷某人是死於暗算,不是十二地煞手,藝不如人!”
“假若我也不要你死呢?”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娃娃,你太傲性了,生命是值得留戀的,本教主召你,難道對殺一個人,還感到麻煩麼?”
冷如冰冷冷的向他看了一眼,道:“你是什麼教”
黑衣人道:“本來還不到宣佈的時候,但對於你;不妨先讓你明白,看!娃娃!”
黑衣人説罷,頭也不回,右手背向上一搶,輕輕一拂。
冷如冰拾眼看去,只見黑衣人掌風到處,那殿上一塊黑底金字,應掌而碎,木屑分落,裏面卻現出另一塊金字橫匾,上面駭然刻着“幽冥教總壇”五個金字。
幽冥教三字,倒未使冷如冰心動,倒是這位幽冥教主適才展露那一手的氣勁,使他聳然動容,看來自己真還不是人家的敵手。
但冷如冰傲性天生,從來不屈服於威武之下,冷然大笑道:“本來是人,卻要裝扮成鬼,本來是人的世界,卻要命名為鬼的世界,妙得很,妙得很!”
黑衣人怒道:“娃娃,你少放肆!”
冷如冰道:“冷某人在任何地方全是一樣!”
“你當真不怕死!”
“冷某人只可借遭人暗算,不能一拼!”
黑衣人臉上黑紗震動,大喝道:“給他解藥。”
黑衣人身邊一個長舌蕩動的白衣幽靈,一晃身,已然向殿後走去,一會功夫,只見她端一個描金漆盤,向冷如冰走來。
到了冷如冰身邊,伸手端下一盤熱騰騰的香茶,一聲不響的向他面前一送。
冷如冰略一猶豫,立即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白衣幽靈冷哼一聲,接過茶杯,一閃而退。
而暗自默運神功,果然會功夫全身勁力已復。
即從地上一躍而起。
黑衣蒙面人陰惻惻笑道:“娃娃,我再説一遍,只要你能勝得這殿中的任何一個人,你便可以自由離去,若是不勝,你得留下來替我作事,本教主不會虧待你!”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大教主,你不會有像我冷某人這種人跟你做事的,而且冷某人選擇的對手,就是你!”
長案右角,立時響起—聲嘿嘿笑聲,那個白衣高帽的無常,手中大蒲扇一晃,已然晃身而出衝着冷如冰又是嘿嘿一聲,道:“小娃娃,好大口氣,你也配跟我們教主動手,來來來,我白無常跟你玩兩招先來試試。”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我選的不是你!”
白無常冷笑一聲:“你不配!”
話聲中,呼地一聲,左手電閃抓去。
冷如冰陡見一支白森森毫無血色的手,向自己抓來,手掌未到,寒氣已然逼身。
冷如冰想這些人全是不可易與之輩,不然,那幽冥教主不會説出那一翻話來,護身神功罩體,右掌也電閃切出,竟是十二地煞中的“輪遲倏轉”招式,這一招若被他切中,白無常一隻左腕,便得立斷。
白無常指尖距冷如冰數寸,陡覺指尖被氣勁所阻,霍然一驚,又見冷如冰不閃不讓向自己腕上切來,趕緊左腕一沉,右手大蒲扇斜肩削去。
冷如冰嘿笑一聲,身形陡然一旋,左臂借,旋之勢,十二地煞手中的“天魔臂”一掃而去,喝聲“去吧!”
白無常陡見一着失機,下臂一揚,也將右肘向上一迎,硬接冷如冰一招“天魔臂”。
只聽“蓬”地一聲大震,白無常一個身子,直向殿角飛落,但冷如冰也左臂一麻,身子跟路後退四五步,才算拿樁站穩。
冷如冰兩招便擊敗白無常,仰頭大笑道:“無常不過如此,大教主,可見你太過自信了,我冷如冰選的是你,還是勞駕自己下來吧!”
那幽冥教主真未料到冷如冰已將十二地煞手,練到了如此精純境界,其實,他更不知冷如冰尚有護體神功,不然,先前他也不那般大言相許了。
幽冥教主怒哼一聲,那殿角的白無常卻已掙扎立起,一條右臂軟軟垂在肩下,大聲説道:“教主,這娃娃似已習得護體神功,難怪這樣狂妄!”
幽冥教主尚未出聲,適才那捧送解藥的長舌搖晃的白衣幽靈,突然也聲道:“一點護體神功,有什麼稀奇?”
説聲中,身形飄渺一閃,真比鬼還快,已然在冷如冰對面。
冷如冰大笑道:“牛頭蛇神,魑魍魅魎,一齊來吧,裝神弄鬼的,還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白衣幽靈輕哼一聲,長舌一搖,白衣晃動,立即化成飄渺不定的白霧,向他裹來,白霧中恍如有十來個白衣幽靈,晃動長舌,向他撲來。
冷如冰一怔,心説:“這是什麼身法招!”
但他仍沉着氣;未待那些幽靈近身,陡然吐氣開聲,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道:“這一點鬼伎倆,我冷某人還不在乎!”説話中,他兩臂平伸,倏合倏分,身子一縱而起,一招“神雷壓頂”,驀向那團白霧揮去,兩股勁風,如千斤巨石下壓。
説也奇怪,這“神雷壓頂”是十二地煞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可是勁風下壓,那團白霜立即四散,只聽“砰砰”兩聲巨震,大殿中的青石地板,立被劈成兩個尺許大的深坑,卻半未傷着那白衣幽靈。
説時遲,冷如冰收勢斜掠,腳才落地,那白霧陡又聚面成形,在他身後“鳴”地一聲鬼哭,聲音悽怖刺耳,蕩在大殿四周,而且,一股陰寒之極的冷氣,隱隱己至背心。
冷如冰駭了一跳,大喝—聲,向右滑出,同時一招“天魔臂”,又向身後劈出。
哪知他招式才出,身後陡又是一聲鬼哭,而自己那一招,竟又劈空,就在同時,鼻中又嗅着那種淡淡的香味,心細不好,趕緊緊閉呼吸,但是,遲了!身子一軟,人已萎頓的又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