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婷再度來到關家作客,關家兩老是開心得不得了。尤其是關母,直追問她近來的生活如何?又為什麼要突然離職?
為了不讓關任東受到壓力與譴責,安婷儘可能推説是自己的主意,想換換環境、透透氣。而對於她的善解人意,關任東眼底寫滿感激。
吃過飯後,在關母的催促下,關任東載着安婷下山,來到台北市區閒逛。
「真搞不清楚我媽在想什麼?硬要我們出來約會,難道在家裏就不能約會了?」關任東將車停在一塊空地上,望着滿街霓虹。
「可能要出來比較像約會吧!」她笑了笑,突然想起母親,「任東,你送我去個地方好嗎?」
「哪裏?」
「就前面不遠的那間百貨公司。」
「為什麼要去那裏?」他點點頭,跟着發動引擎。
「前陣子我還在那間百貨公司工作,賣着關氏的保養品呢!」説時,她看見關任東臉上愕然的表情。
「沒想到-真是永遠離不開我了。」他忍不住取笑她。
「是呀!我就是離不開你,又怎麼樣?」她逸出一抹笑,喜歡看他那副沒轍的模樣。
「那-現在去那裏是為了?」關任東轉首望着她,卻發現她臉上有道難掩的哀愁,「怎麼了?」
「我要去見我媽。前陣子我發現她在那間百貨公司當清潔員後,就一直遊説她搬來跟我一塊兒住,但她就是不肯。前幾天我離職了,曾去找過她,可他們説她請了三天假,所以我想去看看她。」她憂心地説。
「記得-上次説-母親和繼父住在中部,怎麼……」
「對不起,我撒了謊。其實他們一直住在北部,只是我不喜歡我的繼父,已經好久沒回去了;但如今我媽已經跟他離婚了,我當然希望能照顧我媽。」她轉首看着他,「你會不會取笑我有個很複雜的家庭?」
「我像那種人嗎?況且每個人都不能選擇家庭,父母的對與錯也不是-能掌控的。」他安慰她説。
聽他這麼説,她終於能放下一顆心,「嗯,我知道。」
「到了。」他指着前面。
「好,謝--」她突然打住話,因為她看見母親正與她的繼父徐益豐在百貨公司外頭爭執着。
關任東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看見了那一幕。
安婷立刻二話不説地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朝張玉英喊了聲,「媽。」
爭吵的兩人同時轉過臉看向她,張玉英先是愣住,而徐益豐的眼神卻是詭異地-起。
「你們不是離婚了?你又來糾纏我媽做什麼?」安婷對徐益豐問道。
「安婷,兩年不見,-變漂亮了。非但如此,身價似乎也不同了。」他帶着可惡的笑容看了看她身後的名貴轎車。
「我怎麼樣,與你無關。」
「是嗎?如果-對我客氣點,我或許會放過-們,要不然--」他眼一-,出言威脅。
「不然呢?」安婷抬頭挺胸道。
「不然的話,我會--」他正要説話,關任東已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一手握住安婷的腰,冷着張嚴肅的臉盯着徐益豐。這樣的氣勢讓對方微微駭住,不敢再囂張。
張玉英露出安慰的笑容,慶幸女兒終於找到不錯的依靠。
徐益豐往後一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張玉英説:「不要以為離婚了我就拿-沒辦法,我會一直來找。」撂下這話,他才跨着大步離開。
「媽,那個人渣到底想做什麼?」安婷實在是無法容忍。
「他是那種碰不得的蟑螂,一碰想甩都難。」
「那您搬來跟我住呀!」安婷怎能容忍母親繼續被徐益豐騷擾呢?
「安婷住的地方太小,-們的住處我可以另外安排。」這對關任東而言,只是一樁小事。
張玉英望着關任東,問着安婷,「這位先生是?」
「他是我們公司的總裁關任東。」她紅着雙頰説。
「哦!」張玉英一直笑着,對這樣的女婿人選可是滿意極了。
「不知道伯母的意思是?」關任東插話進來問道。
「真的不用了。我習慣住在公司宿舍,那兒人多,他不敢找去那兒,只敢在我下班的時候堵我。」張玉英自認已虧欠安婷好多,不能再拖累她了。
「媽,您真的不要緊嗎?」安婷還是很擔心。
「真的不要緊。」她搖搖頭,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説:「對了,媽想請你們吃頓飯,不知哪時候有空?」
「應該由我請伯母才是。」關任東對她一笑。
「你太客氣了。」
「媽,就讓任東請,沒關係的。」安婷也説。
「好、好。」張玉英拍拍女兒的手,「哪時候有空告訴我,我一定到。」
然後又像是在交待什麼,直朝關任東説:「安婷這孩子從小任性,還望你好好照顧她。」
關任東頗為尷尬地點點頭,「您放心,我會的。」
張玉英這才放下心,「那麼媽去上班了,你們好好玩。」
「對了!媽,我已經離開百貨公司,回到『關氏』上班。」安婷猛地想起來找她的目的。
「我知道。」她笑着。
「您知道?」
「今天早上我去找過-,沒見到-的人,問了人才知道-離職了。剛剛-不是説關先生是-老闆,所以我可以聯想得到。」張玉英露出慈藹的笑容,「時間差不多了,我進去了。」
「那您小心。」目送母親走後,安婷轉向關任東,「剛才真的很感謝你,我媽因為你變得很開心。」
「別想太多。已經很晚了,我送-回去吧!」他拍拍她的肩。
「好。」她點點頭,但仍不放心地回頭望了望母親離去的方向。
不知為什麼,直覺中,她認為徐益豐那男人是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
接下來的日子裏,關任東和安婷兩人的感情維繫得非常好,一到假日,她還不時前往關家陪伴關任東的父母,而他們也早拿她當媳婦看了。
星期六黃昏時分,關任東開車載她到外頭兜風,沁涼的風吹拂在臉上,讓她開心不已地歡呼着。
「這條路都沒人,開起來一定很愜意。」她站了起來,腦袋探出天窗外,望着遠方的夕陽。
她身着短裙,站在關任東身邊,雪白的腿就快貼近他的臉,讓他的身體驀然發熱了起來。
「-很喜歡穿短裙?」他開口問道
「嗯……以前為了釣你才開始穿,之後習慣了,反而不愛穿得太拘束。」她閉上眼聞着風的味道。
「釣我?」他層一皺,實在不喜歡這個形容詞。
「就是追你嘛!」這男人就是太正經,居然不懂她的意思。
「記得,以後不要用這種詞,我不太習慣。」這種語氣,好像把他當成什麼小開在釣似的……這會讓他又憶及過去她那副開玩笑的不經心模樣。
「你怎麼了?」她坐了下來,看着他那張無表情的臉孔,「你如果不愛聽我就不説嘛!不要又板着一張臉好不好?」
「我沒。」他吐了口氣,表情卻依舊陰沉。
安婷坐了下來,垂首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我知道,你並沒有真正的敞開心胸接受我。是我過去做得太過分,還以為你會因此注意到我;沒想到卻將你推得更遠,你怪我,我無怨言。」
「我沒有怪-的意思,只是不喜歡-太……太另類、前衞的言詞。」他爬爬頭髮,輕吁了口氣。
「我知道了。」她鼓着腮,望着他那一板一眼的模樣,真不明白自己怎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生氣了?」關任東望了她一眼。
「沒,就算生氣,也是對自己。」她苦澀一笑,「是我作繭自縛。」
「別説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們不要再提這些事。不是要去玩嗎?那快吧!」
「嗯,你要帶我去哪兒玩?」她用力揮去苦澀。
「-説晚上能去哪兒玩?」關任東反問她。
「嗯……PUB?舞廳?啤酒屋?」安婷愈説愈覺得怪異,「不過這些地方都不像是你會去的。」
「怎麼説?」他挑眉肆笑。
「因為……」她想了想,「因為像你這麼正經的男人,一定會把那些地方列為拒絕往來户。啊!對了,我知道你要去哪兒了?」
「哦!説説看吧!」
「晚上嘛……一定是上山看星星月亮-!」安婷揚起嘴角,很自得地問:「瞧,我一定説對了吧?」
「-説錯了。我就是要去PUB,不過這間PUB非常的與眾不同。」他勾起嘴角,綻出一朵眩目的笑花。
「怎麼樣的不同?」聽他這麼説,她怎能不好奇?
「等下-就知道了。」
「厚,還搞神秘。」她雙手環胸,「不説算了。」
關任東沒有回話,一抹興味在他眼底橫生,因為他相信她一定也會喜歡那個地方。
「快到了,等會兒謎底就將揭曉,別急。」他還賣着關子。
好吧!既然他不説,那她也不急着知道,或許那地方真的會讓她驚奇、興奮,打從心底喜歡呢!
安婷不再説話,跟着只見他將車子轉進一條街後便停了下來。
「啊!這裏好美。」這間PUB果然讓人眼睛一亮,它完全是以玻璃含纖維帷幕搭成,加上暈黃的燈光,看來特別醒目。
「進去吧!」關任東握着她的小手步進裏頭,裏頭幽雅的佈置雖簡單,但已將它的獨特表露無遺。
「任東,你來了--」突然,遠遠地走來一位穿着棉質短衫、襯着長裙的女子。
「卿,-在?」關任東展開雙臂摟了她一下。
「大概第六感知道你會來,所以沒出去。」她笑了。
安婷望着她柔沁的笑容與飄逸的穿著,還真是將她慵懶的美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來。就在這一刻,她在心中推翻了以往穿長裙不美的觀念--在她身上,她看見了其他女子無法刻畫於分毫的柔與媚-
那間,她似乎明白了,關任東直要求她穿着長裙與作秀麗的打扮,不都是照着她的模樣?而這樣的頓悟,讓她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我跟-介紹,她叫陶安婷。我帶她來-這走走,感染一下不同的氣息。」關任東指着安婷。
她瞧了安婷一眼,雖然關任東沒明説,可是她已經感覺得出來他倆必是關係匪淺。因為認識關任東這麼久,她還不曾見過他帶哪個女人過來呢!
「這位是羅卿。」他向安婷介紹對方。
「羅小姐-好。」安婷笑着點點頭。
「別這麼客氣,叫我卿就行了。」她風情萬種地撥了撥頭髮。
「好,-也喊我安婷就好。」
安婷帶着羨慕的眼神望着她,可以發覺她舉手投足間的輕逸與無憂,彷似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事值得她介懷,如此人生她已滿足。
看她們年紀應該相仿,可為何她看來就要比自己深富智慧、懂得生活呢?
「過來坐,這位子可是任東的寶座喔!平常我是不太給別的客人坐的。」羅卿笑望着他倆,「店裏來了種法國新酒,還不錯,拿來給你嚐嚐。」
「好,麻煩-了。」關任東對她颯爽一笑。
安婷看着他的笑容,這才發現自從再度與他重逢後,所見的都是他沉斂的一面,還不曾見他笑得如此輕鬆恣意過。
「你們的感情很好?」她隨口問問。
「那當然。」他回答得直接而肯定。
安婷的小手不停轉着眼前的水杯,「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追她?她真的很有味道,連我都喜歡她。」
關任東這才聽出她話裏的酸味兒,望向她那對輕蹙的眉,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你笑什麼?我的問題很白痴嗎?」她的小臉一皺。
「的確很白痴。」他仰首微笑着。
「是呀!在智慧美女前,我當然顯得很白痴啦!真不知道你帶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要我知難而退,你可以明説,我--」
「-胡思亂想到哪兒去了?」他的笑容一斂,「這樣説對羅卿很不公平,她已經結婚了。」
「啊!」她微愕。
「啊什麼啊?」他抿唇笑説:「小心蒼蠅跑進嘴裏。」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地急着解釋,「我剛剛只是……只是……」
「只是小氣加吃醋?」他咧開嘴。
「討厭。」她輕嗔地又問:「那她老公呢?想他們夫妻生活一定很美滿了?」
不待他回答,羅卿已拿了酒過來,接口説:「我老公在一年前就因意外去世,現在我一個人打理這家店,算是我的精神寄託。」
「-真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嗎?」像她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何會是這樣的命運?安婷覺得好惋惜。
「我沒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呀!」羅卿笑望着關任東,「如果能找到一位像他一樣的標準好男人,我會考慮的。」
「啊?」安婷又是一怔。
「哈……」羅卿笑了,跟着轉向關任東,「每次來,你都很喜歡吃我親手做的小餅乾,我已經叫廚房烤了。」
「謝了。」關任東打開她剛剛拎來的酒瓶,為自己和她們各倒了一杯,「來,我敬-生意愈來愈好。」
安婷也舉起杯説:「-這裏非常的別緻,客人一定會更多。」
「謝謝。」羅卿笑着拿起酒杯,優雅地淺酌半杯後便轉向關任東,「對了,那件事好像有點兒眉目了,我們進去談談好嗎?」
「哦!好。」關任東站起來對安婷説:「-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好。」安婷雖然不安,但也只好答應了。
只是,眼看他們步進角落的一間小房間裏頭,就此沒再出現,她漸漸無法控制地心生躁意,以及一股未知的彷徨……
關任東和羅卿在裏頭整整談了一個小時,出來後卻發現安婷居然獨自一人將那瓶酒解決一半了。
「天!-怎麼喝這麼多?」關任東嚇了一跳。
「我無聊嘛!不喝酒要做什麼?」她噘起嘴,對着他傻笑。
羅卿帶着歉疚説:「都是我,不該把你叫進去這麼久,獨自留下她,她當然會覺得無聊了。」
「別這麼説,正浩的事就是我的事。」關任東朝她笑了笑,「我看我得告辭了,她得回去好好睡一覺才成。」
「好吧!餅乾我就打包好讓你帶回去。」羅卿點點頭。
「那是當然了。」説完,他拍拍安婷的臉,「我送-回去。」
「什麼?要回去啦!」她張開一對蒙-的眼,霧裏看花般地看着他們。
「對,回去了。」他扶她站起,可她身子已完全虛軟,哪可能自行移動腳步?看她這副樣子,他不禁搖着腦袋,「真是的。」
隨即,他將她打橫抱起,朝羅卿微笑道別後便步出PUB,把安婷放進車後座,跟着月娘的影子開車離去。
途中安婷酒興正起,在車內不斷引吭高歌、手舞足蹈着。關任東看了不禁搖頭輕笑,加快車速,好趕緊送她回去休息。
確實也該怪他,不該將她一個人放在陌生的地方那麼久。
可不知不覺中,她的聲音慢慢放低、放慢,從照後鏡看過去,意外的一幕讓他驚得趕緊靠向路邊踩下-車。
「-在幹嘛?」她竟然打開天窗站了起來。
「我好難受喔!」她撫着胸,垂下腦袋。
「是不是想吐?」他關切地問。
「有點。」她微微喘着,「但是呼吸好睏難。」
「呼吸困難?!」他打開車門,到後座陪着她。
「嗯,都喘不過氣了。」安婷藉着酒意,整個人貼進他胸膛。「從見了羅卿後,我就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好難受。」
「安婷!」他眉一皺。
「我好怕,好怕你會不要我,選擇她。」她吸吸鼻子,倚在他懷裏喃喃自語着。
「-還真傻呀!我如果真要選擇她,早選擇了。」關任東望進她目光散亂的眼瞳,「我説的話-聽進去了嗎?」
「嗯。」她閉上眼,微微笑問:「那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現在是不是好多了?」他笑着拍拍她的臉頰。
「嗯。」她又點了下頭。
「-這丫頭分明是裝醉。」他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對我,-始終這麼調皮。」
「我是真的醉了,不過現在好多了,腦袋沒剛剛那麼沉。」安婷還是緊緊挨着他,不肯放他走。
「那就好,我開車-!」將她軟綿誘人的身子放回椅上,他回到駕駛座繼續開車。
開了一段路後,他下放心地問:「安婷,-睡着了沒?」
她微微張開眼,迷迷糊糊地應了聲,「還沒。」
「改天跟-母親約約時間,我想請她吃頓飯。」
他這句話立刻將安婷腦中的酒精蟲加瞌睡蟲給趕跑了!她立即坐直身子,問道:「你的意思是你這幾天都有空了?」
「沒錯。不過時間還是以伯母方便為主,她選定日子,我定會排除萬難的。」
這些話不但帶給安婷快樂,更給了她一股極度的温暖感受。
「任東!」她鼻根發熱地抱住他,「謝謝。」
「謝什麼?」他輕笑,「這麼做是最基本的,幹嘛要這麼感動?」
「我就是感動嘛!」説完,她居然大哭出來。
「笨蛋!」他嘴角漾出一絲寵溺的笑意,雖未在行動中表現出來,但相信安婷一定感受得到。
「任東,我愈來愈愛你了。好愛你,好愛你,愛你愛得不得了。」她索性將小腦袋湊近他頸後,聞着他身上那股好聞的男人味。
「-是真醉了。」話雖這麼説,可他心底是甜滋滋的。
「就算醉了,説的也是最真心的話。」
「傻丫頭。」他笑了,在她純真的愛語下,踩着油門直往她住處前進。
到了她租屋外,他轉身問着仍倚在他座位後方,臉上掛着幸福笑容的安婷説:
「已經到了,我陪-上去。」
「不用了。」她彎起嘴角,對他搖搖頭,「明天你還要上班呢!也該早點回去休息了。」
「送-上去又不會浪費多少時間。」他擔心她會跟上次一樣,倒在樓梯間。
「我沒事,真的。」她摸摸他蓄着胡碴的性格臉孔,「我知道你送我上去不會浪費多少時間,但就怕……我會不想讓你走。」
她半-的眸帶着某種醺醉的柔媚,吐出的話語更是曖昧得讓他心口瞬間熱了起來。
「那乾脆就不走了。」他撇嘴一笑,立即走出車外,將她抱了出來,往樓上直奔。
就此,房內映着微弱燈光,除了月光,還有無限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