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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盜世欺名

    符孟皋一路疾奔,不覺奔至江疚,江流浩蕩,波光帆影。胸襟不由為之開朗不少,停立片刻,又展開輕功身法奔去。

    蘄州城垣已隱隱在望,符孟皋忽聞熟穩語聲傳來道:“符少俠請留步!”

    語聲方入耳,已分辨出那是葉勝語聲,不禁答道:“是葉老師麼?”

    葉勝人影疾閃而至道:“少俠無須去東門城垣了。”

    符孟皋渾然摸不着頭腦,詫道:“這是為了什麼?”

    葉勝深深地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少俠知嚴凌霄是什麼人?”

    符孟皋愕然,知葉勝已目睹自己與嚴凌霄動手情形,便問是何原故。

    原來嚴凌霄乃武林卓著聲名難惹難纏的怪傑,人稱煞手神判,黑白兩道人物均有交往,一經結怨,以符孟皋武功雖説不懼,卻與日後行事卻大有干礙。

    五福鏢局老鏢頭桂松奇押護一輛板車,車內即是多臂如來陳冠球,受符孟皋之託送交海棠姑娘,但麻家堡與秦中九怪系一丘之貉,而陳冠球亦受秦中九怪指使,麻仲堯欲從海棠手出劫出陳冠球。

    符孟皋不料情勢有如此複雜,道:“麻家堡亦與秦中九怪勾結麼?”

    葉勝冷笑道:“麻仲堯方才與少俠借劍觀賞,若非活喪門賈慶誘開麻仲堯,少俠恐將為麻仲堯所制。”

    符孟皋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道:“若此更不能袖手不顧,目睹陳冠球從海棠姑娘手中劫去無動於衷。”

    葉勝搖首道:“無妨,嚴凌霄與賈慶黃雀在後,海棠姑娘定安然無差。”説着微微一頓,道:“嚴凌霄賈慶既決意查明少俠身世來歷,不能不防,何況他倆心疑少俠系骷髏門中,若傳骷髏劍主耳中,於鄧姑娘有性命之憂。”

    符孟皋面色微變,道:“依葉兄之見?”

    葉勝微笑道:“葉某才智不及少俠萬一,但愚者知慮,必有一得,鄧姑娘現在夏口,何妨問計於鄧姑娘。”

    符孟皋笑道:“就依葉兄。”

    正説之間,忽聞來路傳來一片奔馬蹄聲,煙塵蔽空,葉勝右手疾如電光石火伸出,拉佐符孟皋一躍落在道旁草層中。

    只見麻仲堯率着十三騎風馳電掣奔向薪州城門,但堪近城垣,紛紛落騎,一匪徒將馬匹趕向城外藏起,其餘諸人電閃風飄四周掠去。

    葉勝低聲道:“大概五福鏢局一行即將抵達,如葉某臆料不錯,那煞手神判嚴凌霄活喪門賈慶亦跟蹤而至。”

    説時,葉勝忽伸手一指,道:“少俠,你瞧。”

    符孟皋循指望去,只見兩條人影疾逾流星在十餘丈外一閃而杳。

    片刻之衙,遠處塵頭冒起,人喊馬嘶,隱隱只見五福鏢局人騎車輛大隊而來。

    但見老鏢頭桂松奇親自推着板車遠離官道,右掌劈開板車,由車內挾出多臂如來陳冠球。

    陳冠球軀體姥縮如蝦,面色慘白如紙,兩眼緊閉竟自昏迷不醒。

    桂松奇挾着陳冠球身如離弦之彎,向城牆掠去,落在城下,全身一提,玄鶴沖天拔起,凌空一翻,落在城頭,目光望了瞥,道:“趙老師何在?”

    城廂下飛鳥般冒起三男二女,少女正是明眸皓齒的海棠,目睹來人並非符孟皋,卻是五福鏢局老鏢頭桂松奇挾着老賊多臂如來陳冠球。不禁大感失望。

    老鏢頭桂松奇堆下滿面笑容,抱拳説道:“老朽是受符少俠之託將陳老賊交付四位,並有一親筆信函面交海棠姑娘。”説着由懷中取出一函。

    海棠接過書信拆閲,心頭只覺泛上一縷酸楚,但少女矜持,不形於顏色,慢慢將書收在懷內,嫣然一笑道:“多謝老鏢頭。”

    倏地面色一罩濃霜,抓過陳冠球,照符孟皋信中所述解開陳冠球穴道。

    只見陳冠球張嘴咳出一朵濃血,睜目醒來,不禁駭然變色。

    海棠怒叱道:“者賊你也有今日!”

    陳冠球面如死灰道:“老朽與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海棠冷笑道:“老賊……”

    話尚未了,忽聞朗笑聲傳來道:“姑娘請手下留情。”一條迅快人影由城樓上電鴻飛落,現出流星追魂麻仲堯。

    桂松奇不禁一怔,抱拳笑道:“麻少堡主也來了。”

    麻仲堯向海棠略一抱拳,道:“適才在下接護家嚴飛書傳訊,多臂如來陳冠球身負數宗武林血案,牽涉至廣,意欲向姑娘求借此賊一用,待幾宗疑案水落石出後,必讓姑娘手刃此賊。”

    海棠道:“恐難如少堡主之意。”言下拒人千里之外。

    麻仲堯面色微變,道:“在下言出至誠,決無欺騙姑娘之理。”

    海棠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看姑娘在道義份上,我先廢去老賊一身武功,並斷其雙腿主經,交與少堡主就是了。”

    麻仲堯面色一變,怒道:“姑娘,你這不是故意與在下難堪麼?”輕輕擊掌一聲,十數條身形迅疾冒出,將海棠,趙士雄四人圍住,朗笑道:“姑娘即瞧不起在下,也用不着什麼江湖道義了。”

    麻家堡威震甘涼,隨着麻仲堯而宋的,無一不是太陽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逼露,一望而知俱是內外雙修,武功高強的能手。

    眼前情勢強弱立判,海棠知麻仲堯存心劫走陳冠球,暗地銀牙一咬,揚手打出鏢蓬梅花針向陳冠球襲去。

    卻不知麻仲堯已畜意戒備,料知姑娘必有此言,哈哈一笑,銀虹飛卷,將梅花針悉數磕飛。

    麻家堡一個豹面老者飛身搶出,迅如閃電將多臂如來陳冠球挾起。

    井光,霍文耀,趙士雄不禁大怒,霍地拔出兵刃。

    仲堯面寒如冰,冷笑道:“在下並非有意尋仇,也不願結怨,無奈陳冠球關係太大,在下實逼不得已,如四位恃強,刀劍無眼,傷亡難免,怒在下被迫還手,諒四位非在下敵手。”

    突聞一聲冷笑道:“強中還有強中手,螳螂捕蟬,安知黃雀在後。”

    豹面老者忽面色大變,口張目呆,卟咚一聲栽倒在地。

    麻仲堯大驚失色,轉面望去,只見是卓負盛名的兩個武林煞星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

    多臂如來陳冠球右臂已被嚴凌霄扣住,活喪門賈慶目光炯炯,面露似笑非笑神情,道:“風聞麻老三有子如龍,年未及冠,已名震邊陲,老朽意欲見識麻家堡獨門武學有何驚人之處。”

    麻仲堯暗道:“這兩個老鬼,武功卓絕,心狠手辣,我若頂撞於他,只怕今日不能全身而回。”內心甚是惶懼,卻外形不露聲色,淡淡一笑,將劍回鞘,抱拳躬身道:“兩位前輩與家父交誼素篤,晚輩豈能無禮,再説也不敢班門弄斧,但陳冠球身上背了三宗血案,使家父蒙受不白之冤,故家父嚴令晚輩將陳冠球擒回。”

    賈慶大笑道:“陳冠球何止背了三宗血案,案如山積,血腥滿手,老朽也不難為你,見着令尊,就説老朽從你手中搶去就是。”

    麻仲堯心中雖怒火沸騰,卻強抑着泛出一絲尷尬笑容,道:“晚輩不敢。”

    賈慶大喝道:“那你等還不離去速回甘涼作甚。”

    麻仲堯咳了一聲道:“晚輩這就回去,但願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賈慶大笑道:“你如記仇,這也由你,見着令尊就説老朽致候。”

    麻仲堯心中怨毒已極,答道:“晚輩記下了,兩位前輩珍重。”右手一揮,率眾紛紛掠向城垣,疾如流星飛矢而去。

    嚴凌霄冷笑道:“依得嚴某性情,至少在這小輩身上留一點記號,那有這多唇舌。”

    這時,海棠蓮步姍姍走來,襝衽一福。

    賈慶忙斜身一閃,道:“姑娘,老朽兩人最難講話,即不願平白受人點滴之惠,也不無故施恩於人,此次老朽兩人乃衝着陳冠球而來,須將陳冠球帶走。”

    嚴凌霄接道:“姑娘定需陳冠球雪仇洗恨,原無不可,但需姑娘與你那心上人前往老朽終南山處一行。”

    海棠面色排紅過耳,臻首一低,含羞答道:“老前輩休要取笑,晚輩那什麼心上人。”

    賈慶大笑道:“符孟皋不是麼?”説時與嚴凌霄挾着陳冠球躍下城垣,疾如飄風而去。

    海棠芳心幽怨無比,忖道:“落花有心,流水無情,你乃武林成名人物。怎可有意奚落。”暗暗恨賈慶譏刺露骨。

    趙士雄暗歎一聲,向老鏢頭桂松奇問道:“老鏢頭必知符少俠行蹤,可否見告。”

    桂松奇搖首答道:“老朽也曾問過,少俠答稱身如萍寄,漂泊無定,但老朽預料,武林亂晚服已萌,嵩洛關中今後諒成是非之地,或可一見。”

    趙士雄點點頭,轉而向海棠道:“我等不如去嵩洛關中一遊,姑娘走吧。”

    城垣上人影四散無蹤,城樓一角飄下符孟皋葉勝兩人。

    葉勝道:“葉某所説如何?賈慶嚴凌霄本十拿九穩算準麻仲堯劫取陳冠球之際,少俠必然現身,怎料少俠為葉某勸阻,迫不得已及時出手,若此刻活命暗躡二人身後,必墜入賈嚴二人術中。”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未必就懼他。”

    葉勝忙道:“少俠身世不明,友仇難分,賈慶、嚴凌霄雖説是正派中人,但解性怪異,樹敵甚多,令尊令堂在世説不定與這兩人結有宿怨。”

    符孟皋聞言憬然猛震,暗歎一聲,與葉勝身形如入黃葉秋風中……

    黃鶴樓矗立夏口江濱,危樓飛閣,崇庸畫棟,俯瞰江漢,極目千里,詩人墨客,吟誦不絕,寰宇記謂費文偉登仙,嘗駕黃鶴憩此,故名。

    暮秋初冬,月掛西樓,江邊景物悽迷,黃鶴樓上游客寥落。

    符孟皋與葉勝兩人正在品茗對弈,沉思落子,香風一閃,一個妙齡青衣女郎疾掠入來,嫣然低笑道:“我家小姐有請!”

    葉勝一推棋局,立起若有深意微笑道:“少俠去吧,葉某還有事,恕不奉陪。”言畢飄然下樓而去。

    符孟皋玉面不禁一紅。

    青衣女婢星眸一飄符孟皋,嫵媚一笑,柔聲道:“婢子帶路。”

    符孟皋道:“有勞姑娘了!”

    穿過昭陵太子墓,擇徑荒僻,景物幽森,約莫行五六里許,隱隱可見林木中一幢巨宅。

    青衣女婢嫣然笑道:“我家姑娘就在此居住,鬱鬱寡歡,聞得公子聲訊,愁眉盡舒。”

    符孟皋道:“諒鄧姑娘有什麼疑難之事不能解決。”

    “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青衣女婢一面答話,一面伸指敲起朱漆重門獸環。

    內面起了一個宏亮語聲道:“什麼人?”

    青衣女婢答道:“查爺,是我玉兒。”

    沉重大門緩緩開啓,一個虯鬚虎目老者探身而出,喃喃埋怨道:“三更半夜,女兒家出外胡走做甚。”一眼暼見符孟皋,連忙改容肅然敬畏,躬身抱拳道:“原來是符少爺駕臨,查某不知,有失遠迎,當面怨罪。”

    符孟皋道:“不敢,鄧姑娘在嗎?”

    老者答道:“現在書室,少俠請!”身形隱入幽暗中。

    符孟皋隨着青衣女婢躥走在花間小徑上,一幢精緻小巧水閣,燈光外映,忽聽鄧素雲嬌脆語聲道:“皋弟是你嗎?”

    閣內走出一身淡黃羅衣、清麗絕俗的鄧素雲凝眸含笑,似不勝深情。

    符孟皋玉面微紅,欠身施禮道:“雲姐別來可好?”

    青衣女婢抿嘴低笑道:“公子不知姑娘為了你懨懨做成疾嗎?”

    鄧素雲面露薄嗔,叱道:“胡説,還不退下。”引着符孟皋走入一間窗明几淨,佈設雅緻的書室,盈盈一笑道:“我已備好你的住處,你看此處還你意嗎?”

    符孟皋聽了鄧素雲弦外之音,似有留他久居之意,不禁一怔。

    鄧素雲玉雪聰明,已然察知符孟皋心意,嫵媚笑道:“皋弟,你請坐下,聽我慢慢細説,別後經過,我約莫盡知。”

    青衣女婢送來美酒佳餚,兩人對坐娓娓傾談。

    鄧素雲道:“試想你近日揭破了幾宗重大之事,謹慎恃重,但黑道泉雄巨擎,若查出是你所為,將銜恨與你,非殺之後快,符弟大仇未明,已先受鋒鏑之危,智者不為。”

    符孟皋詫道:“小弟臆料他們甚難查出是我所為。”

    鄧素雲曼嘆一聲道:“那葛厚麒呢!其人心性陰險,城府深沉,我雖未親眼目擊,但猜出白鹿洞前南天一鷹公孫炎,飛花旗白雲谷等四人喪在他少林門中一項奇絕武功之下,他原算準你與麻仲堯等人均風聞前往,豈料事與願違。”

    符孟皋目震驚容道:“雲姐為何知道這麼清楚?”

    鄧素雲道:“我無意撞護八阿哥一名護衞,嚴刑逼供下吐露隱秘,八阿哥對你原欲器重想攬為已用,怎奈葛厚麒嫉惡如仇,並百覬覦‘冰魄神劍’。”説着凝眸望了符孟皋肩後長劍一眼,嫣然笑道:“葛厚麒雖不值重視,但煞手神判嚴凌霄活喪門賈慶當代武林名宿,即有意為敵,你只要行走江湖,他們自有辦法查出你的行蹤,何況麻仲堯亦覬覦你的冰魄神劍……”

    符孟皋笑道:“所以雲姐勸小弟暫蟄居宅內,不得再現蹤江湖。”

    鄧素雲面色微露不悦之色,道:“我帶留下此已然擔當很大幹系,皋弟若不聽愚姐之勸,決不勉強。”

    符孟皋料不到鄧素雲動氣,忙道:“小弟決無不聽雲姐教誨之理。”

    鄧素雲嫣然一笑,露出花朵般和笑容,道:“好,你照我的話行事,不準違背。”

    忽聞,外廂傳來女婢語聲道:“撫署何老夫子求見老爺。”

    鄧素雲五掌一揮,熄去室內燈燭。

    符孟皋不禁愕然,室外隨風傳來一陣蒼老呵呵大笑道:

    “何老夫子駕臨舍下,蓬畢生輝……”只感一隻玉掌伸了過來,牽着左臂走入內室轉出側門,揩向一座大廳後廂而去。

    大廳內燈燭輝煌,一個氣宇不凡,方面大耳,嚴然官府老者陪着一青衣老者及一翩翩濁世佳公子笑語敍話。

    符孟皋與鄧素雲藏在屏風後覷眼外望,鄧素雲附耳低聲道:“那堂上佳公子可神似皋弟麼?”

    説時玉堂呈現神秘笑容。

    符孟皋正感如墮五里雲霧中,聞言呆得一呆,凝神望去,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只覺那公子除雙眉稍濃外無一不神似自己,不禁大感駭異,更猜不出鄧素雲用意。

    鄧素雲低聲道:“他乃新任鄂撫公子廬玉堂,鄂撫系當世第一清官,我意欲皋弟扮作廬公子……”繼附耳密語一陣。

    符孟皋先是困惑不解,繼而皺眉,良久才泛出笑容。

    廳上主賓三人把酒相酌,只聞嚴然官府老者笑容敍京中軒事,殷殷勸飲。

    廬公子偶而答話,純正京音調屬典雅,温文有禮。

    約莫半個更次後,何老夫子推杯相謝,道:“張大人聖謄極隆,丁艱已滿,不入當有聖命到來起復原官,屆時自應趨府道賀,天色不早,不才要告辭了。”

    張姓老者哈哈大笑道:“廬賢侄,我有一本‘易經十三解’送與你。”手拉着廬玉堂轉入屏風後。

    須臾,廬玉堂隨着走出,手中抱着一匣線裝書本“易經十三解。”

    不言而知,片刻之間廬玉堂已換成了符孟皋。

    廳外肅立着一雙神光炯炯,貌相獷悍,四旬開外肩頭帶着兵刃的黑衣中年人,張姓老者卻未將何老夫子廬玉堂送出廳外.只聽何老夫高聲道:“速命外廂備馬。”

    一雙黑衣人聞言疾掠而出張姓老者送出大廳,即轉身入內,何老夫子低聲道:“老朽心中憂廬公子露出破綻,但望公子謹慎小心,免貽性命之憂。”

    廬玉堂微微一笑不言,飄然走去。

    次日清晨,朝陽方升,撫署衙前忽奔來一騎一片墨黑異重龍駒,騎上人是一張長臉,豆大般麻七旬望外老裏,肩插一對沉重烏亮子午筆,目光懾人心神。

    這老頭下得騎來,立時有一衙卒奔來牽去,他昂然跨入撫署,雙肩不搖,足不揚塵,身法輕靈無比。

    廬玉堂與何老夫子正在簽押房內敍話,忽見老者由窗外掠過,何老夫子低聲道:“此乃大內高手巷鷹鐵筆鄒雷,久駐撫署。歷任七撫廿餘載,江湖中事無不了若指掌,可見本朝韃虜仍不放心漢人,尤其江湖內實藏志士,大都不服清。有匡復漢室之意,南七北六十三省無不派有大內高手監視武林動靜。”語聲略頓,又道:“公子速去內堂,窺聽鄒雷與大人説些什麼?”

    廬玉堂點了點頭,急急走往內堂,閃入一間廂房,只聽鄂撫朗聲道:“當今春秋雖高,但身體健旺,眾阿哥陰謀奪嫡,言似之過早,最好你我不偏不倚。”

    鄒雷答道:“制台已探出大人有與他作對之意,必先下手為強,陷害大人,奉勸大人,何不佯作恭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查明與七阿哥勾結劣跡,再密詔參奏……”

    廬玉堂忽覺身後生起衣挾破風微聲,即知有警,旋身迅如電光石火揮出一掌。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騰起,僕冬大震。

    那驚人的屍體跌下的響震動了鄂撫及大內高手蒼鷹鐵筆鄒雷?

    鄒雷身疾逾閃電掠入內室,只見地面上側卧着一具屍體,那致命的傷痕自左胸延伸至右肩,皮開肉綻宛如利刃劃過。

    他目光鋭利,一望而知並非利刃戮斃,而是絕頂內功指力疾劃所致命。

    鄂撫趨入,道:“鄒護衞,此人是誰?”

    鄒雷目露駭容道:“此人是制台親信護衞,內家高手蠍爪孔準,這擊斃孔準的又是誰呢?”他一面回答鄂撫,一面喃喃自語。

    鄂撫心下已然明白是何人所為,暗中欣喜,面色佯裝一變道:“若制台大人間撫署要人,怎生回答?”

    鄒雷搖首道:“這倒不妨,孔準既末投帖報名入謁,又無旁人目擊作證,身在撫署,只消毀屍滅跡推稱未見就是,不過殺害孔準之人尚查不出來歷,日後鄒雷將不得安枕。”説着由懷中取出一隻藥瓶,以鋭長指爪挑出些許藥未,傾灑在屍身上,頃刻化為一灘腐水。

    盧玉堂見鄒雷有意未將其餘四大高手吐露,當然九大高手姓名來歷在武林中無不知之甚洋,但符孟皋要找出其生身父母是誰,是否與武林九太高手有關連,再旁證索引,自不難水落石出,如今若無端兒可尋,雖費心機實無異與大海撈針,當下微笑了笑道:“自古誰入能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似嶽武穆,文文山亦不善其終,但名垂竹帛,留芳百世!……”

    鄒雷笑道:“武林中人怎可與忠臣孝子相提並論。”

    廬玉堂正色道:“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持之別,行俠仗義,鋤奸除暴,為人世長留正氣,雖死亦甘瞑目。”

    鄒雷望了廬玉堂一眼,道:“説得極是,老朽風聞公子博學強識,未必不知武林九大高手是誰?”

    廬玉堂只微微一笑,含蓄異常。

    鄒雷嘆息一聲道:“公子似深知近數十年來武林無不與宮庭爭儲奪嫡息息相關,聖上年逾古稀,眾阿哥都有一身精絕武功,網羅死士亦均系武林高手,互相傾軋,剷除異己,牽涉至廣,黑白兩道,各大門派幾乎全被捲入這場是非旋渦中,是以老朽必疑骷骷髏劍主必與爭儲有關。”

    廬玉堂道:“這無異是骷骷髏劍主身後有操縱之人。”

    “正是!”

    “但不知是誰?鄒護衞諒必獲知內情一二。”

    鄒雷苦笑了笑道:“尚老朽獲知內情,也不致終日愁坐城內。”

    廬玉堂詫道:“鄒護衞有何憂心之事?”

    鄒雷長嘆一聲道:“別的不説,蠍爪孑L準雖毀屍滅跡,但制台必心疑係老朽所為……”説着,忽面色微變,揚手向窗外打去。

    只見三縷黑線,疾若芒電飛出手外,但如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須臾,窗外傳來陰惻惻低笑道:“鄒雷,你這是親口吐露血債血還,納命來吧!”

    鄒雷沉聲道:“尊駕是誰?”

    廬玉堂緩緩立起,冷冷説道:“官衙重地,怎容江湖匪人在此逞兇。”説着以目示意鄒雷稍慢出室,自向室外走去。

    鄒雷不禁大驚,惟恐賊人逞兇,緊接着掠出。

    只見三個面目森冷藍衣中年人並肩立在天井中,其中一個兩頰瘦削無肉,鷹鼻蛇睛監衣人獰笑道:“廬公子休要用官衙二字嚇唬人,我等均有制台令箭在身,奉命帶走鄒雷,請公子置身事處吧!”

    廬玉堂面色一沉,道:“鄒雷身犯何罪?”

    “孔準慘遭毒手,毀屍滅跡,殺人賞命,怎能容他逍遙法夕卜。”

    廬玉堂道:“你等親眼目擊麼?哼!鄒雷身為大內侍衞,不奉正命恐動不了他。”

    那藍衣人面色微微一變,道:“公子也許不矢口,我等三人亦是大內侍衞。”

    廬玉堂右手一伸,道:“我不管三位是否大內侍衞,請拿出王命來,不然,你等就是一項死罪。”

    三藍衣面色一變,目閃兇芒。

    鄒雷恐三藍衣人惱羞成怒,逞兇傷了廬玉堂,忙道:“公子……”

    廬玉堂用手一擺,面寒如冰怒道:“本地是撫署重地,那容他們橫行,鄒護衞不用你管。”

    雙掌一擊出聲,天井四周廊下房內人影紛閃而出,均是撫署內武士,利劍金刀平指,震腕顫出一片寒芒,蓄勢待攻,其中五人手捧連珠飛管。

    鄒雷大惑驚異,想不到廬玉堂不擅武功,居然沉隱若定,安排妥慎,內心不禁暗暗稱奇。

    廬玉堂冷笑道:“這屋面上及撫署四周伏椿如同天羅地網,不如束手就擒,還可饒你等不死。”説着身形已退入柱後,那鷹鼻蛇眼藍衣人獰笑一聲:“公子此舉無異將令尊綿繡前程活活斷送了。”語聲中突張臂猛向鄒雷撲去,身形逼出一片無形罡氣。

    其餘兩藍衣人亦同時發難,十指利爪如鈎攜出,身隨掌出。

    撫署武士大喝,寒芒電奔,紛紛出手,連珠飛弩錚錚飛射而出。

    鄒雷冷笑道:“找死!”鐵筆飛出,閃出一隻筆影,帶出悸人鋭嘯。

    鷹鼻蛇眼藍衣人道:“這倒未必!”撲勢毫未稍緩,兩臂一合,向鄒雷雙眉迫來,勢如千鈎。

    突然那藍衣人悶哼一聲,轟地身形沉落地面,兩足竟陷入石面寸許,面色慘白,牙齒戰擊。

    其餘兩藍衣人突驚叫了聲,如受蛇噬,驚得穿空奔起,尚未拔起丈許高下,猛感後胸“命門”要穴上一麻,如斷線之蔦般,跌摔在天井中。

    鄒雷一個收手不及,鐵筆犀利,忽地劃破蛇睛藍衣人胸衣,帶出一溜血雨,大惑駭異,只覺這三人傷得奇突,不禁呆任,暗道:“府中武士功力雖高,卻傷不了三監衣人,莫非尚有異人暗助力麼?”不禁望了廬玉堂一眼。

    廬玉堂目光向屋面上望了一眼,抱拳笑道:“承蒙相助他日必當圖報。”

    屋面上傳來一清朗笑道:“在下受令尊之恩似海,些許小小難報萬一,公子不必掛齒。”微聞衣挾破風之聲,顯然已離去:

    蛇睛藍衣人躺在地下獰笑道:“你在我懷中袋內取出信物一瞻,就知我等為何而來,我不信你有天大膽子。”

    鄒雷不禁一怔,知內中必有蹊蹺,走向前去,伸出右臂意欲搜出袋中之物。

    廬玉堂忙道:“且慢!”

    鄒雷呆得一呆,已知廬玉堂機智絕倫,伸出右臂又縮了回來。

    廬玉堂道:“持刀動衙,形同叛逆,專招上奏,就地斬決。”説着用手一揮,示意武士中留下兩人,其餘撤去。

    三藍衣人不禁面色大變,目中逼射兇芒,怨毒已極,但已受制放人,如同待宰之獸,有心無力。

    廬玉堂將三藍衣人移往撫署密室後,僅他與鄒雷兩人,便微微一笑道:“現在,鄒護衞可以將他袋中之物瞧瞧,不過不能用手觸模,最好用布巾包起。”

    鄒雷見廬玉堂宛如武林老手,經驗豐富,遇事沉穩,不禁自嘆弗如,在襟底撕開一條布幅,柬裹右手,仲在鷹昌蛇睛藍衣人懷內,取出一方金牌。

    這時,鄒雷如受雷擊,不禁目瞪口張,色如死灰。

    那鷹鼻蛇睛藍衣人,泛出一絲獰笑道:“兄弟沈烈,官拜大內一品帶刀侍衞,此次首領特請皇上賜金牌捉拿鄒護衞……”説着望了廬玉堂一眼,目中閃出怪異兇險補光,接道:“廬公子,你對宮廷大內秘密知道得太多了,金牌上附有異毒,無色無味,一碰人體,即由皮膚毛孔內滲,循血蔓延全身,發作時痛苦不堪,雖然鄒護衞避過此厄,但未聞能違抗王命,令尊也負有一項大罪。”

    鄒雷面如死灰,心中着實為難,他本武林中人,大可遠之高飛,得未聞能有幸免逃走的,而且,鄂撫亦受牽連。

    只聞廬玉堂朗笑道:“一切均由我承擔,金牌王命尚難嚇得了我,鄒護衞,你用金刀指手法將金牌捏成一綻官寶,以本命三昧真火燒除弄毒。”

    鄒雷大驚道:“公子原來會武?”

    廬玉堂搖首微笑道:“你錯了,在下雖不擅武功,但諧曉武學源流,人身穴道陰陽二氣注經輸脈之學,試問諸葛武候有親身交鋒爭勝之説麼?”

    鄒雷聞言由衷地敬佩如同天人,右掌展出金剛大力手法壓擠在掌心輸運三味真火。

    沈烈面色灰白,額角冒出冷汗,才知遇上了狠辣的能手,苦笑道:“廬公子你意欲何為?”

    廬玉堂冷笑道:“你心中明白,在下自有法將你等三人論成死罪,大內侍衞首領亦無法諉罪鄒護衞。”

    沈烈三人知必無幸,閉目無語。

    廬玉堂道:“鄒護衞,你在午刻酉刻先點他們‘藏血穴’,申初點‘精促穴’,酉時三刻點‘靈礬穴’,時辰須準,不能誤失。”言畢身形飄然走出。

    天色約莫午時,撫署外馳來一匹快馬,奔至衙前,騎上人身着中軍服一躍而下。

    撫署前正有捕頭孫富坤與捕快三人説話,孫富坤啊了一聲道:“周大人,來此有何公幹?”

    那人是個面黃微須中年人,抱拳笑道:“孫捕頭,周某奉制軍之命請沈章楊三位大內侍衞回轅有事詢商,三位侍衞辰初前來託署遏見廬大人及鄒護衞,煩勞稟明。”

    孫富坤微微一笑道:“閡大人來得不巧,因鄒侍衞有事昨晚去武當,三位內侍衞聽説不在,便推諉改天造訪匆匆離去了。”

    那中軍愕然愣住,暗道:“三人似亦趕向武當面去,因此未回督轅。”忙抱拳笑道:“看來周某是徒勞跋涉一場了。”躍而起落鞍揚鞭疾如奔電飛馳而去。

    兩日後盛傳有三蒙面人侵襲武當純陽觀,武功辛闢狠毒,連傷十餘人,但終因寡不敵眾,傷重致命,臨死之際説出來歷乃大內侍衞,侵襲武當原因不明,想不到大內侍衞中竟有骷髏幫手下潛伏。

    武林傳言本宣染附會,人人言殊,大內侍衞究系確是骷髏劍主門下,抑或似秦中九怪嫁禍江東之計,誰也無法斷言。

    這一傳言,不腥而走,立時傳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震驚武林,也震驚了燕京宮廷。

    武當山外偵騎四布,欲探出真實詳情,查證傳言不否失真,但句句字字無虛假,江湖中不乏才智之士,紛紛拜山,問訊過參加此場拼殺的弟子,所敍經歷無一不同,宮廷大內也有在武當卧底之人,非但目擊,而且與三蒙面人拼死截襲,足見並非子虛。

    這天大幹系彌補得天衣無縫,無疑是廬玉堂一手鋪排,只有湖廣總督心內明白,卻如啞子吃黃連,有苦説不出口,在大廳來回踱步心內煩亂如焚。

    廳外走入一身青衫,背部微駝老者,説道:“大人無須憂慮,鄒雷已回撫署,將干係全接之於鄒雷,學生包大人無事。”

    制台冷笑道:“鄒雷是好惹的麼?先是孔淮,後是沈烈三人,只怕下次我也難保首領了。”

    青衫老叟道:“天威不測,若不查明真情實據上奏,大人恐有褫職免官之危,依學生之見……”

    忽聽廳外高聲傳報道:“撫署鄒雷護衞求見。”

    制台面色一變,冷笑道:“他的膽量委實不小,居然敢來見我。”

    青衣老叟道:“大人須以禮相待,鄒雷此來必有所恃,且聽聽他此來真意如何?”

    制台面色略霽,道:“有請鄒侍衞!”

    須臾,只見蒼鷹鐵筆鄒雷跨入大廳,抱拳躬身道:“卑職參見大人。”

    制台持須朗笑道:“鄒侍衞,依我不相統屬,為何行此大禮?請坐。”

    鄒雷謝了一聲,與青衣老實略事寒喧,就賓位側坐,面色恭謹道:“卑職奉命外出,今晨才返回撫署,途中已風聞沈烈侍衞三人在武當純陽觀喪命之事,內心震駭無比,不知其故,回至撫署,即知沈侍衞等已去撫署欲與卑職晤面,沈侍衞等此番出京所為何事,諒大人已知,不知可否賜告。”

    制台本欲説出沈侍衞真實來意,被青衣老叟暗中示意制止,詭笑道:“大內宮廷之事,外藩不得預聞,恕本官不知內情。”

    鄒雷心中暗笑。

    青衣老叟道:“學生有幾句話,請問鄒大人,但不知當講不當講。”

    鄒雷微笑道:“田老夫子有話請説,就鄒某所知無不奉告。”

    田老夫子笑了笑,道:“沈侍衞去撫署訪晤鄒護衞不遇,就此不回,更料不到竟喪命在武當純陽觀內,據聞鄒大人亦是趕赴武當,是以沈侍,衞三人兼程趕去,學生不解鄒大人武當之行獨以身免有何説?”

    鄒雷聞言暗暗心驚,暗道:“如我無備而來,定然無可解説。”淡淡一笑道:“那是孫捕頭誤聽鄒某之言,其實也不可明言鄒某行蹤。”

    “卻是為何?”青衣老墮似咄咄逼人道:“恐鄒大人無法自圓其説吧!”

    鄒雷冷笑一聲,目注制台道:“大人諒不知張相已起復原官史部尚書領軍機大臣。”

    制軍不禁一呆,搖首道:“不知,張相起復原官尚未見鄖報,尚屬真實,本官尚要趨府親賀。”

    鄒雷笑道:“大人不用勞步了,張相已登程遠在開封,卑職護送至倡城才轉回,張相到京之日,大人才能見到邸報,十使奉密旨到來宣台,片刻不能停留,張相是以不敢驚動各省文武,鄂撫乃與張丁同年金蘭之交,懇借卑職護送方知。”

    制軍不禁面色大變,青衣老裏心神巨震,相顧失色。

    鄒雷緩緩立起,含笑欠身施禮道:“既然不知沈侍衞此行來意,卑職也要告辭了,三兩日內必有侍衞高手趕來。”

    他告辭走出督轅後,不禁惑慨萬千,暗道:“風聞制台與十一皇子相接納,題規相位,必非無因……”他登騎馳去,忽瞥見對街檐下立着兩人,不禁面色微變。

    原來兩人正是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嚴凌霄脅下懸着一隻赤紅小葫蘆。

    他們風聞沈烈三位侍衞由督轅去撫署訪晤鄒雷未遇,即徑往武當,喬裝骷骷髏劍主門下喪命在純陽觀,武當亂象或宦庭有關,骷髏劍主或訂就藏身大內,決意查一個水落石出,樹從根腳起,欲從鄒雷身上查明。

    鄒雷佯裝未見賈嚴兩人,緩緩望一座江南春酒樓馳去,江南春店彩躬身哈腰,笑道:“鄒大人,你老請登樓吧!”

    接過馬匹走去。

    鄒雷昂然登樓,擇一臨窗座頭坐下,招來酒保,低聲囑咐幾句道:“快去!”

    須臾,只見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登上酒樓,酒保引着在鄰座坐下。

    賈慶笑道:“江南春酒菜烹治甚佳,味灸入口,你我今日是不醉不歸。”一口氣連叫了七八樣菜。

    鄒雷席上放了兩付杯筷,酒菜亦送上,似等人不耐之色,獨自淺飲低啜。

    賈慶嚴凌霄互望了一眼,決意守候鄒雷朋友再作行動,兩人在敍往事,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驀地——

    酒保走了上來躬身道:“樓下有一老者命小的送封書信請兩位過目。”

    賈慶不禁怔,目中神光注視在酒保手中那封書信,只見信封上寫著:“賈、嚴二位大俠親展。”

    並無下款,字跡龍蛇飛舞,筆力遙勁,墨潘淋漓,顯然這封書信落筆不久,賈慶先不拆閲,問酒保道:“那老者是何形像?”

    酒保哈腰笑道:“貌如常人,年在五旬左右,身着葛衣長衫,眉心有顆豆大黑痣。”繼又道:“小的每日迎來送往,不下幹百人,如非熟客,決難注意記得住這麼多嘉賓形像,但此老者神色不善,目中神光似如利刃,令人心驚膽寒……”

    嚴凌霄皺眉揮手示意酒保離去,只見賈慶已抽出信箋,箋上只寥寥數字,約請嚴賈二人在鮑魚峽上清風閣內相晤,下款墨繪兩支骷髏小劍。

    賈慶冷哼一聲道:“他居然找到你我兩人頭上來了。賈某豈能示弱不去。”

    嚴凌霄微微一笑道:“鮎魚峽清風閣在何處?”

    賈慶道:“在黃鶴樓沿江上游甘徐裏,江邊地解人稀,險惡難行。”説着望了鄒雷一眼。

    鄒雷這時已與一位文案先生低聲敍話,語聲甚低,神色凝重,似談官府中事。

    賈慶不禁擺然道:“原來尊駕是大內侍衞,敢情屋內必是皇子,怨老朽不願與聞宮廷內事,告辭了。”説着與嚴凌霄欲待離去。

    忽聞矮屋內飄出一聲冷笑道:“且慢,兩位來得方便,去時未必就如此容易。”一條人影疾苦鴻般閃了出來。

    嚴凌霄賈慶定睛看去,只見那人頭目似如套着一頂風帽,連脖子亦被罩住,僅露出兩隻眼孔及嘴,目中神光懾人心神。

    活喪門賈慶冷笑道:“老朽説不過問宮廷之事,並非懼怕示弱,倘尊駕有意尋釁,老朽無不接着。”

    那人冷笑道:“兩位如是胸襟光明磊落,在下敬佩還來不及,焉敢出言喝阻,可惜兩位懼是盜名欺世之輩,使我等對二位景仰之心一反。”

    嚴凌霄賈慶兩人聞言,不禁怒火如沸,鬚髮筆立。

    那人右手一擺,笑道:“兩人休要動怒,在下説話確有根據,並非無因,試問多臂如來陳冠球惡行滔天與名俠實盜九宮環高鴻沆瀣一氣,為骷骷髏劍主識破被撞,交由被害人遺孤手刃親仇。為何兩位強行動劫走,請問何故?”

    兩人不禁駭然變色,賈慶更料不到自己為了一時意氣,竟貽人話柄,乾咳一聲道:“陳冠球作惡多端,血腥雙手,有甚多疑案必須陳冠球清結,如果一人為了快意恩仇影響全局,智者不為。”

    那人冷笑道:“賈老師説得倒也冠冕堂皇,怎奈無人相信,安知兩位不是陳冠球一丘之貉?”

    賈慶嚴凌霄面色一變,知此事越描越黑,互望了一眼,四掌同揮,攻向那人。

    名家出手,確是不凡,精深奇詭,似虛還實,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

    那人武功已臻化境,發出森冷笑聲,不退還進,雙臂如飛,迅快如電攻出了七招三腿,將賈慶嚴凌霄兩人攻來的招式悉數封了開去。

    這時,水德星君郭洪粉面狼花剛兩人身形疾飄了開去,其餘之人由手捧天蜈鈎老者率先發動,紛紛撲向賈慶嚴凌霄兩人,配合嚴謹,此退彼進,顯然訓練有素。

    嚴、賈兩人瞧出這些大內侍衞非但武功奇高,而且聯手合攻之法與威震武林羅漢陣有異曲同功之妙,心中暗驚。以他們兩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武功曠絕,搪殺數衝出重圍不難,卻投鼠忌器,萬一皇上大怒,江湖中將無他兩人立足之地,是以不願施展殺手。蒙面人似瞧出嚴、賈兩人心意,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我等與兩位為敵,無異以卵擊石,但兩位必要出極大代價,一世英名亦將付之流水,奉勸二位,不如獻出陳冠球,在下可保全兩位英名。”右掌一揮,圍攻之大內高手陡地飄後三尺,止手不攻。

    賈慶道:“陳冠球不在此處。”

    蒙面人道:“兩位只須説出陳冠球現在何處?由兩位取出信物,在下自會派遣手下來此地,我等決不阻攔任由兩位離去。”

    嚴凌霄哈哈大笑道:“賈老兒,少一陳冠球亦無關宏旨,我等既無意與大內為敵,不妨作一作順水人情。”

    活喪門賈慶略一沉吟,道:“這本無不可,不過……”

    蒙面人聽出賈慶心意,笑道:“賈老師並非被迫訂城下之盟,稍時二位便知了,事關宮廷爭儲,茲事重大,在下也有不得已之隱衷。”説着目注水德星君郭洪道:“令朗郭少卿失蹤之謎,可在陳冠球處獲得線索,金陵撫署羅護衙曾親眼目擊令郎進入陳冠球府內,如非陳冠球殺害,其中亦定有蹊蹺。”

    郭洪面色蒼白道:“犬子性命不保了麼?”心內有如刀絞,年近古稀,僅此一子,不想垂暮之年,痛遭失子。

    蒙面人道:“郭老師亦無須朝壞處想,也許令郎尚在人世。”説着朝賈慶嚴凌霄望了一眼。

    賈慶面色凝肅,在懷中取出一隻紅玉鐲道:“這是老朽信物,那位可願去夏口東郊震照寺內面見白雲大師討出陳冠球。”

    手持天蜈鈎老者身形躍出:接過紅玉鐲道:“屬下願往一行。”

    蒙面人道:“速去速回。”

    手持天蜈鈎老者兩臂一振,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眨眼杳失林蔭茂密中。

    蒙面人抱拳向嚴凌霄賈慶笑道:“皇子在內沉研一宗奇絕武功,在下尚須在旁護法,二位請在此屈駕稍候,候陳冠球取來交回信物,恕在下不奉陪了。”

    賈、嚴二人聞言暗驚,有心問那矮屋中是何王子,卻礙難出口,奇絕武功四宇尤令人心驚,忖道:“莫非是軒轅經內武功,如果臆料屬實,那獨龍叟定落在此蒙面人手中,不禁互望一眼,候機探出那小屋隱秘。”

    只見蒙面人已飄然入室,屋外雖寧立多人,但彼此不交一語,沉寂如水,顯得陰森沉悶。

    嚴、賈二人索然盤坐於地,賈慶從懷中取出一荷葉包,笑道:“方才在江南春並未盡飽,嚴兄攜得有酒,你我續謀一醉如何?”荷葉紙包中展開一包香氣四溢的粉蒸牛肉。

    嚴凌霄哈哈一笑,解下酒葫蘆,引頸飲了一口,遞與賈慶。

    兩人豪爽談笑,旁若無人,其實他們彼此以內家真力傳聲互通心意,解開胸中此項疑結。

    半響,,水德星君郭洪緩緩走向兩人身前,低咳一聲,苦笑道:“兄弟意欲請教兩位大俠,不知可願見告麼?”

    賈慶聳了聳兩道霜眉,仰面一笑道:“賈某知道郭當家心懸令郎生死未氏陳冠球未曾向賈某吐露令郎下落,但告之令郎與秦中九怪同行,此後即不知所蹤……”

    説時,天際忽傳來一聲刺耳長嘯。

    這嘯聲尖鋭刺耳,宛如鬼哭,使人心寒戰慄。

    活喪門賈慶傾耳凝聽,臉色微變,道:“嚴兄,你知道是準宋啦?”

    煞手神判嚴凌霄道:“千手鬼王!”

    “對!”賈慶點點頭道:“他久不露面江湖,卻因其徒死因不明,一怒而出。”

    水德星君郭洪道:“莫非因攝魂手餘獨非死得可疑麼?千手鬼王輕功身法在武林中首屈一指,想必他自白鹿洞中反回,察出一絲端倪。”説着略略一頓,接道:“死者四人,南天一鷹公孫炎,飛花旗白雲谷,池鎮峯,餘獨非均是江湖中甚具名望之人,卻察覺不出致命的傷痕……”

    賈慶道:“郭當家所知甚多,猶若親眼目擊,實令人欽佩。”

    郭洪搖首苦笑道:“此不過是道聽途説而已,兄弟為了犬子失蹤,五內如焚,只求犬子尚在人世,江湖中事兄弟實不願插手其間。”

    嚴凌霄冷哼一聲道:“以令郎這份德行,留在人世,徒貽禍害。”

    郭洪不由神色微變,但因嚴凌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強抑着一腔怒火,別面過去佯裝無聞。

    那刺耳的嘯聲似愈去愈遠。嫋嫋飄迥天際。

    須央,只見一條身影由林木森森中奔來,挾着多臂如來陳冠球疾掠而至,放在矮屋前倚身樹幹旁。

    陳冠球鬚髮刺亂,蒼白無神,顯得軟弱無比。

    水德星君郭洪騰身一躍,落在陳冠球身前,道:“陳當家!”

    陳冠球黯然一笑道:“郭當家也在此處?”

    郭洪點點頭道:“兄弟風聞犬子前往金陵拜望陳當家,如今不知下落,可否見告?”

    陳冠球有氣無力答道:“郭當家要問秦中九怪便知下落,令郎確去過舍下,與秦中九怪逗留一宵,便匆匆趕往吳中,或與九怪喬裝骷骷髏劍主門下襲洞庭東山有關,恕陳某不知。”

    水德星君郭洪不禁大感失望,意欲再問,只見多臂如來陳冠球顯得異常軟弱無神閉上雙目,遂悵然轉身走了開去。

    那手持天蜈鈎老叟走在活喪門賈慶之前,送還紅玉鐲,道:“幸而無損。原璧奉趙多謝賈大俠了!”

    賈慶接過收置懷中向嚴凌霄笑道:“咱們也該走了。”

    雙雙凌空騰起,穿林而入,勢如流星飛矢,轉眼消失不見。

    他們可是真心願意離去麼?沒有!這矮屋中藏身之人不知是何皇子,看水德星君郭洪與黔邊金池寨主粉面狼花剛均是黑道中極著名望人物被其網羅,可見其勢力之廣,或與近數十年來武林動亂有關,尤其在矮屋中研悟一項奇絕武功,是否與獨龍叟有關,賈慶與嚴凌霄乃武林中向以多管閒事著名,決定暗查一個水落石出。

    兩人奔離矮屋約莫四五里之遙方始停下,嚴凌霄道:“鮑魚皖風閣之行中止了麼?”

    賈慶略一沉吟道:“當然要去,但依我料到,骷髏劍主約我等去清風閣必有極大陰謀在內。”

    嚴凌霄不禁一怔道:“此話作何解釋,可否賜告其詳。”

    賈慶道:“骷髏劍主手眼通天,江湖中一動一靜,均難逃過他眼目之下,我料他必然察知此林內矮屋中有何異動,但他卻不曾料到我等無意路過經此處發現其中蹊蹺,骷髏劍主約我等去清風閣之意,端在穩住你我在清風閣,以便使他從容行事,哼!我豈肯讓他稱心如意。”

    其實,賈慶之言只料出其片面,箇中真情並非盡如他所言,一切由人暗中所策使。受愚而不自覺。

    嚴凌宵冷冷瞥了賈慶一眼,道:“聽你語氣,骷髏劍主與其門下似必然前來。”

    賈慶點點頭道:“你我在此隔岸觀火,可獲漁翁之利、豈不……”

    説時,突聞一聲破空微響傳來,賈慶不禁臉色微變,右手迅如電光石火揮出,五指如着一支藍色短箭,回手一甩,疾射飛出。

    一處慘嗥傳來,重物墜地之聲,林木層中紛紛綜出五顏六色,裝束怪異,形貌獰惡不似漢人模樣十數苗裝怪人。

    其中一個滿頭黃髮,捲曲披拂雙肩,凹目獠牙怪人,身着獸皮短裙,露臂裸腿,兩臂套着六隻金環,張唇陰陰一笑道:“我師弟餘獨非可是賈老師殺害的麼?須知殺人償命,借債還錢,賈老師你要還我一個公道!”

    賈慶哈哈大笑道:“苗人鳳,你為問捕風捉影道你師弟餘獨非是老朽殺害,莫非有人指使?”

    苗人風流聲道:“餘獨非及公孫炎白雲谷池鎮峯均有一身高絕武功,別人殺他不了,除了你還有誰?苗某並非捕風捉影,而有人親眼目擊。”

    此乃莫須有之罪,賈慶委實想不出有什麼人敢陷害於他,骷骷髏劍主決想不屑做如此卑劣無恥之行,不禁厲聲道:“是何人親眼目擊?”

    “麻家堡主麻仲堯!”

    賈慶哈哈大笑道:“你那老鬼師父居然相信,苗人鳳,你還不配與老朽説話,喚你那老鬼師,父來與老朽執理。”

    苗人風冷笑道:“家師現有要事待辦,賈老師你怎不俯首認罪!”

    賈慶大怒道:“連你那老鬼師父在老朽之前尚不敢如此無禮,你不要命了麼?”

    苗人鳳身後突竄出一個矮小耳帶金環怪人喝道:“大師兄枉費唇舌,還不動手做甚。”説時身形似箭,掌吐陰寒之氣向賈慶左肋拍去。

    千手鬼王獨門武功與巾原武學大相徑庭,蹊徑別走,詭奇辣毒兼而有之。

    這招掌法實中套虛,含藴着極神奇的變化。

    突然嚴凌霄大喝一聲,身似飛燕射出,右掌一弧,封開拍向賈尖右肋掌勢。

    嚴凌霄虛空使出“懶龍仲腰”,極巧妙的變化,斜斜移出兩尺,突曲臂回肘猛向那矮小怪人撞去。

    此乃極神奇的武功,那矮小怪人被嚴凌霄封開掌勢,心中震怒已極,欲待施展毒招,卻未曾料到嚴凌霄奇招猝襲,猛感右胸如中千斤重掌,“嘭”的一聲,護身勁氣震散,厲降一聲,身形倒飛而出,張嘴噴出一口血箭。

    苗人鳳面色突變,厲聲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何伸手架樑,手辣心黑?”

    賈慶笑道:“他比老朽活喪門更難惹難纏,苗人鳳,依老朽奉勸,若想活命,最好別恃強逞兇!”

    苗人鳳眉泛殺機,目中逼射懾人寒芒,注視了嚴凌霄一眼,葛然腦際臆出一人,不禁面色一變,道:“尊駕莫非就是人稱煞手神判嚴凌霄。”

    嚴凌霄寒着一張臉不答。

    賈慶冷笑道:“眼力果然不差,居然被你認出這位武林殺星。”

    苗人鳳冷冷一笑道:“今日相遇中原武林高手,苗某三生有幸。”右掌一擺,率領來人疾隱入林層中。

    嚴凌霄大喝道:“你走得了麼?”

    賈慶忙伸手一攔,道:“苗人鳳此來必有所為,決不會輕易退去,千手鬼王此刻已在那矮屋附近潛身……”

    嚴凌霄目露駭異之色,詫道:“你我縱橫武林數十年,幾曾畏首畏尾……”

    賈慶搖首道:“賈某隻覺暗中大有能人策劃,安排慎密,使我等不知不覺走入歧途而不悟,絕非與你我為敵,但一涉身其中,如白染皂,退身恨晚,你我不如靜觀其變。”

    突然,遠處飄傳過來一縷低微顫人心神笛聲,賈慶神色微變,道:“賈某所説如何,蛇神滕風原來也投入千手門下,此笛音乃召集毒蛇之術,你我只一出此十丈方圓,必為絕毒萬蛇所困,你我兩人雖然不懼,卻也要耗費相當手腳……”

    忽聞林際送來數聲慘嗥,降聲淒厲不忍率聞。賈慶雙肩一聳,目吐威稜喝道:“快走,如今也懼不了這兩許多。”

    兩人身形電飛而出,望那矮屋中撲去,沿途發現三四具屍體,他們無暇察視,迅如流星撲向矮屋。

    只聽得一聲陰側側冷笑送來道:“可惜兩位來遲了一步。”

    定睛望去,不是千手鬼王是誰!只見千手鬼王一身短裝,裸臂跌足,禿額光額,雙目開合之時精芒逼射。

    活喪門賈慶冷笑道:“你呢?”

    千手鬼王道:“半步之差,一場撲空。”繼而面有怒容接道:“如非兄弟途中連受阻擾,否則,豈能容他逃之夭夭。”

    賈慶嚴凌霄聞言怔得一怔,互望了一眼,賈慶道:“蒯老兒,你似乎已知矮屋中是何人?”

    千手鬼王道:“屋中隱身一位皇子……”

    賈慶冷笑道:“這個賈某知道!”

    千手鬼王兩目一瞪,道:“容兄弟説完,風聞這位皇子在內悟研一宗奇絕武功,環伺身側守護均是武林頂尖高手,其中一人在白鹿洞施展辣毒武學,一舉將拙徒餘獨非等四人斃命……”

    “此人是何來歷?”

    “風聞是少林叛徒。”千手鬼王道:“顯然獨龍叟已落在他們手中,那奇絕武功亦無疑是三星鏢局被劫去玉匣內所藏之武功秘笈。”

    嚴凌霄微微一笑道:“此話聽來確也頭頭是道,其實矛盾百出,若三星鏢局所被劫玉匣內確是武功秘箋,何必擒擄獨龍叟,此舉未免書蛇添足,欲蓋彌彰。”

    幹手鬼王冷冷一笑道:“嚴老師知其一,不知其二,三星鏢局被竅玉匣立被察覺為庸品,是以黑白兩道高手無不在追覓獨龍叟裏下落,可惜眾兄弟為骷髏劍手下延阻,棋差一着,更滿盤皆輸。”

    賈慶道:“這樣説來,骷髏劍主果與大內有所勾結了。”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諒與骷髏劍主無關,此乃嫁禍江東之計,骷髏劍主門下比兄弟早來一步至此,此刻已紛紛追蹤而來。”

    活喪門賈慶冷哼一聲道:“為何令徒苗人鳳方才向貿某無事生非。”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道:“此乃麻家堡少堡主麻仲堯有意誣陷,危言聳聽所致,如非兄弟沉穩持重,豈非掀起一場血腥殺劫,但麻仲堯言之鑿鑿,焉能使人不信為真。”

    嚴凌霄咳了一聲道:“蒯兄門下現往何處?”

    千手鬼王道:“追蹤去了。”説着抱拳道:“兄弟要先走一步,留此即為當面能釋此段誤會,珍重再見!”説時身形凌空騰起,幾個起落,也在十數丈外。

    嚴凌霄望了賈慶一眼道:“賈老兒,你我還是追蹤而去,抑或依約前往清風閣!”

    賈慶略一沉吟道:“清風閣之約雖未作承諾,卻不可示怯,你我或可拜做骷髏劍主廬山真面目。”

    “未必!”

    嚴凌霄冷笑喝道:“走!”

    他們兩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從未有今日如此落得灰頭上臉,怎不令煞手神判嚴凌霄咬牙暗恨。

    鮑魚峽地當江流變道處,兩峯嶺壁如刃,挾束滔滔奔流,激湍洶湧,尤其在鮑魚峽更形挾厭,逼起逆流狂旋,衝激峽壁,只見浪潮撲壁,滔天掀騰,至為壯觀。

    清風閣在鮑魚峽壁之上,佔巨石而建,天風狂疾,窮極千里,雖盛署炎夏。酷熱盡消。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身法疾快登上清風閣,只見聞無一人,天風振盪衣挾,瑟瑟飛舞。

    嚴凌霄道:“你我受愚了。”

    賈慶手指着石壁,道:“嚴兄,你瞧!”

    嚴凌霄循指望去,只見青石壁上望有石粉字跡!

    “魚素尺箋,諒邀尊覽,兩位譽滿武林,德高望重,神交已久,方期定不我棄一見為快,抵掌傾談,彈消劫運,奈久候不至,聞得獨龍叟下落,更迫不及待留書於壁,不盡所懷,他日有緣,另謀一晤,匆此不一,只候旅緩。”

    下款繪一骷髏小劍。

    驀地,一股洶湧天風捲入閻內,撞壁迴旋,將石上字跡逐漸刷落。

    嚴凌霄長嘆一聲道:“骷髏劍主有過人之能,再過兩個時辰,字跡滌刷殆盡,無蹤可循了。”

    活喪門賈慶懲欄凝望雲天,若有所失,良久,徐徐長嘆一聲道:“姑無論此入是否骷髏劍主?但你我未依約速速趕來,已鑄成大錯,獨龍叟淪入魔掌,乃賈某之過……”

    嚴凌霄恍然醒悟,喝道:“賈兄休要自怨自艾,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體我去找秦中九怪。”一牽賈慶左臂,跟出清風閣瀉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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