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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剝繭抽絲

    翠雲別府屹立着青衫少年,目中神光,似忿怒似悽愴,兩拳緊握,不時發出喟然嘆息。

    青衫少年正是符孟皋,他返回後發現鄧素雲諸女及鄒雷羣雄無故失蹤.沒有一人留下,也無一絲可資尋覓的痕跡,他宛如天雷轟,茫然呆住,

    他只覺失蹤得可疑,是不是被人擄去剛?他斷定並非鄧素雲等人自願,顯然是被挾制。

    那是誰?

    宮廷皇子?大內蓄養喇嘛妖僧,鎖骷髏劍主?乾坤處士武顯揚?……

    推想之人均有可能,尤其骷髏劍主蒙嫌最重,因為骷髏劍主並未隨他尾躡進入翠雲別府,骷髏劍主為何中途改變心意他任,未必是他故施狡計,命人將鄧素雲挾制,以迫使自己就範

    手腳雖做得異常乾淨利落,天衣無縫,但其實天下沒有查不出的疑案,不無蛛絲馬跡可循,然而符孟皋心情顱亂,未發現鄧素雲留下暗記,致使符孟皋耗費了甚多時日。

    他決定在燕京宮廷着手,再抽絲剝繭查明真像。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燕京城,門前一片枝頭新綠,遠遠望去,只見翠雲似嫌,車如流水馬如龍,行人往來如蟻,充滿了無限生機。

    事隔數月,天祥茶莊及和記酒坊都易主,改頭換面,一切均成陳跡。

    中市三星鏢局一雙鏢夥叉着腰站在門石階上高聲談論昨晚睹牌九手風太壞。

    忽瞥見一個青衫背劍少年步履如飛,向三星鏢局走來,望着兩鏢夥略一把拳道:“在下鄧一萍,求見劉總漂頭,煩勞通稟。”説着取出一封書信,接道:“此乃洛陽白馬鏢局總鏢頭親筆手寫,劉總鏢頭見了自然明白。”

    一個鏢夥忙笑道:“尊駕請稍候,容兄弟通裹一聲。”急步超人。

    須臾,只見一個花白長髮,身材雄偉的老實,呵呵大笑道:“鄧老弟,洛陽一別,迄今五載,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親熱異常,抱臂同行進入內面。

    當晚,劉老鏢頭特闢內院一靜室與鄧一萍居住,嚴囑鏢局同仁不得吐露一絲口風,道出自馬鏢局王總鏢頭與一位至友于半月前在家深夜失頭慘死,兇手蹤跡可能落在燕京,如泄漏口風,定遭不測之禍。

    老鏢頭待人誠厚,視鏢局同仁如子弟,一經嚴囑之下,竟然守口如瓶。

    鄧一萍正是符孟皋,兩月來在江湖上明查暗訪,非但骷髏幫各處分壇均銷聲匿跡,面且宮廷方面所布在外葛手俱撤回大內,羣邪失蹤亦如石沉大海。

    他絕不灰心,非覓出鄧素雲等人下落不可,在一荒郊旅店閉户不出,苦思出一反賓為主絕妙良計,於是,他趕來燕京,依計逐步施行。

    十日前。

    七皇子忽罹瘋狂奇疾,囈語不休,忽哭忽笑,被禁梏在大內。

    各皇子為此大為諒恐,均杖門不出,嚴令手下不得出外,遠避罪嫌。

    就在符孟皋抵達三星鏢局深夜,八皇子藩邸內第一高手葛厚麒喪命在卧室中。

    頂門百匯穴上嵌着一支奇異暗器,長不過兩寸,以堅逾精鋼紅檜木製成,兩端尖鋭,中粗渾圓,乍睹之下,近似織布木梭。

    葛厚麒死狀原慘,七孔流血,似禁受不住死前痛苦,翻滾了一陣氣絕斃命,壁上留有血書,字跡龍飛鳳舞,筆力道勁,大意謂:“葛厚麒乃少林叛徒,喪心病狂,殘害武林同道,積惡如山……所以用軒轅梭戮斃,替天行道。”下款軒轅手留字。

    這一來八皇子府內驚惶得如熱鍋上螞蟻團團轉,不言而知此一自我,軒轅手乃軒轅秘笈得主。

    八皇子手握軒轅梭在書室中來回踱步,憂形於色。

    府中警戒森嚴,如臨大敵,風聲鶴吸,木草皆驚。

    天色甫交五鼓,八皇子和衣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軒轅梭放長書案上。

    驀地——

    一陣冰冷澈骨寒風湧入室內,八皇子瞿然驚醒,只見窗户洞開,案上軒轅梭已失去蹤跡。

    八皇子面色慘變,蒼白損紙,手足冰冷。

    就在當天晚上,各皇子藩邸同遭變故,知名高手多人喪命在軒轅梭下,壁上血書直敍死者惡跡,倘須與死者復仇,務在三日後清晨蘆溝橋畔河神詞恭候。

    三日後清晨天色灰白,濛濛如霧,春寒料峭,蘆溝橋宛如長龍卧虹,雄偉耽峙。

    上流解凍不久,永定河水波濤洶湧,濁浪滔夫,一瀉千里,怒奔如雷。

    河神祠外頻現江湖人物,但不見軒轅手依約而至,陸續離去。

    約莫午刻時分,一雙黑衫中年人,目光森冷,身如流星翩着驚鴻射向河神詞內。

    祠內陰森幽暗,似久無香火,神像泥金剝刨,面目模糊,塵網密結。

    一個森冷語聲生起,道:“小弟如料不差,那軒轅手似故弄玄虛,有意掀起腥風血雨,遂其圖謀,但不知他圖謀者為何,我等以急迅報骷髏劍主,最遲就在今晚必有複音到來。”

    另一語聲又起,道:“我等何必捲入這場是非中,靜觀其變。”一拉同伴,翻身躍出,飄然走向距詞不遠一家小飯店坐下,要了酒萊,大吃大喝。

    須臾,走入一身穿灰色長衫中年漢子,在兩人對首座上坐下,高聲道:“三斤牛莊高梁,配上四味下酒好菜,要快,俺要趕路。”

    此人衣着樸實一點瞧不出會武模樣,鞋幫子上沾滿了塵土。

    兩個骷髏幫匪徒只望了那人兩眼,復又豪飲大嚼如故。

    那人候夥計將酒菜送上,似鎧不擇食,吃相極其難看,嘴嚼出聲。

    片刻過去,店外忽現出一背部微駝老叟,張望了店內一眼,徑望兩黑衣人走來,笑道:“兩位可歡迎我這不速之客麼。”

    一雙黑衣人欠身立起,抱拳笑道:“褚老師請坐。”

    痛飲三杯後,老叟先是寒喧客套虛言,似隔別甚久,語聲是越説越低,隱隱耳骷髏劍主兩字。

    鄰座那人雙肩忽湊,捏着三根魚刺,翻腕飛射面出。

    一雙黑衣人只覺太陽穴一麻,眼前漆黑,氣絕死去,乍睹之下,似沉醉鋼泥伏案面睡。

    老叟微感鼻樑一麻,情知不妙,但禁不能聲,鄰座那人放了一綻白銀在桌上走了過來,微笑道:“褚老師,你我去到店外借地説話如何?”右手五指一拿,迅即扣在老實左右腕脈穴上。

    老叟身不由主地隨着那人走出店外,身形如風,投入一片密林中。

    那灰衫中年人面寒如冰,目光懾人,沉聲道:“骷髏劍主現在何處?”五指一緊。

    老叟色如敗灰,痛澈心脾,額角現出豆大汗珠,目露悸駭之色,卻硬挺着悶聲不答。

    灰衫中年冷笑道:“尊駕如不照實説出,在下先點了尊駕九陰絕脈,廢去一身武功,逆血攻心,筋裂骨碎,任尊駕嗥叫七日七夜,口噴黑血而死。”

    老叟聞言深知九陰絕脈厲害,與其惡活不如好死,顫聲叫道:“罷了,閣下必是軒轅手。”

    灰衫中年冷冷一笑道:“不錯,軒轅手正是在下。”

    老叟答道:“老朽實不骷髏劍主總壇何處?但尊駕所為卻震驚燕雲武林,我等以鴿傳迅,逐舵轉遞,老朽只知靈壽分舵,位在靈壽城東十里鋪,舵主四眼靈官馮鐸。”

    灰衫中年人道:“尊駕僅知如此麼?骷髏劍主必有覆音到來。”

    老叟望了灰衫人一眼,道:骷髏劍主深知閣下用心奇險,令我等暫觀望不動。

    灰衣人冷笑一聲,右掌飛按而出。

    老叟悶嗥一聲,心脈震斷斃命,棄屍林中,擁土掩埋。

    灰衣人飛身掠出密林,返轉三星鏢局密室,命人去請劉總鏢頭前來密議。

    第二日清晨,符孟皋押着二輛鏢車出了都門,天下着牛毛細雨,鏢車甚為沉重,輾過泥土路面,留下深陷顯明輾痕。

    兩日行程,暮露四起,前途隱隱可見聞爍燈火,趟子手回報道:“鄧鏢頭,前面已是靈壽十里鋪,咱們還是……”

    符孟皋不待因子手説完,即手掌一擺道:“咱們就在十里鋪打尖。”

    趟子手也不再言,圈馬向前途燈火閃爍處奔雷掣電疾馳而去。

    車行不久,已進入十里鋪,僅有一條青石板狹長大街上,兩旁店肆林立。李停在泰安客棧前,那是十衞鋪僅有的一家仕馬行台,進門是一寬敞土院子,店夥笑臉相迎,指點將二輛鏢車推入院中。

    土院左測進入是一大四合院,房間有十數間,陳設簡陋,倒也潔淨寬敞。

    符孟皋擇了三間毗鄰寬敞上房住下,要了一桌酒菜。

    鏢局一行正在用飯之際,忽聞鄰室起了嚶嚶啜泣聲,啼聲悽怨,令人心酸。

    符孟皋眉頭一皺,召來店夥詢問。

    店夥囁喘躬身答道:“一月前來了一雙賣藝父女,不意那老頭竟羅上風邪奇症,久病不愈,盤纏用完,本鎮周大爺見他們父女着實可伶,贈金延醫診治,但毫無起色,病骨支離……”説着將語聲壓低道:“周大爺乃本鎮惡霸,見少女美豔如花,贈金延醫竟存了歹念,今午命人前來説媒,故此那少女啼哭不願,便也無可奈何?”

    符孟皋笑笑道:“哭聲甚哀,令人食不下咽,那賣藝老翁身羅重疾,在下略擅峻黃之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請過去問問可否容在下診治。”

    店夥喏喏連聲退出,轉往鄰室面去。

    片刻店夥領着一個少女走入。

    那少女,雖是布衣裙級,青絲不整,啼痕未乾,但長得秀麗動人,雙睜望了他一眼,盈盈跪拜了下去。

    符孟皋身形疾閃,忙道:“不敢姑娘如此重禮,姑娘快請起,速領在下診視令尊是否有救。”

    少女立起襝衽萬福,悽然一笑:“嬸子這就領達官前往。”

    符孟皋隨着少女走入鄰室,只見室內兩張草攝,桌上油燈如豆,昏暗悽森,映着一張草榻上躺着一個瘦骨嶙峋老人,雙目洞凹無神,兩頰無肉,只剩了一張皮包骨頭,氣喘頻頻。

    老人一見符孟皋進來,吐出微弱語聲道:“燕兒,速扶為父起身。”

    符孟皋忙道:“尊駕不可動彈,容在下扶脈診視。”五指疾拿,一把扣在寸關穴上,凝神察覺其體內氣血連行變化。

    一盞茶時分過去,室內舉寂如水。

    那少女一雙明眸留神着符孟皋面上變化,忽見符孟皋雙目微挑,面色微變只覺心內一沉,道:“家父是否有救?”

    符孟皋含笑答道:“姑娘請放心,令尊並無什麼重病,只是為人暗算,氣血滯於肝經上。”説着從囊中取出三粒清香撲鼻硃紅丹藥,用淨水喂服嚥下,命少女去取一隻木盆備用。

    少女面現喜容,身形疾閃而出,須臾提着一隻洗澡木盆走入放在榻前。

    符孟皋搬動老人身軀伏卧,首部放在榻外,正對着木盆,脱去老人上衣袒霹,一掌按向“命門穴”上。

    一股奇熱如焚真力攻入老人體內,循周天百穴連行,助藥力發揮神效。

    突然,老人張嘴嘔出甚多幹凝紫色血塊,滲着濃濁腥臭黃痰。

    符孟皋霍地搏掌,朗笑道:“尊駕業已痊癒。”

    老人只覺百脈舒暢,神清氣爽,渾如無疾人般,傻地一躍而起,抱拳長揖道:“救命大德,無可答報,如有所命,赴湯蹈火不辭。”

    符孟皋笑道:“行俠仗義,乃我輩所應為,區區小事,何恩之有,尊駕不食多日,腹中空飢雷鳴,請往兄弟位室,現成酒飯,你我一敍如何?”

    老人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回面望了少女一眼,喝道:“燕兒,不拜謝恩公麼?”

    少女聞言即要跪拜下去。

    豈料符孟皋右掌虛空一託,笑道:“姑娘不必了!”

    少女只覺一股無形潛勁逼來,阻佐她跪拜不下,睜中不禁泛出驚異神光。

    老人亦瞧出符孟皋身懷絕技,開口欲言,符孟皋一把扣着自己手腕走出。

    席間問出賣藝父女名喚薛人傑薛靈燕及罹病詳情經過。

    薛人傑並不知如何得病,説着那日耍弄流星鐵錘,觀眾如睹,忽天色大變,驟雨狂風,忙收拾回轉客棧,當晚即覺不適,氣悶疾喘,高燒夢魔,翌晨即困頓不起,屢經延醫枉效

    只聽門外起了步履嘈雜中高聲喚道:“薛姑娘在麼?”

    符孟皋倏地立起走出,只見兩個橫眉怒目大漢押着四抬聘禮叉腰立在檐下。

    跨院門外尚明火執仗,停着一輛花轎及吹鼓手。

    符孟皋一笑道:“諸位意欲何為?”

    大漢冷笑道:“奉周莊主之命,迎娶薛姑娘。”

    符孟皋長長哦了一聲道:“是否薛姑娘情願!”

    大漢目露兇芒,獰笑道:“他父女借銀不還,甘願以身相抵,那不是自願是什麼?”

    符孟皋笑道:“共欠周莊主多少?”

    “連本帶利共一百五十兩紋銀。”

    符孟皋取出一錠黃金,遞向大漢,沉聲道:“銀債兩抵,償付貴莊主,速命聘禮花轎離去。”

    大漢先是一怔,斷之冷笑道:“在下奉命迎娶,尊駕此舉似嫌猖狂多事!”

    語聲甫落,符孟皋右臂疾伸,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在大漢肩上,暗勁一擰,叭呼聲響,大漢肩骨粉碎。

    慘嗥聲中,符孟皋一聲長笑,五指疾轉,那大漢一條手臂生生被扭斷離肩,血湧如注。

    另一大漢,驚得面無人色,率領轎頭抬着聘禮竄遁。

    斷臂大漢彎腰拾起斷臂,獰笑道:“朋友!兄弟必有以報。”蹣跚走出跨院外。

    薛人傑嘆息一聲道:“打蛇不死必成仇,錦毛虎周榮必率眾再來生事。”

    符孟皋似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周榮橫行鄉間,百姓恨之切骨,在下今晚絕除此大害。”説着與鏢局趟子手及薛氏父女低聲密語。

    薛人傑大悟道:“棄鏢離去豈非連累恩公了麼?”

    符孟皋微笑道:“無妨,諸位在靈壽縣相候就是。”

    薛人傑抱拳道:“那麼恩公珍重,老朽就此告別了。”

    符孟皋目送數身影翻出院牆消失後,立即跨入室中,獨自一人淺飲輕酌,沉思對策。

    片刻,門外起了一陣敲擊聲。

    符孟皋沉聲道:“進來!”

    門未落拴,呀的一聲推了開來,探首走進店夥道:“達官,你闖下了大禍啦!”忽發覺薛人傑父女及鏢局趟子手鏢夥不在,頓露驚愕之色。

    符孟皋嘴角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笑容道:“你是想問他們何處去了麼?”語音略頓,懾人目光望了店夥一眼,沉聲道:“告訴你也不要緊,我命他們隨尾花轎而去,打聽錦毛虎周榮動靜速返以便從容準備。”

    店夥哦了一聲不敢多言,轉身退出。

    符孟皋疾伸右臂,曲指一彈,送出一縷罡風。

    店夥機伶伶打一寒顫,喃喃自語道:“好冷。”頭目忽覺暈眩,忙疾步跨出。

    摹地——

    夜風中突傳來一串急驟奔馬蹄聲,敲擊在青石板上,響亮清晰,震人心眩。

    一至店外,倏地嘎然寂止。

    門外起來一片衣袂破風聲響,只聞一個森冷語聲道:“鄧達官在麼?”

    符孟皋沉聲道:“進來!”

    一條身形驚鴻疾閃掠入,燈光微晃,現出一個勁裝帶刀,深睛凸額中年漢子,手持一封拜帖屈身道:“敝莊主命兄弟邀請鄧老師同往敝莊。”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周莊主為何不親自前來?”

    那人望了符孟皋一眼,道:“敝莊主知已鑄大錯,不勝慚愧,在家申擺下一席盛宴,恭候鄧老師撥冗前往,還要向鄧老師賠罪,在此眾目睽睽之下,何以為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尚望鄧老師見諒。”

    符孟皋笑道:“好説!閣下先回轉覆命,就説鄧某天明前後必至。”

    那大漢四巡一瞥,目光露出驚懼之色,躬身答道:“但願鄧老師言而有信。”轉身邁步走出店外。

    店外人影如魁,嚴密看守住客棧。

    符孟皋右掌一揮,熄去房內燈燭,伸手不見五指,身影如談煙一般掠出。

    跨院外守着三個伏椿,忽覺穴道一麻,頓被制住,目瞪口呆,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店外優椿均一一被制住,先前奉命投帖大漢立在對街屋面上,忽聞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道:“尊駕尚未向莊主覆命麼?”

    那人聞得語聲入耳,不禁心神猛凜,駭然變色,忽覺“命門穴”上一麻,只聽語聲傳來道:“尊駕不要命了麼?在下只須內力稍加,尊駕心脈立斷,陳屍荒郊。”

    大漢此刻一腔盛氣立時消釋烏有,怨毒入骨,無奈被人所制,忍氣吞聲道:“尊駕意欲何為?”

    “貴莊主不是命尊駕與在下同往麼?鴻門宴已然擺下,遲早都是一般,何必等待天亮,以免貴莊主心憂。”伸手一探,挾着大漢如飛奔出鎮外。

    天色末明,幽暗如漆,晚風撲面生寒。

    符孟皋將大漢放下,微笑道:“尊駕如若借命,不如吐實,貴莊主擺下鴻門宴必邀請一些江湖黑道兇邪助拳,及莊中如何布伏,倘蒙見告,在下當釋放尊駕。”

    大漢悶聲不響。

    突然,大漢面色慘變,只覺一縷麻癢由“命門”穴上攻入,霎那間泛布全身,遍體蟲行蟻走,萬蟲齧心。

    這滋味比任何酷刑難受,兩眼上翻,喉間呢呢出聲,渾身流出冷汗如雨,心癢難抓,咬牙顫聲道:“兄……弟……吐……實……就是。”

    言畢,蟲行蟻走感覺倏地消失無蹤。

    大漢痛定思痛,不敢隱瞞,長嘆一聲道:“鄧老師最好不要前注,此去無異自投虎口,鄧老師武功雖高,但獨木難支,敝莊主請來四眼靈宮馮鋒系敝莊主授藝思師,潛隱在敞莊後山,武學怪異,飛花摘葉,傷人於無形,鄧老師此去,步步兇險,有殺身之危。”

    符孟皋得知馮鋒果在周榮莊內,落指如飛點在大漢“乳中”穴上道:“在下決不食言,一個對時後穴道自解。”右掌一翻,特大漢軀體送入深可丈許雜草密翳山溝內。

    一間燈火如華麗大廳內,一老一少正在對奕,老者約莫五旬左右,面如淡金,濃眉短粗如刷,雙目細如綠豆,黑多白少,乍睹之下宛如長着兩對眼睛。

    那少年一臉淫邪之色,白中帶青,目光閃爍,雖在落子對奕,卻有點魂不守舍,不時朝廳外盼望一眼。

    老者微微一笑道:“為師已命將鏢車推回,鏢貨失去,此人必不請自來,靜倏他自投羅網,你急什麼?為師包你稱心如願。”

    突然——

    只見,莊丁匆匆奔入,躬身稟報:“三元觀靜修真人求見馮觀主。”

    老者面色微變,道:“喚他進來!”

    莊丁領着一個灰袍背劍道人走入大廳,那道人疾趨在四眼靈官馮鋒身前,密語道:“骷髏劍主派急使到來,在觀內守候舵主問話。”

    四眼靈官馮鋒霍地立起,望了周榮一眼道:“為師回觀去去就來。”説着與靜修道人雙雙疾射而出,奔向後山絕頂。

    三元觀建在千仞危崖上,後臨深望無底,險峻異常,不易擎登,稍一失足,必粉骨碎身,非但遊客卻步,而且連山樵土著也望而生畏。

    三清大殿香煙嫋嫋,廊廡負手屹立着一黑衣蒙面人,胸前織着兩柄骷髏劍,紗巾內透出兩道懾人神光眺望着曙光山色,煙風逸飛。

    身後肅立着一清臞道人,面色恭謹異常。

    崖下倏地冒上兩條身影,正是那四眼靈宮馬擇及靜修道人。

    蒙面人凝聲道:“來者可是馮舵主麼?”身旁取出一支骷髏令符。

    馮鋒目睹令符,忙躬身道:“屬下正是馮鋒。”

    蒙面人道:“馮舵主領老朽至靜室敍話,老朽片刻即走,無暇久留。”

    馮鐸示意兩道離開,將蒙面人引入一間密室。

    蒙面人道:“燕京出現一神秘武林人物,自稱軒轅手,一夜之間施展獨門暗器軒轅梭將各皇子府邸豢養頂尖高手十八名殲斃,事後又收回暗器軒轅稜,來無影,去無蹤,盛傳此人武功得自軒轅秘笈……”

    馮鋒答道:“此事燕京分舵已飛鴿傳迅報骷髏劍主。”

    蒙面人沉聲道:“這個老朽知道,但自稱軒轅手之人手法竟與本幫一位高手神似,為骷髏劍主特命老朽趕人燕京。”

    “此人是誰?”

    蒙面人冷笑道:“馮舵主你真不知情麼?”

    馮鋒聞言恍然變色,咳了一聲道:“屬下委實不知。”

    蒙面人沉聲道:“此人就是本幫九大高手骷髏劍主異以首席護法淳于亮,其人心機深沉……”

    馮鋒忙道:“屬下也有耳聞骷髏劍主對淳于亮雖倚異器重,卻對他微詞有加,謂其才華秉賦無一不高,武學淵博,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惜好色貪杯,器量狹隘,心術陰險,日後恐作法自斃,不得其死。”

    蒙面人點點頭道:“是極,自紫霄宮外淳于亮僅一現身,此後又銷聲匿跡,為骷髏劍主功行一完,即啓關下山,不想淳于亮消息如石沉大海,只道他為人暗害身死,不料其攫得軒轅秘笈習成絕藝,竟心生叛異,欲骷髏劍主自代。”

    馬鐸大驚失色。

    蒙面人接道:“老朽奉命趕去燕京,果然不骷髏劍主所料,燕京分舵三名弟子乃淳于亮心腹親信,被老朽逐一治死,尋向淳于亮潛跡之處,怎知淳于亮狡猾如狐,老朽一場撲空,不知何往。”

    四眼靈富馮鋒駭然瞠目道:“此人不除,必為本幫無窮隱憂。”

    蒙面人道:“煩馮舵主取出信鴿,容本座修書稟骷髏劍主。”

    四眼尋宮馮鋒聞命立時趨出,取出一隻鴿籠,內蓄一隻紅睛白鴿,毛片似玉,顯為異種珍禽。

    蒙面人執筆就座,正欲落筆修書,忽抬面問道:“淳于亮久伺骷髏劍主,權高位尊,離心叛異必非一日,恩結心腹死黨,定充斥各處分舵,此書異常重要,信鴿飛出,萬不能落在叛徒手中,馮舵主久在外壇,必然熟稔何人異常親近淳于亮。”

    馮鋒略一沉吟道:“屬下歷任各省分舵,為時七年,與淳于亮情厚誼篤之人,據屬下所知僅寥寥數人……”説時面色微微—變,又道:“此去太原支壇莫香主與淳于亮最為交厚,信鴿途中必落在莫淵明手中,但莫淵明是否與淳于亮沆瀣一氣,屬下不敢妄測,”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朽以隱語稟骷髏劍主,莫淵明縱然與叛徒勾結,也無法悟解隱秘,馮舵主,請引貴舵弟子來見,老朽逐一問話後,工即離開此處追蹤淳于亮。”

    四眼靈宮馮鐸道:“屬下遵命。”

    片刻——

    馮鐸領着兩道四俗走入密室,發現蒙面人已無蹤跡,不禁一呆,突自身後暗處寒,空爆射,虹飛狂卷,七具屍體嗥聲倒出,已自倒卧血泊中。

    臂中蒙面人疾閃掠出,七具屍體一一化屍滅跡,在靜室中搜出靈壽分舵機密要物,打成一包,提着鴿龍飛身瀉落下崖,包裹鴿龍藏在秘密處,往錦毛虎周榮莊中奔去。

    天色大明,錦毛虎周榮見四狠靈宮馮鐸久久未回,遣往十里鋪手下亦無音信回報,那鄧一萍鏢師迄未拜莊,知已出錯,不禁,坐立不安。

    周榮站空大廳內手足無措,正欲命人潛在十里鋪探視究竟,忽聞身後飄送冰冷澈骨輕笑道:“周莊主,在下鄧一萍前來拜莊。”

    驟聞之下,宛如五雷轟頂,驚得面無人色,身形疾旋,左掌護胸,右掌推出一股劈空掌力,勁力山湧。

    只見劍光疾閃,周榮一隻有臂齊肩斬斷,叭啦落地,血湧如泉。

    符孟皋微笑道:“莊主如此手辣心狠,豈是迎客之道?”

    周榮痛極裂嘴慘嗥出聲,踉蹌倒退三步,面色慘白如紙,目露駭悸之色。

    符孟皋冷笑道:“莊主為富不仁,橫行鄉里,罪行如山,折發難數,鄧某今日為民除害。”左手疾伸,抓住周榮頂上長髮,左手橫劍緩緩向周榮頸間割下。

    周榮那聲慘呼,驚動府中人丁,紛紛奔向大廳,見狀不禁大駭。

    只見一老婦率領周榮妻妻子女跪下哀求,叩頭如搗蒜,乞宥周榮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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