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西洞山上王宇庭的山寨裏,賀客雲集。王宇庭是七十二家水寨的總寨主,水陸兩路的黑道好漢加上江南俠義的豪傑,差不多全都來了。而王宇卻還未見在壽堂露面。
有人竊竊私議:“已是午時了,王總寨主為何還不見出來接受祝賀?你瞧,黑石莊的石莊主和常州的金刀劉三爺都已到了。”這兩個人都是江南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弦外之音,憑着這兩個人的身份,王宇庭雖然是七十二家水寨的總寨主,似乎也該親自出來招呼才對。另外一個人低聲説道:“因為他要招呼另一個來頭更大的人。”
“誰?”
“鐵筆書生文逸凡,聽説王寨主是準備推舉他做江南的武林盟主的、此刻王寨主正在陪他在密室商談。”
“哦,原來是文大俠亦已來了麼?但我卻在點奇怪——”
“奇怪什麼?”
“我不是奇怪王寨主為了招待他的緣故而冷落別的賓客,只是奇怪文大俠這次來得好像,好像……有點,有點…”
這人吞吞吐吐,好像有話不敢直説。他的朋友亦已會意了,幾乎是和他咬着耳朵的低聲説道:“你是説文大俠這次來得好像有點鬼鬼祟祟?”
“我不敢説他鬼崇,”那人也壓低聲音説道:“但文大俠的為人你也知道,他雖然是大俠身份,但從來不擺架子,和什麼人都有説説有笑。像今天這個場合,他一到必定是到處找相熟的朋友傾談,但這次卻是悄悄的來,一來就只去見王寨主,和他平日的作風好像有點不大相似。難道——”“你不要胡猜。以文大俠的為人。他當然不會熱衷於做武林盟主,為了要做盟主而患得患失。”
“你當然不敢這樣胡猜,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他有什麼大事要令王寨主也陪他冷落賓客呢。”
第三個人加入他們的圈子,這人是王宇庭的親信,低聲説道:“還有一樣更奇怪的事呢,文大俠是替人遞拜帖來的。我剛剛才知道。”
老朋友來祝壽也無須遞拜貼的,像這樣的場合,只有同等身份的人,而且是第一次相會的人,才會這樣鄭而重之託另一個也是大有身份的人來遞拜貼。
此話一出,先頭那兩個人都是吃一驚。
一個皺着眉頭的人説道:“文大俠的身份和你們賽主的身份相當,那個人居然敢叫文大俠替他來送拜貼,難道他的身份更高?這人是誰?”另一個人則是一臉孔不以為然的神氣説道:“即使他的身份更高,但俗語有云客不僭主,他到了南江,也該親自來遞拜貼才對。”
要知若論江南武林人物的身份,是沒有人能夠比文逸凡和王宇庭要高的了。因此他才敢斷定那個託文逸凡來遞拜貼的人是外地來的。
王宇庭的親信説道:“或許那人是有什麼話,不便直接和王寨主説呢。他託文大俠替他把話説在前頭,那是‘代為先容’的意思。”也只有在這樣情形之下,託人來遞拜貼者更為合乎禮節的。
“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也不知。不過陪他來的哪個人我倒認得。”
“哦,除了文大俠之外,還有人陪他來的麼?是誰?”
“丐幫在臨安分舵主馬天行,文大俠來替他送拜貼.馬天行則陪他留在迎客亭等候王寨主出去迎接。”
王宇庭看了拜貼,不覺也是有點驚詫。拜貼上具名的是丐幫的刑堂香主風火龍。
風火龍目前的身份未必比他高,但丐幫幫主繼承人的身份則非同小可。不過,令得王宇庭驚詫的倒還不是風火龍的“未來身份”。而是另有別情,“他倒是來得快,他此來莫非真的就是為了尚昆陽的那件事。”
文逸凡果然説道:“風火龍到了江南才知道你今天做五十大壽的。他此來固然是為了替你拜壽,但卻還有另外一件更要緊的事情!”
“什麼事情?,“請你幫忙地捉拿金國的奸細!”
“捉拿金國奸細是應該的。但不知那奸細是何等人物?難道有人和江南丐幫都還對付不了嗎?”王宇庭問道。
文逸凡道:“我也不知他是何等人物,只知他姓檀,年紀恐怕不到二十,武功卻是十分高強。”當下把在臨安碰上檀羽衝的經過,説給王宇庭知道。
王宇庭聽罷,神色更是驚疑不定,説道:“你説他用的是一支玉簫,他的玉簫居然能夠抵擋你的鐵筆?”
“不錯,而且我還是用刻石鼓文的筆法!”刻石鼓文筆力是最為道勁的。
“丐幫怎麼知道他是金國奸細?風火龍可曾和人説過?”王宇庭問道。
“他説是他們的朱長老查探出來的。”
“哦。是朱丹鶴?”
“不錯,正是在丐幫四大長老中排名第二的朱丹鶴。難道你對他——”
“我不敢懷疑朱丹鶴,也不敢懷疑風火龍的傳話不真實。不過——”
“不過怎樣?”文逸凡連忙問他。原來文逸凡的心裏其實早就有點懷疑,懷疑另有內情,檀羽衝未必當真就是金國的奸細了。他以江南大俠的身份,替風火龍來遞拜貼,固然是出於對丐幫的尊重,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想在風火龍與王宇庭會面之前,先和王宇庭交換意見的。”
王宇庭沉吟片刻,説道:“這個少年可能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徒弟。不過,我要見了玉簫才能斷定。”
“如果他真的是你的那位朋友的徒弟,你就相信他不會是金國的奸細麼?”
文逸凡這一問,倒是問得王宇庭有點難以作答了。他再想了一想,説道:“當然不能這樣説。龍生九種,各有不同。世間不肖的兒子都多着呢,何況師徒?不過,此事只怕還是有點蹊蹺的。”
“因何你有這個想法?”
“因為昨天我也接到一位丐幫人物傳話,説的話可是和風火龍兩樣。”
文逸凡大吃一驚:“這人是誰你寧可相信他,不相信風火龍,難道——”
王宇庭道:“不錯,他的地位比風火龍更高。”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文逸凡,忽聽得有敲門的聲音。
敲門的是山寨執掌錢料的頭目,名喚丁兆。他在山寨的地位雖然不算高,但卻是王宇庭的親信。
王宇庭眉頭一皺,打開房門,問道:“什麼事?”
丁兆進了房間,迫不及待的,一面行禮,一面便即稟報:“有個少年求見寨主。”
王宇庭道:“這少年是什麼來歷?”
王宇庭道:“不知道。是常五帶他上山的。”常五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頭目。
王宇庭幾乎忍不住就要罵他,但一想丁兆為人素來謹慎,其中必有道理,便再問道:“哦,不知來歷?那麼,他總有個名字吧?”
丁兆道:“我也不知他的名字。”
王宇庭道:“他不肯説?”
丁兆道:“他有一支玉簫,甚為奇怪、他叫我拿這支玉簫給你看。他説你見了這支玉簫,就會知道他是誰。”
王宇庭接過這支玉簫,立即就懂得了兆所説的“奇怪”足什麼意思了。他的手指一接觸這支玉簫,就有温暖的感覺。
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暖玉簫”,王宇庭是曾經在耶律玄元手中見過這交玉簫的。
文逸凡和他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不錯,就是這支玉簫!”
丁兆吃驚地看着他們。
王宇庭喘了一口氣,説道:“你呆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給我請那少年進來。”
丁兆道:“現在?”
王宇庭霍然一省,説道:“不錯,咱們不能讓風火龍久候,這樣吧,你把那少年帶來這裏。我出去迎接風火龍,我再跟他説話。”
話猶未了,另一個職司“知客”的頭目也進來催他了:“稟寨主,三當家已到迎客亭陪那位丐幫來的貴客了,不過——”
用不着他説下去,王宇庭亦已懂得他的意思了,他説的“三當家”乃是在山寨裏坐第三把交椅的焦挺,焦挺雖名已經可以算得是山寨的首腦人物,但還夠資格代表王宇庭出迎的。他只是怕失利於貴賓,故而先到迎客亭招呼客人而已。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和文大俠出去。”王宇庭説罷,跟着對文逸凡苦笑道:“那樁事情,看來也只有押後才能和你説了。”哪裏知道,還有一件他所意想不到的事情業已發生!
他剛剛走出廳堂,只見外面已是像燒沸了一鍋水似的,嘈嘈雜雜,跑進跑出,亂哄哄鬧成一片。
“稟寨主,三當家給一個無名小子打傷了!”
“石寨主好像也打不過那個小賊!”
“劉大俠已經動刀了,那小賊還是赤手空拳!”
“石莊主和説大家聯手,似乎都攔截不了,那個小賊已經闖進山寨來了!”
王宇庭的手下七嘴八舌地向他報告,王宇庭喝道:“別吵,待我出去會他。你們可不許不問情由就一窩峯的上去,叫人笑話!”
他雖然力保鎮定,可也着實有點心煩意亂了。不錯,他可以“約束”手下,但黑石莊主石雷已經手,論武林的輩份,這兩個人的輩份是比他還高的,他又怎能約束他們呢?何況還有一個丐幫的使者風火龍,更不是他所能約束的。
“想不到會鬧出這樣大的事情,這件事我也不知如何收拾了!”他心亂如麻,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這件事是怎樣鬧出來的呢?焦挺(三當家)在迎客亭招呼客人,跟着黑石莊的莊主和常州大俠劉天化也來了。
石劉二人在客人中地位最尊,他們是代表江南的武林同道,先到迎客亭來,對風火龍表示歡迎的。
他們也都猜想得到,丐幫的使者前來,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給王宇庭祝壽這樣簡單,自是不免問及他的來意。
風火龍説出了要捉拿金國奸細之事,聽得他們都是不禁相顧駭然。
“風香主,你放心,金國的奸細膽敢潛入江南,我們江南的俠道也絕不會放過他的。”黑石莊的莊主石雷説道。
常州的金刀大俠劉天化道:“王寨主嫉惡如仇,這件事由他主持那是最好不過了。他是七十二寨的總舵主,手下人馬眾多,一定可以將奸細捕獲。”
石雷性子最急,皺眉道:“怎的還不見王寨主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有個人走來了,但卻不是王宇庭,是個丰神俊秀少年。
檀羽衝的喬裝打扮瞞不過風火龍的眼睛,他呆了一呆,陡然喝道:“就是這個小子!”他雖然省掉了“金國奸細”這幾個字,但石、劉、焦等人已是一聽就明白了。
焦挺性急如火,叫道:“讓我來!”一聲大吼,搶先就跑出去。
石雷説道:“風香主,請你坐下來吧、焦老三號稱神拳無敵,這小子碰上了他,是活該倒黴的了。你若還不放心的話,我去給焦老三押陣。”風火龍吃過檀羽衝的虧,樂得袖手旁觀。
説時遲,那時快。焦挺己攔住檀羽衝的去路,怒聲喝道:“你是吃了老虎的心還是吃了豹子膽,膽敢跑到這裏撒野?”
檀羽衝談談説道:“我不是來撒野的,我是來求見寨主的。”焦挺哪有功夫聽他分辨,哼一聲,喝道:“你見鬼去吧!”提起碗口大的拳頭,一拳就打過去!劉天化叫道:“喂,你別一拳就打死了他!”話猶未了,只聽得“乒”的一聲,焦挺這一拳已是打在擅羽衝的身上。
檀羽衝聽説此人號稱“神拳無敵”,有心試試他的拳力。他使出了沾衷十八跌的功夫,肚皮一挺,硬接他的鐵拳。
只聽得焦挺“噫”的一聲,島形晃了兩晃,_不過他並沒有跌倒。倒是檀羽衝給他打得彎下腰了。
劉天化道:“這小子是似乎有點本領。但畢竟還是捱不起焦老三的一拳!”心裏還在好笑:“風火龍也不是沒有見過大陣仗的人,要如此鄭重其事的興師動眾!唔,看來恐怕風火龍都是浪得虛名了!”
那知心念未己,事情已是有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變化。
只見檀羽衝已挺直腰板,微笑説道:“你這一拳的確有千斤之力,但號稱無敵,卻怕末必!”原來他的“沾衣十八跌”雖然不能令焦挺跌倒,但他也還不至於被焦挺打傷了。他彎下了腰,只不過是為了要消解那股千斤巨力而已。
焦挺明知碰上高手,但他是火爆脾氣,怎也不肯認輸的。立即又是一拳打出,這一拳己是用上渾身氣力了。
檀羽衝試過他的功夫,不敢硬接他這一拳。使出四兩撥千斤的手怎輕輕一撥,借力打力、把焦挺的身形帶動。焦挺用力大錳,身體失了重心,向前傾倒,檀羽衝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喝聲:“起!”登時將他舉了起來,一個旋風急舞,拋了出去。焦挺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饒是他膽大,也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只道這一下子只怕不死也得重傷,死了還不打緊,最怕摔個半死不活,變成終身殘廢,那可糟了,動念之間,只聽得“咕咚”一聲,屁股已經着地。奇怪,倒並不覺得如何疼痛,原來檀羽衝用的一股巧勁,力度用得恰到好處,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輕輕提起了將他輕輕放下一般,他根本就沒有受傷。假如他長於輕功的話,一着地便可彈起,偏偏他最弱的一門就是輕功,心中又先自發慌,這才鬧了個當場出醜。
焦挺腦羞成怒,跳起來呱呱大叫。小頭目只道他受了傷,趕忙跑回大寨稟報。
檀羽衝笑道:“對不住,我只想見你們的案主、可不想去見閻羅,只好請你讓一讓路了。”
話猶未了。忽覺微風颯然,有人在他背後偷襲。檀羽衝反手一掌,反切那人虎口。那人手法又快又狠,檀羽衝這一掌沒打着他,他已是倏的轉過方向,向着檀羽衝的琵琶骨抓下來了。檀羽衝一個沉肩縮肘,一肘撞出,攻守兼施,在電光石火之間,剛好化解了他一招分筋錯骨手。
檀羽衝回過頭來,只見偷襲他的這個人卻原來是丐幫在臨安分舵的舵主馬天行。檀羽衝笑道:“你的分筋錯骨法比崔浩高明。佩服,佩服,咱們不必再比了吧?”
馬天行是怕他傷害焦挺,才趕來出手的,倒不是有意偷襲的。聽他這麼一説,不覺滿面通紅,哼了一聲,説道:“我正是要來替崔浩報一掌之仇!他是個武學行家,此時亦知道焦挺並沒受傷了,只好管自己的偷襲另外找個藉口。
檀羽衝笑道:“你錯了,那一拳我雖然打在崔浩身上,其實打的卻是南山虎。崔浩沒有告訴你嗎?”
檀羽衝幫崔浩打退南山虎一事馬天行是已經知道了。但此時如何能夠退縮,喝道“你是全國奸細,你以為你賣給崔浩一個小人情,我就可以放過你嗎?”
他見識過檀羽衝的本領再次出招,又狠又穩,先是一招“白猿探路”,朝着檀羽衝的天靈蓋劈下,看他如何應付。檀羽衝斜身上步,右掌橫擋,左掌畫弧,還了一招“如封似閉”。但閉得不夠嚴密,脅下微露空門。
馬天行這一套掌法實中有虛,虛中有實,虛虛實實,要旨不外在以攻勢逼使對方露出破綻。一見有機可乘,無暇思索,五指一畫,左掌如彈琵琶,切檀羽衝的脈門,右掌駢指如戟,點向檀羽衝的腰脅軟骨。
劉天化陪風火龍在亭中觀戰,看到此處,捻鬚微笑,説道:“丐幫人材鼎盛確是不愧天下第一大幫。馬航主的分筋錯骨手法,也有剛柔並用之妙,令我大開眼界。”馬天行左掌那一畫用純剛的政勢,也是正宗的分筋錯骨手法、左剛右柔。以“正”輔“奇”,剛柔兼濟,是武功中最難練到的一種境界。
風火龍卻是起了疑心,“以檀羽衝的本領,絕不能在第一招就露出破綻!”剛要提醒馬天行,馬天行已是着了道兒了。
就在這剎那間,突然亭裏亭外;三個人都呆住了!
原來檀羽衝急於去見王宇庭,不耐久戰,人急計生,他用的是誘敵之計,故意在第一招就露出破綻的,他趁勢前撲,後發先至,一下子就點着了馬大行脅下的愈氣穴。這也正是馬天行想點他的那個穴道。
檀羽衝微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馬舵主,請你歇歇罷!”
馬天行仍然保持攻擊態勢,但已是呆若木雞了。亭子裏的劉天化沒想到有此變化,也是不禁呆了。
自告奮勇給馬天行“壓陣”的黑石莊莊主石雷也是呆了一呆,但迅即就撲上去。替代了剛才的馬天行,攔住了檀羽衝。
石雷大喝道:“小子休得猖狂,莫道江南無人!”聲如霹震!掌似奔雷,檀羽衝身形一側,橫掌橫削,雙掌相交,“蓬”的一聲,檀羽衝竟然給震得退了三步,心中暗暗吃驚:“這人的掌力或許還比不上風火龍,但已是遠在焦挺之上了。”石雷每發一掌,就喝一聲,威勢駭人,閃電連攻七招!
檀羽衝己得耶律玄元上乘內功心法真傳,論內功的深厚,其實他是不在黑石莊莊主石雷之下的。只因他一來不願拼個兩敗俱傷,二來他已經打了兩場,若然只以內力較量,他自是難免有點相形見拙了。
石雷得理不饒人,越攻越猛,迅若怒獅。他這套掌法稱為“霹震掌”,以叱喝來助掌勢,當真有若行雷閃電,懾人心魄。
檀羽衝避重就輕,衣袂飄飄,在對方的掌風激盪之下,儼似穿花蝴蝶。石雷呼的一掌橫掃過來,檀羽衝突然平地拔起,只差半寸,險些就要給石雷打斷腳骨。但石雷畢竟沒有打着他,他已經飛鳥似的從石雷頭頂掠過去了。
石雷微覺頭頂一片沁涼,饒他膽氣粗豪,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假如檀羽衝不是從他頭頂掠過去,而是從他的頭頂一腳踩下來的話,他的無靈蓋只怕已經開了一個大窟窿!
石雷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按照武林規矩,他輸了這一招,即使不認輸,也該罷手的。但對方乃是“金國的奸細”,對付“奸細”,是不是也要講江湖規矩呢?石雷呆了呆之後,終於還是又追過去了。
在石雷之前,劉天化已經截住了檀羽衝了。他一見石雷遇險,就眾迎客亭裏飛也似的跑出來的。
他把金刀一擺,喝道:“小子,還有我呢!你亮兵刃領死吧!”
他這柄刀重達四十八斤,是純金打成的。四十八斤黃金鑄造的兵器,當真可説得是最“貴重”的兵器了。檀羽衝也不禁暗暗吃驚了。
令他吃驚不是這柄金刀的“名貴”,而是他的重量。劉天化舞這柄四十八斤重的金刀,就像小孩子舞弄一條竹棒,用來玩耍似的,一點也不着力。刀重刀沉,招數又快,檀羽衝若有暖玉簫在手,當然不怕,如今他赤手空拳,如何能夠力敵?無可奈何,檀羽衝只有施展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與他遊鬥,伺機脱身。但劉天化把金刀使用,威力可比石雷的掌力更加厲害,也更能及遠。石雷伸長手臂,也不過只能到三尺開外,檀羽衝就是給他打着,最多也不過受點輕傷,但若給劉天化的金刀劈中,焉能還有命在?不過片刻,檀羽衝已在一幢金光的籠罩之下,想要脱身亦已難了!
劇鬥中劉天化一招“力劈華山”,金刀竟然朝天靈蓋劈下。檀羽衝突使險招,中指彈出,“錚”的一聲,把他的金刀彈開。
此時已有不少客人出來觀戰,其中不乏識貨的人,一見檀羽衝使出此招,不禁都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彈指神通!”彈指神通是一種極為難練的上乘內功,檀羽衝看來還不到二十歲,他們怎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已然練成了這種上乘功夫。
檀羽衝剛剛脱出刀光的籠罩,石雷已在等待着他,沉聲喝道:“多承你讓了一招,論理我本該罷手的,但今日之事,不比尋常比武,對不住,我可不能和你講什麼規矩了!”
檀羽衝苦笑道:“曾參殺人,百辭莫辯。你要羣毆,那就上吧,也不必多言了。”
説時遲,那時快,劉天化的金刀又劈到,石雷一聲大喝,雙掌齊出,與劉大化一左一右,夾攻檀羽衝,這一下檀羽衝的形勢更險了。
好在石雷心中有愧,霹雷掌的威力,打了一點折扣。但雖然如此,他仍是脱困為雉,只有仗着輕靈的身法,在刀光掌影中穿來插去。好幾次眼看着劉天化的金刀就要砍到他的身上,但還是給他避過了。
檀羽衝閃過劉天化劈來的一刀,迎上石雷的鐵掌。他腳步踉蹌,眼看這一掌已是無法避開。突然像醉漢一樣跌到石雷身前,輕輕一託石雷肘尖,剎時間,兩人所站的位置已是換轉,劉化天跟着劈來的那一刀,就竟然是朝着石雷劈下來了。
幸而劉天化的武功亦已到了能發能收之境,眾人驚呼聲中,他刀峯一偏,從石雷頭頂上方掠過,兩人也沒碰上。但檀羽衝又已竄出去了。檀羽衝大叫道:“我是來求見王寨主的,你們講不講理?”
焦挺喘息已定,撲上去喝道:“和你這個金國奸細,何須講什麼江湖規矩?”檀羽衝心頭火起,重施故技,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想把他甩出去。陡聽得一聲喝道:“三弟,讓我來!”勁風颯然,一箇中年漢子張開一把折鐵扇,已是搶在焦挺前面擋住了檀羽衝。
來的是王宇庭的副手,西洞庭山的“二當家”孟宏。他的武功可比焦挺強的多了。摺扇一開一合,扇邊鋒利,張開來可當五行刀,合起來可當作判官筆。檀羽衝吃虧在沒有玉簫在手,雖可以抵擋,要勝他可也不易。焦挺並沒有退下,仍然在旁助攻,不過片刻,金刀劉光化和黑石莊莊主石雷亦已趕到,四方合圍,檀羽衝本領再高,也是插翼難逃了。
檀羽衝衣袖一拂,拂開了孟宏的折鐵扇,叫道:“你們讓我見了王寨主,我死了甘心!”只聽得嗤的一聲,劉天化金刀削過,削了他一幅衣袖。
孟宏冷冷説道:“我們捉了你自然要拿去獻給寨主的,你急什麼?你苦心急要早點見到寨主,那就乖乖投降吧。”
檀羽衝可不肯投降。孟宏喝道:“你既要頑抗到底,那就休怪我們無禮了。”
焦挺道:“是啊,對客人我們當然要講禮節,但這小子是奸細,不是客人。”
就在此時,王宇庭出來了。
“孟老二,焦老三,你們住手!讓來人見我!”王宇庭沉聲喝道。他雖然只是命令孟焦二人,但他既然説出要見此人,當然也包含有請求石、劉二人住手的意思在內了。
焦挺叫道:“稟寨主,這小子是——”
王宇庭道:“我不管他是誰,他既來求見,我就得先問個清楚!”
孟宏、焦挺不敢違他的命令,雙雙退下。但石、劉二人依然不肯罷休。
劉天化道:“這小子武功很強,須得防他使詐。待我們廢了他的武功,王寨主。你再審問他不遲。”
風火龍上前和王宇庭見過禮,跟着説道:“幫主已經查得確實,這小子確是金國派來的奸細,將他拿回去的。”
王宇庭道:“這件事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向令師交待。風香主,你信得過我和令師還有這個交情吧?”風火龍忽然如有所覺,連忙説道:“我怎敢不相信寨主。好,這小子就交給寨主處置罷。”
石雷、劉天化等都是有點奇怪,不解來勢洶洶的風火龍,忽然會“軟化”下來。他們不知,原來風火龍在和王宇庭説話時,忽然發現王宇庭的手上一個指,那是他師父獨有的隕石指,是在有非常的事件發生之時用作信物的。王宇庭亮出這個信物與他説話,等於是代傳師命。
風火龍不敢多言,劉天化等人一向是尊敬王宇庭的,而且此事由主人處理亦是正理,自然亦是再無異議了。
王宇庭把檀羽衝帶入密室,關上門,這才説道:“你的來歷我已經知道了,令師好嗎?”
檀羽衝道:“好。王寨主,我有奸細嫌疑,多謝你不避嫌疑,還肯見我。”
王宇庭道:“對不住,令你受盡委屈了!”
檀羽沖喜道:“多謝你信得過我。”
王宇庭道:“我是説:我知道你不是奸細。並非説:我相信你不是纖細。你呼聽得出其中分別嗎?”他特別強調“知道”二字。
檀羽衝怔了一怔,説道:“我懂。俗語雖然有云: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師必有其徒。但這種話其實是未必盡然的。你當然不能因為我是你的朋友的徒弟,就毫無保留的相信我。但不知你是怎樣知道我不是奸細的呢?”
王宇庭道:“因為有人已經在暗中查清楚了,知道你不是奸細!”
檀羽衝道:“誰?”
王宇庭道:“丐幫幫主尚昆陽!”
檀羽衝道:“那風火龍又説是奉幫主之命捉我,難道他在説謊?”
王宇庭道:“他也不算説謊,那道命令是尚幫主的師弟,丐幫長老朱丹鶴代傳的。尚昆陽還不便把實清告訴徒弟。”
檀羽衝疑惑極了,“尚幫生何以知道我受冤枉,知道了又為何不便説明?”
王宇庭道:“其中原因,你不必問。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檀羽衝道:“這一天要等到幾時?”
王宇庭道:“八年不一定,十年不定。唉,或許、或許……”
檀羽衝道:“或許在我業已含冤而死的時候,這一天還未到來也説不定?”
王宇庭嘆了口氣,道:“我不瞞你,實情確是如此!”
檀羽衝憤然道:“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尚幫主的俠義更是天下聞名,他知道我的冤枉,為何不來替我辯誣?還讓他的徒弟假他的之名害我?”
王宇庭道:“他是無可奈何,才做這場戲的。唉,且莫説他,就説我吧,我明知你是冤枉但我也不能替你伸冤!對不住,我所能告訴只這麼多了,你要怪怪我吧!”檀羽沖默然不語,過了一會,黯然説道:“你雖然不告訴我,我也猜想得到,其中定有牽連甚大的隱情在內,你不避嫌疑,敢於見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奸細的嫌疑,我唯有認命罷啦。但我還有一事相求,盼你俯允。”
王宇庭道:“何事?”
檀羽衝道:“聽説舍妹已蒙王寨主照拂,將她攜回江南,不知可否讓我們兄妹一見?”
王宇庭道:“舍妹不在這裏,我是獨自回江南的。”
檀羽衝吃了一驚,心道:“難道完顏夫人騙我?”
王宇庭道:“完顏夫人的曾託我把令妹帶回江南,但我因路途不便,我又不善照料小孩,故此我把她轉託給別人照料了。”
檀羽衝道:“那人是誰?”
王宇庭道:“你可以放心,那個人是你的師父也認識的心如神尼。她的道觀在山西恆山。”
植羽衝也曾聽得師父説過這位師尼,這位師尼的輩分比他師父還高,武功也不在師父之下,只是性情有點怪僻。妹妹跟她,自是放心得下。
王宇庭道:“你可以走了,我叫人帶你從後山出去。”
檀羽衝道:“我走了,你怎樣向那些人交待?”
王宇庭笑道:“這就是我的事了。你放心,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起疑我也是奸細的。你快走,你的朋友還在等着你呢。”
檀羽衝怔了一怔:“我的朋反?哦,敢情你説的是那位鍾姑娘?”
王宇庭道:“不錯。鐘不鳴的孫女兒年紀雖小,人卻非常能幹,前年她曾和爺爺來過,駕船的本領比得上我們山寨最好的水手。她這次不敢來見我,我可是知道她來了的。”
鍾靈秀果然還在湖邊等,一見就問:“怎麼樣,王寨主替你化解了吧?”
檀羽衝苦笑道:“他知道我受了冤枉,但他不能替我伸冤。”
鍾靈秀道:“他肯放你走,已算是難得了。大哥,你打算怎樣?”
檀羽衝道:“江南不能立足,只能回江北了。”
鍾靈秀道:“我送你過江。”
檀羽衝道:“我知道你的水性好,不過剛才下水時候,聽得護送我的那個頭目説,金國即將南侵,長江以北,已被金國的水師封鎖,水路恐怕是不行了。王寨主也以為你只是送我出太湖的。”
鍾靈秀道:“走陸路,你更需要我幫你了。大哥,你可別笑我誇口,我總比你熟悉點江湖路道。如今官府的人要捉你,黑道的人也和你結怨,我給你帶路,最少可幫你趨吉避凶。”
檀羽衝:“但你爺爺一個人在家鄉——”
鍾靈秀道:“爺爺也早已料到你終須要回去,他並教了我許多趨吉避凶的法門呢。何況我又不能終身跟你,送你過了江界,我還是要回家的,也用不了多少時日。”説至此處,忽地笑道:“除非你肯收留我做丫頭。”
檀羽衝道:“小妹子,別説笑了,你家的大恩,我真不知如何報答。”
鍾靈秀道:“你又來了,你叫得我做妹子,兄妹之間,也要講報答的嗎?上船吧。”
過了太湖,改走旱路,鍾靈秀果然是個非常好的帶路人,幫檀羽衝避過許多風險。但剛剛踏入邊界的範圍,就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黃昏時分,斜陽如血,一批騎兵,約有百人,帶頭的軍官正是那個綽號“南山虎”的南宮造。另一個軍官身披斗篷,拉得很低,但還是看得見他的面孔,竟然是檀世英。原來南宮造是奉湯思退之命,用這個法子,護送來臨安的金國密使檀世英出境的。
檀羽衝大吃一驚,看情形是避不開了,他急忙點了鍾靈秀的暈睡穴,將她藏人亂草叢中。
遠遠還有一批人馬,似是卸尾追來,先頭的首領聲若洪鐘,喝道:“南山虎,收隊停在原地,聽見沒有?”南山虎道:“豈有此理,官兵不查問你們也還罷了,你們反來查官兵!”
“誰叫你讓奸細混在軍中?”
“胡説八道,那個是奸細?”
“在你後面的那個軍官,你叫他下馬來,給我們看個清楚,不是奸細,我們就放過他。”
為首的那個來得近了,檀羽衝也看得甚為清楚了,是臨安丐幫分舵的舵主馬天行,另外約有一小半人是在西洞庭山上見過的,但卻不知他們的名字。這批人馬不過二三十人,但因都是江湖好漢,官兵還真不敢和他們作對。
檀羽衝方自思疑,“他們真的知道了世英是我的堂兄弟,相貌本來和我有點相似。”
就在此進,檀世英亦已發現山坡上的檀羽衝了。
檀世英心中大喜,“這正是天助我也!”撥轉馬頭忙叫道:“你們看清楚,奸細在那兒呢?”南山虎接着朗聲説道:“我們也正是為追捕奸細才追到邊界來的,誰要是將他活捉,賞銀萬兩,捉不到活的,只要得到他的腦袋,也賞銀五千兩!”這番説法表面是對軍官許願;其實也是説給那班江湖好漢聽的。
有幾個不認識檀羽衝的江湖好漢不待南山虎把話説完,就連忙問道:“馬舵主,你是見過奸細的,誰真誰假?”
馬天行道:“一點不錯,這小子正是上個月的偷入臨安的奸細,我還和他打過一架呢!”
那班江湖好漢雖然不稀罕朝廷的賞銀,但聽得這小子“果然真是”奸細,自然爭先恐後的跑上去了。
説時遲,那時快,一個大漢已是向檀羽衝撲來,檀羽衝依稀認得是在西洞庭山上見過的,當下一個移形換位,閃開他的一撲,反手抓着他背部的腰帶,説道:“我不傷你,你回去吧!”
一個旋風急舞,將他擲出、剛好把一個也在向他衝來的騎着馬的軍官撞落馬背,那個大漢卻端端正正的坐在馬上,就好像是給一隻無形巨手,將他輕輕提起,放在馬上一般。檀羽衝用的力度之巧,真是匪夷所思。那漢子呆了一呆。撥轉馬頭跑回去。
第二個騎着馬的軍官又衝過來了。檀羽衝飛出一塊石頭,打着馬的腦袋,軍官連人帶馬滾下山坡,也不知是死是活。
跟着又是兩條大漢向他撲來,齊聲喝道:“我和你拼了!”這兩人用的都是重兵器,一個是使宣花大斧,一個是使厚背砍山刀,氣功深雄,武力也當真不弱。檀羽衝無法像對付第一個漢子那樣,用巧勁將他們同時抓住、擲開,只好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功夫,託着使刀漢子的手掌,將他的大刀輕輕一撥,讓大刀和宣花斧碰個正着。
這兩個漢子的氣力正好半斤八兩,兩件兵器碰在一起,同時被震得虎口流血,倒在地上。用刀的被斧頭劈開頭顱,用斧的被大力砍斷的脖子,兩人都是不能活了。
馬天行已經上了山被看得清清楚楚,見植羽衝放了他們一個人回來,而且所用的手法之巧,令得那人毫髮無傷,的確是有心保那人性命。馬天行也不禁有點思疑不定了。不錯,檀羽衝也“殺”了他們的兩個人,但馬天行看得清楚,在當時的情形之下,檀羽衝若然不是用那一招巧妙的手法,將那兩人的重兵器撥開,他自己先就要死在刀斧之下。設身處地,馬天行也不能要求他引頸就戮的。
馬天行暗自思疑:“在西洞庭山時,王寨主在業已知道此人是金國奸細之後,仍然將他放走,雖説江湖上有不能為難客人的規矩,但究竟不似王寨主的尋常行事,莫非另有隱情?”再看眼前之事,這“奸細”似乎也並不太壞,“否則”他為什麼不趕盡殺絕?”
不過。馬天行雖然開始起了懷疑。但他身為丐幫的一個分舵的舵主,而且是江南最重要的分舵舵主,他又怎敢違抗風火龍所傳的命令,連懷疑總舵主可能是冤枉了好人的想法,他也覺得不該,他咬了咬牙,“寧可殺錯,不可放錯!”便即率眾上山。
就在此時,忽聽得震耳欲聾的金鼓聲!
來的是金國邊關總兵薩拉汗帶領的一支兵馬。
薩拉汗耀武揚威喝道:“你們擅出防區,是否想來挑釁?”
金宋兩國接壤之處,從宋國邊界小鎮矢集算起到金國所設的邊關上,約有三十里無人地帶,在軍事上稱為“緩衝區”。撇開這些地方本來是宋國的疆土不談,即依照宋室南渡之後的“既成事實”,這個地方也是雙方都管不着的“緩衝區”。而宋兵此刻所在之處,只不過離開矢集五里之地,大家都進入“緩衝區”,也還是金兵深入的。薩拉汗説的當然只是個藉口。
南山虎裝作不知所措的神情説道:“我們只是來襲匪的,貴國誤會了。”
檀世英則裝作激昂慷慨的樣子喝道:“你們講不講理,這是我們宋國的地方!”
薩拉汗冷笑道:“好,我和你講理!”一伸手將他揪下馬,喝令手下,“將他綁了回去!”縛他時卻在他耳邊低聲説道:“貝子恕罪,咱們只能如此做戲。”
官兵盡都跑了,那班江湖好漢則還在山坡上。馬天行當機立斷,喝道:“快,擒下他們的貝子!”他是意欲把檀羽衝為人質方能突圍。
檀羽衝不想和他們動手,又不甘被擒,只好跑往高處,暫避一時。
金軍隊伍中,突然飛出一團紅影,這個人正是玉面妖狐赫連清波,人未到,暗器先發,是她的獨門暗器“毒霸金針烈焰彈”,“蓬”的炸開。煙霧瀰漫,金針四射。江湖好漢有中毒昏迷的,有受了梅花針射傷的,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十多個人,怎能抵擋潮水般湧來的金國騎兵,只好落荒而逃。那些受傷的好漢,也都在鐵騎踐踏之下喪生。金兵全撤走了。只留下一個赫連清波。
赫連清波找着檀羽衝柔説道:“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我知道你想和江南的俠義道化敵為友,但可惜經過今日這事,他們恐怕是更難諒解你了!”
檀羽衝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赫連清波叫道:“我已經對你賠不是了,你還要怎樣?再説,你也殺了幾名江南好漢,能夠全部怪我麼?”
這話像一支利箭射傷了他的心,檀羽衝嘆口氣道:“你老是纏着我幹嗎?我不想再見你,你走!”
赫連清波道:“你在江南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若不回心轉意,只怕天地再大,也難有你容身之地!”
檀羽衝道:“今日之事,算是我欠了你的情,你把我的腦袋帶回去吧!”
赫連清波道:“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我是為了你着想,不如——”
檀羽衝道:“要嘛你割下我的腦袋,否則——”
赫連清波道:“否則怎樣?”
檀羽衝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赫連清波嘆了口氣,只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