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詛咒
十七世紀名鑽‘惡魔之心’疑似在歐洲現蹤
《本報訊》相傳消失已久的詛咒名鑽,近日疑在歐洲、美洲等地現蹤。
惡魔之心產自印度,原石三百克拉,十七世紀時,由富商桑奇士.薩伊爾帶回法國,並將之雕琢為一百○八克拉的大心形黑鑽,獻給國王路易十四。法國大革命期聞,惡魔之心在歐洲王室間多次易手,均為擁有者帶來難以想像的厄運。
距離惡魔之心上次現身,已有十多年。根據記載,詛咒名鑽消失前,曾引起一連串犯罪與悲劇。當時的擁有者為知名律師霍爾.豪帝,而後他最倚重的助理竊取了惡魔之心,偕同妻女逃亡,但逃亡途中,夫妻兩人卻不幸遇襲而死。之後,惡魔之心使從此消失。
縱使痛失名鑽,霍爾.豪帝依舊逃不過詛咒的力量。一次,豪帝家族搭乘遊艇出海,遊艇不幸翻覆,一行十二人全部罹難。
此後,惡魔之心在黑市數度轉手,難追其蹤,而直至今日,這顆充滿傳奇的名鑽,終於有機會重見天日。
雖然,此鑽目前仍未出現在公開場合,但各大拍賣公司、珠寶商與收藏家,都已在密切注意之中。
某一個小鎮的酒吧外,停着一台車,車上坐着一個女人。看着對街的酒吧,女人伸出一雙白嫩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剪報從雪衣暗袋裏抽了出來。
泛黃的紙張顯示,這是裁自幾年前的報紙。連同報紙放在一起的,還有個雕花小盒,盒裏放着一小塊會折射出光彩的黑亮石頭。
那個黑亮石頭彷彿是從另一個更大的主體上敲下來的,它是個‘缺角’,多年來,她一直在尋找符合它的‘缺口’。
説她從十歲起,便為了這個缺口而活,並不誇張。
為此,她拜師學藝,成了易容術極為高明的神偷——野玫瑰,平時只要有任務找上門,她一概不拒,再三磨練技巧,為的就定完成她的終極任務——
找到真正的惡魔之心,帶走它
截至目前為止,她聽過不少惡魔之心的下落,也一一探訪過了。之所以沒驚動過任何人,是因為不管是紅外線掃描器、高科技生物鎖、温度感應器……任何滴水不漏的保全措施都難不倒她。
但是,那些在重重保護下的惡魔之心‘們’,統統都是仿的。
‘好可惜,要是之前有任何一顆惡魔之心是真的,那就好辦了。’她喃喃自語,然後打開手提電腦,叫出檔案。
先前得到密訊,有個男人也擁有惡魔之心,她原本不太重視,畢竟先前失望而歸的機率太高,可是,傳來的檔案卻讓她呆了。
那是路口監視器拍到的影像,一個看起來歷盡滄桑的年輕男子被風吹跑了圍巾,露出一個項圈。僅僅不到十秒的畫面,卻可以看出項圈正中央有個孔,裏面嵌着的正是惡魔之心。
但因為角度不對,她怎麼也看不出他的鑽石到底有沒有缺口。
當下,她立刻去調查他的所有資料,追尋他的行蹤,歷時良久,雖然收集到的資料不算多,但也夠她粗淺地瞭解這個人了。
‘最好別是這個傢伙!我寧可動用雷管引線炸保險櫃,也不想從他身上偷取鑽石。’她看着畫面,邊喃喃自語,邊記下他的特徵。
這個男人雖然年輕,卻也落魄。他有拉丁血統,天生就擁有粗獷迷人的輪廓,那雙湛藍眼眸彷彿漩渦一般,足以將女人的心魂給吸進去。
如果讓她選,她絕對不想從他身上盜取鑽石。
這男人看似不得志,但隱隱間卻有股不可小覷的氣勢,光是看着他的影像,就讓人感覺到龐大的壓迫戚,更別説要接近他了。
雖然她不想,但還是必須去一趟。
她嘆了口氣,關上手提電腦,收好剪報與小盒,開門下車。
此刻是寒冷的夜晚,在下車之前,她早已化身為典型的美國青少女,有一頭短短金髮、紅撲撲的臉頰,跟可愛的雀斑。
她把手舉在嘴邊呵氣,藉以掩飾她正在偷瞄酒吧大門的舉動。
但這舉動卻引來了酒客們的注意。
‘小妹妹,你想進去嗎?’
聞言,她先是不説話,當那些酒客再問一遍時,她搖搖頭,最後又點點頭。
‘你是怕年紀太小進不去吧?來,我們為你護航,等會一起喝酒。’
就這樣,在一羣男人的挾帶之下,她摸進了酒吧。
裏頭煙霧瀰漫,音樂震天價響,幾乎所有買醉客都擠在小舞台前,隨着台上舞娘左扭右擺。
野玫瑰——現在的化名是‘妮可’——技巧地甩掉帶她進來的男人們,眼神搜尋過整個場地,迅速找到此行的目標。
奧洛夫.海特。他人就坐在角落桌邊喝酒。
他喝酒的狠勁就像不要命似的,黃湯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儘管周旁喧鬧聲不斷,場面也很混亂,但他及他面前的小圓桌卻沒有人敢靠近。
她的目光落在他頸間,上頭是一條長長的深色圍巾,繞了好幾圈。
彷彿感應到有人在看他,奧洛夫抬起頭來,眼神與她對個正着。
即使經過酒精催化,但他的眼神依舊鋭利,充滿了防衞與戒備。
他也看到了那個與此地格格不入的少女。她才多大年紀?十六還是十七?那身俏麗的高中生打扮勾勒出她的清純。
這樣的女孩踏入酒吧,只可能出自兩種原因:可能是被人哄來的,也可能乖太久了,想要嚐嚐叛逆的滋味。
但她不屬於這裏,這地方是會讓無知少女一失足成千苦恨的深坑。
他一無所有地流浪到小鎮上,在酒吧裏買醉了好幾天,發現每晚都有不少年輕女孩,來這跟所謂的‘搖滾樂手’廝混,嘻嘻哈哈地喝酒嗑藥。
或許她們是一時被衝昏了頭,也或許是心甘情願的,不論如何,終究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
任何人都是自己命運的主宰,有權作任何選擇。
唯他不然。
他,不是自己生命的主宰。
一思及此,他仰頭將烈酒一飲而盡,再低下頭,那個少女已經消失。
他聳聳肩,不在乎,至少她活得比他自由。
從有記憶以來,他的生命就不斷受到威脅,無形中,彷彿有隻黑暗而巨大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
那隻邪惡大手不只想要奪走他的生命,還奪走了他的尊嚴與驕傲。每當他有一丁點成績被發現,魔爪就會毫不遲疑地掠奪搜刮。
不管他能多快速累積財富,不管他積累了多少財富,那隻魔爪總有辦法奪走他的一切。
更可笑的是,他其實並不窮,他身上有着價值千萬,卻動用不得的珍寶——
嘩啦!突然間,他腦門一涼,一杯啤酒突然潑向他。
冰涼的啤酒隨即沾濕了圍巾,一路往下滲進他的衣服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一個嬌嫩而充滿驚恐的道歉聲傳來,他轉頭,就見那個跟酒吧格格不入的少女繞到他面前。
少女一手放下只剩半杯的啤酒,一手推了推眼鏡,看着啤酒沿着圍巾往下滴,她露出歉疚又慶幸的神情。‘好險圍巾是毛料的,不吸水,我幫你拿下來,用紙巾擦擦就可以了。’
奧洛夫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靈巧地取下他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的圍巾。
‘還我。’他出自本能地低咆。
他的頸間有個天大的秘密,如果沒有掩蔽物,他將會陷入極度不安。
也因此,他沒有立刻質疑這少女的動作俐落得有些可疑。
‘我擦擦就還你了。對了,我是妮可,很高興認識你。’她看着他,羞怯又甜美地一笑,推了推眼鏡,塞了一把紙巾給他。‘來,你也快擦一擦其他地方,要不然等會兒出了酒吧,你會感冒的。’
感冒?奧洛夫愣了一下。他從沒看過這麼像天使的微笑,也沒有人關心過他會不會感冒。
事實上,感冒這個名詞,是他和那女人唯一有過的連結點——在他年幼時,那個邪魔女命下人將他丟進雪水裏浸泡,再抓出來放在火爐邊烘暖,如此重複幾次,他因而染上風寒,也在病榻上躺了一整個雪季。
因此,一直以來,女人在他心中都是殘忍、噬血、無情的代表。
‘快擦呀!我説真的,外面冷死了,如果你穿着濕衣服出去,一定會被凍僵的。’那雙又圓又亮的咖啡色眼眸直視着他,充滿了着急。‘拜託,如果你生氣,可以罵我,但請不要讓我良心不安!’
妮可的聲音將他從記憶中喚醒。看着她懇求的小臉,他被動地舉起手,擦了擦頸後。
他的分神,讓她的眼鏡徹底發揮功效。特殊鏡框裏暗藏了高科技照相儀,能自動對焦,無聲無息地拍下東西。
她一邊擦圍巾,一邊抬頭,看他聽話地拿紙巾擦拭啤酒的濕痕,而每一次抬頭,鏡框都把項圈拍攝得更仔細。
‘擦好了!’她歡呼一聲,舉起圍巾。‘你身上也擦好了嗎?’
他胡亂點頭,幾乎承受不住這麼單純的熱情。她的微笑具有感染力,能讓最不幸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彎起唇角,忘記煩惱。
‘我幫你圍上去。’趁此良機,她裝作不經意地看那項圈。
項圈看來是由某種罕見金屬打造而成,後方有接縫,代表它應該能取下來:而前方正中央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那裏嵌着一顆心形黑色鑽石。
惡魔之心,這不稀奇,她早已預期會看到它。
但令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的是:心形鑽石的右下側有一道缺口。
缺口!她尋找多年的缺口
找到了!這一刻太過真實,竟讓她有些失神,感覺像作夢一樣,耳朵彷彿被矇住,所有的喧鬧離她遠去,眼中只剩下有缺口的惡魔之心。
跟她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的邪惡鑽石。
她愣看着,傻傻地抬起視線,想看清楚奧洛大的臉,手中的圍巾卻被扯了回去。
‘你在看什麼?’他惡狠狠地問,把圍巾繞回頸問,遮住項圈。
‘我……那個是……’她忽然失去表達能力。
‘忘掉你看過的東西,聽到沒有?’他怒視着她。
‘我……’
‘如果你膽敢告訴任何人,我會殺了你!’冷酷如冰的眼神讓他的恫嚇威力加倍。
她還沒回答,就突然被人用力扳轉過身,一股濃濃的酒氣隨即撲面而來,而還處在震驚呆滯狀態中的她,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小杯烈酒。
她又嗆又咳,從迷濛的眼中看見了帶她進來的那羣人。他們找到她了
‘小甜心,你不是説要跟我們一起喝酒嗎?怎麼躲到這裏來了?’
‘別跟那個男人作伴,跟我們跳舞才好玩,你不是説想樂一樂嗎?’
‘再喝一杯!’
‘我不……’她才張口拒絕,一隻大掌便壓向她的後腦,一杯劣質烈酒又乘勢滑進她喉嚨。‘咳咳咳……’
趁她咳嗽的時候,幾隻手將她扯了過去。
換作是平常,反應超速的野玫瑰早就閃開了,但在這個特殊時刻,她卻無法及時反應,滿腦子都是剛剛看到的那個有缺口的心形黑鑽。
多年來,只要有線索,她都會去追尋,但總是失望而歸。
幾可亂真的仿造假鑽多不勝數,唯有了解內情的人才知道,比較起其他仿鑽,真正的惡魔之心質地較為脆弱,早已有道不完美,但卻足以作為標記的缺口。因此,不用經過驗證,她幾乎可以確定奧洛夫的惡魔之心是真的。
老天,她要這顆鑽石,她一定要得手
‘過來跳舞!’那幾個男人將她團團圍住,催促她往舞台走去。
‘不要,放開我。’她必須跟奧洛夫多談談,也許再灌他一瓶酒,可以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消息也説不定。
一個巨漢直接勾走她的眼鏡。對付近視美眉,這招向來百試百靈。
‘還我!把眼鏡還給我!’野玫瑰終於邁開步伐追。
倒不是少了眼鏡,她就會看不清楚,而是那眼鏡存有重要的影像資料,她必須帶回去分析才行。
想到此,她思路瞬間變得清楚了,事情的輕重緩急,也在心裏列出順序了。
巨漢見眼鏡果然能讓她跟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便跑得更快了。
‘還我!’她氣得直想跺腳。
要不是顧慮到現在的身分是‘不知人間險惡的少女’,她早就開打了,哪裏還用嬌聲嬌氣地嚷着「不要’,明知有詐還被耍着玩
‘不要跟去!’奧洛夫下意識地大吼。該死,她應該要知道那是陷阱
他猛地站起來,撞翻了面前的小桌,整瓶威士忌在地上碎裂,玻璃四濺。
從不理會酒吧閒事的他,此刻卻發現,自己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妮可步向危險而無動於衷,因此他向前走去。
‘噓,英雄人物要出場了!’旁邊有人在鼓譟。
‘那個女孩是我們先看上的。’一個傢伙跳到他面前,大聲叫囂。‘你有需要,就自己去拐一個!’
他右手一掃,那個傢伙就往左側倒去。
下一個衝上來的挑釁者還沒叫陣,他左肘一個橫頂,便順利清除障礙。
另外兩個男人撲過來,他照樣一拳打飛一個。
這幾個男人塊頭都不小,和身高近一米九的奧洛夫不相上下,卻都被他輕鬆解決,幾個原本想加入混戰的男人,不得不自動往兩邊分開,讓他通過。
視線穿越重重人羣,他看見妮可追進了酒吧後面的小房間。
那不是好地方。之前曾有幾個少女咯咯笑着被抱進去,但直到打烊前,都沒再見她們踏出來,從前門離開。
不管誰在那裏搞什麼鬼都無所謂,但是——就她不能有事
‘眼鏡還我,該死的,快把眼鏡還給我!’
野玫瑰氣得大叫,引起一陣鬨堂大笑。
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置身在一個房間裏,周圍全是髒兮兮的男人,一股融合着汗臭、體臭的男人味薰得她幾乎暈厥。圍在桌旁的男人個個咬着煙,手拿撲克牌,每個人的右手邊都有個酒杯。
這可不是英式紳士俱樂部的牌局,這是一羣混蛋!他們看着她的模樣,就像在看脱衣舞娘的表演,眼光下流而猥瑣。
她迅速掂量着狀況。
剛剛被灌了兩杯酒,還在她的酒量範圍內:而她的眼鏡如果被拿走,她就必須再接近奧洛夫一回,經驗告訴她,奧洛夫不是一個容易追蹤的人。
該是時候展現她的身手了。
‘眼鏡還我。’她神情一凜,眼色轉寒。
那個巨漢還嘻皮笑臉着,故意把眼鏡拿在她面前晃。
‘我説,眼鏡還我。’她一個字一個字,説得很清楚。
‘小美人,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別讓這副眼鏡糟蹋了。’
他將金屬框眼鏡從中扭成兩半,然後鬆手讓它掉在地上。
見狀,野玫瑰抽下毛線帽,往對方臉上甩去,趁他視線被遮蔽的瞬間,她立刻蹲下身,撿起眼鏡,往雪衣口袋一塞,然後起身迴旋一踢,正好把那個不識相的傢伙踹倒在地。
‘譁!’男人們紛紛丟下撲克牌,鼓譟起來。‘這一個好玩,看起來乖,其實夠辣。’
她扳了扳指節,迅速估計,兩張牌桌邊有八個男人,她身後有四個,加上倒在地上的那一個,雖然個個虎背熊腰,但她一個人足以搞定。
‘小妹妹,你是“神力女超人”看太多了嗎?’
她戒備的模樣,惹來眾人的哈哈大笑,一個男人甚至閃到她面前,扭扭捏捏地施展花拳繡腿,博來了更大的笑聲。
她正準備揮出今晚的第一拳,身後卻有一記堅實如鐵的硬拳比她更快地揮了出去,眼前的男人立刻倒地。
野玫瑰驚訝地側過頭。是他,奧洛夫
他才剛威脅要殺了她,怎麼這會兒卻闖進來替她解圍
‘開打了!開打了!’房裏的男人們顯然很有興趣,全都撲了過來。
‘找個地方躲起來。’奧洛夫開口。‘桌下,快!’
‘我可以……’打。
等不及她説完,他直接朝她膝後一踢,她反射性地跪下,正好閃過前方揮過來的拳頭。
奧洛夫以掌接拳,冷笑看向拳頭的主人,接着大掌慢慢轉動拳頭,對方的臉色立刻因劇痛而變得鐵青。同時,他腳下也沒閒着,腳一伸,往妮可背後一踹,讓她直溜溜地滑到桌下。
‘我……’她還想開口,但隨即想想、還是決定在一旁觀戰。
她這身易容絕不能被他識破,他對於她直看着惡魔之心的舉動已經感到惱火了,要是再知道她變造身分,刻意接近他,肯定更加起疑。
雖然下次再易容見他,他不可能會認得她,不過直覺告訴她,能跟奧洛夫站在同一陣線,就千萬別選擇當他的敵人。
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掏出斷成兩截的眼鏡,有些欲哭無淚。這下可好了,眼鏡是搶回來了,卻也毀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補救
雖然奧洛夫頸間的惡魔之心有缺口,但還是需要經過進一步鑑定,才能確定他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根據調查到的資料顯示,奧洛夫的行蹤飄匆,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令人費解的地方,他去過愛爾蘭的偏遠山區,去過斯里蘭卡小城,也去過阿拉伯沙漠。他才華超凡,給他紙筆就能設計出令人讚歎的精品,但事業卻暴起暴落,彷彿有誰在恣意破壞。
一般人的人生都有個脈絡可循,可他的卻是一團謎。
她偷偷探頭出去——哇,奧洛夫真能打,轉眼間已經撂倒了三分之二的人,還有四個人鬼鬼祟祟地避在一旁沒上陣,想必是要等他筋疲力竭時再撲上去,來個絕地大反攻吧
她心念一動,把身子縮得小小的,從這桌鑽到那桌去,利用賊偷靈巧的手指,將他們靴上的鞋帶綁在一起。
這動作雖小,但效果可是一流。當奧洛夫解決完手邊的人,這隊人馬便準備風光上場,但其中一個才邁出腳步,四個人突然摔成一團,難分難解。
她竄了出去,拉住奧洛夫。‘快走!’
他驚訝地看着她。‘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啊!’她張圓了眼睛,眼神很無辜。
‘算了,走就走。’他和她一同往後門跑出去。‘你怎麼來的?’
她咬了咬下唇。‘偷開我媽媽的車。’
‘為什麼來?’
她又咬咬唇。‘跟男朋友吵架了。’
‘真蠢!如果今晚沒有我,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
如果這裏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會來啊!她在心中小聲反駁。
‘在那裏,他們在那裏!’大隊人馬扯斷鞋帶後,立刻追了出來。
‘上車,快離開!’奧洛夫將她往停車場推。
‘那你呢?’她反手抓住他,少了毛線帽,金髮在風中飛揚。
‘我到哪裏都可以混下去——’直到橫死為上。他在心中補充一句。‘快!’
‘謝謝你。’雖然她不需要,但無論如何,他都伸出援手了。野玫瑰踮起腳尖,在他佈滿鬍渣的頰上重重一吻。‘保重,奧洛夫。’
然後,她轉身奔向她的車,飛速離開,只留他愣愣地搗着左頰。
奇怪,他告訴過她他叫奧洛夫嗎?他明明是個從不自我介紹的人。
‘嘿,像你這種逞英雄的人,是男人的公敵,你知不知道?’
突然身旁傳來一個挑釁的聲音。
聞言,奧洛夫笑了,全身蓄滿了力量。
剛剛那場架打得還不過癮,他還想多出幾拳,現在有這麼多現成沙包供他發揮,他何必客氣
於是,他迎上那羣怒氣騰騰、酒氣沖天的男人,重新投入混戰。
幾個小時後,野玫瑰退掉租車,搭機飛到巴黎。
‘開門,史東!’她用力敲着巴黎郊區一個看似廢棄的倉庫門。
用力拍了好半晌,倉庫鐵門旁的小側門才終於打開,走出一個頂着一頭像是被炸彈炸過的捲髮的瘦高男人。
‘你來啦?’他舉高雙臂,伸了個懶腰,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從地窖爬出來的吸血鬼,又蒼白又憔悴。
‘我拍到了,快,幫我處理影像。’她推開他,踏進倉庫裏。
史東是她因緣際會結識的好友,也是少數知道她真正背景的人之一。他是個狂熱的發明家,她出任務時所用的高科技產品,大半是史東的作品。
他免費提供她最新鮮的發明物,她則遣人保護並隱匿他的行跡,必要時,還幫他到特殊學術機構去偷些市面上買不到的管制化學藥品。
史東把門關上,慢吞吞地走向實驗桌,她則把放着特殊眼鏡的盒子打開,遞給他。
‘怎麼斷成兩半了?’他心痛驚呼。‘這是我花好長的時間才做出來的耶!’
‘眼鏡是被一個混蛋折斷的,放心,我已經賞他一腿了。怎麼樣?還可以擷取影像資料嗎?’她心急問道。
在飛向法國的航程中,她一直煩惱着,就擔心會前功盡棄。
唯一能讓她忘卻憂慮的,是奧洛夫。
根據她掌握的資料,他是個獨善其身的人,那為什麼在酒吧裏,他會對她伸出援手?在他搭救她的前一刻,他才威脅要宰了她,不是嗎
還有,為什麼他眼中像是有無盡的絕望,彷彿明天不會來
‘我看看。’史東抓來原始設計圖,撓了撓耳後,露出煩惱的表情。‘這個要修理,而且……不一定能修得好喔!’
‘喔!’她一手支着額頭,另一手託着手肘,發出挫敗的呻吟。‘你可以先修修看嗎?’她無奈地問。
‘可以,我也想知道這個變故對照相儀有什麼影響,如果……’他嘟囔了幾句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專業術語,中間夾雜了英、法、德語等語言。
‘算了,我先去休息,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反正她在這裏幫不上忙,光急也沒用,而史東只要進入研究狀態,就根本不會跟她交談,所以她決定把實驗室讓給他,逕自回到自己在這裏的小房間裏。
簡單梳洗後,她做了幾個瑜珈動作,然後倒頭大睡。
經過幾個小時,史東乒乒乓乓地走過來——這是他走路時自動搭配的音效,他總有辦法踢到這個、踢到那個,無端製造一大堆聲音。
早在他踢到第一個不明物體時,野玫瑰就醒了。
‘怎麼樣?’她揉揉眼睛,從牀上翻坐起身,神智迅速恢復清晰。
剛起牀的她,嬌慵的模樣就像一尊水人兒,但史東卻無動於衷。世界上唯一能讓這個超級宅男動心的,就只有書本知識跟實驗。
‘照相儀毀損太嚴重,無法修理。’
她心一沉。
‘不過很幸運,儲存裝置只有半毀。’
她心情一揚。
‘但影像全都扭曲變形,這是因為檔案損毀的關係。’
她心再一沉。
‘不過我用修復軟體……’
‘重點,史東。’她終於不耐煩地低吼。‘講重點。’
他嚇了一跳,立即結結巴巴地説:‘我、我需要你的鑽石缺片做比對。’
她跳下牀,從隨身包裏拿出小盒。‘走!’
他們來到實驗室裏,經過一番比對後,史東有了結論,他於是透過儀器,將圖片投影到白牆上,嚴肅地説道:‘我只有兩點要説。’
‘快説。’她低咆。
‘第一點,經過比對,這顆惡魔之心的缺口與你的這片缺角完全吻合。我作了很多模擬分析,包括色澤、亮度、不純物元素比例等等,兩者相差無幾,意味着它們原本應該是一體的。’
野玫瑰心中一緊。‘所以?’
‘他的鑽石就是你要找的那一顆。’
她無法自制地逸出一聲低呼,隨即用手掌壓下。‘找到了,我真不敢相信,我真的找到了,畢竟事情已經隔了那麼久……’
她精神大振。‘替我準備裝備,我要去把它偷過來。’
‘等等,我剛才只説了第一點,還有第二點。’
‘是什麼?’她現在只想立刻飛回那個小鎮,趁奧洛夫還沒消失前,把東西弄到手。
如此一來,她畢生的遺憾與使命就宣告完畢。
‘要倫它,有困難。’他更加嚴肅地指出。
‘不難,給我一管你研發的麻醉藥,讓他失去意識十五秒,就可以到手了。如果他不照鏡子,甚至不會發現惡魔之心已經被偷了。’
而就她對奧洛夫的瞭解,他不是那種會天天攬鏡自照,欣賞鑽石光華的男人,否則他也不會老是遮住頸部,更不會在她看着惡魘之心的時候,勃然動怒。
史東囁嚅不安地説:‘老實説,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一個弄不好,可能會讓你們……’他雙手指了指自己因實驗失敗而造就的爆炸頭,無聲暗喻。
野玫瑰瞪大眼睛,而他隨後分析推論的理山,更讓她聽得目瞪口呆。
史東的大膽預測,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機率各一半。以目前的資料來看,不足以判斷,因此我不建議你嘗試,要是……’他比了個割頸的手勢。‘就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雖然史東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她猶不死心地問:‘但那項圈後面有道接縫,依我看,只要用力拔開,就可以連同項圈一起帶回來給你處理了,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史東搖了搖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道接縫是陷阱,如果我沒料錯,一拔開就會爆炸了。’
可惡!百找千尋的鑽石明明就近在眼前了,卻拿取不得。
野玫瑰又氣又恨,但也沒有辦法。科技層面的問題,她完全尊重並仰賴史東的意見,而且,她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
好吧,既然暫時偷不着,那麼,找人盯住他總可以吧
然而,她的命令晚了一步,奧洛夫又從小鎮上消失了。
雖然他常有無故失蹤的記錄,但野玫瑰不免開始擔心,歷經那場酒吧之戰,他該不會已經變成原野上的棄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