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魏天平與華英蓉,各自抱拳行禮,腳下流動,活開步眼,走方位,踏罡鬥,龍蛇起陸,逐步在接近——霎時——便是一觸即發,手腳相接,互爭短長,殺機藴於手腳,陣上無父子,雖約定點到為止,真到節骨眼上,如何收得住手?再者,收回幾成才算點到為止,打得性起之時,那些約定便是屁話。華芙蓉心中甚不平靜,生伯三拳兩腳,被這不知輕重的楞小於放倒在地,只要敗得不太顯眼,見好便收,她便心滿意足!感激個郎懂體貼自己。雖是在自己家中,但能不破壞這少車主的形象,還是不破壞的好!魏天平心中也在思忖,看如何能恰到時機,不留痕跡,讓她打上幾粉拳,而又不落傷害,更不出是故意讓她的。華芙蓉蓮足運起“萬點星羅步”,手上掌出“幹蠶吐絲手”,使出黏字訣,守多於攻,只多出六成的內力相輔相成,試着出招,誘使魏天平先攻進來。魏天平腳下施展出“衞墓石壁”上的功夫“流沙千里”,這步法,用古匈奴人的武功,手上攻出從小便打熟了的啓蒙功夫“叮鐺拳”。這套拳是他胡亂顛倒,早認不出是少林寺的“伏虎”或“馭龍”或“擒鳳”了。他看準了對方招式間露出一絲空隙,且不管他是真是假,是誘是騙,右拳追擊而出,掠向華蕪蓉的左肩,左掌切向她的右腕,一招兩式,勁如山湧般的襲到。身形幌閃,口中大喝一聲,疾衝而上——出拳時已帶起一流風聲,當真如五丁開山,鋭不可擋,待拳時他已收回勁力,拳落如絮,他的內力已意動氣隨,收發由心,這拳是外象兇猛,卻打不痛人的!華芙蓉不知就裏,為他聲勢所奪,力圖鎮靜,控制情緒,蓮步如虛似幻,掌上加快,如封似閉,如迎還拒,深得陰柔空靈心法。在於掌揮灑中,若有若無之間,如春蠶吐絲般的繞身織繭,織成層層摸不着、看不見的力網,發生極大的韌力,用以保護自己。魏天平的拳力尚未夠上香肩,即被突來的一股子暗勁所阻,黏纏得如落深幽谷,無影無蹤,一掌落空。那如削的香肩已悄滑開去,拳已用老,他大吃一驚,迅即側身讓主位,回收右掌。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連演三式手法護住胸腹,拆解消帶她攻入肋下的五絲指力。腳下暗施“虛塵微步”旋身飄了出來,他不想這麼早敗下陣來。華芙蓉並未敢真的點攻進去,只是梅花開五點“春蠶指”中一式“寒風吐蕊”,試攻五指,吐絲回敬。這一回合近身相博,半斤八兩,兩人身軀對調,變了方位。華芙蓉笑道:“大哥好強的拳力,小妹若是捱上豈不骨折肩碎!”魏天平也笑道“尚幸小兄留有分寸,不然,那一拳便撤不回來了,妹子拳上黏纏得緊,拳力攻入如落空谷,接觸不到邊際。”華芙蓉心中歡暢之極,由大哥的讚美,對家中部屬自有意料不到的反應,已“咭咭”一串銀鈴似的嬌笑道:“算大哥機警,小妹施的是‘千蠶吐絲手’,怎樣,還不算差吧!”“我説呢!像是擊在一張絲網上,渾不着力,利害!”他們邊説邊打,各有攻守,只是都在門户之外,誰也不敢冒險攻入。你封我折,尋暇蹈隙,各演絕學,眨眼之間,已折解了百招以上。這種打法,便是所謂花拳繡腿,不是上陣打人的拳腳,而是演化招式之運用得失,如同同門師兄弟的過招。打得機巧絕倫,試探誰的反應靈敏,封解得當,一個身似蝴蝶穿花,飄逸絕塵,一個身似嘯虎怒豹,縱躍起伏。煞是快速緊張,熟練激揚,不過,招式絕不用老,千變萬化,多是半途而廢;兩人心中有靈犀一點通,單以手法對博,不以內勁取勝。若一旦失招,也不過略有疼痛而已!他們之間已轉入比博的競爭中,看誰的招式多。華芙蓉的家學與車行中人多,她有用之不盡的招式出手。魏天平卻不認得它是俗的或秘的,便上了她的大當。凡是出手都是在場上的老少們,見都未見過的奇招異式。已被酒沒了千年之久的拳套,次第出籠,不過,他也存了戒心,“衞家”的拳法、劍式不用,以石壁上的匈奴武功,互相參雜着推出。有時自己也隨手而演,因勢而出,不據一格,管用便是好招。大體上是以大漠拳路為主,少數摻以漢家掌法。魏天平內力修長,精強力壯,長期服食羊霍草,往日只是自行亂打一通,今日兩人對搏,勾心鬥角,興趣盎然,甚是歡暢。那一張玉臉含春,杏眼桃腮,吐氣如蘭,香風拂面,嬌顏中帶露含雨,已刺激得他血脈噴張,精神健旺。自覺身心未曾有過似這般甘暢舒坦,如魚得水般的快樂。只這一會工夫,五百招已過,趨向千招大關,已將潛伏的精力激發出來,身法手法,現見精練圓融。人如天神般,喝叱時有雷動山搖船的雄邁氣勢,給人一種莫之能御的感覺。羊霍草的氣息,自汗腺中滲透出來了。華英蓉嗅得巳骨酥肉軟,如醉如痴,只在他的掌圈之外飄浮,雙手假意比劃着,誘導他盡屁所學,那裏還能真遞得進手去。她已香汗透衣,也發出那股子處女特有的迷人香氣,如麝鹿之放麝,來引誘雄鹿。魏天平怎忍受得了,尚幸他自小服用羊霍草,精關牢固封閉不破。從未喪失過元精,男女相悦乃是發之天性。假如他是個已經過“陰陽交媾”之樂的人,身上潛存了這多的羊霍草催情的藥效,不同他的那些大公羊一樣,抱起華芙蓉,飛身而去,找個僻靜處所先“幹”了她再説其他的。華芙蓉心中只想投入他的懷抱中,讓她您意的輕憐密愛,才算罷休。人如飛娥撲火般的痴痴迷迷,要燃燒了自己場中人已看得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如泥塑木雕,鴿立如屍,心神俱被這場精彩絕倫的搏鬥所奪。不,是魏天平的表演才正確。這當中別人只是看光景,誰的生死勝負,無關他們痛養。其次的榮辱得失,也與她們漠不相關,所求的便是眼皮子上的痛快,賞心悦目而已。只有華夫人,對自己的女兒,未來華家的繼承人,時刻念茲在茲,是她十月懷胎身上生出來的活寶貝,不容她有半絲差池。早年也曾隨丈夫出生入死,開創這番事業,同命鴛鴦,經驗豐富,眼見這場搏鬥,那小夥子越打越起了野性。眨眼之間,便似換了個人似的,如有魔鬼附身,遠遠也能感覺出他能發散出一股強大的屈服人的壓力。女兒雖是離他很遠,腳下顯得跟路,那樣子像要冒死不計的投入他的懷中,有點中邪入魔的痴迷。“不好!”她當機立斷,向大總管谷青雲喝道:“煩請谷總管速速將他們分開,蓉兒已支持不住了,快,快!”谷青雲早已看得入迷,心神都專注在那小夥子的手法上,思忖他出手絕學的來龍去脈,淵源流派,觸類啓機,漸漸略有所獲。經華夫人一聲叱喝,回醒返迷,驚恐着長嘯一聲,躍身飛出,三個起落,身入戰圈,雙手齊揚,一式“摧碑碎石手”的內家絕學,當胸推出,兩股強大的勁力,擊向魏天平的前胸……蓄意偷襲。他運出八成內力,有千斤之重,心想起碼也能將這小於打出兩丈遠去,是死是活,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魏天平正自氣機進發,勁力留中未出之時,此刻立覺有股強大壓力襲上身來,迅即發出勁力相抗。若容其襲上身來那時悔之晚矣,時機緊迫,也只能推出五六成真力。“砰……砰……”兩聲震爆,勁力的接合點只在自身前二尺許,便為他所發出的勁力阻攔相遇,碰撞起來,只震得他指骨酥麻,疾將後力再次推出。腳下,“登登登……”連退三大步,泥地上已留下寸深的六個腳印。才能將這股強猛無匹的勁力卸去,手骨並未震斷,只覺有些粗脹。谷青雲在丈外未發一聲加以偷襲,他也好過不了哪裏去,搖晃着身子,腳下被反震之力擊退了兩步。掌出之後,伸手抓住華英蓉的背衣,提在手中,伯她被餘力波及,摔倒地上。搏鬥停止了——只聞場中響起一陣大喘氣的呼吸聲。可知人人都憋住一口氣,在看這場精彩的龍爭虎鬥,待目中影像消失,才覺得自己忘了呼吸,憋得難受。如是——陡然掀起一陣狂熱強烈的掌聲、呼嘯聲……魏天平回過身來,恭聲一揖道:“見過谷總管,總管好雄厚的掌力,小可慚愧。”谷青雲見他的兩掌,並未能造成對方的應有的傷害,內心震動驚恐,表面上卻老奸巨滑的關切問道:“呵呵,小夥子,你的反應不弱,咱們認真的打起來,老夫也不是你百招之敵。”魏天平慌恐而靦腆着再行禮道:“不敢,總管過譽。”華笑蓉已緩過這口氣,體力立復,故做脱力喘息道:“大哥!真厲害,小妹是甘敗下風……”心中十分開心,柔情似水的姍姍上前,搖着他那寬闊的肩頭道:“大哥!若不是谷伯伯的幫忙,接了你兩掌,小妹可能會被你一掌打死哩!”魏天平慌恐驚詫的道:“我……我……是生平初次與人對掌過招,打得酣暢舒泰,勁力已盡數保留着,並未發出來呀!怎會呢!”他張口結舌,不知怎生解釋才好,他的掌力是每打一掌自動發收一次,有人家怎會相信呢!再説若非如此,谷青雲偷襲之掌,怎能倉促之間接下來?華英蓉垂目低首醉頰升紅的柔幽的道:“是小妹不好!心不在焉,才……才落得危機四伏。”她心中明白得很,因全身酥散,一心只想到等自己倒下來,讓他擁抱着自己,享受他給予的關愛與呵護,那滋味不知有多美妙!谷青雲趁機套話問道:“小夥子,你那套掌法,高超奧妙,有點大漠派的手法,你説是吧!”魏天平心頭暗震,忖道:“老山羊曾鄭重關照過,古墓之謎,絕不能告訴他人,慎之!慎之!何況,古墓中的武功,自己只瞭解個大概,有許多招式自己尚未領會貫通。”他誠惶誠恐的撒手行禮道:“小可實不清楚,早年曾救過一名年老病人,相聚三月便匆匆離去再無音訊!”“他可曾留下姓名,面貌如何?”“當日小可年方十齡,可想不到這許多,彼此言語也不十分能溝通,只覺他高大如杆,骨瘦如柴,稀疏蒼白鬍子,閃目如刀,令人心寒膽顫!”“唉!可惜呀!只三個月的緣份,你便有這般成就,若能多蒙指點,唉!唉……”他倒十分肉痛,這番遇合,為何不是他呢!魏天平瞧着他如蠅蚊趨血般的情形,暗罵一聲:“媽巴子,你懂個屁,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少爺可不是那隻雞!”比武結束了!拳腳有這高明的成就,兵刃誰敢與他比較,自討沒趣!魏天平與華芙蓉一起來到觀展台前,向華夫人等眾家長輩告退!華夫人對他十分滿意,一是底於清,沒有反則之禍的顧慮,二是心性樸實,不屬詭變油滑的那一類,三是武功深奧叵測,這才牛刀小試,看得出生澀不熟,自學有成!就這樣已殺得華家無人招架,這種人才幸落華家,乃百世難求的好幫手!是蓉兒的福氣,遂親切含笑道:“賢侄功夫紮實,多加磨練,前程萬里,多與蓉兒相互切磋,加速進步!老身備有一分薄禮,送與賢侄,以茲鼓勵,請收下,代為問候魏夫人安好!”身側有個大丫頭,手中棒着一個大包袱,送了上來!魏天平接過捧起,再拜道謝!華芙蓉本來要親自送他回去!魏天平極力推謝!只得命蘭兒小婢陪他,算是代表自己,代他捧着獎品!親送至內府門外,這才殷殷黯然道別!訂下後約之日!與小丫頭也已熟了,模着被她偷香過的面頰,神色恍倪。蘭兒白他個媚眼,腳下踩着小蠻靴不依,這是他兩天大的秘密,羞中帶咬,有些無可奈的氣惱。心裏卻十分喜歡,他總算沒有忘了她,有一個她的存在,能被這大哥哥懷念,那小心靈中,已容不下其他的了,遂輕聲道:“爺的武功真高明,連小姐也給比下來了!小婢心實敬重!”“哪裏,大小姐是有心讓我,我看得出來!”“絕不會,是爺在讓小姐,小婢也看得出來!”“鬼丫頭,你像我心裏的一條小蛔蟲,頑皮得很!”“但願能長留在你心裏,唉!小姐説:明天陪同爺去遊‘韋曲’,請爺事先準備着,不要單獨外出,中午在那裏野餐,咱們可以玩耍一整天!”“韋貢在何處,好玩麼?”“早些時咱們經常陪小姐去打馬球,那裏有片山坡,是跑馬賽球的好地方!”“騎馬!唉呀!生平尚未騎過以,陪母親來時,坐了一次馬車。”“爺!有那麼高明的輕功,還伯摔痛麼!真摔着了,由小婢來伺候爺!唁唁!”“多謝!恐怕連那支骨頭也要被你偷去了去!”“爺還多出一支骨頭呀!真稀奇,是隻狗尾巴!唁唁!”“好個小饞貓!”魏天平鼓鼓腮幫子,假作氣惱狀,忖道:“這丫頭膽子不小,要她伺候,可能將骨髓也偷跑了!豈止一個香吻!”兩人説説笑笑,打倩罵俏,魏天平回到大敞屋!事實上早已有人先他一步將比武的經過,繪影繪聲的傳送給大家聽!形容得離了譜,連谷總管也吃了憋!魏騏可是心明肚亮,谷青雲可是個陰狠厲害的人物!真替兒子捏把冷汗!心忖:“私下可得指點兒子一番,小心在意,別吃了人家的暗虧,被人家擠掉了!咱們人三個,孤單單的無援無靠,華家無於,未來情況可複雜得多了!”小蘭放下包袱,拜見了魏騏夫婦,戀戀不捨的離去!魏夫人打開大包袱,裏面盡是華麗高貴質料的衣服行頭,各式俱全,尚有護腰、佩劍等配件,數之不盡……心頭自是高興,給天平換個身份,人要衣服馬要鞍,卻也不好安排,那要長安市上去購置,倉促之間,如何能樣樣準備齊全!離開長安已二十多年了,事事都有些陌生感!魏天平卻對着這一堆衣衫,直皺眉頭!一生穿慣了布衣,這些五顏六色,續羅綢緞,往日見都未見,不知穿在身上成了什麼怪模樣,是穿好呢?學是不穿好?心中實是愁苦,半點也不喜悦。魏夫人訝然的望着兒子道:“平兒,你好像不喜歡這些衣服似的!”“娘!孩兒穿上這些衣服,恐怕手腳都伸不出來了!路也不會走了!”“唉!説得也是,往年可苦了你了,不過,入鄉隨俗,慢慢便能習慣,不能將放羊的老招牌永遠帶在身上,令人家小看了你!”“咱們也不巴結誰,有甚打緊!”“若要陪着大小姐出門見見世面,總不能令她在外人面前失面子,站在她左右不能太寒酸,不入流不入時!”魏天平想着會見過的少年男女,不都是綢緞續羅,滿體光鮮麼!第二天!一早起來,魏夫人特地將兒子梳洗打扮起來!不由怔然神傷,這不是活脱的二十年前,自己獻身相愛的那個人麼?那人,不知現怎樣了,風采可曾依舊,生活得還快活麼!那遙遠的創傷似在昨夜!令她心腸絞痛,往事不堪回味!心志飛馳,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怔然神傷,泫然欲泣,不能自抑,自己委屈了二十年了,父與子已錯綜難分,世事無常……“娘,你怎麼了?”她打個震顫,霎時眼前的幻象破滅了!這聲“娘!”的呼喚,將她從倒流的二十年拉回現世,她要掌握的是眼前的一切,不管過去的歲月!是、非、甘、苦都已湮沒了!如今,兒子這般打扮起來,不出三天,必會給兒子帶來糾纏不清的煩惱,説不定會從此失去兒子!再也不屬於她的兒子了!説不定兒子幾年後便能出人頭地,不必“天威府”來錦上添花!咱們別別苗頭!看是誰強過誰去!她説做便做!立即打亂了魏天平的頭髮,將天庭的高額遮短,眉毛以眉筆加粗,鬢角的垂髮加多,看起來便有些額低臉窄,如是改扮,令面型便起了些許變化!魏天平攬鏡自照,也是一怔,囁嚅着道:“娘!怎的怪怪的!不像是我自己了!”“孩子!聽娘話!不要問為什麼!你若承認是孃的兒子,今後這便是你的髮式臉型,未經為孃的允許不得更改,切記!切記!”魏天平撲的跪在他孃的面前!“是!娘!這容易,最好是穿咱們原來的衣服!”“唉!那當然好!但恐伯大小姐會認為咱們不識抬舉,那便失去為人處世之道了!儘可能穿樸實些便可!而且對一般同伴,也能隨和些,不顯得特出人羣!”“這倒是個好主意,平兒可沒興趣同他們比賽服飾,令他們看着眼紅!”他選擇了一套黑色勁裝,看上去便不怎麼高尚顯眼!有些護衞之流的味道!小蘭女婢又來請駕了!魏夫人對兒子叮嚀了些話頭,微笑目視着兒子要在長安少年社會中,插進一腳去!雖不能説是他已流入了大江湖,卻是擠身於一個小江湖!小鳥兒的翅膀長硬了!要離巢飛向那萬里的長空!他——從今後再也不屬於她個人的了!他屬於這個時代!這個空間!她有失落的惆悵,更多一份成就的驕傲!這是她的傑作!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她眼望着由她一手含辛茹苦撫養成人的大兒子的背影,這人兒比那人兒又高又壯,她深信人生所有的苦難,都會遠離她的兒子,她有這份自信心!她為兒子,暗自祈禱上蒼!暗自祝福他勇於面對現世!不似她這般沒出息,苦澀了半生!結了個永遠打不開的死結!苦結!結在心頭!魏天平與小蘭,兩人走在沒人之處!小蘭對他歪着頭左端詳、右打量,眨着流精的杏眼兒,輕聲道:“我的親爺,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有點怪怪的,要説怪在哪裏,小婢也説不上來!有些不像你了!”“怎麼!不中看麼!還是換穿原來的衣服吧!這衣服穿起來還真不習慣呢!”“不單單是衣服的事兒!好奇怪呀!”“我臉上也沒有化妝!”“怪便怪在這裏!小婢心中的你!不是這樣!”“我這個大哥在什麼時候跑到你心裏去了!”“昨夜!”“羞羞臉!在夢裏你有尿在褲襠裏沒有?”“不同你講!”“你可知道,我家的大妹子她同你一般大,也是十三歲了!”“我可以等!總有長大的時候!”魏天平停腳轉頭盯着她!她並不逃避!仰起小臉讓他仔細端詳!微微的透出撫媚!魏天平陡然間思潮洶湧,不克自己,猛的打一個冷顫,迴轉頭來!他現在不是十二歲的小孩子,已經是個大人了!老山羊幫他揭開了“衞青大將軍古墓之秘”同時也將他列入“長安衞家”嫡血之子!他口中不承認,心裏早已承認了!而現在事情又發生在華家,小蘭兒便是二十五六年前,母親的寫照!小蘭現在已愛上自己!她錯了麼?不配麼?她沒有錯,也配,但事實上又有些不可能,然而五年後,她已經十八歲了!這可能便加大了許多他不希望再看到另一個母親帶着一個孤兒,在苦海中掙扎!更不願意看到這朵靈慧嬌研的小花兒,乍開乍謝,在大風雨中自行凋落!“親爺!別來了,大小姐正等得望穿秋水呢!走吧!”“你不後悔,那人生可能很苦澀!”“絕不!憑親爺你的良心來安排!”“你有沒有想到我的良心會讓狗吃了!”“心讓天狗吃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是的!當年母親便是因為沒辦法抗拒那巨大的世家壓力而委屈犧牲了自己!這事久後要仔細調查一下,“衞”家是否千年已來,都實行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在一座大車柵的邊沿上有四十幾匹駿馬,一部輕車停在那裏。只等魏天平到來,便可以上路!四十幾名少年男女,衣色鮮明,挎刀提鞭,駐足馬前相候!見魏天平穿着一身黑色參勁裝,怪怪的髮式,俱都眉眼含笑,口角上弧!其中神情乃揶揄多於歡迎!老土就是者土,昨天贏去那一大包衣物,今天他卻打扮成這麼一付瘟孫樣!華芙蓉見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總是性情温柔,有容人之雅量,未曾當面譴責,所謂:穿衣戴帽,各人所好!總比原來那身青布直掇要順眼些,點頭微笑着搶口道:“小妹特地為大哥選備了匹黃驃駿馬,請看,還滿意麼?”側立的婢女小菊立即將手中的繮繩遞上!“謝謝!小兄一生……從未騎過馬!”眾人聽了又是一證,這可好,那只有坐車了!“無妨!一學即會!”華芙蓉素手一揚!四十幾人,每人壓蹬翻身,已坐立雕鞍,驅馬駛出轅門!最後,華芙蓉親自示範了兩次上馬下馬的動作,駐馬相待!魏天平才笨.手笨腳的上了馬,兩人並肩連騎,來至長街上!華芙蓉心想,天假其便,豈不又可以兩人單獨相處一會兒麼!轉首顧視着他,總覺得他今日與昨日有些怪怪的,卻又説不上怪在哪裏,只認為是換了衣服的關係吧!華蕪蓉今天換穿一身白素花勁裝,白披風紅裏,騎在一匹銀鞍白馬上,已引得路人側目,幹百雙愛慕的眼神,打從她身上溜過,隨後便是望她身邊的男人!一黑一白形成絕配,倒也不輸半分,唯有魏天平在馬上東搖西晃的坐不住雕鞍!華芙蓉滿心相同他説些悄悄話兒,也只得嚥了回去,怕他一個疏神,便撞了行人,又要惹起麻煩!“韋曲”距二十幾裏,出了繁華的市區,尚有大路可以飛騎縱馬趕一程。華芙蓉多日來的鬱結,終於得以舒解一番!長安武林道上提得起名有名望的世家有二三十户人家,一般二十餘歲的小輩們,加上家中親朋部屬子弟,共有五六百名之多,這些男女青年子弟,便是每日冶遊、打架爭鋒的主流!華芙蓉這長安三美之首的頭銜,可不是自己封的,是經過世家俠少們異口同聲,共議共決,推選出來的!她人生得美豔,這固然是主要條件,紅花尚需綠葉陪襯,武功與部屬,人材濟濟才能相得益彰!待後年秋日,便是“封皇”“論帝”之期,因之,這時的明爭暗鬥,已緊鑼密鼓的展開互別苗頭,爭取各項競技比賽的領導權!製造先聲奪人的氣勢至為重要,所以班底一定要厚實!可惱的是“蘭陽車行”出了事故,鏢失人傷,雖是與她無關卻相連,這是有失尊嚴面子的事,月來她已不敢出去走動!伯的是有人會藉故生非,打她的落水狗,被人指着頭皮鄙笑買落一番,破壞了千辛萬苦爭來的頭銜!衝突起來,她失去自信心,再來個傷殘滿地,爬着回去,這長安地面,便永無出頭之日了,算是埋掉了!這魏天平便是她孤注一擲的一寶,增進了部屬的信心便在這鄉下小子身上!華家的馬隊一離家門,人們便知她們要向那裏飛!她們離市不久,由市區中又連續衝出五隊輕騎車馬!每隊也有三五十人不等!喜笑怒罵着追逐上來!多日來“蘭陽車行”華家左右,早被其他世家子弟們派人按下探馬!華芙蓉每有動靜,立即回報,整備人馬追了上來,與長安第一流的小妞泡在一起玩耍,那才夠勁,有昧道!這種事,華芙蓉不會在意,甚而暗自竊喜,她具有吸引力!令他們眾星拱月般的追隨着那才夠拉風!尚幸一路平安,未出差錯,鸞鈴鞭影,一路樹蔭婆婆,繁花似錦,陌上春濃,青山綠水,魏天平身邊有美人在側,比肩揚蹄,巧笑香風,悦耳盈鼻,比他捏着杆兒趕騷羊,確是別有情,不能對比而語!這生活他認為也是滿寫意的!他們先行的車馬已在處偌大的半山坡上,傍山近水,支帳紮營,矗旗完畢!窩在家中有個把月了,真夠悶煞人也!此時天高氣爽,白雲堆擁,郊野一片綠意生機,這不正是少年男女相聚在一起,嘻笑遊憩之地麼!眾人都下馬坐地!只有魏天平在草地上練習馬術,沒人去搭汕理會他!他東奔西跑,自得其樂!“馬兒!馬兒!大小姐已將你賜給我了,咱哥們可是有志一同,甘苦與共,艱危中互相扶持,永不遺棄!”“聽他與那匹馬稱兄道弟的!情話綿綿,這豈不是個痴心!”眾少年都盯着他宛爾不迭。這其中除了華芙蓉、小蘭對他特別關心之外,另有兩個人也對他別有用心,時時留意他的舉止言行!一個是昨日表演輕功“凌波微步”的柳飛絮姑娘,對他的“大鵬迴天”身法,“浮塵凌虛”的輕功,衷心佩服,暗生情愫,並不認為自己的容貌配不上他,世個那個少女不懷春呢!她暗自決定收起高傲的心態,搏取他這一票!另有一人是“龍五婆婆”的孫子,叫龍七郎,生相英挺,藝業不差!在魏天平未來華家之前,他便是華芙蓉左右獻殷最力之人!如今便有失落感,對魏天平暗起妒心!不過,還不到尖鋭化的程度!魏天平功夫高深叵測,對他的那些土包子形象笑話,似乎是又不足為慮!他對華家,是打算着著如花美眷,億萬財富,垂手可得的如意算盤,將來若無意外,這金刀附馬,非他莫屬!因之對魏天平是格外留心,窺視在側!對魏天平在那裏拍着馬頰,稱兄道弟,人畜一體的講些怪話,自是暗呼“混蛋”,譏笑他無知淺白,一派胡言妄語了!而柳飛絮聽入耳中,卻認為這人有顆赤子之心,是具有俠膽義心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