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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直到了韓魯的房門外,韓少臣這才調整好心緒,上前輕敲了下門。

    “爹,您在休息嗎?”

    “少臣……你是不是把她請來了?”房裏傳來韓魯微喘的嗓音,語氣卻又充滿了興奮。

    韓少臣垂下臉,他真不知該如何跟他爹説,她……她根本不肯來見他最後一面……

    “爹,我帶了人來見您,您等一會兒。”

    他轉首對住寧苑,啞聲説道:“進去後就別亂説話,你只要乖乖站在那兒就行了。”

    “我知道。”

    望着她愁眉深鎖的模樣,他又道:“帶點笑容,別盡苦着一張臉,如果你讓我爹看了難受,小心我會對你不利。”

    也不知為什麼,以往他的脾氣並不是這麼火爆的,倘若不是見了他那個狠心的娘,她的話讓他受了那麼大的傷害,他一定跟以前一樣,是個開朗樂觀的年輕人。

    “你要帶我去見你爹?”她怯怯地問,不明白他爹見她做什麼。

    “少羅嗦,照我的話做就對了,凡事別太好奇,否則只會害了自己。”他不耐地説。

    寧苑肩膀一縮,只好點點頭,隨他走了進去。

    一進房裏,她便發現這裏明顯地瀰漫着一股藥味,可見住在這裏的人平日吃藥的分量相當重了。

    “爹……我把人帶來了。”韓少臣走向牀畔,對着牀幔裏的人輕聲細語地説。

    寧苑好奇地望着他,她沒料到他説話居然也有這麼温婉的時候。

    韓少臣順手將牀幔勾掛在牀兩側,而躲在他身後的寧苑則偷瞧着躺在牀上的人。才發現牀上躺着一位非常瘦弱的老人家,看似已被病魔摧殘許久了。

    這老人家……是這個男人的爹嗎?

    不久,韓魯緩緩地張開眼,當他一瞧見寧苑,立刻漾開一抹久違的笑,“嫺月,你是嫺月……”

    他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可寧苑卻嚇得往後退,説什麼也不敢和他碰觸。

    “你為什麼那麼怕我?嫺月……你忘了嗎?我是韓魯,你的韓大哥啊!”由於他視力減退許多,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説完,他又重咳起來。

    韓少臣擔憂地輕拍他的背脊。“爹,您千萬別激動,她不是嫺月格格,您仔細看清楚,她這麼年輕,怎麼會是嫺月格格呢?”他冷着臉,實在不明白爹為什麼要如此惦念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她不是?”韓魯撐着身子抬起頭,仔細端詳眼前這位貌美年輕的姑娘。“她的確不是……那麼多年過去了,嫺月不該還這麼年輕。”

    “老伯,請問您為什麼要見我?又為何會把我誤認為我娘?”

    寧苑試着想解開謎團,她實在不願再被這個男人擺佈了。

    “那是因為——”

    “爹,您不要再説了,這事已事過境遷,告訴她也沒有用啊!”韓少臣立刻出聲阻止。

    他並不希望把這件事弄得這般複雜,這女人最好什麼都不知道,知道得愈多,他就愈不能放她回去了。

    “你——”寧苑瞪着他,不喜歡他老是阻撓她的事。

    “怎麼樣?沒有如你的願,非常不甘心是不是?”撇撇嘴,他笑得十分恣意。

    韓魯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寧苑,久久他才又開口,“你娘……你娘是嫺月?”他企圖憶起嫺月的模樣,可腦子卻愈來愈不清楚了。

    看到爹又沉人以往的回憶,韓少臣出口喚道:“爹,別想了,孩兒這就將她帶出去。”

    “臣兒,好好待人家,你聽……她嗓音那麼沙啞,像是才剛哭過,你是不是欺負她了?好歹她也是你的--”

    “爹,求您別再説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韓少臣猛地堵住他正要吐出口的“妹妹”兩字。

    事實上,他並不希望讓她知道他們兩個有這層關係,否則他若要予以報復,有了“兄妹”兩字從中作梗,他就下不了手了。

    “爹,您多休息,我們這就離開了。”説完,他便握住寧苑的手,蠻橫地將她往外帶。

    寧苑被動的被他拖出屋外,用力地甩開他的鉗制,“既然你爹我也看過了,是不是就可以放我回去了?”

    她怒瞪着他,心中的不滿漸漸擴散,“就連你爹看來都這麼仁慈,為什麼會生出你這麼霸道又無理的男人?”

    “哈!”韓少臣目光一冷,裏面藏着似有若無的冷厲,“沒錯,我是無理霸道,可這四個字是專門形容你們滿人的!”

    寧苑看着他那雙載滿恨意的眸子,心頭突地湧上説不清的疼痛。

    她不懂,為何會有那麼多恨意浮現在他的臉上?雖然滿人人侵惹來許多漢人不滿,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應該要學着接受滿人人主的事實,為何要有那麼沉重的心結呢?

    “怎麼了?你也覺得你們的闖入漢土是不理智的做法嗎?你是該回去好好規勸你們那位滿清皇帝,可能的話趕緊滾回去,別在這裏礙漢人的眼!”

    “你真不可理喻!”寧苑深提了口氣,無法苟同他眼底的恨。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可理喻得徹底一點吧!小江——”他陰冷的視線凝在她臉上,突然拔聲一吼。

    “少爺,什麼事?”小江恭謹地問道。

    “把這個高傲的格格帶回房間,派人嚴密看守,不得有誤!”

    韓少臣走向她,重重的呼吸氣息惡意地吹拂在她臉上,“乖點兒,落人蛛網的蝴蝶是再也脱不了身的。”

    她為之一愣,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帶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換上的竟是一種説不出的疲憊。

    老天……他該如何對待這個看來纖柔,而他卻恨之入骨的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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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居然讓寧苑被惡賊帶走了?”

    喬爾泰一返回裕麟親王府便聽見寧苑被劫持的消息,氣得怒火中燒、脾氣暴躁,他立刻吩咐屬下,就算把整個北京城翻過來,也得找到那個不要命的賊人。

    “刺客來得突然,府中人沒一個人有準備。”

    喬福晉怎不為寧苑擔憂?可她更不能讓喬爾泰查出對方是誰,否則臣兒性命堪憂呀!

    “是這樣的嗎?”喬爾泰可不是傻瓜,他冷冷地牽動嘴角,“聽説昨夜你房外的侍衞突然被人打昏,可你卻安然無事,這事我還真不得不起疑。”

    她暗吃一驚,臉色瞬變,“你這是懷疑我叫別人劫持自己的女兒嘍?”

    “哼!”他猛地一甩袖,“我可沒這麼説。”

    “可你那種口氣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喬福晉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一定要與他無理取鬧下去,否則定會被這個奸佞之人識破一切。

    與喬爾泰相處多年,她深知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當初為了娶她,他明知她已有心上人,卻仍千方百計地拆散他們,只求自己的勝利。

    可當真得到她後,他卻又不懂得珍惜她,老拿她已非處女的事實譏諷她。還好他是愛孩子的,對寧苑更是百般疼惜,為此她就算有百般委屈,也會吞入腹中、忍耐度日。

    “但……我聽説那賊人離開時,還指名要你後悔?”喬爾泰大聲問道。

    “我、我怎麼知道他幹嘛這麼説?”喬福晉眼珠子輕輕轉了下,“你要指控我也得找到理由,不能因為別人説什麼就懷疑我呀!”

    其實,對於寧苑的安危她倒能放心。臣兒之所以帶走她,完全是因為恨她不肯隨他走,但這不至於讓他對自己妹妹下毒手吧?

    而且,韓魯為人端正,是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最温柔、最宅心仁厚的一位,她相信他也不會對她女兒做出什麼事,只擔心……擔心眼前的喬爾泰不是那麼好對付就是了。

    “罷了,反正你就是有理由。”他的眼睛突然往她腕上一瞄,目光冷肅,“你手腕上的翠綠玉環呢?它不是你最心愛的首飾嗎?”

    “這……我……”她快動作地將手臂藏到身後,這動作當然引來了喬爾泰的疑心。“説,玉環呢?”用力攫住她的手腕,他惡聲惡氣地問。

    “它……被我不小心摔斷了。”她神色不定地説道。

    “摔斷了?”突然楊高的嗓音證明他壓根不相信。

    “我説斷了就斷了,你還要我怎麼説呢?”望着他漾滿恐嚇意味的臉,她心底可是陣陣膽寒。

    “你這麼喜歡它,怎麼會斷了?”他冷冷地牽起嘴角,“老實説,你該不會送給心上人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她對他的想象力簡直無法忍受,“我年紀多大了,你何苦這麼譏諷我?”

    “哈……”喬爾泰走近她,抓住她的下顎,“你年紀雖大了,但仍是風韻猶存啊!”

    “去你的。”她用力拍開他的手,秀眉輕輕一皺,“我才不像你,明明有妻有女,還在外頭胡搞瞎來。”

    “男人與女人本就不同,難道你想要與我媲美?”

    “算了,我不屑和你媲什麼美,你拿去仔細瞧清楚,看玉環是不是斷了?”説着,喬福晉便走到牀頭,拿起枕頭下已斷成好幾截的玉鐲,放到他手上,“仔細看清楚。”

    喬爾泰把玩着手中的玉鐲,嘴角勾起一抹曬笑,“何必這樣呢?吃醋了嗎?”

    “誰吃你的醋?你還是趕緊離開,我要到佛堂唸經參佛了,希望神佛保佑寧苑的平安。”説着,她便要離開房間。

    “哼!光靠那些看不見的神佛能找得到寧苑才怪!我要親手將那個不要命的惡徒逮到手,然後五馬分屍,以血滴子伺候!”他惡狠狠地説道。

    喬福晉身子一僵,心口也沉沉窒住,連四肢也隱約發起抖。她只祈求上蒼有眼,能讓韓魯與臣兒逃過此劫,就算要她下地獄,她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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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韓家莊一住就是三天,可寧苑至今還是不明白這裏到底是哪兒。

    不過,這兒的環境不錯,奴僕有好幾人,而且大夥兒都稱那個惡人“大少爺”。

    問題是,這位“大少爺”姓啥名啥呢?他究竟要將她在這兒囚禁幾日才肯放她回去?

    “格格——格格——”

    突然,她聽見小倩的聲音遠遠傳來,正以為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時,房門突被推開,果真是小倩走了進來。

    “小倩,你沒事吧?”寧苑開心地握住她的手。

    “嗯!小倩沒事,格格呢?手傷好些沒?這幾天我一直掛念着的就是格格手腕的傷了。”她一進門就握起寧苑的手瞧。

    “放心,我的傷早好了。”寧苑笑了笑。

    “那個惡人給您請了大夫呀?”小倩壓低嗓子,小聲地問。

    “這倒不是,是他自個兒醫我的。”説到這個,寧苑不禁又斂下眼,對於那霸氣的男人有着説不出的畏懼。

    “啥?他還會醫術啊?”小倩有些不相信。

    “這我就不清楚了。倒是你……你是怎麼來的?難道他沒限制你的行動?”關於這點,寧苑就想不通了。

    “這我也不清楚,只是一早那個惡人就跑來把我放了,他還説……”突地,小倩皺起了眉。

    “説什麼?”

    “説格格您都不吃不喝,所以要我來伺候您,還説以後您的飲食由我負責,我還可以到廚房走動呢!”她突然曖昧地問:“那個惡人為什麼要對您這麼關心,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寧苑反問。

    “該不會……他喜歡上格格了吧?”

    “你別胡説!”

    不知為什麼,經小倩這麼胡言亂語後,她的心兒居然會隱隱翻起熱浪。

    “否則他幹嘛要醫您,而且還關心您的飲食呢?”小倩的表情很認真。

    “或許是擔心弄死了我,以後不好對我阿瑪交代。”寧苑只好隨意找個爛理由堵住小倩那張胡説八道的嘴了。

    這種話她倆之間説説可以,要是讓那惡人聽見,那還得了啊!

    寧苑才剛這麼想,轉頭便見那惡人真站在門外,還一臉邪氣地盯着她們瞧,這下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格格——”見寧苑變了臉色,小倩好奇地轉過臉。可這一瞧,她反而比寧苑還緊張,趕緊退到一邊去。

    “你剛剛説什麼?我會怕喬爾泰那個老賊?”韓少臣雙臂環胸,冷眼瞧着寧苑那張驚駭的小臉。

    “我……我只是……”寧苑低着頭,不斷深呼吸來平緩心頭起伏不定的情緒。

    “別這個樣子,會有人誤會我虐待你呀!”他露出一絲不馴的笑容,“刻意將這個丫頭叫回來,就是想讓她服侍你,省得你愈來愈憔悴,改天只剩下一把白骨,讓我怎麼送你回去?”

    寧苑乍聽此言,不禁張大了眼,剛剛的驚駭也一古腦兒地不見了,“你剛剛説什麼來着,要送我回去?”

    見他沒響應她半句,她緊張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準備送我回去了?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韓少臣眸子一眯,直凝住她那張粉嫩的臉蛋,“你未免謝得太早了吧?”

    “嗯……你的意思是……”她的心底一陣抽疼。

    “你還得在這裏再待上一陣子。”

    説到這兒,韓少臣不禁蹙起雙眉。這陣子見爹似乎對見“她”一面仍不死心,整日愁眉深鎖,連病情也跟着加重。

    所以,他決定再等一陣子,如果那女人對她這個寶貝女兒尚有一絲擔憂的話,應該就會前來尋她。

    “那要再等多久呢?”寧苑這下可急了。

    “別急,就看我的心情了。”突然,他的眼神瞟向小倩,“還不去廚房弄點兒你格格平時愛吃的東西!”

    “呃!是。”小倩垂着頭,立刻從他身邊鑽了出去。

    “坦白説,我好羨慕小倩。”寧苑噘着唇説。

    “為什麼?”望着她那張可愛清秀的臉蛋,他突然笑問。

    這陣子他想了很多。再怎麼説,這小丫頭都是無辜的,那天他着實是被氣瘋才將她給劫持了。過些時候那個狠心的女人若再不來,他還是會放她回去。

    “小倩可以到處走動,可是我……”

    寧苑環視這間屋子,雖然房裏什麼都有。但是在這裏關了一些時日,心情真的很悶。

    “想出去走走?”他漾起一絲笑影。

    她抬起頭,乍見他這抹笑痕,心靈深處居然湧上些許温暖的感覺,他這抹笑意真的讓她看了好舒服。

    “嗯!”寧苑怯生生地點點頭。

    “那走吧!”説着他竟然往屋外走去。而寧苑呆愣了下,拎起裙襬也跟着出門了。

    直走到後花園,他才回過身看着她好一會兒,“你還是適合穿着漢服,這樣好看多了。”

    寧苑低頭看着自己,這才想起由於她根本沒帶換洗衣物,因此都是穿他們拿來的衣服,而她那套格格旗服早已不知被他們丟哪兒去了。

    “説穿了,你就是對我們滿人有偏見。”她那張蜜桃色的臉蛋勾起一絲愠惱的顏色。

    “這不是偏見。自古漢賊不兩立,難道這都是隨便説説的?”才剛剛平緩的怒氣似乎又因為這個話題而開始奔騰。

    “你當我們是賊?”她不依地叫出聲。

    “難道不是?你們本就是些奪人家產、毀人家業的韃子賊!”他恨得咬牙切齒。

    “你——我不跟你説話了!”她氣得一跺腳便想回房。

    “你要去哪兒?”韓少臣猛地抓住她的手,厲聲問道。

    “我要去廚房幫小倩的忙。”抿緊唇,她怒眉一鎖。

    “你要去廚房幫忙?那種地方不是你能去的。”他阻止道:“瞧你那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樣子,能去做什麼?”

    “我……我可以幫忙生火。”不會也沒關係,她可以學呀!可他老把她當成笨蛋一個。

    “我是怕你燒了自己。”他勾起一邊唇角,嗤冷怪笑地説。

    “你真把我看得這麼差呀?人家只是不常做,只要努力一定學得會!”她氣得噘起唇。

    “嗯……那好,你是格格,我也不好真讓你去碰那些髒亂的東西。這麼好了,如果你能繡一條手帕出來讓我瞧瞧,我就對你改觀。”他凝高嘴角,笑睇着她臉上的茫然表情。

    韓少臣壓根不信像她這種故作尊貴的高傲格格會女紅之類的技能,她或許連什麼叫做“婦德”都不懂,就跟他那個娘一個樣!

    “什麼?”她愣了下。

    “別告訴我你不會。”哈,這可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我不是不會,而是我……”

    她該怎麼説呢?以前額娘曾要教她,可當阿瑪知道後卻罵了娘,説他的女兒不需要學這些漢女的東西,因此她也就沒再碰過了。

    “怎麼?”他逼近她,笑得盂浪又可恨。

    “好,繡就繡,你以為我真不會?”寧苑不信邪,針線這種東西她又不是沒碰過,只是好些年沒繡了,只要稍微試試一定就能喚回記憶。

    “很好,那我會命小倩將針線、絹布拿給你,三天後我要向你索取成品。”他肆笑了下,隨即又説:“該走了吧?”

    “走哪兒去?”她的心神尚在繡帕這件事上游走不去。

    “當然是回你房間。”韓少臣俊挺的濃眉輕挑。

    “什麼?那麼快!我還沒四處逛夠呢!”寧苑小嘴噘得老高,那紅嫩的唇活像在引誘他一般。

    韓少臣輕咳了幾下,趕緊轉頭避開她那清麗的容顏,語氣略帶沙啞,“你現在沒有自由可言,千萬別得寸進尺。”

    “可是……”寧苑走近他,輕拉了下他的袖口,“你看那兒,好多楓葉喔!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一下下就好了。”

    她伸出纖纖玉指,指着韓家莊後山的整片楓林,“這是我以往不曾見過的,楓紅層層,真是美極了。”

    瞧她那一臉嚮往的表情,以及輕聲軟語、微帶撒嬌的嗓音,他想不理會都很難。“好吧!我帶你去。”就依她一回吧!

    到了楓葉林,韓少臣才知道自己完全失策了!

    見她像孩子般快樂地在楓葉林中奔跑時,那雀躍、開懷、天真、稚氣的模樣無一不牢牢附着在他心底,讓他產生一種想接近她、撫觸她,甚至是一親芳澤的衝動!

    不!她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妹妹呀!

    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感覺?難道……是他太久沒有女人了嗎?

    對,肯定是這樣。

    “我們走吧!”快步走上前,他用力拉住她不停奔馳跳躍的身子,表情中有着狂肆的不滿。

    “人家還沒玩夠。”她不依。

    “你以為在我們韓家莊,你還是那高貴的格格嗎?”他的火氣竟沒來由地升起。

    “你……你怎麼了?”寧苑被他這一吼,嚇得流出了眼淚。

    “哭哭哭,除了哭之外,你還會什麼?”韓少臣沉着嗓音説了重話。

    寧苑呆立在當場,看着他陡變火爆的臉色,原本愉悦的心情竟像突然蒙上一層次沙,陡地變得好沉好沉……

    “好,我走。”低着頭,她靜靜地朝前直走。

    經過韓少臣身邊時,他霍地拽住她的胳臂,將她用力拉向自己。眼看她的唇瓣就在眼前,他真有股想嘗一口的衝動,可當“妹妹”兩個字泛過腦海,他驀地又將她推離。

    寧苑踉蹌退了幾步,震愕地望着他,“你……你怎麼了?”

    他重重喘着氣,指着前面大吼道:“滾……滾回你房裏,以後不准你再出來走動!”

    “沒道理啊!你為什麼這麼限制我?”她氣得衝向他,拼命捶打他的胸膛。

    “住手!”

    喝止不住她幼稚的舉動,韓少臣當真承受不住她那襲往鼻間的芳鬱體香,他突然使力拉近她的身子,吻住她那香甜如蜜的檀口。

    寧苑身子一僵,驚訝地張大雙眸,嬌小的身軀戰慄不已。直到她想到要掙扎時,他竟然將舌頭探進她的口裏,狂浪地吸吮着她如蜜的香津——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的巴掌聲響驀地震醒了他。

    韓少臣撫着被她甩了一巴掌的左臉,突然渾身僵硬。天啊!他剛剛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讓她淚流滿面,身子也不斷地發着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她的淚水抑止不住地在臉上奔流。

    他竟然未經她同意就吻了她!那是她的初吻,是要獻給心愛的人的,為何他要奪走它?

    “我……”他碰了下自己的唇,上頭還殘留着她迷人的唇香……

    “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她邊哭邊怒吼,轉身逃離他的視線之外。

    韓少臣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含淚遠去的背影,心頭突生的悔恨幾乎要淹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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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你怎麼了?”

    看着格格手裏拿着繡針半晌,卻是一動也不動,手裏的手絹都快被她揉爛了,小情忍不住輕喊了聲。

    “嗯!你叫我?”寧苑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小倩。

    “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想學刺繡?而且,你一下皺眉、一下顰額,是不是有心事?”小倩試問。

    “他説我什麼都不會,我就要做給他看。”雖然恨他這麼對自己,可既然已答應他,她就非得辦成不成。

    “用來證明的方式很多,為什麼一定要用刺繡呢?”這就是小倩不懂的地方。如果要比琴棋書畫,她相信格格一定能做得很好,可是刺繡嘛……

    唉!不是她小倩要泄格格的氣,而是格格那手女紅實在是……爛到不行了呀!

    “這是他指定的。”寧苑噘着小嘴説。

    “什麼?是韓公子指定的?”

    “是啊!”突然,寧苑眉頭一揚,表情充斥着不解,“咦?小倩,你喊他的口氣怎麼變了?”

    “什麼怎麼變了?”小倩聽不懂她的意思。

    “以前你都喊他惡人的。”

    “唉!有道是人在屋進下,不得不低頭。這裏既然是韓家莊,我當然得喊他一聲韓公子了。”小倩理所當然地説。

    寧苑偏着腦袋想了想。一這裏是韓家莊?嗯……我好像有聽他這麼説過。”“是呀!我還知道他叫韓少臣呢!”小倩邊説邊漾出甜甜的笑。

    “小倩,你以前很討厭他的不是嗎?現在談論起他,你居然笑得那麼開心!”寧苑好奇地望着她。

    “那是因為……因為以前我不知道他的為人,可最近我在廚房混久了,才知道原來他是附近一帶的大善人,只是不知道為何會起了挾持你的念頭。”小倩將這陣子打聽來的消息慢慢説給她聽。

    “看來你已被他同化了。他才不是什麼好人,充其量不過是個登徒子。”説着,寧苑還氣呼呼地將針用力紮在手絹上,那手絹上每一針力道都不勻,一朵粉荷竟繡得像雛菊。

    “格格,你別繡了,這樣怎麼能看呀!”看着好好的花兒被繡得慘不忍睹,小倩的心也涼了半截。

    “可我就是不會嘛!”寧苑懊惱地説。

    “這麼吧!讓小倩替你繡好了。”

    “不行,如果讓他知道了,必然又會引來一頓恥笑,我寧願繡得難看,也不要被他侮辱。”明知這繡帕拿出去很丟臉,但她仍有着一股傲氣,絕不假借他人之手。

    “這……好吧!”既然格格堅持,小倩也不好説什麼。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得快點兒,等會兒好拿給他看。”説着,寧苑便又一針針地繡了起來。或許是心情問,她每一針都下得好重,結果不但花兒不成花兒,連手絹也擰皺了。

    “唉……”小倩看了只有搖頭的份。

    可寧苑卻洋洋自得地拿着自己的傑作,開開心心勾起一抹甜笑,“終於完成了,你趕緊去把他找來。”

    “什麼?這……”小倩可不好意思去丟臉。

    “怎麼了?快去呀!”

    “嗯,好吧!格格您等會兒喔!”

    小倩告訴自己,等下將韓公子叫了來,她鐵定不跟過來,免得面子掛不住。呢……格格,小倩真對不住您了。她暗中吐了吐舌頭。

    小倩走出房間,在詢問下才知道韓少臣正在前廳會客,於是她在中庭等了會兒,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送完客,正欲返回內室的空檔,趕緊上前堵住他的去路。

    “韓公子!”

    “是你!”沒料到這丫頭會來找他,韓少臣眉頭一蹙,“有什麼事?”

    “是……”小倩還真説不出口。

    “到底什麼事?別吞吞吐吐的。”他手指輕彈了下衣襬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問。

    “是這樣的,格格要我請您過去,她説她答應您的事已經做好了。”小倩緩緩道來。

    “什麼事情做好了?”他煩鬱地問。

    近來喬爾泰為了找尋寧苑的下落已開始朝這附近大肆搜尋,幸好他們韓家莊近幾年與朝廷的關係維持良好,應酬的功夫也做得不錯,所以他們暫時沒有懷疑到他們頭上,可這並不表示他們永遠都會處於平安的狀態。

    “好像是説什麼刺繡女紅之類的事。”

    小倩對於格格和他之間的事並不十分了解,反正她領命前來,就只好把意思轉達了。

    韓少臣的眉頭一揚,這才想起數天前給寧苑的考驗,可他當真沒想到,那個蠢格格還真照他所言去做呢!

    “哦?這麼説來,她已經把我要的東西繡好了?”他的確是有點訝異。

    “沒錯,格格已經繡好了,所以要我來通知您過去。”

    “好吧!那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他俊臉上的笑意轉為興味,仿似一頭野狼正計劃着該怎麼將那小綿羊騙來當自己的食物。

    寧苑一見他來到此,立刻開心地上前,唇角扯開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瞧你開心的,想必成果一定非常不錯了?”韓少臣撇撇嘴,當看見寧苑臉上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時,心底居然會產生了一抹失望。

    他不禁想,如果她真能繡出一手好女紅,那麼他便輸了。到時候還得跟她道歉。又得聽她的奚落,這可一點也不好玩。

    “沒錯,我滿意極了。”她漾開甜甜的笑容,挑眉勾視着他,那模樣可是天真得緊。

    韓少臣淡淡地撇開嘴角,嗓音含帶着一抹不容分辨的揶揄,“哦?這麼説來,之前是我太小看你了,敢情你還是個十全十美的格格?”

    他笑睇着寧苑那雙不馴的眸,倒是很有興趣看看讓她如此自傲的作品。

    “反正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絕對會讓你對我甘拜下風,後悔對我説過那些話。”

    “瞧你這麼有自信,該不會……該不會你是假借小倩之手?你若真這麼做,我可不願認輸啊!”

    “我敢發誓,這手絹上粉荷的一針一線完全出自我手,不過……信不信就由你了。”

    “好吧!我就信你這一次,東西可以拿出來了吧?”他嘴角勾起一彎弧度,笑眼中融人了一抹興味。

    “好,你看着喔!”

    寧苑一雙柔荑覆在背後,韓少臣可以想見那東西走在她的身後。他雙手環胸,俊眼中抹上了一層笑意,直凝着她那張充滿喜悦的臉。

    接着,寧克便從背後抽出一隻繡帕,遞在他眼前。

    韓少臣眯眼一望,剎那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張大了眸,指着那條手絹,“這……這就是你繡的嗎?”

    “是啊!我很用心在繡了,你不覺得這上頭一朵朵的粉荷是這般的栩栩如生、生動柔美嗎?”

    寧苑敢這麼説,韓少臣還不敢聽呢!他看着她手中那塊皺成一團的手絹,上頭一團團的鬼玩意兒他還真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倘若她不説是粉荷,他還以為是橘子皮呢!還真要比三歲孩子畫的畫還要難看!

    “怎麼樣?你説説話啊!”寧苑一臉好奇地瞪着他,巴望着能從他口中聽到一些讚美的言詞。

    其實,她心裏也明白自己繡的那些東西一點也構不上水準,不過……她可是第一次刺繡,為了鼓勵她,他應該不會説什麼難聽的話吧?

    “老天!”他深抽了口氣,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説。是説實話刺激她?還是説謊話騙自己?

    “你怎麼又不説了呢?”寧苑眨着一雙大眼,水靈靈的大眸直凝注着他那剔亮的黑瞳。

    “你真要聽?”他揉揉眉心。

    “嗯!”寧苑重重地點點頭。

    “那……我的結論只有一個字。”

    “什麼字?”彎起嘴角,她正等着他最佳的結論。

    一個字?不是“好”就是“棒”吧?她喜滋滋地等着這兩個字從他那薄而性感的唇間吐出。

    韓少臣先是一聲嘆息,接着脱口而出,“慘。”

    寧苑蹙起眉頭叫道:“你這是什麼評語?慘?”

    “對,千思萬想,我所能想得出來的形容詞就只有這個字。”韓少臣聳聳肩,毫不留情地為她的手絹做了最佳的註解。

    聽他這麼説,寧苑的心口仿若喪鐘般地直敲擊着,整張臉完全被陰影所覆了。

    “你給我聽好,不要太過分了!誰不知道你是蓄意貶低我,好對我擺臉色?”寧苑深抽了口氣,氣呼呼地站在他面前,秀眉緊皺,真是可愛極了。

    “我説的話絕對公平,完全無意針對你,你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模式可得改一改,別侮辱了我韓少臣的為人。”

    “你……你説你叫韓少臣?”果真與小倩打聽到的一樣。

    近距離接觸下,她鼻間聞到的是他那獨特且醉人的男性氣息,令她有些迷醉。

    “沒錯,大丈夫行不改性、坐不改名,我就是韓少臣,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對我的名字有了那麼大的興趣?”他掬起她的下顎,望着她那嬌豔欲滴的唇瓣,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冷不防地擾亂了寧苑的芳心。

    她眉頭輕輕一皺,不禁想起那天他狂妄的舉動,臉色突然變得羞紅,“你放開我,別亂碰我!”

    她想對他發怒,可偏偏又擺不出怒容。

    “真不喜歡我碰?可我倒覺得你挺怡然自得的。”他陰幽的眸子有着幾許戲謔的光影,配上他那英武的外表,果然能夠深深影響一位小姑娘的心。

    寧苑不否認,他是她所見過的男人中最具風範的男人,倘若他不是個劫持她的劫匪,不要和滿人作對,或許他倆可以……

    突然,她的雙腮一陣嫣紅,心頭猛然狂跳了下。心中不斷罵着自己:寧苑,你究竟是怎麼了?才被關在這兒幾天,居然連心思都變了!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喜歡上這個男人?

    寧苑用力揮開他的桎梏,“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放我離開?”

    “放你回去?誰知道你會不會將我們韓家莊三個字給供出去?”韓少臣目光一緊。

    事實上他早已有打算,倘若真要放她回去,他們韓家莊也不能在這兒待了,必然要舉莊遷移、隱姓埋名,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不會的,我答應你一定不會,那……你現在可不可以放我回去?”寧苑心急如焚地問。

    “你有完沒完?凡事我都有計劃,該讓你走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走,你再羅嗦,小心我現在就殺了你,將你的頭髮剪下送回給喬爾泰,警告他以後在咱們漢人的土地上別再為非作歹,否則我要讓他的下場跟你一樣!”韓少臣嘴角一凝,笑得狂放邪惡。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阿瑪雖然手段不對,但是你既然看不過去,也不能以牙還牙啊!”寧苑雙拳緊握,小臉也因為憤怒而漲得滿臉通紅。

    “那麼格格,你告訴我該怎麼做?舉雙手贊同他凌虐我們漢人,還是靜默地待在一旁,等着他凌虐完再鼓掌叫好?”韓少臣狂肆大笑,眼底激射出恐怖的厲光。

    寧苑往後退了一步,震驚於他此刻迥變的表情,心底隱隱顫着莫名的疼痛。

    “怎麼?沒話好説了?”他對着她的眼肆笑。

    “我是不想跟你説話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離開了。”寧苑忍着氣,大聲頂回。

    “那你就回房慢慢等着吧!”悶哼了聲,他轉身要走。

    “等等,我的手絹……”她驀然出聲喊住他。

    “這種爛東西,正好讓我帶回去當抹布了。”緊緊將它一握,韓少臣惱火地瞪了她一眼後,隨之跨着大步離開。

    “喂——”寧苑追到門外,卻被門口的守衞擋了下來,只好氣呼呼地跺了下腳。

    她發誓如果有機會逃脱,一定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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