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珠嬌軀一陣顫抖,咽聲道:“我知道,你只是可憐我被人家陰寒掌風所傷,可憐我冷得發抖,我不要你這份憐惜,我要你揭開我的面紗,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聽了一怔,説道:“姑娘這是何苦……”
朱龍珠沒待她説完,尖聲叫道:“你的心是鐵打的,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
江寒青突覺腰間一陣刺痛,心頭不覺一驚,道:“你……”朱龍珠突然從他懷中一躍而起,閃了開去,口中冷冷笑道:“江寒青,你上當了,你再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目光一抬,怒聲道:“你是五宮主?”
朱龍珠冷嘿一聲,伸手一把扯下蒙面黑紗,得意的道:“江寒青,你知道中了什麼暗器麼?”
原來她果然是五宮主鄢飛瓊!
江寒青盤坐不動,微微皺眉道:“果然是一種十分歹毒的暗器。”
鄢飛瓊手掌一攤,掌心多了一支寸許長的金針,嫣然笑道:“這叫‘天己針’,是我特地跟蛇姑婆要來的,針心中空,裏面注滿了毒蛇涎,只要被刺上一針,蛇涎滲入血中,立時就會使人全身麻痹,武功全失,等毒涎隨血功心,就像萬蟻齧心,你就會瘋狂地去抓裂自己陶膛,直到挖出你的心來為止。”
她目光怨毒,徐徐抬眼,望着江寒青笑道:“你現在應該已經感到全身麻痹了,你休想運功逼毒,因為蛇涎已經滲入血中,你妄想運功遭毒,反而會使毒氣功心……”
她説話之時,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江寒青的臉上,但這幾句話的工夫,她眼中怨毒之色,漸漸消失不見,漸漸變成了驚惶之色!
江寒青依然沒有作聲。
鄢飛瓊站着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顫抖,眼中突然流下淚來,使勁把攤在掌心的金針,往地上擲去,雙臂一張,撲到江寒青的身上,流淚道:“江寒青,你怎麼不説話呀?你……你……一定怪我不該乘你不備,出手暗算,其實……其實……我只是一時氣憤……”
江寒青霍然睜開雙目,兩道炯炯如電的眼神,逼視在鄢飛瓊的臉上,只見她淚眼眨動,滿臉是慌急的神情!
心頭微微一凜,冷聲道:“你可以走了,在下還不會死。”
鄢飛瓊道:“你被‘天已針’刺在腰上,我聽蛇姑婆説,這針裏有一百種毒蛇涎,最是厲害不過,連她也沒有解藥。”
江寒青正容道:“在下此刻,正以本身內功,和攻入體內的毒氣相抗,姑娘要殺在下,此時倒是最好的時候。”
鄢飛瓊用衣袖抹着臉上淚痕,低低説道:“那天你撕開我的衣服,我心裏就恨死了你,我發誓要親手把你殺死,所以我跟蛇姑婆去要了三支‘天已針’……”
江寒青道:“在下當時沒想到假扮宮君武的會是姑娘,以致在下魯莽出手,對姑娘深感愧疚,因此在下縱然死在姑娘手中,也並不怪你。”
鄢飛瓊急道:“我心裏雖然恨你,恨不得把你殺了才甘心,但方才我刺了你一針之後,我才覺出我並不是真地恨你,我也不想真地殺死你。”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但你刺了我一針,總是真的。”
鄢飛瓊道:“我已經説過了,我只是一時氣憤,方才……方才……”
她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低着頭道:“我原想讓你揭開我的面紗,一定會使你大感驚奇,那知……一點也……”
她説到這裏,再也説不下去。
江寒青縱然內功精純,但鄢飛瓊説得沒錯,蛇姑婆的“天己針”,蛇涎奇毒,侵入血液,果然厲害無比!
他運功抗毒,雖然暫時把毒氣抑制下來,但時間稍久,毒性還在緩緩的發作。
他在説話之時,突然覺得全身肌肉,逐漸地已有麻木之感,不禁暗暗嘆息一聲,抬頭道:“姑娘既無殺在下之意,那你就該走了。”
鄢飛瓊望了他一眼,悽婉地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叫我走呢?”
地上那盞燈籠,燭火已將燃盡,火焰愈來愈小,但鄢飛瓊這一眼,卻從暗淡的燭火中,看到江寒青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黑氣!
這時鄢飛瓊叫來兩個青衣漢子揹着江寒青就往前面江邊走去。
她真像妻子服伺丈夫一般體貼入微!
須知鄢飛瓊本來是一個又嬌又冷,目空一切的姑娘,這半夜工夫,竟然使她的性格,有了極大的轉變,由倔強冷傲,變得温柔體貼。
她扶着江寒青睡下,又匆匆出艙,催着水手們加快行駛。
不消半個時辰,便已駛到對江。
鄢飛瓊吩咐兩個青衣漢子背起江寒青,縱身上岸。
兩個青衣漢子不敢怠慢,一個背起江寒青,一個緊隨身後,相繼躍上岸去。
鄢飛瓊更不打話,領先朝前奔去。
兩個漢子身手原也不弱,但跟鄢飛瓊相比,可就差得遠了!
鄢飛瓊一路奔掠如飛,那兩個青衣漢子那想跟得上她。
但跟不上,也得跟,這位主子的脾氣,他們可清楚得很,因此説也不敢落後。
差幸有兩個人輪流替換,揹着江寒青趕路,一個跑累了,由另一個接替,饒是如此,半個時辰下來,兩個青衣漢子都累得滿身大汗,氣喘如牛。
鄢飛瓊沒有停下來休息,他們哪敢稍停?
這一陣工夫,已經進入祟山峻嶺之間,山勢愈來愈見荒涼,山路也愈來愈形逼仄!
又是在黑夜裏趕路,縱然身有武功,也一樣的不好走。
前面的鄢飛瓊,腳步總算慢下來了,但並未停步,只是緩步朝前走去。
路隨山轉,繞過一座山腳,但見兩方數丈高的巨石,屹立如門。
右首一方石上,鑲着“蛇谷”二字,每字足有數尺見方大小,還漆着紅色。
左首一方巨石上,也鑲着有字,那是兩行,八個字:“內有毒蛇,嚴禁入內。”
這便是茅山蛇谷,出名的險惡之外!
你如若寧足在谷口站上一會,就會看到小徑上,草叢中,不時會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而過。
這座山谷,地勢極廣,裏面各種奇形異狀的毒蛇,應有盡有,但奇怪的,這些蛇只是在谷內活動,從沒一條游出谷外來。
不知是先有這座蛇谷,才使蛇姑婆聞名而來,搬到谷中來住,還是蛇姑婆住到這裏以後,才豢養的毒蛇?
反正山是荒山,谷是荒谷,誰也沒法考證。
蛇妨婆已經在這裏住了幾十年。
江湖上只要提起蛇姑婆三字,可以説無有不知,無人不曉,她是專賣蛇藥成名的。
不論被什麼毒蛇咬傷,只要用蛇姑婆的解藥,內服外敷,無不藥到病除。
還有像明目去翳的“蛇膽丸”,滋補珍品“龍髓丹”,都是名聞邏邇的奇效靈藥,在江湖上久享盛譽。
她的藥品,都是以黃金論價。
每年由她幾個女徒弟,攜帶藥品,到各地著名的武林世家和各地的大藥鋪走上一趟,立被搶購一空。
蛇姑婆當真是以蛇起家,日進斗金!
但她卻有一條禁忌,除了由她女徒弟攜帶藥品,外出銷售,從不喜有人上門買藥,也不準有人進入她的蛇谷一步。
鄢飛瓊走近石門,腳下一停,回身道:“把他放下來。”
她身後一名漢子,立即依言把揹着的江寒青放到地上。
鄢飛瓊雙手一抄,輕輕抱起,口中冷聲道:“你們隨我進去。”
説完,手中拿着一支“天已針”,緩步往石門中行去。
兩個青衣漢子答應一聲,跟在身後走了進去。
鄢飛瓊平時縱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時抱着江寒青走上這段山徑,也有些手腳發軟,幾乎跨不開步。
正行之間,只聽身後一名漢子突然驚呼出聲,緊接着“撲”“撲”兩聲,敢情兩個漢子全都倒了下去。
鄢飛瓊連頭也不回,只顧往前疾走。
但見一片湖泊,波光瀲灩,湖邊起了三間石屋,看去黑沉沉的沒有一絲燈光。
這時已快天亮,屋中人都睡熟了,自然沒有燈火。
鄢飛瓊三腳兩步奔到門口,舉手敲門,口中叫道:“姑婆,姑婆……”
石屋中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説道:“來了,來了,是什麼人?”
鄢飛瓊道:“姑婆,是我,我是鄢飛瓊。”
那婦人忽然“哦”了一聲,尖笑道:“是五姑娘,老婆子就來了。”
“唰”的一聲。燈亮火種,燃起了燈燭,迅速地開門出來。
這是一個矮胖的黑衣老婦,一手掌燈,口中呷呷尖笑道:“五姑娘怎麼這時候趕來……”
話聲未落,一雙鋭利的三角眼,驟然看到鄢飛瓊手上還抱着一個人,不覺怔了一怔,正待開口詢問。鄢飛瓊一見矮胖婦人,就像見到了救命的菩薩,口中叫道:“姑婆,你快救救他。”
原來這矮胖老婦,就是大名鼎鼎的蛇姑婆!
蛇姑婆尖笑道:“五姑娘累了吧?快把他放到榻上去,你身邊不是有老婆子的蛇藥?他被什麼蛇咬了?”
一邊説話,一邊關起木門,轉過身來。
“姑婆,他不小心被‘天己針’打傷,你快點救救他。”
蛇姑婆本來還帶着一臉諂笑,但一聽到被“天己針”所傷,登時變了臉色,陰沉的道:“五姑娘,你説他被‘天己針’打傷的麼?”
鄢飛瓊點點頭道:“是我不小心,無意中,刺了他一針。”
蛇姑婆望望躺在竹榻上的江寒青,沒有作聲。
鄢飛瓊焦灼地道:“姑婆,他還有救麼?”
蛇姑婆道:“只是中了‘天己針’,得動大手術,萬一他是敵方的人,叫老婆子如何交代?“
鄢飛瓊急道:“他不是敵方的人。”
蛇姑婆點點頭道:“五姑娘説他不是,那自然不會是了。”
鄢飛瓊道:“那要多少天?”
蛇姑婆道:“七晝夜。”
鄢飛瓊催道:“姑婆那就快去準備吧!”
蛇姑婆連連點頭,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催,老婆子這就去……”
正待轉身往裏走去。
忽聽一陣輕微的悉卒聲響,從門檻底下游進一條兒臂粗細、黃綠相間的蛇來。
蛇姑婆腳下一停,奇道:“小黃游來報訊,莫非谷中出了什麼事嗎?”
那蛇昂着一顆三角蛇頭,口中紅信不住的閃動,綏緩游到蛇姑婆身前,六六尺長的身子,忽然一陣絞動,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絞着的蛇身就漸漸鬆開。
漸漸肚子向天,一動不動。
蛇姑婆一雙三角眼,注視着蛇身,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把蛇取了起來,但見那蛇頭尾下垂,軟綿綿的像一條帶子,敢情已經死了。
蛇姑婆臉色劇變,驚異的道:“是什麼人殺了我的小黃?”
話聲甫落,突聽“砰”的一聲,木門大開,一個滿腮蒼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當門而立。
蛇姑婆怒聲道:“我這小黃是你殺死的麼?”
黑袍老人道:“老夫朱潛,蛇谷的毒蛇統統是老夫殺的。老夫小女,可是你擒來的。”
蛇姑婆反問道:“你認為你的女兒是老婆子擒來了麼?”
説到這裏,回頭朝鄢飛瓊使了個眼色,説道:“五姑娘,你抱他到後面去。”
鄢飛瓊正待抱起江寒青,往後面行去!
毒叟朱潛目光如電,進門之時,早已看到躺卧在竹榻上的,正是江二公子,口中沉喝一聲道:“站住,他是江二公子,老夫不准你動他。”
鄢飛瓊冷哼道:“你在和誰説話?”
毒叟朱潛道:“老夫自然和你説話?”
鄢飛瓊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朱潛道:“老夫叫你不準動他,就是不準動他。”
鄢飛瓊冷笑道:“你以為毒叟二字,能嚇人麼?”
突聽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道:“朱前輩叫你不準動他,你還是不動的好。”
話聲中,已有一個人飄然走了進來。
鄢飛瓊聽到此人的聲音,比遇上了毒輿朱潛還要害怕,心頭止不住機伶伶一抖!
但蛇姑婆一張乾癟的臉上,卻不覺浮起了笑容!
這人話聲清冷,走路也輕快無聲,甚是灑脱,但臉上卻戴着一副銀色面具,連身上一襲長袍,也銀光閃閃,質料非常奇持,好像是銀絲織成的。”
只要看他飄然行來,連袍角也沒有飄動一下,這襲銀袍,穿在身上,份量定然不輕!
毒叟朱潛打量了銀袍人一眼。
不,該説他注意的是此人一身銀袍,徐徐説道:“閣下何人?”
銀袍人拱拱手道:“朱前輩沒見過在下,自然不認識了。”
毒史朱潛看他稱自己前輩,也許是自己故人門下,不覺問道:“不知尊師是誰?”
蛇姑婆尖笑道:“朱老頭,你連五鳳門的二宮主也不認識?”
原來這銀袍人就是二宮主!
難怪五宮主鄢飛瓊聽了他的聲音,要大吃一驚!
毒叟朱潛臉露異色,輕咳一聲,道:“你就是二宮主?”
銀袍人翩翩一笑,道:“在下正是邢飛霜。”
原來二宮主叫邢飛霜!
毒叟朱潛呵呵一笑,道:“很好,老夫正有一事要向二宮主請教。”
邢飛霜道:“朱前輩請説。”毒叟朱潛道:“江二公子被你們擄來,小女大概也落在你們手裏了?”
邢飛霜道:“朱前輩説的不錯,令愛確是被我們請去了。”
這個‘請’字,倒説的好聽。
毒叟朱潛雙目神光一閃,問道:“你們劫持小女,為了什麼?”
邢飛霜淡換一笑道:“本門久仰朱前輩大名,想請朱前輩……”
毒叟朱潛沒待他説完,怒哼道:“你們把小女擄去,想以此脅迫老夫麼?”
邢飛霜道:“老前輩幸勿誤會。”
毒叟朱潛道:“誤會?你們明明把小女擄為人質,還説老夫誤會麼?”
邢飛霜悠然笑道:“朱老前輩一定要這麼説,在下就無話可説了。”
毒叟朱潛大怒,喝道:“這是令師授意的麼?”
邢飛霜冷聲道:“朱前輩説到哪裏去了?家師久已不問生事。”
毒叟朱潛氣極的道:“那是什麼人的意思?”
邢飛霜道:“這是大師兄的意思,因為大師兄想見見朱前輩。”
毒叟朱潛道:“小女現在在哪裏?”
邢飛霜道:“在下已把令愛送到大師兄那裏去了,不知朱前輩是否願意和大師兄晤面?”
毒叟朱潛雙目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五風門縱是龍潭虎穴,老夫何懼之有?”
邢飛霜笑道:“朱前輩言重了,五鳳門縱然睥睨天下,但對朱前輩也不敢有失禮數。”
毒叟朱潛冷冷一笑道:“令師兄現在何處?”
邢飛霜道:“朱前輩那是答應了。”
毒叟朱潛道:“不錯,老夫就去見見令師兄,看他能把老夫父女如何?”
邢飛霜稍略欠身,抬手道:“屋外車馬已備,朱前輩稍待就可上路了。”
話聲一落,兩道冷電般的眼光,朝鄢飛瓊投來,冷聲道:“五師妹。”
鄢飛瓊自從邢飛霜現身之後,一順心直是忐忑不安,站在竹榻上,十個指尖,都涼得快要發麻,硬着頭皮應道:“二師兄……”
她平時見了二師兄,並不感覺他可怕?但不知怎的,此刻這聲“二師兄”,竟然聲音都有些發抖。
刑飛霜輕道:“五師妹今晚立了一件大功。”
“大功”,自然是指擒到了江二公子。
鄢飛瓊幾乎從心底冒出冷汗,低着頭不敢出聲。
邢飛霜又道:“時光不早,咱們別打擾蛇姑婆了,五師妹咱們走吧!”
鄢飛瓊心頭一急,囁嚅:“二師兄,他……”
她喉嚨好像塞住了什麼!竟然説不出來。
蛇姑婆立時諂笑道:“是了,五姑娘打了那姓江的一支‘天己針’。”
邢飛霜笑道,“打了他一支‘天己針’,那也沒有什麼。”回頭對鄢飛瓊道:“五師妹,朱前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咱們得快些上路才好,你還是快帶上他上車去吧!”
鄢飛瓊突然好似下了極大決心,拾頭道:“二師兄先陪朱前輩走吧,小妹還不能走。”
邢飛霜道:“為什麼?”
鄢飛瓊道:“江寒青被小妹‘天己針’打中,子不見午,所以……所以……小妹即刻揹着他來找蛇姑婆……”
這幾句話,她説來竟然十分吃力。
蛇姑婆一臉俱是諂笑,巴結的道:“中了‘天己針’,無藥可救,方才五姑娘還逼着老婆子非想辦法不可呢!”
糟糕,這老婆子當真口不擇言,這話如何能和二宮主説呢?
鄢飛瓊聽得雙頰飛紅,暗暗焦急!
邢飛霜笑了笑,道:“五師妹就是這個脾氣,其實打了江寒青一支‘天己針’,又有什麼關係?大師兄傳下金鳳令,只要拿到江寒青,死活不計。好了,咱們走吧!”
鄢飛瓊道:“不,小妹立誓要把他生擒回去。我已和姑婆説好了,先解了他蛇毒,小妹自會把他押回總壇去的,二師兄還是先走吧。”
蛇姑婆又道:“五姑娘這話沒錯,老婆子方才確實答應過她,替小夥子退出體內蛇毒。”
邢飛霸目光冷峻,説道:“姑婆不用費事了,我們得立時把他帶走。”
鄢飛瓊幾乎急得要哭,抬眼道:“二師兄吩咐,小妹豈敢不遵?只是江寒青是小妹朱雀壇所擒,小妹有權處置,我要活口。”
毒叟朱潛負手站在門口,冷眼旁觀,把兩人對答之言,字字傳入耳中。
他不知道“天己針”如何厲害?心中暗自忖道:“江寒青反正和自己同車,就算蛇姑婆不給他醫治,自己也不會讓他中毒死的。”
邢飛霜淡淡一笑道:“原來五師妹是怕我爭了功,江寒青是五師妹所擒,自然是五師妹的首功了。”
説到這裏,突然嚴峻地説道:“但不論如何,今晚非把此人帶走不可。”
鄢飛瓊臉色一變,道:“小妹説過等蛇姑婆退出他體內蛇毒,自會把他解回總壇,二師兄非要把他帶走,莫非不信任小妹麼?”
邢飛霜伸手從懷中模出一面繡着金鳳的三角小旗,隨手一揚,冷聲道:“不是我不信任五師妹你,大師兄下的金令,追回江寒青武功之事,交我全權處理,並要五師妹即轉總壇。”
鄢飛瓊看得一愣,抖聲説道:“大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傳來一縷極細的聲音,説道:“你要救江寒青,不如假依從,抱着江寒青出來,我自會在門口接應於你。”
鄢飛瓊只當説話的是毒叟朱潛,不覺抬眼朝朱潛望去。
毒叟朱潛負手站在那裏,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邢飛霜冷冷地説道:“五師妹見了金鳳令,還敢不遵麼?”
鄢飛瓊突然心頭一橫,説道:“小妹遵命。”
雙手抱起江寒青,大步朝門外走去。
邢飛霜目光冷峻,瞥過鄢飛瓊,朝毒叟朱潛欠了欠身,抬手道:“朱前輩請。”
鄢飛瓊跨出門口,果見湖邊停着兩輛馬車,心頭紊亂,腳下不覺一停!
突聽耳邊又響起那人的聲音説道:“你還不抱着他快走,難道真要回五鳳門去領功麼?”
這兩句話説的雖輕,但聽到鄢飛瓊耳裏,不啻當頭捧喝!
心頭驀然一驚,自言自語道:“我不能把他送回總壇去,我要救他……”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居然使她敢違反金鳳令!
突然銀牙一咬,抱着江寒青,往林外發足狂奔。
邢飛霜冷喝道:“五師妹,你還不回來!”
鄢飛瓊橫上了心,哪還理會?對邢飛霜的喝聲,充耳不聞,接連幾縱,已經掠出林去。
邢飛霜看得大怒,冷喝道:“五丫頭,你敢違抗金令?”
雙腳一點,人隨聲起,銜尾追撲過來!
他身形快的如同馭電追風,晃眼間便已追到林前!
就在此時,瞥見人影一晃,從林中閃出一個人來,放過鄢飛瓊,然後慢條斯理地揹負雙手,在路中央一站,擋住了邢飛霜的去路。
此人行動,看去緩慢,實則甚是迅速。
邢飛霜追到近前,才看清攔路的是個身穿青紗長衫的少年書生!黑夜之中目若寒星,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這人正是上次在南屏山小廟前,阻攔自己,追逐江寒青,使出馭劍術的那個青衫少年!
邢飛霜暗暗皺了下眉,一手緊按劍柄,怒聲道:“又是你!”
青衫少年供拱手笑道:“二宮主居然還記得區區在下,倒是榮幸得很。”
邢飛霜寒聲道:“你攔我作甚?”
青衫少年徐徐地説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得饒人處且饒人,二宮主不該逼的她太緊。”
邢飛霜嘿道:“這是本門之事,你管得着?”
青衫少年笑道:“貴門之事,在下自然管不着,但她手中所抱的,是在下的義弟。在下的義弟,在下豈能不管?”
邢飛霜目中殺機隱現,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冷聲道:“你認為我怕你了麼?”
青衫少年安祥地站立不動,看了他手上閃閃生光的長劍一眼,微笑道:“今晚在下不想和你動手。”
邢飛霜怒嘿道:“是不是我手中長劍不夠鋒利?”
青衫少年朗朗一笑,説道:“非也,在下只想打一個手勢,讓二宮主看看,不知二宮主識是不識?”
話聲一落,人已正身而立,左手雷決向天,右手劍訣平伸,遙指邢飛霜心坎。
説也奇怪,身為五鳳門二宮主的邢飛霜,驟睹青衫少年擺出來的手勢,身軀不禁陡然一震!
她頭臉上戴了銀面具,看不出她的臉色,但兩道冷峻的眼神,剎那之間,射出驚異之色!
急急後退三步,冷聲道:“你……你是何人門下?”
青衫少年緩緩收起手勢,目中寒星飛閃,正容説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二宮主歸告令師,昔日誓言猶在。”説完,轉身飄然朝林中而去。
鄢飛瓊抱着江寒青,奔出樹林!奔出蛇谷!
也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持着她,竟使她忘記了疲倦,忘了一切,一路只是放腿急棄。
荒山黑夜,陰暗的蒼穹,山林間寒風如剪!但她卻跑的粉臉通紅,滿身大汗,兀自不敢稍停!
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時刻?多少路程?
東方已經漸漸透露魚白!
鄢飛瓊秀髮披散,嬌喘吁吁,渾身衣衫,早已被汗濕透!
這時感到抱着江寒青的雙手,也僵木了,雙腳發軟,實在再也跑不動了!
回頭看看,身後不見有人追來。她拖着沉重腳步,走到一棵大樹底下,緩緩彎下腰去,把江寒青身子倚着樹根,放到沙地之上。
她長長舒了口氣,用衣袖抹抹臉上汗水,傍着江寒青緩緩坐下。
突然,她感到天地迷茫,自己縱然抱着江寒青從二師姐手中逃出。但逃出來了又有何用?
“天己針”子不見午,晨曦漸漸升起,就是説明了距離午刻,也在逐漸接近!
山風吹來,她陡覺心頭充滿了寒意!
經過這半夜時光,江寒青早已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一張英俊的臉上,晨曦之中,更顯得色如死灰。
若不是還有微弱的氣息,看來真似毫無生機!
鄢飛瓊但覺天地雖大,自己竟然孤獨無助,已成為絕望。
一時不禁悲從中來,哪裏還能忍得住?口中悲呼一聲,突然撲到江寒青身上,顫聲道:“如今教我怎麼辦呢?”
晶瑩淚珠,從她粉頰,一連串的落在江寒青臉上。
探手一摸,江寒青十指冰涼,似乎已有些僵硬,心頭一陣驚悸。
突然低下頭去,粉臉偎在江寒青的臉頰,悽婉一笑,喃喃説道:“你死了,我會陪着你死的,黃泉路上,你也不會寂寞了。”
她偎依了一陣,忽然抬起頭來,好像下了極大決心,堅決地説道:“不,你不能死,我還是找蛇姑婆去,非要她把你救活不可!”
她這一決定,登時從絕望中露出了一絲希望,使她又堅強起來。
雙手抱起了江寒青的身子,堪堪直起腰來,瞥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正揹負雙手,望着江寒青!
鄢飛瓊驀然一驚,立即身形晃動,朝右側跳出去。
那人敢情也吃了一驚,目光一抬,問道:“他傷的很重麼?”
口氣似是十分關切。
鄢飛瓊方才施展的,乃是“魚龍百變身法”,輕快無比的已到了八尺開外。
舉目望去,只見這人身穿青紗長衫,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站在那裏,瀟灑飄逸,有如玉樹臨風!
鄢飛瓊呆了一呆,心想:“江寒青已是人間美男子,這人竟然比江寒青還要俊美!哼,一個大男人,帶着幾分脂粉氣,準不會是什麼好人!”
一面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反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鄢飛瓊道:“他……是我哥哥。”
青衫少年笑道:“他是我的兄弟。”
鄢飛瓊哼了一聲,抱着江寒青轉身就走。
青衫少年忽然身形一轉,攔在鄢飛瓊身前,説道:“他傷得很重,你快點把他放下來,讓我瞧瞧!”
鄢飛瓊哼道:“你懂什麼?”
青衫少年道:“在下略諳醫道。”
鄢飛瓊冷笑道:“就算你醫道最精,也救不了他,還不快快讓開?”
青衫少年道:“難道天下只有蛇姑婆能救他麼?”
鄢飛瓊聽了一怔,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你自己説的。”
鄢飛瓊道:“他中了‘天己針’,除了蛇姑婆。無人能救。”
“天己針?”那青衫少年奇道:“什麼叫做‘天己針’?”
鄢飛瓊看看晨曦已經升高,心頭大急,怒聲道:“告訴你,你也不懂,時間無多,再遲就來不及了。”
青衫少年道:“你不能去找蛇姑婆。”
鄢飛瓊急着要走,但聽了青衫少年此話,不覺腳下一停,抬目問道:“為什麼?”
青衫少年緩緩道:“令師兄傳下金鳳令,追緝江寒青,不論死活,你把他送上門去,蛇姑婆哪會真的給他救治?”
鄢飛瓊聽了身軀一震,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我叫你抱着他逃出來的,我好不容易把二宮主打發走了,你怎能再把我兄弟送進虎口去?”
鄢飛瓊道:“方才是你……”
青衫少年笑道:“不是我,還有誰?”
鄢飛瓊望着他道:“他真是你兄弟?”
青衫少年道:“兄弟難道還有假的?”
鄢飛瓊問道:“你是江大公子?”
青衫少年道:“不,我是他義兄董若冰。”
鄢飛瓊俯首看看懷裏抱着的江寒青,忽然流淚道:“不去找蛇姑婆,只怕他難以得救了。”
董若冰道:“這也不一定,我們先找一處清靜地方,再想辦法。”
鄢飛瓊黯然道:“‘天己針’子不見午,他為時已經不多。”
她在孤獨無助之際,如今多了一個董若冰,而且這是心上人的義兄,好像有人分擔了她心事一般,心頭稍覺寬慰。
董若冰道:“既是如此,我們快走。”
當先朝前走去。
鄢飛瓊抱着江寒青,緊隨他身後而行。
一回功夫,行到一處山坳之間,但見三面俱是長滿了濃密樹叢的陡壁,山澗潺緩,地勢甚是僻靜清幽。
董若冰目光環顧,説道:“就在這裏吧!”
伸手指指地上,又道:“你把他放下來。”
鄢飛瓊平日何等心高氣做的人,這回卻是十分聽話,依言把江寒青緩緩放下,讓他躺在地上。
董若冰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清越悠長,聲若龍吟,歷久不絕!
鄢飛瓊臉色陡變,手腕一抬,長劍迅速出鞘,指着董若冰道:“你這是做什麼?”
董若冰嘯聲甫歇,但聽當頭傳來一聲嘹亮鶴吟,一團白影,從百丈高空疾射而下!
勁風壓頂,吹得兩人前袂飄飛!
鄢飛瓊舉目望去,原來是一頭丹冠雪羽的大白鶴.斂翅而下,落到董董冰身邊,低下頭來,輕輕擦着董若冰的衣,作出親暱之狀!
鄢飛瓊想這頭大白鶴是他養的了。
想到這裏,不覺臉上一紅,立即收回長劍,緩緩插入劍鞘。
董若冰回頭朝鄢飛瓊笑了笑。然後一手撫着鶴頂,説道:“雪羽,又要麻煩你了,我們要在這裏擱一回,你去空中守望,如果發現有人來了,就通知我一聲,好麼?”
那大白鶴通靈已久,好像懂得人言,只見它不住點頭,接着引吭長嘯,振羽沖霄而起,在高空盤旋。
董若冰俯下身去,抓起江寒青左手,三個指頭搭在他脈門之上。
這一切脈,董若冰不禁臉色一變,急急放下左手,抓起右手,又切了一陣,吃驚道:“他究竟是中了什麼毒,會有這麼厲害?”
鄢飛瓊心頭一沉,問道:“他可是沒有救了?”
董若冰目光一抬,兩道清冷眼神,停在她臉上,只覺她一副悽然欲涕之狀,楚楚動人,不禁輕輕嘆息一聲,説道:“他體內劇毒已功心,差幸他早有防範,以性命交修的一口真氣,護住心脈……”
忽然住口不言,從身邊取出一個磁瓶,傾了一顆藥丸,迅速地納入江寒青口中。
鄢飛瓊道:“他用真氣護住了心脈,那莫非不礙事了?”
董若冰黯然搖頭道:“沒有用,這口真氣,只是他自幼練功,練的又是玄門純陽功夫,基礎較厚,提聚之後,一時不易散去,但他人已昏迷,氣機失去調理,時間稍久,便會消失。”
鄢飛瓊突然哭出聲來,嗚咽道:“那是真的沒有救了。”
説完,伏在江寒青身上,淚如雨下!
董若冰惻然道:“姑娘且別哭泣,我義弟究竟中了什麼暗器?”
鄢飛瓊拭淚道:“他被‘天己針’刺了一針,那‘天己針’針身中空,裏面灌注了一種毒液,是用百種毒蛇蛇涎煉製而成,刺中人身,蛇毒循血攻心,子不見午,無藥可解。”
董若冰抬頭看看天色,雙眉緊緊説道:“這時已是巳牌時光,距離午刻不到一個時辰了,雪羽飛行再快,也趕不到落花島了!”
鄢飛瓊根本沒聽清楚他説些什麼,口中喃喃説道:“還是找蛇姑婆去,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董若冰目光一動,問道:“蛇姑婆説過能夠救他的麼?”
鄢飛瓊連連點頭道:“她説過。”
董若冰道:“中了‘天已針’,無藥可解,她要如何救法?”
鄢飛瓊道:“蛇姑婆説,只有用大蒸籠蒸七晝夜,才能把劇毒逼出體外。”
董若冰道:“你相信她不是騙你的麼?”
鄢飛瓊道:“蛇姑婆和家師有舊,我從小就時常跟着她玩,她為人雖貪,我相信她還不會騙我的。”
董若冰一向堅強,這回也好像沒了主意,咬着下唇,沉吟道:“好吧,我們找蛇姑婆去。”
鄢飛瓊似有喜容,但忽然又神色一變,搖搖頭道:“不成,我大師兄既然傳了金鳳令,蛇姑婆不會替他醫治的了。”
董若冰目中飛過一絲寒星,微笑道:“只要蛇姑婆真能治得好,不怕她不肯。”
鄢飛瓊方才好像聽説過,二師兄是他打發走的,心中雖是不信,但此刻寸陰如金,也無暇多説,就點點頭道:“那麼我們快走吧!”
正待彎腰去把江寒青抱起!
董若冰道:“你慢點。”
話聲出口,忽然仰空撮口長嘯。
正在高空盤旋的大白鶴,聽到嘯聲,立即雙翅一展,如星九瀉地,直射而下,落到地上。
董若冰道:“時間無多,你抱着他跨上鶴背,我叫雪羽送你去,就快得多了。”
鄢飛瓊問道:“你呢?”董若冰道:“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
鄢飛瓊暗想,自己抱着江寒青奔行了半夜,此處距離蛇谷,少説已有七八十里路程,憑自己的腳力,午刻以前,確實趕不上了。
當下不再多説,雙手抄起江寒青,縱身躍上鶴背。
董若冰道:“你坐穩了。”
一面回頭朝大白鶴吩咐道:“雪羽,你送她到蛇谷去。”
大白鶴長頸連點,雙翅一展,破空飛起。
鄢飛瓊從沒騎鶴飛行的經驗,但覺急頸冷風,自天而下,幾乎使人透不過氣來。
眨眼之間,已經直上雲霄,陣陣雲氣,拂身飄過,簡直像是騰雲駕霧一般!
心頭不禁油生寒意,暗忖道:“此刻只怕已在百丈之上,若是一個畢立不穩,翻身跌了下去,豈不粉身碎骨?”
想到這裏,心頭更覺害怕,一手緊抱鶴頸,一手緊抱着江寒青,閉上雙目,不敢多看。
但覺大白鶴飛的又穩又快,兩耳風聲呼呼,身上衣袂狂飛欲起,就算你坐穩了,只要稍一不慎,也會被大風把你吹走。
鄢飛瓊緊抱鶴頸,但又覺得好玩,忍不住偷偷地睜眼看去,但見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點景物,敢情大白鶴已穿入雲層之中。
就在此時,突聽大白鶴一聲長唳,翅倏斂,直往下面俯衝而下!
鄢飛瓊大吃一驚,急快舉目看去,但見山谷歷歷,大白鶴雙翅平展,緩緩降落。
一片湖泊,三間石屋,已在眼前,那正是蛇姑婆居住之處!
近百里路,總共也不到盞茶工夫,便已到達!
鄢飛瓊心頭大喜,急快跳下鶴背,抱着江寒青往石屋奔去。
這一奔近門口,鄢飛瓊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腳下一停,望着石屋發起呆來!
就在此時,突聽身後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説道:“蛇姑婆已經不在了麼?”
不錯!石屋木門上,已經拴着一把大鐵鎖,蛇姑婆自然不在了。
鄢飛瓊聞聲驀然一驚,急急轉過身去,那説話的竟然是董若冰!他臉色凝重,負手而立!
鄢飛瓊含着眼淚,呆了一呆道:“你也到了?”
這句話,驚喜之中,還夾雜着無比的詫異!
百來里路,自己乘坐大白鶴,也剛跳下鶴背,他居然也趕到了!
董若冰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抓住了雪羽的腳,帶來的。”
他算是向鄢飛瓊解釋。
但鄢飛瓊此刻哪還管你如何來的?呆呆的望着董若冰:“現在該怎麼辦呢?”
這真是應了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平日心機敏捷的五鳳門朱雀壇主,此刻意心思紊亂,拿不出半點主意來!
董若冰徐徐説道:“蛇姑婆既然不在,我們進去再説。”
大袖一拂,一股和風,應袖而生,但聽“當”的一聲,鐵鎖墮地,木門同時訝然開啓,他已舉步裏面行去。
鄢飛瓊看得暗暗忖道:“這人一身武功,只伯不在大師兄之下!”
心中想着,人已跟着董若冰身後,走了進去。
董若冰似是已經忘了身後的鄢飛瓊,他只是一聲不作,手站在客堂的中間,抬頭望着屋樑出神。
鄢飛瓊贊着雙眉,自言自語的道:“真急死人,她會到哪裏去呢?”
董若冰忽然接口道:“看情形,蛇姑婆是和你二師兄一起走了,自然到五鳳門總壇去了。”
鄢飛瓊道:“那他怎麼辦呢?”
董若冰回過頭來,眼看鄢飛瓊雙手還抱着江寒青,冷聲:“你把他放到竹榻上去,讓我仔細想想。”
這句話説的十分冷漠。
鄢飛瓊也絲毫不以為意,木然走了過去,把江寒青放到竹榻之上。
自己就站在榻前,只是望着氣若游絲的江寒青,盡在發呆。
時間漸漸過去!
屋中卻沉寂的沒有一絲聲音。
突然,鄢飛瓊回身朝董若冰身前撲地跪了下去,垂着淚水道:“董相公,我有一件事,要求求你。”
董若冰目視鄢飛瓊,問道:“你説吧,你求我什麼事?”
鄢飛瓊哭道:“時光差不多了,他活不成,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之後,求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董若冰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冷聲道:“你很愛他?”
鄢飛瓊站起身子,咽聲道:“我是拿命賠他,我不該暗算他的,我不能救他,我要他死的不寂寞……”
董若冰目光寒芒一動,隱露煞氣,冷峻的道:“是你打了他一針?”
鄢飛瓊淚流滿面,失聲哭道:“是我趁他不備,刺了他一針,我後悔死了,我只有拿命賠他……”
董若冰從他衣袖中緩緩伸出一個纖秀的手指,正待朝鄢飛瓊眉心點去!
但他不知怎的,卻又緩緩垂下手來,眉目間的殺機,也在這一瞬之間,逐漸消失。
過了半晌,才道:“他未必會死,你也不用拿命賠他。”
鄢飛瓊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就死在他的指下,一面拭淚道:“天己針子不見午,現在已快要午時了。”
董若冰道:“我已經餵了他一顆護心丹,也許可以保住他暫時不被毒氣攻心……”
鄢飛瓊道:“但那百種毒涎,無藥可解。”
董若冰兩道清冷的眼神,直注在鄢飛瓊的臉上,他喃喃的説道:“百種毒涎,是百種毒蛇的蛇涎……”
鄢飛瓊只覺他雙目之中,神光如電,幾乎令人不可通視!
她終究是姑娘家,被董若冰這般面對面的看着,一顆頭不由的低垂下去。
耳中只聽得董若冰接着説道:“不錯,只有以毒攻毒……”
鄢飛瓊心頭一動,急忙追問道:“董相公,你説什麼?”
董若冰沒有理她,轉身走近竹榻,伸手拿起江寒青左手,搭了一回脈息,然後輕輕放下江寒青手腕,吁了口氣,回過頭來道:“恩師的護心丹,已然生效,他的心脈總算比方才強得多了。”
鄢飛瓊聽的心頭稍寬,問道:“董相公,你已經想出辦法來了麼?”
董若冰回頭道:“我早已想好了一個辦法,只是方才我怕他禁受不起。”
鄢飛瓊只覺眼睛一亮,急急問道:“現在呢?”
董若冰道:“只要他心脈加強,不受蛇毒侵入,就可一試。”
鄢飛瓊道:“那是什麼辦法?”
董若冰道:“以毒攻毒。”
董若冰話聲出口,人已舉步朗門外走去,一面解釋道:“是用剋制蛇毒的奇毒。”
鄢飛瓊要待追問,眼看董若冰早已飄然出屋面去,只好守着竹榻,等他進來再説。
董若冰才走出去,很快就回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那隻大白鶴雪羽,它隨在主人身後,跨開大步,一搖一擺,走得甚是可笑。
董若冰也沒説話,一直走到竹榻前面,伸出手去,輕輕扳開了江寒青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