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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魚姥選婿

    魚姥笑道:“不要緊,二丫頭説你勾引三丫頭、五丫頭,現在老身親目看過,就不會錯了,咱們就這麼決定。這幾個丫頭,雖非老身親生女兒,平日都視如已出,和女兒一樣,老身既已決定,你娃兒也就是老身的女婿了。”

    只聽魚姥笑道:“你只管在宮裏住下來,從明天起,老身就指點你武功,總不能教女婿手底下差過女兒,不然,人家就會説我魚姥偏心。”

    聽她口氣,這女婿是選定了,丈母孃還真體貼!

    江寒青心中暗暗焦灼,忖道:“時間無多,自己再要和地爭辯,只怕也説不清,倒不如一口答應下來,才能脱身。”

    主意打定,故意臉上一紅,作了個揖,囁嚅的道:“多謝老前輩。”

    魚姥呷呷笑道:“好了,你坐下來,老身去叫三丫頭、五丫頭進來,當面問問她們,決定了就好。”

    江寒青心頭大急,忙道:“老前輩。”

    魚姥目注門外,正要招呼使女進來,聞言朝江寒青看去,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江寒青紅着臉道:“老前輩要問三宮主、五宮主,在下坐在這裏,多有不便,想先行告退。”

    魚姥看他一副焦急模樣,只當他臉嫩,不由呷呷笑道:“你迴避一下也好。”

    江寒青如逢大赦,慌忙躬身道:“在下告退。”

    魚姥笑道:“別忙。”

    探懷摸出一個東西,遞了過來,笑道:“龍宮不比旁的地方,走錯了路,就有殺身之禍,你把這個佩在身上。”

    江寒青雙手接過,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雕刻精細的玉魚,穿着一根紅繩,當下就在腰間佩好,恭敬地躬身道:“多謝老前輩。”

    緩緩退出靜室。

    只聽魚姥在身後道:“這娃兒真是多禮。”

    江寒青跨出靜室,有如離了樊籠,暗暗舒了口氣,他心中雖急,但在這條甬道上,卻也不敢走得太快。

    一直行到轉彎之處,方才遇上兩個使女,忙向右彎去,腳下才敢加快。

    這條甬道,只轉了兩個彎,跨出屏風,竟是一座寬敞的大廳!

    階前是一個大院落,敞開着兩扇大門,門外已可看到天光。

    江寒青大喜過望,身形閃動,穿出大廳,越過院落,到得門口,便行站停,略一打量,門前果然是一片石砌平台,左右兩側,各有一道石階往下行去。

    這時正當深夜,四圍高峯暗影,黝黑如墨!

    平台下面,果然是一片濃密的樹林。

    江寒青那還怠授,身形展動,快若流星,從平台飛瀉而下。

    雙足才一落地,眼前人影一閃,只聽孫飛鸞的聲音低低説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江寒青道:“朱老前輩父女都救出來了麼?”

    孫飛鸞道:“他們就在前面,已經等了你好一回了,真急死人!”

    江寒青道:“在下剛才見到了令師。”

    孫飛鸞大吃一驚,道:“什麼,你闖進師父的靜室去了?”

    江寒青點頭道:“此刻無暇多説,咱們走得越快越好。”

    孫飛鸞知道時間寶貴,也不多問,隨手把夔龍劍遞過,一面説道:“你隨我來。”

    説完,當先朝前閃去。

    江寒青接過軟劍,在腰間束好,緊隨她身後,行了一箭來路,果見毒叟朱潛父女站在林下。

    孫飛鸞只和他們打了個手勢,腳下絲毫不停,一路穿林而行。

    朱潛父女也沒多問,就跟了上來。

    四人腳下均快,不多一回,便已越過谷中花圃,行到一座高大的洞窟前面。

    孫飛鸞腳下一停,回頭道:“你們跟在我身後,不可多説,一切由我來應付。”

    這座洞窟,正是龍宮出口,裏面是一條寬闊的隧道,遠遠望去,一路燈火通明。

    孫飛鸞剛一跨進石窟,只見兩名黃衫老人並肩迎了過來,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三宮主。”

    孫飛鸞道:“二位不用多禮。”

    那左首老者躬躬身道:“三宮主身後這三位是什麼人?”

    孫飛鸞臉色一沉,説道:“他們是我江南總分壇的人。”

    左首老者陪笑道:“三宮主多多原諒,出入龍門,都得有桂總管的通知,才能通行。”

    孫飛鸞道:“我奉師父密令,出去辦事,你們敢阻攔我麼?”

    左首老者道:“屬下不敢,只是……”

    孫飛鸞不待他多説,揮手道:“走,你隨我見龐統領去好了。”

    説完,舉步朝前走去。

    江寒青和毒叟朱潛父女,緊隨她身後就走。

    那兩名黃衣老者不敢阻攔,只得任由他們通過。

    左首老者退回左首壁下,伸手拉動壁間一條細繩。

    這是向統領報警用的繩子,他這裏拉動,飛駝龐公元那裏的銀鈴就響了,連拉兩下,就是表示自己兩人不敢作主之意。

    孫飛鸞對山腹隧道中的設施,自然瞭若指掌,她早就料到那左首老者一定會向龐公元請示。

    反正她已經豁出去了,闖得過固要闖,闖不過也得闖。

    因此心中反倒十分平靜,領着三人,一路疾行,這條隧道,不過一里來長,眨眼工夫,便已抵達。

    但見盡頭處,站着一個禿頂駝背,面目冷森的黃衫老者,迎了上來,拱拱手道:“老朽龐公元,恭迎三宮主。”

    孫飛鸞寒着臉,氣道:“龐大叔,你老接到報告了?哼,你大叔手下,居然欺辱到侄女頭上來了。”

    龐公元一臉奸笑,説道:“三宮主,這也許是誤會了。”

    孫飛鸞道:“我是奉師父密令,辦事去的,他們是我江南總分壇的人,和我同行,難道還會有假不成?”

    龐公元陰森目光,望了三人一眼,陰惻惻笑道:“三宮主説了,自然不會有假,但通行龍門,是太上手訂的禁令,得由宮中傳出通知,才能通過。”

    孫飛鸞心頭暗暗焦急,聞言冷笑道:“龐大叔那是有意和侄女過不去了。”

    龐公元道:“三宮主言重,老朽職責所在……”

    孫飛鸞雙眉一挑,冷聲道:“那麼你要如何?”

    龐公元道:“三宮主歇怒,老朽只須派人要桂總管補個手續就好。”

    孫飛鸞冷笑道:“我奉的是師父密令,桂姑婆也未必清楚,龐大叔要是不信,那就和我一同去見見師父好了。”

    江寒青站在孫飛鸞身後,眼看雙方言語,就要鬧僵,突然心中一動,想起魚姥方才説的話來……“龍宮不比旁的地方,走錯了路,就有殺身之禍,你把這個佩帶在身上。”

    不由暗暗忖道:“這五色莫非是魚姥的信物?”

    一念及此,立即暗暗解下,取在手中,一面説道:“三宮主,要不要出示太上密令?”

    孫飛鸞聽得不覺一怔,她不知江寒青手上拿着玉魚,沉吟道:“師父嚴令交待,咱們此一行動,不準向任何人透露。”

    江寒青道:“屬下之意,咱們時間寶貴,龐統領也不能算是外人,還是給他瞧瞧吧!”

    他不待孫飛鸞再説,一面喝道:“龐統領,見了太上符令,還不退下去?”

    伸手一攤,掌心展出一條羊脂白玉雕琢的飛魚。

    龐公元自然認得這是太上一直佩在身邊之物,由此可見三宮主一行,確是奉有太上特別命令,慌忙躬下身去,連聲應“是”,説道:“屬下遵命。”

    腳下連退三步,迅快轉過身去,揮手喝道:“你們還不速速開啓龍門,恭送三宮主。”

    他喝聲甫出,守門的兩名黃衫老者,立即撥開鐵拴,兩扇沉重鐵門緩緩開啓。

    就在此時,但聽穹頂掛着的一面金鑼,發出了一陣“噹噹”鑼聲。

    這是宮中傳出的緊急信號,封閉所有通路。

    兩個守門老者堪堪把鐵門開啓,聽到鑼聲,不待吩咐,正待關閉!

    孫飛鸞見機的快,鑼聲才起,立即一拉江寒青,低喝一聲:“快走。”

    四道人影,疾如流星,朝門外飛射出去。

    飛駝寵公元臉色突變,大喝道:“三宮主留步!”

    他這聲大喝,恍如焦雷,一道黃影,隨聲飛起,朝門外追來。

    毒叟朱潛走在最後,突然回過身去,大袖一揮,笑道:“不勞遠送。”

    他這一揮,頓有一股強勁潛力,應袖而生,直向飛駝龐公元迎面湧去。

    龐公元外號飛駝,雖在凌空撲來之際,依然毫不含糊,左手一抬,同樣的使了一記‘流雲飛袖’,反擊過去。

    這兩下快逾閃電,兩股勁力甫交!

    飛駝龐公元頓時感到不對,身形一沉,硬生生收住飛撲之勢,及門而止。

    落到地上,探手入懷,摸出一個藥瓶,一口咬開瓶塞,吞了兩顆藥丸,揮手沉喝道:“快追!防毒!”

    話聲出口,立即緩緩閉上眼睛,凝立不動。

    敢情毒叟朱潛那一揮之中,做了手腳。

    就在些時,從他左右兩邊,飛射出十幾道人影,像電掣風捲般,朝江寒青等四人身後,卸尾追來!

    這十幾道人影,掠空如飛,來勢奇快!

    孫飛鸞低聲道:“追來的是黃衣衞,由我來對付他們。”

    驀地回過頭去,長劍橫胸,攔在路中,冷喝道:“你們還不給我站住?”

    劃空而來的十幾道人影,趕忙的剎住身形,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三宮主。”

    十六名黃衣老者,全已罩上了黃色面紗,敢情是防毒之用。

    孫飛鸞目中殺機隱現,怒哼道:“你們是追我來的麼?”

    為首一名黃衣老者答道:“屬下不敢。”

    孫飛鸞道:“那你們是幹什麼來的?”

    為首老者道:“龐統領因宮中傳出警號,封閉各處通路,三宮主不應率人闖關……”

    孫飛鸞柳眉一跳,怒叱道:“住口,安季道,你是反了!”

    為首老者躬身道:“屬下奉統領之命,按禁令行事,只請三宮主稍待。”

    孫飛鸞道:“我奉有師父玉令,已由龐統領驗看,喝令開關,我闖了什麼關?”

    為首老者道:“但宮中禁條,只要警號一響,各處通道,必須立即關閉,靜候巡查後,始可放行……”

    孫飛鸞冷冷喝道:“安季道,你竟敢對本宮主如此説話?”

    突見龍門中燈光連飛射出六盞宮燈!

    同時但聽遠遠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黃衣衞聽着,你們莫要放過了私通敵人、反出龍宮的三宮主,快快把她拿下。”

    那是五宮主鄢飛瓊的聲音!

    孫飛鸞臉色大變,低低説道:“桂姑婆來了,江二公子你快走吧,一切由我來對付。”

    江寒青劍眉一軒,道:“在下倒要見識見識,桂姑婆究竟有如何厲害?”

    孫飛鸞目注遙空,輕聲嘆息道:“現在已經來不及走了!”

    只見六盞宮燈,冉冉飛來,來勢極快,兩句話的工夫,已經到了相距三丈之處!

    另有三道人影,宛如天馬行空,來的更快!

    那是瘦高個子,一身青衣的桂姑婆,和身軀胸腫、一身黑衣的蛇姑婆。

    另外一個頭包青絹,一身勁裝,手中提着一把亮銀長劍,臉罩寒霜的鄢飛瓊。

    三人身後,六名宮裝使女,手挑宮燈,一字排開。十六名黃衣衞,早已八個一邊,分列兩旁。

    這像一個袋形,早已把江寒青,孫飛鸞等四人,圍在中間。

    就憑這份陣仗,武林中任何一個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脱身。

    孫飛鸞心頭雖感雜亂,但她外表卻是十分鎮定,絲毫不見驚懼之色。

    江寒青已經跨上一步,和她並肩而立,這也是孫飛鸞唯一感到安慰的一點。

    他連夔龍劍都沒有出鞘,只是揹負雙手,瀟灑地望着來人。

    毒叟朱潛父女,站在他們左首,毒叟朱潛雙手籠在袖中,似是絲毫未把來人放在眼裏。

    朱龍珠右手攝着長劍,左手叉腰,臉上流露出激憤之色。

    雙方嚴陣以待,劍拔弩張!

    桂姑婆還沒開口,鄢飛瓊看到江寒青和孫飛鸞儷影雙雙,並肩站在那裏,但覺心頭酸性大發,冷笑一聲道:“安季道,桂姑婆已經到了,你還沒把叛師私奔的三宮主和勾引三宮主的江寒青一併拿下麼?”

    孫飛鸞粉臉一沉,叱道:“五師妹,你説話最好留神一些。”

    鄢飛瓊滿肚子的妒火,哪還忍得,立即冷冷道:“三師姐可是覺得‘叛師私奔’這四個字不好聽麼?捉姦捉雙,你叛師私奔,賊髒俱在,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孫飛鸞氣得臉色鐵青,怒叱道:“五丫頭,你給我住口!”

    鄢飛瓊長劍一指,狠狠的“呸”了一聲道:“你待怎的?”

    桂姑婆擺了擺手,道:“五姑娘,你們別吵嘴,且待老婆子問問她。”

    目光一抬,直注孫飛鸞,徐徐説道:“三姑娘,方才已經鬧的太上都知道了,你還是隨老婆子回去吧!”

    她口氣雖和緩,骨子裏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孫飛鸞緩緩低下頭去,流淚道:“桂姑婆,我答應隨你回去,但我有一個條件,你放了他們,一切都由我承擔……”

    蛇姑婆沒待她説完,搶着笑道:“三姑娘,你這就錯了,太上要的就是姓江的小夥子。”

    江寒青軒眉一軒,朗聲笑道:“江某就在這裏,你們能把我怎樣?”

    孫飛鸞哭道:“江郎,你快不要説了,我從小跟桂姑婆長大,她多少會在師父面前替我擔待你……你快走吧……”

    鄢飛瓊冷笑道:“好不難分難捨?哼,你們一個也休想逃出魚倉山去。”

    毒叟朱潛嘿然笑道:“就憑你們這點陣仗,老夫説走就走,還能困得住誰?”

    桂姑婆冷聲道:“朱老,你是找太上來的,如今太上已經醒了,你不想和太上見上一面麼?”

    毒叟朱潛乾笑道:“不用了,你們挾持小女,老夫是找魚姥評理來的,如今老夫已經找到小女,見不見魚姥,都是一樣了。”

    朱龍珠趁他們説話之時,俏生生地走前兩步,一手拉起孫飛鸞的玉手,嬌聲道:“孫姐姐,不用和她們多説,咱們走。”

    她因孫飛鸞答應隨桂姑婆回去,是以要拉着她先走,這自然是毒叟朱潛授意的了。

    孫飛鸞垂下淚來,低低的道:“朱家妹子,你們快走吧,我替你們擋一陣子,我已經答應桂姑婆回去,我不走了。”

    朱龍珠哪肯放手,低聲道:“那怎麼行?咱們要走就一起走。”

    孫飛鸞不禁急道:“只有我答應回去,你們才能脱身。”

    朱龍珠低笑道:“你別傻了,已經逃出來了,哪有再自動送回去的道理?”

    一面回頭朝江寒青使了個眼色,以傳音説道:“你和爹斷後,我們先走了。”

    説完,不待孫飛鸞分説,拉着她就走。

    鄢飛瓊早就注意朱龍珠,一見她拉着孫飛鸞就走,嬌喝一聲,道:“你們想逃,可沒這般容易!”

    江寒青身形一閃,擋在鄢飛瓊前面,朗笑道:“五宮主請留步。”

    鄢飛瓊見他赤手空拳,攔住自己去路,她總究對他有着情愫,一時怕自己長劍,誤傷了他,慌忙腳下一停,劍往後撒,氣道:“你快讓開。”

    左手一記“青龍探爪”,朝江寒青肩頭推來。

    江寒青微一側身,讓過鄢飛瓊掌勢,依然攔在她的前面,笑道:“五宮主,你們是師姐妹,得饒人處且饒人。”

    鄢飛瓊怒聲道:“你還幫她説話,你讓不讓開?”

    目光一抬,發覺朱龍珠拉着孫飛鸞,已經退出兩丈之外!

    那十六名黃衣衞,站在兩旁,沒有命令,竟然並未出手攔阻,忍不住大聲叫道:“黃衣衞,你們都是死人?還不快把她們拿下!”

    朱龍珠笑道:“他們本來就是死人咯!”

    右手一揮,但見站在右首的八名黃衣衞,忽然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右首八人堪堪倒下,左首八人,也如斯響應,跟着倒下。

    十六名黃衣衞明明已經戴了防毒面紗,應該不受諸毒侵害。

    但焉知他們遇上的是武林首屈一指的使毒能手毒叟朱潛,他敢情已試出他們不畏劇毒,因此使出來的奇毒,也特別強烈。

    這些黃衣衞雖然個個武功高強,但居然連哼也未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桂姑婆臉色微變,哼道:“看來老婆子非出手不可了。”

    毒叟朱潛和她相距二丈,聞言深沉一笑道:“老夫早就恭候多時了。”

    蛇姑婆忽然低聲道:“桂大姐,咱們最重要的還是先把姓江的小夥子擒下,你且慢出手,等我去把他拿來了再説。”

    桂姑婆頷首道:“也好。”

    蛇姑婆身形一晃,直向鄢飛瓊身邊掠去,口中尖笑道:“五姑娘,這小子還是交給老婆子來打發吧!”

    別看蛇姑婆一身肥肉,臃腫得像一個肉團,但她身法可着實輕靈!

    這一轉身,就像一團盤着的飛蛇,一下從鄢飛瓊身邊飛出,欺到了江寒青身前,咧着闊腮,呷呷失笑道:“還不束手就縛?”

    探手之間,鳥爪般五指,就朝江寒青肩頭抓落。

    這一下來勢奇快!

    江寒青心頭一楞,忖道:“此人身法好不怪異?”

    身形閃動,向旁邊讓開,揮手一掌,斜拍出去。

    他雖是隨手揮出,但一般暗勁,應掌而生,朝蛇姑婆身上撞去。

    蛇姑婆弄了幾十年的蛇,她這身法,正是從盤成一堆的飛蛇身上,領悟而來。

    她一抓落空,突覺一股強勁潛力,直向自己湧來,心頭暗暗吃了一驚,尖笑道:“好小子,瞧不出你真還有一手!”

    身形跟着斜飛而起,避過江寒青掌風,一團黑影又朝江寒青飛攫而至。

    江寒青不認識蛇姑婆,但覺她身法怪異,閃避自己掌勢之際,身形並不稍停,依然急撲過來。

    心頭不覺大怒,目中寒星一注,朗笑一聲,道:“你當江某怕你麼?”

    腳下凝立不動,揚手一掌,迎着蛇姑婆劈去。

    一團罡風,發如奔雷!

    蛇姑婆堪堪撲近,陡覺這年輕人掌風如山。來勢極猛,再待避讓,已是不及!

    但聽“砰”的一聲,蛇姑婆的身子,就像肉團的一般,連翻帶滾,在空中連翻幾個筋斗,直摔出二丈開外。

    差幸她一身都是肥肉,在摔出的時候,早已頭尾縮成一小團,倒是並未負傷。

    身子一停,就骨碌碌地爬了起來,三角眼瞪着江寒青,兩腮鼓動,氣呼呼的道:“好哇,小子,你打得好,老婆子要你識得蛇姑婆的厲害!”

    説話之時,已從手腕上褪下兩個翡翠鐲子,揚手朝江寒青打來。

    鄢飛瓊看的心頭一緊,失聲叫道:“姑婆,不可傷他!”

    蛇姑婆呷呷笑道:“五姑娘別急,老婆子身邊有的是解藥。”

    這時朱龍珠拉着孫飛鸞,已經跑到六七丈外,孫飛鸞放心不下,停下步來,回頭瞧去。

    正好看到蛇姑婆祭起一對翡翠鐲子,心頭一緊,同時喝叫道:“二公子,小心!這是一對翡翠蛇,身有奇毒……”

    遲了!

    兩圈翠影,來勢勁急,一左一右,直取江寒青肩頭要害。

    這一手法,倒是和武當派的“兩儀環”頗相近似!

    孫飛鸞話聲未落,江寒青雙手一伸,已把兩隻翡翠鐲子接到手中。

    你當它是兩隻玉鐲,那就上當了!

    冰涼的翡翠鐲子堪堪入手,它就活動起來!

    這兩條翡翠小蛇,是蛇姑婆的隨身法寶,久經訓練,動作奇快,一口就咬在江寒青手腕脈門之上。

    照説它們這一口咬住,死命不放,非等你中毒倒地,聽到蛇姑婆的口哨,才會鬆口,因為它們身子堅勒,一口咬住你脈門,你早巳嚇昏了頭,那想拉得下來?

    但這下咬到江寒青脈門上,兩條翡翠蛇就像遇上了剋星,趕緊鬆口。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江寒青玉鐲入手,陡覺兩道脈門一陣刺痛,低頭看去,兩隻翡翠玉鐲,赫然是兩條翠色小蛇!

    此時兩顆蛇頭,已經咬在自己脈門之上,心頭不覺大怒,雙手一扯,把兩條蛇捉到手中,其實你不用扯,兩條蛇早已鬆開了口。

    江寒青在怒火頭上,那管翡蛇奇毒無比,雙手整個亂拉,硬生生把兩條翡翠蛇一拉二段,二拉四段,奮力往地上一甩,大喝道:“老虔婆,你還有什麼惡毒暗器,一併使出來讓江某瞧瞧。”

    這下看的蛇姑婆目瞪口呆,臉色煞白,兩條稀有的翡翠蛇,眼睜睜的被人拉成了八段,叫她如何不心痛?

    只見她三角眼兇芒一閃,厲笑一聲道:“老婆子忘了你喝過蟒鱔血!”

    一抖手從她大袖中飛出一條烏黑的軟鞭,“呼”的一聲,朝江寒青當頭砸來。

    江寒青看她使出兵刃,倒也不敢大意,腳下後退一步,迅速從腰間撤出夔龍劍。

    “錚”!一聲清脆的龍吟,寒光乍閃,一柄軟劍,登時伸得筆直!

    江寒青橫劍在胸,口中朗聲喝道:“且慢!在下有話問你。”

    蛇姑婆一臉橫向,不住地抖動,尖哼道:“你有什麼話説?”

    江寒青道:“你説在下喝了什麼血?”

    蛇姑婆切齒道:“蟒鱔血。老婆子化了三十年心血,養在地窯寒潭裏的蟒蟮寶血,被你喝了,小子,你還是乖乖地隨我去見太上吧!”

    鄢飛瓊聽得奇道:“蛇姑婆,你地窖養了一條蟒鱔?那是什麼用的?”

    蛇姑婆不耐地道:“是太上治療右臂用的,喝了蟒蟮寶血,少説也抵得上三十年苦練,你説這小子可惡不可惡?”

    她越説越氣,手中軟鞭一揚,厲聲喝道:“小子,你是乖乖地隨我去見太上?還是要老婆子動手?”

    江寒青聽她一説,心中暗道:“原來跌入深潭,喝了許多蛇血,果然不是作夢!不錯,自己從醒來之後,難怪一直覺得精神旺盛,不但步履輕快,就是目光,也比從前亮的多了,大概就是喝了蟒蟮血的好處。”

    心中想着,朗笑一聲道:“在下方才已經見過魚姥了。”

    蛇姑婆喝道:“小子,魚姥也是你叫的?”

    江寒青道:“她明明就是魚姥。”

    蛇姑婆怒聲道:“太上。”

    江寒青道:“好吧,太上就太上,在下方才已經見過了,這玉魚就是她送給在下的。”

    蛇姑婆道:“那是太上還不知道你喝了蟒蟮血。”

    江寒青道:“她知道了又怎樣?”

    蛇姑婆失聲叫道:“老婆子沒工夫和你閒磕牙,小子,你到底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老婆子動手?”

    江寒青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經動過手了?你不是在下對手。”

    蛇姑婆怒吼道:“好小子,你是門縫裏看人,把老婆子看扁了。”

    手中蛇鞭一揮,“呼”的一聲,朝江寒青的頭上圈來。

    江寒青服了蟒蟮血,目光宛如兩點寒星,雖在黑夜之中,依然看的十分清楚。

    心中暗道:“她手中這支軟鞭,似是一條長蛇!”

    蛇姑婆一生養蛇,她使的兵刃,暗器,自然全是毒蛇!

    這支軟鞭,正是一條活的黑鱗鐵線蛇,周身細鱗,堅逾金石,普通刀劍,砍在它身上,滑不受力。

    鐵線蛇的另一特長,就是纏人兵刃,只要你朝它一格,就纏了上來,別説被咬上一口,當場毒發昏迷,就是兵刃被它纏住,蛇姑婆只需輕輕一抖,你兵刃也早已脱手了。

    因此在蛇姑婆這條蛇鞭之下,從無走過百招之人。

    卻説江寒青心念轉動,身形一側,夔龍劍斜斜遞出,就在快要蛇鞭接觸之際;忽然輕輕一翻,劍尖平貼,一下拍在蛇頭之上,把蛇鞭震盪開去。

    他這一劍看似平淡,但實則拿擔得極準,劍光一翻,平拍而出,正好是蛇姑婆蛇鞭遞老,變化已盡之時,只此一招,已見優劣!

    桂姑婆冷眼旁觀,不覺悚然動容,心中暗道:“這姓江的,劍上造詣,大是不弱!”

    江寒青一劍逼退蛇姑婆,並不趁勢還擊,傲然笑道:“你還要江某束手就縛麼?”

    蛇姑婆一退倏進,厲聲道:“小子,你少逞口舌之快,蛇姑婆不叫你識得厲害,也不叫蛇姑婆了。”

    揮舞蛇鞭,直攻過來。

    蛇頭伸縮,揚起一片腥風,呼呼有聲,好不凌厲!

    江寒青大笑道:“原來你就是蛇姑婆,難怪你使的兵器都是毒蛇。”

    一片鞭影之中,響起了蛇姑婆的呷呷尖尖:“小子,你既然知道,就要小心了。”

    她一個臃腫的身形,此刻竟然靈活無比,繞着江寒青飛快的盤旋游去。

    手中蛇鞭,更是上下左右,飛舞輪轉,一顆三角蛇頭,倏昂倏沉,兩顆閃着碧光的蛇眼,緊盯着江寒青身上大穴,大有乘隙而噬之意。

    江寒青目光鋭利,看到鐵線蛇兩顆眼睛隨着上下飛舞,只是緊盯着自己穴道部位,心頭也止不住暗暗發毛,忖道:“難道蛇也認得穴道?”

    心中想着,兩道眼神,也不覺緊注蛇頭,陡然一劍削去。

    這一削凝氣而發,劍光如練,劍勢強勁無匹!

    蛇姑婆但覺眼前奇亮,森森劍氣,直逼肌骨,心頭一驚,急忙猛撤蛇鞭,飄身朝後疾退。

    但聽“吱”的一聲,劍鋒削過,蛇姑婆手上鐵線蛇的一顆三角蛇頭,頓被削斷了寸餘長一截!

    蛇一負痛,整條蛇身,立時緊緊絞成一團,往上一卷縮攏去。

    蛇姑婆使勁一抖,未能把糾纏的蛇結抖開,心中方自一怔,急忙凝目瞧去,但見鐵線蛇一顆三角蛇頭,已被削落地上,緊緊纏住草根不放。

    這一下直看得蛇姑婆氣往上衝,手中蛇鞭猛力往地上一丟,厲喝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雙手作勢,十指如鈎,向空抓動,正待朝江寒青躍身撲去!

    桂姑婆沉喝一聲,道:“餘大姐住手。”

    蛇姑婆白髮飄動,一張鳩臉滿是獰厲之色,停身問道:“桂大姐,你幹什麼要叫住我?”

    桂姑婆平靜的道:“江寒青手中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器,還是讓我來對付他吧!”

    這話是暗示蛇姑婆,不是江寒青的對手。

    蛇姑婆自然聽得出來。事實也是如此,兩條翡翠蛇被江寒青生生地用手扯斷,如今連鐵線蛇都被他寶劍削斷了。

    對方喝了蟒蟮血,就是最毒的蛇都傷他不得。

    一個一生弄蛇的人,所憑持的就是毒蛇,但遇上一個不畏蛇毒的人,自然就黔驢技窮了。

    就在蛇姑婆堪堪退下,陡聽遠處響起一聲焦雷似的大喝,一道人影,疾如流星,劃空橫掠,飛瀉而下!

    此人禿頭頂駝背,穿一襲及膝黃衫,正是鎮守龍門的黃衣衞統領飛駝:龐公元!

    只見他手上執一柄半月形開山巨斧,滿臉俱是怒容,直落當場,朝毒叟朱潛,沉喝道:“你就是毒叟朱潛,老夫差點失之交臂!”

    他也沒看到面前站着的江寒青,大踏步直朝毒叟朱潛走去。

    江寒青一劍削斷蛇姑婆的蛇頭,並未趁機追擊,只是臉含微笑,瀟灑地站在原地。

    這是竹劍先生立的規矩,動手過招,必須對方有備,才能出手,絕不準襲擊沒有還手能力的敵人。

    江寒青眼看飛駝龐公元瀉落身前不遠,連看也沒看自己一眼,就朝毒叟朱潛欺去,不由倏地轉過身去,大喝一聲,道:“姓龐的,你給我站住?”

    龐公元不覺一怔,身形驟停,回頭朝江寒青望來,問道:“是你在嚷麼?”

    江寒青瀟灑一笑道:“不錯,你能勝得過在下,再找朱老前輩不遲。”

    龐公元嘿然笑道:“小子,你有多大能耐?”

    桂姑婆道:“龐統領不用理他,這小子我要親自擒他。”

    毒叟朱潛也適時笑道:“江二公子,讓他過來吧,老夫正想領教所謂黃衣衞統領,究竟有些什麼驚人之藝?”

    江寒青揮揮手道:“你可以過去了。”

    龐公元鬢眉掀動,怒笑道:“若不是桂總管要親自擒你,老夫就先把你劈了。”

    雙腳一錯,縱身朝毒叟朱潛掠去。

    孫飛鸞聽説桂姑婆要親自出手,心頭大急,回身朝江寒青身邊走來。幽幽地説道:“江郎,你不是桂姑婆對手,快退下去,還是由我擋她一陣,你只管先走。”

    桂姑婆緩緩移動身軀,向前行了兩步,冷然説道:“三姑娘,你要跟老身動手麼?”

    孫飛鸞含淚道:“姑婆一定要動手,那就先把我劈死算了。”

    江寒青突然向前欺進丁一步,道:“桂總管向在下叫陣,自然是在下領教。”

    桂姑婆冷笑道:“你是太上要的人,老身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揚手一掌,劈了過來。

    她劈出的掌勢,既無破空之風,亦無激盪潛力,只是輕描淡寫地隨手推來。

    江寒青“鏘”的一聲,返劍入匣,朗笑道:“要生擒在下,只怕未必容易。”

    他返劍入匣,正因桂姑婆手上沒有兵刃,表示他不願點便宜之意。

    桂姑婆看得暗暗點頭,忖道:“這姓江的人品,武功,果然不錯,可惜……”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江寒青話聲一落,右手暗運內力,勁蓄掌心,正待硬接對方掌勢。

    孫飛鸞急得要哭,道:“姑婆,你先劈死我吧!”

    突然身形一閃而出,朝桂姑婆掌上撞去。

    鄢飛瓊撇撇嘴,冷笑道:“真不要臉,還敢在桂姑婆面前撒賴。”

    桂姑婆似是怕傷了孫飛鸞,手腕一挫,擊出的掌勢,突然收了回去。

    江寒青手快,已把孫飛鸞一把拉住,説道:“飛鸞,你這是做什麼?”

    話聲甫出,陡覺一股暗勁,直通過來!

    心頭不禁暗暗一凜,忖道:“這桂姑婆的武功,果然厲害,她居然能把內力暗蓄掌心,等掌勢收回之後,再把內力發出!

    心念閃電一動,右手直豎,已然當胸推出。

    但覺桂姑婆排湧而至的一股暗勁,發如迅雷,撞在自己掌心之上,勢道強猛無比,竟身不由主地後退了一步。

    桂姑婆原認為這一記“九轉掌”力,縱然不能把江寒青震成重傷,至少也被自己陡然湧撞過去的潛力,當場震昏過去。

    哪知江寒青倉猝發掌,居然能把自己的掌力,硬接下去只不過被震得後退了一步,心頭也不禁怔得一怔!

    忽然暗“哦”一聲,忖道:“是了,這小子喝了蟒蟮血!”

    想到蟒膳血,桂姑婆不覺大是憤怒,冷冷一笑道:“姓江的小子,今晚如叫你逃出魚倉山去,我就不姓桂了。”

    其實她是當上魚姥的貼身丫頭,叫做桂花,哪裏姓什麼桂?

    孫飛鸞叫道:“姑婆……”

    桂姑婆厲聲道:“放過此人,你師父一條右臂,也從此完了。”

    鄢飛瓊趁機道:“她心裏那裏還有師父。”

    孫飛鸞趁機道:“姑婆,你難道一點也不疼我……”

    “了”字還未出口!

    桂姑婆冷然地道:“不用多説了,你們兩個一齊上吧!”

    江寒青俊目電射,朗笑道:“在下連寶劍都收起不用,正是徒手鬥鬥你龍宮總管,何用兩人齊上?”

    桂姑婆冷哼道:“你只管使劍。”

    又是一掌,直擊過來。

    江寒青一揮左手,對孫飛鸞説道:“飛鸞,你且退後幾步,我要接她幾掌試試。”

    話聲方出,一面大笑道:“在下還用不着使劍。”

    右手一舉,使了一招“龍起雲從”,身向前迎,掌向前託,硬接掛姑婆劈來的掌勢。

    孫飛鸞看的心頭大駭,心想:“桂姑婆功力深厚,就是大師兄也不敢硬接她的掌力,江郎怎能夠如此託大蠻打?”

    她因江寒青神色堅決,竟逞一時意氣。出掌硬接,心頭雖一急,卻也不好阻止,但也不肯退後。

    只是站在江寒青身邊,準備必要時還可助他一臂之力。

    桂姑婆目睹江寒青出掌迎來,心頭暗暗冷哼:“好個狂妄小子!”

    擊出的掌勢,又加了幾分力道。

    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雙掌乍接,登時響起“蓬”然大震,激盪的潛力,渦旋成風,吹的孫飛鸞衣袂飄飛,一顆心也幾乎直跳出來。

    “九轉掌”,潛力藴蓄,震入內腑,功力稍差的人就得當場重傷而死。

    急忙回頭望去,但見江寒青被震的上身晃動,後退了兩步。

    心頭一急,慌忙跟了過去,關切的問道:“你快運氣試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了?”

    江寒青接下這一掌,一張俊臉,已經漲得通紅,長長吁了口氣,笑道:“還好,沒什麼。”

    桂姑婆卻是臉罩寒霜,冷哼。聲道:“好小子,果然不錯。你再接老身一掌試試!”

    揚手又是一掌,擊了過來。

    孫飛鸞吃了一驚,失聲道:“桂姑婆,你真的不給我留一點情面麼?”

    江寒青劍眉一跳,厲聲喝道:“再接你一掌,又能把我怎樣?”

    身形滴滴溜疾轉一圈,右臂橫掄,果然又硬接了一掌。

    他使的是一招。蒼龍出海”,正是竹劍先生馳謄武林的“龍形掌”中妙着。

    桂姑婆這一掌上,已經遠足八成勁力,震力之強,足可裂石開碑,生斃虎豹。

    她滿以為這一震之力。縱不能重創江寒青,也震要得他真氣渙散,還手乏力。

    這是“九轉掌”奇妙之處,只要擊中人身,掌力就能發揮潛震暗勁,從是功力相等之人,也難以相抗。

    但焉知“龍形掌”中這一招“蒼龍出海”,正是破解各種暗藏震力的掌法!

    江寒青在發掌之前,身形滴溜溜旋轉一圈,早已藉着旋力,卸去了擊來掌勢上的震彈之力。

    只聽又是“蓬”的一聲。

    江寒青一掌橫擊,這回居然屹立未動,一步也沒有震退。

    孫飛鸞幾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接得桂姑婆兩掌,一雙妙目,只是盯着她心上人,心頭説不出是驚是喜。

    桂姑婆更是大出意外,心中暗道:“第一掌,我不過用了六成力道,還把他震退兩步,這第二掌,我已用上八成力道,怎生反倒也沒把他震出?難道轉眼之間,他武功竟會增強了許多?”

    她哪裏知道江寒青體內的蟒蟮血,雖然仗着“天機運功丹”的藥力發散。

    但江寒青自己卻還一無所知,體內縱身潛力,也發揮不出來,偏巧桂姑婆使用的是“玄陰九轉掌”,掌力互擊,就會在敵人身上,暗生震彈力量,正好激發了江寒青潛伏體內、自己又無從發揮的神秘潛能。

    這兩招硬打硬接,無異是桂姑婆幫了江寒青一個大忙。

    桂姑婆怒火陡起,一厲笑道:“原來你是仗着竹劍老兒的幾式三腳貓功夫。”

    突然吸了一口真氣,身形霍地增高几丈,雙掌齊發,凌空拍出。

    她雖是含怒發掌,雙手齊揚,但依然無聲無息,絲毫不帶破空之聲。

    孫飛鸞看她雙手發掌,不由的臉色大變,心頭一橫,口中喝道:“江郎速退!”

    “鏘”的一聲,快捷無倫從身邊抽出長劍,劍尖直指桂姑婆,足尖蓄勢,準備隨時飛起。這是施展“天鳳三式”中威力最強的“鳳翥鸞回”的起步,必要時只有和桂姑婆拼個同歸於盡!

    江寒青聽桂姑婆辱及師父,哪還忍耐得住,劍眉一豎,大聲道:“老虔婆,你敢出言不遜?”

    雙手當胸一圈,身形前撲,力聚掌心,猛力朝前推去。

    這是一式“怒龍推雲”,正該在怒氣迸發之時出手,才能發揮威力。

    江寒青雙掌出後,陡覺自己體內,湧起一般巨大力量,循臂而上,“轟”的一聲透掌而出!

    (這轟的一聲,當然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因為這般衝出去的力道,不是他本身所能控馭,就會感覺到轟然有聲,不知者指責在下未免形容的太以離譜了。)

    雙方都是含憤出手,勢道均快!

    孫飛鸞眼看江寒青不但不肯後退,反而搶先發掌,她這記“風翥鸞回”一經發出,二丈方圓,盡在劍光籠罩之下,易發難收,一時哪敢輕易出手?

    就在這一猶豫之際,第三聲“蓬”然巨響,及時爆發!

    大風起兮雲飛揚!

    罡飈狂卷之中,人影倏分。

    有人悶哼一聲,被掌風推的登登地往後直退!

    江寒青一柄長劍,被激盪成風的潛力,颳得獵獵飄飛,但人卻穩如泰山,紋風不動。

    被劈出的竟然是桂姑婆!

    這真是令人不敢置信之事,但卻確是事實!

    桂姑婆當真連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使出數十年苦練,獨步武林,專以勁力着稱的‘九轉掌’,居然會被一個後生小子推出三步之多!

    這連江寒青自己也是大感意外,沒想到循臂而上,透掌衝出去的那股力量,會有這般厲害,竟把桂姑婆震退出去!

    蛇姑婆臉如土色,喃喃地説道:“完了,老婆子白忙了三十年,卻叫這小子揀了便宜……”

    突然大叫到:“桂大姐,這小子今天無論如何都不可放過。”

    就在此時,鄢飛瓊忽然身如魅影,一下子來到江寒青身前,冷笑道:“你有什麼了不起?”

    左手一抬,五指一攏即放,當胸拍去。

    她這一掌,説打就打,端的是來勢奇怪。

    江寒青、孫飛鸞兩人,正因一掌震退了桂姑婆,同時感到驚奇,四目相對,正在發怔,瞥眼鄢飛瓊欺了過來!

    孫飛鸞嬌叱一聲:“五丫頭,你要做什麼?”

    江寒青眼快,看她一隻纖纖玉掌,五指舒展,朝自己當胸印來,右手一揮,朝前封出。

    那知鄢飛瓊這一手勢,竟然暗藏幾個變化,奇詭無比,江寒青連換幾個手勢,依然無法拆解。

    差幸鄢飛瓊臨時改變心意,一掌拍在江寒青左肩之上。

    但聽‘砰’的一聲,江寒青被打得翻了一個筋斗,直摔出八尺來遠。

    這又是奇事,桂姑婆積數十年功力的‘九轉掌’,還被江寒青震退出去,鄢飛瓊這一掌,卻居然把他摔出尋丈之外!

    這一段話,説來費時,其實只是發生在桂姑婆被震後退的一瞬間的事。

    孫飛鸞眼看江寒青被五師妹一掌揮了出來,來不及向鄢飛瓊喝問,身形跟着倒縱出去,落到江寒青身邊。

    朱龍珠也一掠而至,關心的問道:“江二公子可曾受傷麼?”

    江寒青早站了起來,只覺左肩微感痠麻,一時並未在意,點頭笑道:“還好。”

    話聲甫出,眼前疾風颯然,兩道人影,同時欺近,桂姑婆、蛇姑婆一左一右,搶到了面前。

    孫飛鸞長劍一橫,攔在前面,冷聲道:“兩位姑婆,要待怎的?”

    桂姑婆一臉俱是獰厲之色,喝道:“三姑娘,你讓開,老身今晚決不能放過這姓江的小子。”

    蛇姑婆尖笑道:“是啊,要是讓這姓江的逃出魚倉山去,太上一條右臂,那就永遠無法復原了。”

    孫飛鸞道:“他和師父右臂,有何關係?”

    蛇姑婆道:“關係可大着呢,三姑娘,你是太上從小撫養長大的,你難道不念這十幾年撫育教養之恩?太上為了一條右臂,已經忍受了三十年,你忍令她老人家終身殘廢……”

    桂姑婆沉哼道:“餘大姐,不用和她多説,今晚老婆子非把他們擒回去不可。”

    朱龍珠抬手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和孫飛鸞並肩站停,冷笑道:“少冒大氣,誰還怕了你們不成?”

    江寒青但覺一條左臂,愈來愈覺酸重,幾乎下垂若廢,默運真氣,但真氣運到左肩,就受到極大阻礙,再也無法過去,心頭不禁大感驚懍。

    但他是生性倔強之人,桂姑婆、蛇姑婆雙雙掠來,雖被孫飛鸞、朱龍珠擋住,他不顧左肩傷勢,突然一躍而出,目中寒芒電射,朗笑道:“桂總管、蛇姑婆,在下都領教了,只要兩位有興致,一起上也好。”

    桂姑婆那還和他打話,突然欺近,掌指齊施,倏忽攻出五招。

    這五招,不但來的迅速絕倫,而且出手怪異,潛力強勁!

    江寒青斜退半步,立即揮掌還擊,虎步龍行,掌影飄忽,排山般反擊過去。

    孫飛鸞臉含殺機,長劍朝蛇姑婆一指,冷喝道:“蛇姑婆,我知道你練了不少蛇毒製成的玩意,但你竟敢暗使手腳,莫怪我劍下無情。”

    朱龍珠笑道:“爹説過了,咱們五個人,只要有一個人傷亡,管教他們一個個化骨揚灰,屍骨無存。”

    蛇姑婆知道這位三宮主的脾氣,不管如何,自己可惹不起她。

    這就把已經伸到衣裏的手,悄悄放開,一面陪笑道:“三姑娘,有你在這裏,老婆子這點不成氣候的東西,哪敢獻醜?”

    這時,桂姑婆和江寒青也已打到緊要關頭。

    桂姑婆臉寒如鐵,身快如鳳,雙掌翻飛,記記都如開山巨斧,掌勢凌厲已極!

    江寒青左肩被鄢飛瓊擊中一掌,敢情傷了筋骨,至今依然痠麻若廢。

    他僅以一隻右手應敵,兀是不肯退讓一步,單掌揮掃,奮力硬拼。

    “龍形掌”動若游龍,掌勢首尾相應,變化莫測,桂姑婆一時之間,竟也奈何他不得。

    孫飛鸞一手按劍,秀眉微攢,站在江寒青身後不遠,在她想象中,以江寒青的武功,在桂姑婆掌下,最多也走不出三五十招。

    那知一經動上了手,幾番攻拒,居然打出百招,江寒青不但毫無敗象,而且掌法至為奇奧,功力也竟然和桂姑婆不相上下,力拼巧打,絲毫不見遜色,至少足可抵擋得住。

    一時但覺芳心大慰,臉上漸漸露出了微笑,暗道:“看來他武功增進極多,大概不至於落敗了。”

    桂姑婆和江寒青力拼百招,依然無法取勝,心中既驚又怒,不覺殺機陡起,身形候然欺近,雙手連揮,掌劈指截,着着都指向江寒青要害大穴下手。

    這一番攻勢,威猛絕倫,但見桂姑婆白髮飛揚,黑衣鼓風,一個人好像高地飛起,進退如風。

    掌風指嘯,直似波翻浪湧,滾滾而來,掌力也一記比一記強猛,直似要把江寒青立劈掌下。

    江寒青雖在無意之中,喝了蟒蟮血,又得“天機運功丹”之助,把蟒蟮血化開。

    但總因他自己並不知情,醒來之後,不能及時運氣行功,體內蟒蟮血雖已運化,但仍然停留在血液之中,還未能全為己用。

    這一陣工夫,有桂姑婆這樣一位絕頂高手和他動手過招,正好促進他體內未能運化的蟒蟮血,因此內功勁力,似乎愈戰愈強,進展神速,已和桂姑婆不相上下。

    只是江寒青方才被鄢飛瓊偷襲,一掌擊中左肩,鄢飛瓊這一掌,使的正是董若冰傳她的一記拿法,東海奇學——“五行截脈掌”!

    當年桂姥就在這一掌之下,廢去了右臂。

    董若冰傳她這記掌法,本來是要她保護江寒青的,如今卻反而打傷了江寒青。

    江寒青和桂姑婆動手之時,一條左臂,已經痠麻若廢,只因他生性好強,不肯退讓,僅以一隻有掌應戰。

    好在“龍形掌”都是側身遊走,單手進招,桂姑婆一時未察,認為竹劍先生以劍成名,習慣使用右手。

    但時間一長,看出江寒青從未使用左手,左側門户,似是全未設防。

    江寒青遇上這麼二位絕世高手,僅以單掌應敵,只能全憑龍形身法遊走攻拒,支撐不敗,已感十分吃力。

    時間一長,經過這一陣劇力搏鬥。左肩傷勢愈來愈覺沉重,半邊身軀,漸漸失靈。

    但桂姑婆的攻勢,卻因江寒青和她打出百招,把她激怒,掌指同使,愈來愈見兇猛,記記有如鐵遊厲擊無匹!

    江寒青只得咬緊牙關,奮起全力,揮掌迎戰。

    這次激戰,較剛才尤為猛烈,一時間,掌風如濤。指影錯落,兩條人影,飛撲遊走,十合之後,已難分敵我。

    只看的蛇姑婆、鄢飛瓊和孫飛鸞、朱龍珠等人,眼花繚亂,凜然動容。

    就在此時,猛聽“蓬”然一聲,人影倏分!

    江寒青吃虧在單掌迎敵,左肩失靈,這一掌硬接,被震得連退了兩步!

    桂姑婆冷笑一聲,不退反進。振腕一指,向他左肩“巨骨穴”點了過去。

    一縷破空鋭嘯,嗤然有聲,應指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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