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聲聲,塵沙滾滾。
在西域通往中原地官道上,一匹白色龍駿正在狂奔。
馬上的天竺僧人,僧袍已被刀劍割破了幾道口子,血紅的刀痕清晰觸目。血不住地滴落
在馬下,懷中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十五歲的少年,馬後揚起一路滾滾的塵沙。
透過那馬後的塵沙,隱約可以聽見不遠處的馬蹄聲,猶如急風驟雨,又似奔雷從天際滾
來。漸漸的,從後面追上來五匹旋風黑騎。馬上之人全是黑色勁裝,手執勾魂刀,凶神惡煞
一般,正拚命催馬疾趕。
顯然,後來的這五個人是追趕前面那個天竺僧人的。
六匹奔馬,開始了驚心動魄的角逐。
距離越來越迫近。前面的白馬一騎兩乘,顯得力乏神厭,而駕馭者周身傷痕,也是精疲
力竭。而後面的人正快馬加鞭,一徑急迫。
正在馳奔,突見一片湖泊攔住去路,這湖好大,烈日之下,波光粼粼,湖兩岸草綠樹茂。
前面的白馬奔到湖前,馬上天竺僧人怪哼一聲,拖着那昏迷少年,自馬上一躍而下,焦
灼地向後一望,見裏許之遙,塵沙滾滾,追騎轉眼將至。再看面前綠樹汪汪的湖水,倒映樹
影藍天,深不可測。舉目對岸,隱隱約約有幾個孩童在湖畔嬉鬧戲水,湖畔柳下,泊着兩隻
獨木小舟,天竺僧喜出望外,輕提丹田氣,朝對岸喊道:
“喂!小孩,怏駕舟過來,我們要過去,救救我們!”
天竺僧的漢話説得似是而非,加之心急嘴快,使人很難聽清,儘管聲音響亮,傳出很遠,
而對岸的孩童卻不肯划船過來。
馬蹄聲漸近,可隱約看見飛馳而來的馬影。天竺僧急得“哇哇”直叫,像熱鍋上的螞蟻
才轉,他回頭瞥了一眼漸近的追騎,一咬牙,縱身躍進湖中,一手撫着那昏迷的少年,一手
划水,艱難地向對岸游去,岸上的那匹白馬,見主人一躍入湖,也長嘶一聲,隨後跟下,一
同向對岸浮游過來……
天竺僧前頭入湖,還沒游到湖心,後面的追騎已到岸邊。
“快!快下馬!”
最前面的黑衣人扯着公鴨嗓吼了一聲。然後,猛勒坐騎,那黑駿跑得正野,被迫停住,
人字而立,昂首長嘶,馬上的人甩鞍下馬,率先奔至湖畔,見天竺僧正緩緩遊向對岸,黑衣
人冷哼一聲,從革囊中抽出一枚銀票,用手掂了掂,然後向湖心的天竺僧用力擲出。
一道白光閃過,那枚銀鏢已刺進天竺僧的左肩,天竺僧哼了一聲,身子向水中一沉,一
後鮮紅的血水浮上湖面……
岸上頓時一陣歡呼。另外四個黑衣人跳下馬,指手劃腳地喊起來:
“大哥,真有你的!這下子那禿驢可完了!”
“可不嗎!咱們都不識水性,若非大哥這一手,真還讓他們溜了……”
可是,很快他們停止了喊聲,再看湖心的天竺僧,不由驚呆了。
只見那天竺僧一手依舊託着昏迷的少年,而另一隻手竟然拽住了那匹白馬的馬尾,兩個
人浮在水面上,任憑那白馬拖着向對岸游去。
“怎麼辦?”岸上的一個黑衣人焦急地問那擲銀鏢的老大,“大哥,就這樣讓他逃了?”
“哼!”那擲鏢的老大嘴角掠過一絲奸笑,“沒那麼便宜,咱們‘勾魂五鬼’出道以來,
欲得者無所不得,這到嘴的肥肉若吐出去,以後還有何顏走扛湖!”
“大哥説得是!”老大身旁一個鬥雞眼漢子附聲道:
欲得這天竺國的鎮國之寶雪寒珠者,也非止咱們哥幾個,若是讓他們到了中原,那麻煩
可就大了,必須趕在他們到羚羊鎮之前得手!可是,我們都不善泅水,如何過得這困龍湖
去?”
“喊話,讓對岸划船來接咱們過去,否則,殺盡那些白龍寨的娘兒們!”那擲鏢的老大
惡狠狠地道。
鬥雞眼漢子聽了,把雙手放在嘴上喊起來:
“哎……對岸聽着,快划船來接我們過去,不然沒你們的好處!”
喊聲傳到對岸,使岸上的幾個孩童嚇了一跳。
岸上的孩童都在十二、三歲的光景,年齡稍大些的是兩個小姑娘,一個穿藕荷色裙子,
一個穿碧綠色裙子。其餘二個是小男孩。
几上孩童見湖中的白馬拖着兩個人越來越近,聽對岸又有人連喊帶叫,站在岸邊有些驚
疑不安,不知道是應該上前搭救,還是轉身離去。
最後還是那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壯了壯膽道:
“咱們還是把他救上來吧!不然時間一長,他們會淹死的!”
她身旁穿碧綠色裙子的小姑娘道:
“誰知道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呀!要是救了壞人,媽媽會責備我們的!”
“可是要真是好人我們不救。那……”一旁的一個小男孩,一邊用手裏的柳條抽打着湖
水,一邊認真地説:“你們看對岸那幾個人又喊又叫,像是追這兩個人的!”
“我看,咱們先把這兩個人救上來,問一問就知道是好人壞人了。是好人就請進寨子去
見媽媽她們,是壞人咱們再把他們推進湖裏淹死。”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説,轉頭對身旁
穿碧綠色裙子小姑娘道:“妹妹,你去解船,咱倆下去救人。”又一指那拿柳條的小男孩,
“天龍,你去回寨子裏送個信,就説這出大事兒了!”
那叫做天龍的小男孩,答應一聲,把手中柳條一扔,向寨子跑去。
這時,穿碧綠色裙子姑娘已解了獨木舟,和那個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一同上了船,向
湖心劃去。
很快到了那匹白馬跟前,兩個小姑娘見了那天竺僧刺進左肩的銀鏢,嚇得粉面失色,急
忙把獨木舟靠近了。
藕荷裙小姑娘怯怯地道:“你們上來吧!我們是救你們的!”
水裏的天竺僧見了,精神為之一振,朝兩個小姑娘點了點頭,鬆了拽着馬尾的手,吃力
地用手託着那昏迷的少年往船上送,兩個小姑娘在船上使勁往上拉。
費了不少勁,總算把那少年拉上了獨木船。
天竺僧長出一口氣,又艱難地急遊了幾下,追上那匹馬,一隻手抓住馬尾,一隻手用力
地向東岸指了指,示意兩上小姑娘把船劃回東岸去,不要理會西岸正在大呼小叫的五個黑衣
人。
兩個小姑娘會意,便調轉了船頭,向東岸划來。
划着船,兩個小姑娘禁不住打量着艙內昏迷的少年。見這少年身穿一件錦袍,頭髮披散
着,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若非胸脯一起一伏地呼吸,無異是一具死屍。
“姐姐,怎麼這樣冷?”碧綠裙小姑娘詫疑地問。
“是啊!本來好熱的天,咱們在水裏還熱呢,這會兒打哪來的冷氣!”
兩個小姑娘覺得不知從哪兒透出陣陣寒氣,不斷地向她們襲來,兩個人由驚疑到恐懼,
一下緊似一下划着船。雖然這樣,仍然感不到絲毫的熱,那本來熱辣辣的陽光,這時再也覺
不出熱了!
等船一到岸邊,兩個小姑娘也顧不得船上昏迷的少年,急不可待地棄舟登岸。奇怪的是,
一離開船,便覺得寒氣大減,離船稍遠,便寒氣全逝,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酷熱難耐。
兩個小姑娘相對而視,大惑不解。
這時,那匹白馬已經遊近岸邊,濕漉漉地跳上岸來,打着鼻哧,悚悚地走到湖邊的草地
上吃草,水不住地從身上、馬鞍上滴落下來,到了地上成了一個個小水汪。
那個天竺僧一上岸,便一頭栽倒在岸邊,昏死了過去。
幾個孩子面對此景,驚得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不敢去呼喚,也不想離開,而對
西岸那五個人近乎咒罵的喊叫,好似沒有聽見。
“姐,媽媽她們怎麼還不來呀!”
穿碧綠裙小姑娘有些焦急地問。
“快了,天龍去了,媽媽她們就會來!”穿藕荷裙小姑娘説着,轉頭對身旁不遠一個小
男孩道:“雲龍,你再回寨子看看,天龍是不是回去了。”
誰知那叫做雲龍的小男孩卻站着不動,不情願地小嘴一撇道:“我才不去呢!我為什麼
要聽你的話?”
穿藕荷裙小姑娘臉一紅道:“你應該聽我的!”
那叫做雲龍的小男孩一伸舌頭,嘲弄道:“我才不認你是我姐呢!我和你不是一個姓,
你媽管不着我媽,你也管不着我!”
“你壞!”穿藕荷裙小姑娘生氣地道:“我媽説天龍和你都是我們兄弟,咱們都姓肖,
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媽媽所生,可是我們都是一個爸爸呀!”
“不!”小云龍執拗地一搖頭,“爸爸不好,媽媽説十年前我還沒出生,他就扔下我們
回中原子。我發誓不姓爸爸的姓,我要姓媽媽的姓,我姓沙,叫沙雲龍!”
“住嘴,小畜生!”
小云龍的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斥喝,接着從身後的樹林裏急步走出三個女人來,約
莫都有三十幾歲,長得俏容麗姿,俊秀絕俗,身後跟着那個去報信的小男孩天龍。
這三個婦人來到湖邊,剛才出言喝斥小云龍的那婦人,劈手打了小云龍一個嘴巴,罵道:
“沒情義的東西,看你再胡説八道,我撕爛你的嘴,你姓肖,不論你走到哪裏都是肖家的後
代!”
小云龍受了委屈,強忍着滿眼淚水,倔強地喊道:“不!我就是不姓肖,我姓沙,我恨
爸爸,他為什麼丟下我們不管了!”
來的這三個婦人不是別人,一個是兩個小姑娘的媽媽,也就是白龍寨的第一美人尤麗,
另外兩個,一個是小云龍的媽媽沙蘭,一個是小天龍的媽媽珠瑪。
十年前,“天山七傑”去天竺途中,路過白龍寨,那時的白龍寨還真是地道的女幾國,
在這裏男人是寶。
“天山七傑”中的老二妙手書生肖子建,俊雅不俗,大受女兒國姑娘們的青睞,結果尤
麗捷足先登,與肖子建喜結伉儷。
後來,尤麗的好友沙蘭和珠瑪也自願為小,三女共侍一夫,倒也和美融洽。
誰知好景不長,三年之後,肖子建心繫中原武林之事,在東瀛的“復仇使者”再度跨海
東來時,毅然舍妻拋子,策馬隻身奔回中原,從此一去不復返,漫漫十幾年過去了,子女已
長大成人。
這時,尤麗拉着兩個女兒的手,這是一對孿生姐妹,穿藕荷色裙子的為大叫肖金萍,穿
碧綠色裙子的為次叫肖銀萍,姐妹倆似一對並蒂芙蓉,天生麗質,俏麗絕塵,尤麗對兩個女
兒視如掌上明珠。
尤麗低聲地問肖金萍道:“好孩子,告訴媽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躺在這裏的是什
麼人?”
肖金萍怯聲道:“這兩個人打對岸跳下湖往這邊遊,我和妹妹划船把他們救上來了!船
上還有一個人,都昏死過去了,媽,你看,對岸還有一幫人,正在喊讓咱們划船接他們過去
來呢?”
尤麗聞言,抬頭朝對岸望了一眼,轉身對沙蘭道:“妹子,我看那些人必是追這兩個人
的,看這兩個人也都受傷了。”
沙蘭點了點頭道:“尤麗姐,你説怎麼辦?弄不好會引火燒身的!江湖上的仇讎殺殺咱
們還是躲得遠些好!”
一旁的珠瑪道:“我看還是先弄清楚,別救了壞人,引狼入室。若是救了好人,冒些風
險也是應該的!”
尤麗點了點頭道:“是好人冒險也救,是歹人就由他們折騰去吧!”
説完,領着沙蘭和珠瑪三個人來到昏迷的天竺僧跟前。沙蘭捧了一捧湖水,潑在天竺僧
的臉上,又是推又是喊,總算使天竺僧甦醒過來。
看這天竺僧五十多歲,長得虎背熊腰,四方大臉。
見天竺僧睜開眼睛,尤麗便問道:“高僧何方人氏?何以至此?對岸又是些什麼人?”
天竺僧吃力地説道:“貧僧乃天竺國大雄寶寺僧人,法名覺龍,與師兄師弟三人奉我國
桑達公主之命,護送小王子斯木良去中原尋父。不想-咱屢遭劫殺,師兄師弟遇害,貧僧救
護小王子至此,對岸之人乃是‘勾魂五鬼’,亦是劫殺我們的人之一。”
尤麗驚詫道:“中原尋父?那小王子之父確係何人?”
覺龍道:“恕貧僧失禮,桑達公主未將小王子之父姓名告之貧僧,只讓貧僧一路護送小
王子到中原,去崑崙山參加中原武林為期十年一次的南北英雄會。説小王子的父親屆時也必
前去,小王子一去自然尋到。若錯過此機會,那將無異於大海撈針!”
沙蘭喊道:“你們距中原萬里之遙,怎知中原武林集會之盛事?”
覺龍道:“自中原赴藏商隊中得知,並求問取經僧人得到證實。時間是八月十五,離此
尚有二個多月之期。”
尤麗聞言道:“那些人因何對你們沿途追殺?這其中不能沒有因由,若你不説明實情,
我們也不好出手相救。”
天竺僧調息着呼吸道:“實不相瞞,因為小王子身上帶有世之罕見珍寶雪寒珠,此珠本
是十幾年前小王子之父交於桑達公主的定情之物,唯有以此珠為證,小王子他才能和父親團
聚。而此珠又是天下第一奇珠,其性最寒,帶在身上百病不侵,除病延年,黑白兩道中人久
欲得之而不能,所以,攜珠成患,引起許多爭殺廝拼。”
聽了天竺僧的話,站在尤麗身後的金萍和銀萍小姐妹,相視而笑,明白了在船上因何無
端生寒之故。
尤麗眉頭微蹙道:“尊僧將此秘密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圖謀得珠麼?”
天竺僧喘息道:“凡事皆有定數,命運不可強求,是福是禍貧僧認了。我想,落在你們
手中,總會比落入‘勾魂五鬼’那幫人手裏好些……”
話沒説完,頭一歪又昏了過頭。
“怎麼辦?尤麗姐?”見天竺僧人又昏了過去,沙蘭急切地問。
尤麗思忖道:“我看還是要救一救他們!沙蘭妹,你快回寨子尋輛馬車,找阿蠻趕來!”
“知道了!我就去!”沙蘭答應一聲,用手撩起裙襬,匆匆地走了
尤麗又轉身對珠瑪道:“走,幫我把那小王子從船裏抬出來!”
説完,領着珠瑪還有金萍兩姐妹,走到獨木船前,七手八腳地把小王子從船上抬了出來,
放在覺龍身邊。
剛剛放下小王子,幾個人頓覺陣陣寒氣從小王子身上發出,透骨入髓,使人寒意大增。
尤麗揮了揮手,幾個人退後幾步,離得遠些,望着昏迷的兩個人,幾個人一時竟不知所措。
這時,傳來天龍的尖叫聲,“媽,你們看,岸那邊的人正在趕馬下水呢!”
尤麗等人聞言,朝對岸一看,不由大吃一驚,見對岸的人已經停止了大呼小叫,而是將
五匹馬除了鞍子,正用馬鞭抽趕着下水,而岸上的五個人卻站着不動。
“他們因何要趕馬下水呢?”尤麗驚疑地自語道。
就在她百思不解時,“只聽那天竺僧覺龍呻吟一聲醒了過來,聽了尤麗的話吃力地道:
“他們雖然不善泅水,而輕功都十分了得,只要憑藉一點東西,就能施展輕功絕技從湖面上
飛跳過來,他們趕馬下水,正是要踩着馬背施展飛身提縱術的!”
“哎呀!”金萍驚訝地喊了一聲,“他們要過來,那……那……”
尤麗也緊張得渾身直顫,一時不知所措,她望着天竺僧急切地道:“那,那可怎麼辦?
我們都不會武功,而你又受傷……”
覺龍道:“莫慌,你快從小王子胸前把雪寒珠給我拿來。”
尤麗聞言,將信將疑,走到小王子身邊,忍着寒氣的侵擾,解開小王子胸前的錦袍,露
出了小王子貼身的貂皮小褂,看見胸前掛着一個絲絨編織的珠囊,於是急急地解下來。
覺龍吃力地用手撐地坐起來道:“給我拔去背上的銀鏢,再把這珠子放在鏢傷處。”
情急勢危,尤麗也顧不了許多,只好按天竺僧覺龍説的辦,閉着眼睛,一咬牙拔出了覺
龍肩上的銀鏢,然後將雪寒珠放在鏢傷上,不多時,滴滴黑血便從傷口處流出。
覺龍盤腿打坐,雙掌合十放在胸前,閉目調息,過了片刻,傷口黑血止住,覺龍長舒一
口氣,睜開雙眼,頓然二目精光暴射,毒去飭愈,元力大增。他伸手撕下一條僧袍,將肩上
的鏢傷纏住,然後,騰身而起,對一旁被寒氣逼得渾身顫抖的尤麗躬身一禮,感到道:“多
謝施主搭救小僧,此恩此德,容當後報。
尤麗見覺龍的傷勢已愈,略略心寬,忙將手中的雪寒珠又掛在小王子的脖頸上,複合好
錦袍鈕子,起身對覺龍道:“高僧言重了。教人危難理所應當。若不嫌我女流多事,我們尚
有一事相求?”
覺龍正注視湖面,警惕“勾魂五鬼”過湖襲來,聽得尤麗的話,便轉頭焦灼道:“施主
何必過謙,情勢危急,有事快講!”
説完,便打一聲呼哨。正在湖邊吃草的那匹白馬,聽見呼哨,便昂首長嘶一聲。抖鬃揚
尾,奔跑過來,到了覺龍跟前,“灰灰”走叫。
覺龍一邊整理馬鞍,一邊對遲疑不決的尤麗催促道:“施主到底何事?貧僧若能辦到,
在所不辭!”
尤麗眼望東方,目光中滿含憧憬,喃喃道:“我想領孩子們隨你們一同去中原。因為那
裏有我的丈夫和孩子你們的父親……十幾年了,我們都很想念他,只是身為女流,不會武功,
孩子又小,若高僧能答應此事,我們將感恩不盡!”
覺龍聞言眉頭一皺,為難道:“可是,只有一匹馬……”
尤麗道:“我們還備了一輛馬車,沿途不勞你照顧,只怕遇上歹人……”
尤麗的話音沒落,一聲清脆的鞭響傳來,接着從湖邊的林蔭道上,奔馳過來一輛三馬大
車。駕車的是個壯漢,車上帶着車篷,裏面坐着沙蘭。那三匹馬都是一色火紅,雄赳赳的,
野性十足。
覺龍見了驚喜道:“好吧!貧僧願盡微薄之力,護送你們一同去中原!”
尤麗聞言大喜,忙擺手招呼兩個女兒金萍、銀萍,還有沙蘭和珠瑪的兒子云龍、天龍道:
“孩子們,咱們要去中原了,就要看見你們的爸爸了!”
“嘔,去中原找父親嘍!”小云龍第一個高興得跳起來。
金萍和銀萍還有小天龍也高興得又蹦又跳,歡呼不止。
這時,“勾魂五鬼”的馬已到了湖心,正竭力地向東岸游來,而岸上的“勾魂五鬼”也
正躍躍欲試,輕功最高的“鬥雞眼”第一個踏湖奔來,待那五匹馬拉開距離,“鬥雞眼”便
施展飛身提縱術,燕子點水,飛身而過。
東岸的覺龍並非沒有注意到。他心中很焦急,萬一“勾魂五鬼”過來一個將自己纏住不
能脱身,而餘下的很快將至。後果可想而知,不但自己和小王子性命難保,救護自己的這幾
個女人和孩子也在劫難逃。
他竭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大聲地催促道:“快,快上車,晚了就走不脱了!”
尤麗、沙蘭和珠瑪也驚慌失措,紛紛把自己的孩子抱上馬車,等四個孩子在車中一坐好,
覺龍便單臂挾起小王子的身體,也放在馬車上,對馬車旁愣着的三個女人道:“你們怎麼還
不上去呢?”
尤麗為難地道:“車太小了,只能再容一個人了,況且人太多也跑不快!”
覺龍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冷氣。見這車篷裏坐了四個孩子,加上小王子確實還能容下一
個人,而站在面前的還有三個人。誰去誰留?自己的孩子都車內,誰不想帶自己的孩子與丈
夫團聚?他正為難,突然,尤麗驚叫一聲,一指湖面
覺龍轉頭一看,見一個黑衣人已縱身離岸,手執明晃晃的勾魂刀,正然在湖面上竄躍,
身影一上一下,一縱一落,縱則凌空而行,落則是足點馬背,輕功果真不弱,其來勢令人驚
駭。
覺龍將二目圓睜,急步奔到湖面,拚力折斷一枝樹枝,有手腕粗細,退去枝葉,握在手
中,死死地注視着湖面上越來越近的黑衣人。
漸漸的黑衣人近了,已經看清了五官相貌,正是那個刁蠻鬼怪的“鬥雞眼”。覺龍沉氣
發力,怪哼一聲,舉起手中的樹棍,拚力向湖中的黑衣人射去。那樹棍帶着一陣風聲,襲向
了正欲高縱的黑衣人。
風消棍近,只聽黑衣慘叫一聲,身形在空中一橫,疾迅地下落,“撲通”一聲掉進湖裏,
擊得水花四濺。那樹棍已扎進他的前胸,一沫污血浮上湖面,屍體帶着樹棍冒了兩冒沉進湖
底。
覺龍使勁地一咬牙,迴轉身,急切地道:“怎麼了?還不走,等死嗎?”
尤麗、沙蘭和珠瑪被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驚呆了,暗暗敬佩覺龍武功高強,聽他這麼
一喊,方緩過神來。
沙蘭急切地道:“尤麗姐,還是你帶孩子們走吧!我和珠瑪留下來,家裏的財物還得料
理。等找到了子建,讓他來找我們!”
尤麗道:“不,還是你們先去了,金萍和銀萍託付給你們了!”
珠瑪急道:“這也不是客氣的時候,再推託,那些人過來誰也別想走脱了。依我看,尤
麗姐你先帶孩子們走。我和沙蘭駕船去西岸接那幾個人,把他們騙到湖心弄翻了船,淹死他
們,免得他們死追不捨!”
“好主意!”覺龍稱讚道:“如果成功,打這往前,就沒人知道我們有雪寒珠了,也沒
人劫殺我們,我們可以平安地趕路了!”
尤麗傷感道:“弄不好你們會……”
沙蘭道:“放心吧,尤麗姐,為了我們的孩子……”説着流下淚來,哽咽道:“我們相
信你會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待我們的天龍和雲龍的……”
尤麗的淚水也奪眶而出,撲上去緊緊地握住沙蘭和珠瑪的手,哭道:“好妹子,我和孩
子們一定忘不了你們,找到子建就想辦法接你們去中原!”
沙蘭和珠瑪用力推開尤麗,雙雙奔到湖畔柳下,各自解了一隻獨木舟,奮力向對岸劃
去……
尤麗見沙蘭和珠瑪划船奔向對岸,哭喊一聲,“不能去!”便癱倒在地。
覺龍皺了皺眉,急切道:“咱們快走吧!她們不會有事的!”説完,把尤麗托起,推進
馬車,對趕車的阿蠻吩咐道:“快走!”
阿蠻聞言,點了點頭,跳上馬車,手中馬鞭往空中一揮,喊了一聲,“駕!”三匹野性
十足的烈馬,一齊向前衝去。
覺龍回頭向湖裏望了一眼,見兩隻獨木舟已經接近了對岸,西岸的黑衣人正大呼小叫讓
小舟靠岸,他走到自己的白馬前,飛身跳上馬背,一撥馬頭,雙腳磕蹬,尾隨着馬車追去……
天近薄暮。
空寂的山路上,一輛馬車正在奔馳,在馬車後面若即若離地跟着一匹白馬,馬上之人正
是天竺僧人覺龍。他此刻機警四顧小心翼翼地保護着馬車,隨時惕防應付一切意外情況。
突然前面的馬車緩慢下來,停在了路邊。
覺龍不知出現了什麼事情,策馬車近,繞到車前,問趕車的阿蠻道:“怎麼不走了?”
阿蠻憨厚地一笑,一指車篷內,結結巴巴地道:“尤……尤大姐告……訴停下,啥事
你……你問她吧!”
覺龍問車內的尤麗道:“怎麼回事?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遇上歹人怎麼辦?”
尤麗在車內回答道:“我們已經走了一天一夜,該歇息一下了!吃點東西,孩子們都餓
了!”
覺龍四處望了望,看見山路旁邊有一片蒿草,足有一人多高,很易隱蔽,便對阿蠻道:
“你去把車趕進那片蒿草裏,咱們歇息一下!”
阿蠻笑道:“好,好咧。我也正累!”
説完隨後騎着白馬走進來,對車裏喊道:“都出來吧!今夜就在這住一宿!”
喊聲一落,第一個是小云龍從裏面鑽出來,接着小天龍和金萍、銀萍也都下了馬車,尤
麗最後才出來。
覺龍走到馬車前,從馬車裏抱出了仍然昏迷的小王子,對尤麗道:“你們先走開些,我
要為他醫傷了!”
尤麗道:“他受傷了?難怪總昏迷不醒。”
覺龍道:“小王子在我們路過草原時,被西藏的‘百毒尼魔’用‘飛甲毒蛛’咬傷,我
大師兄為小王子用嘴吸出毒液,又用雪寒珠迫出毒血,才不致喪命。但那‘飛甲毒蛛’液已
入體髓,看來小王子的武功怕是要全廢了!我為他封住了六經八脈,讓他靜息三天,方能開
始增真元。使其甦醒!”
説完,盤腿坐在小王子身側,把雙手罩在小王子胸脯上,深吸一口氣,開始運功發力。
尤麗不再言語,悄悄地離開覺龍,回到四個孩子身旁,四個孩子已經酣酣地躺在草地上
睡着了。
金萍和銀萍互相摟抱着,睡得十分香甜,臉上掛着笑容,想必是夢中已經與她們久欲一
見的爸爸相會了!
小云龍和小天龍一個頭朝南,一個頭朝西,睡得很酣。
尤麗輕喟一聲,在一旁坐下來,依在一棵樹幹上,仰頭看着東方天際一輪姍姍走出的圓
月,痴痴的,目不轉睛,彷彿已從那明月的清輝中幻出一個熟悉的面影,那正是自己久別的
丈夫肖子建……
朦朦朧朧中,尤麗被人喚醒,她睜開眼睛,頓覺眼前一片光明,天已大亮,面前站着覺
龍,雙眼中充滿血絲,滿臉倦怠。
在覺龍身旁站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瀟灑斯文,正用一雙温和友好的目光打
量自己。不知道怎麼的,尤麗覺得這個少年似曾相識,在記憶的深處彷彿早就見過這個人。
她站起身,對覺龍微笑道:“師傅迴天有術,小王子總算康復了!”
覺龍聞言,輕喟一聲,低下頭道:“可惜他的武功全廢了!”
小王子一旁道:“師叔你不要傷感、武功廢了我還可以學的!”
覺龍道:“看你目前的體質,三年以內還不能習武,只有等到三年以後!你知道對於一
個習武者來説,三年的時間意味着什麼?”
小王子神情黯然地垂下了頭。
覺龍又道:“我師門的‘九元丹功’非二十年不能悟其精要,非四十年不能習成至點,
現在師叔我是唯一的‘九元丹功’傳人了,我想及早把此功傳給你。可是……再説,你若無
‘九元丹功’的基礎,久攜雪寒珠在身,也會有傷腑臟!”
小王子聞言,低下頭,神情黯然道:“師叔,我自幼就與雪寒珠相伴,周身還算耐寒,
我再試圖練些‘九元丹功’入功法門,以抵禦寒氣,我想不至於受害。”
覺龍點了點頭,“也好!雪寒珠雖然有宜你練‘九元丹功’,但你切記,只能練習最初
法門,不可往深探尋,否則你有性命之患!”
尤麗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只覺龍二人説話歇止,便急道:“我們就上路嗎?”
覺龍點點頭道:“再走一天就到中原境界了。前面第一站是羚羊鎮,過了羚羊鎮就進了
中原,看來‘勾魂五鬼’真的是掉進困龍潭成了魚食了!”
説着還沒等走動,金萍、銀萍和雲龍、天龍已經爬起來擁到她身邊來了。
金萍看見小王子,莞爾一笑道:“喂,你怎麼醒了?”
小王子一見金萍,亭亭玉立,猶如三春桃花,嫵媚豔麗,心中不快減去大半,也笑道:
“我的傷好了,你們怎麼回事?也去中原嗎?”
銀萍接口道:“自然是去中原了,我們是到中原找父親的!”
小王子見這兩個小姑娘長得一模一樣,都那麼清麗可愛,便喜道:“我們是一樣的,我
也去找父親的。喂!你們叫什麼名字呀!我叫斯木良!”
“她是我妹妹叫肖銀萍,我是她姐姐叫肖金萍。我們還救你一命呢!”
小王子聞言,驚詫地看了覺龍一眼。
覺龍點點頭,又對剛剛睡醒的阿蠻道:“怎麼樣,能走了嗎?”
阿蠻點點頭。
尤麗道;“走吧,孩子們快上車吧!”
“不!”雲龍突然小嘴一噘道:“我不和他坐一個車,他身上有寒氣!好冷!”
“對呀,我差點忘了!”銀萍也嚷起來,“斯木良,你懷裏的珠子發的寒氣把我們在車
裏冷得直哆嗦!天要不熱非凍死不可!”
小王子為難地看着覺龍,“師叔,這怎麼好?他們……”
覺龍皺了皺眉,把自己的馬牽到馬車旁,將繮繩遞給小王子道:“你騎馬吧!我坐車!”
“這樣就好了!”小云龍拍手叫好。然後,第一個鑽進馬車。
金萍在鑽進馬車時,回頭瞥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小王子,關切地道:“你傷剛好,當心別
摔了!”
小王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接下來,剩下的人都上了馬車。
馬車又重新啓程。小王子騎馬跟在馬車後,一同向羚羊鎮奔來。
太陽剛剛落山。
馬車走進了羚羊鎮。
羚羊鎮是西域至中原所經的第一個邊陲重鎮。這裏人稠物阜,頗為繁華,東來西去的官
客商賈多會於此。
按着覺龍僧人的意見,馬車越過鬧市地帶,在鎮東頭一很僻靜的客棧門前停下來,因為
覺龍認為一路還算平安,但是,這羚羊鎮人多是非多,還是擇靜而居,免得生出事端。
馬車一停下,客棧門口一個瘦猴似的小老頭便陪着笑臉湊上來,對駕車的阿蠻咧嘴一笑,
“嘿嘿,你來了,客官快把車趕到院子裏去吧!我們客棧地方寬敞着呢!”
阿蠻見小老頭滿臉親熱,便也友好地一笑道:“行,行,你們好好給……給我喂……喂
牲口,我……我們還有老遠的路……要趕呢!”
小老頭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是!一定喂好牲口!一定,一定!”
説完,閃身門旁,讓阿蠻把馬車趕到院裏。
馬車一進院,後面的小王子也騎着白馬來到客棧門口。
小老頭見了小王子,臉上的笑容更加-勤,點頭哈腰請進了院子裏。
馬車進了院子,覺龍和尤麗還有四個小孩子都下了馬車,小王子也離鞍下馬,小老頭早
喊來店夥,牽過馬匹,然後把眾人一齊讓進了客房,讓眾人分別落了座,早有店夥端上香茶
來。
尤麗等店夥沏茶已畢,便對小老頭笑道:“老先生,若小女沒有猜錯,您必是此店老闆
了!不知怎麼稱呼呀?”
小老頭聞言,滿臉陪笑。“不敢不敢,小的賤名沈金才,苦心經營這家小店,今日諸位
光臨,小店蓬壁生輝。”
尤麗和覺龍對視一眼,分別都從小老頭過份的謙恭中覺得不太對勁兒。
尤麗又微笑道:“沈老闆,我們人多,請安排兩間寬敞一些的客房,一般的房間就可以,
不要太高貴,因為……”
“不、不!”沈金才聞言急忙擺手止住尤麗的話,“客房早己安排妥當了,一共三間高
級的客房。是本店第一流的,打前天就為諸位留着。”
沈金才的話一出口,屋裏包括四個孩子都吃一驚。
覺龍警惕的問道:“莫非有人知道我們會來?還是你認錯了人?”
沈金才嘿嘿一笑,“是、是,三天前就有人來本店預訂了第一流的房間,同時預訂好了
豐盛的膳食,關照本店一定好好招待,若有半點不周……嘿嘿!”
“啊!”覺龍心中暗暗一驚,這事好古怪,我們初入中原居然有人……這是哪位江湖朋
友所為?而中原我從未涉足,可謂舉目無友,莫非……
想到這裏,低聲問道:“那預訂房間和膳食者,還説別的沒有?”
沈金才笑道:“沒有。只是告訴小的,你們乘一輛馬車,還有一匹白馬,四個小孩子,
一位少公子,三個大人。”
尤麗看了覺龍一眼道:“莫非小王子的父親知道小王子要來,提前安排好的?”
覺龍搖了遙頭。
沈金才接口道:“各位如無別的吩咐,小的告辭。房間和膳食已安排好,過會兒小二兒
會帶各位用膳歇息!如有不周,請多關照!”
説完,告辭而出。
小王子看了看尤麗,又看了看覺龍,低聲道:“師叔,我看這不一定是好事!有人事先
為咱們安排了食宿,除了討好咱們,便是謀害咱們,討好我們這不可能,我們沒錢沒勢,又
舉目無親,謀害我們卻有可能,因為……”
“不要説了!”覺龍伸手止住小王子。他站起身,在屋中央走了幾步,低聲道:“不可
妄斷是敵是友很難分清,咱們只好見機行事了。你們要裝得什麼事也不知道的樣子,説吃則
吃,説睡就睡。到晚上容我仔細查尋,以探究竟!”
尤麗點頭道:“也只好如此!”
覺龍這時高聲喊道:“小二兒!小二兒!”
隨着聲音,門簾一挑,打外面走進一個店夥,滿臉堆笑道:“客官,什麼吩咐?”
覺龍道:“我們的膳食準備好了嗎?”
店夥急忙回答,“好了,好了!上等酒席一桌早準備好了!”
覺龍道:“帶他們去用膳,貧僧乃出家之人……”
店夥忙道:“我讓廚子另備素席侍候!”
説完前頭引着眾人到了餐室。
一進餐室,果然那裏早已擺好了-桌豐盛的酒席。尤麗和四個孩子、小王子、車伕阿蠻
都圍坐桌旁,卻遲疑着不肯下箸,望着從後面走進來的覺龍。
覺龍瞥了一眼旁邊的店夥,微微一笑道:“小二兒,你把廚子叫來!”
店夥連忙點頭答應,奔到廚房去了。
不多時,一個廚子頭戴白帽子,腰扎圍巾走進餐室,困惑地看着覺龍,不知何故。
覺龍-指那桌酒席,凜然一笑道:“你去一個菜吃一口,然後再嘗那酒!”
廚子一時沒明白過來,怔怔地看着覺龍道:“客官,這使不得,老闆知道……”
覺龍微微-笑道:“不,貧僧讓你吃你就吃,出了事貧僧……”
廚子遲遲疑疑地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分別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一口,又端起酒罈滿了
一小杯酒,也仰脖喝了下去。然後,抹了抹嘴,走到覺龍跟前苦笑道:“師傅,您的意思
是……”
覺龍沒有回答,雙睛死死地盯着廚子,看着他的反映,過了片刻,見廚子安然無恙,便
點了點頭,擺手讓廚子下去,他轉頭對桌邊尤麗等人道:“你們吃吧!看來這裏面沒毒!”
聽了覺龍的話,幾個人就疑慮全消,便一齊動筷吃起來。
一時間風捲殘雲一般,把滿滿一桌酒席一掃而光。
覺龍吃了一點素菜,喝了一碗米酒,見眾人都吃完,遂讓店小二把幾個人分別領進安排
好的客房歇息。
尤麗領着兩個女兒住一間客房,車伕阿蠻和天龍雲龍哥倆住一間,覺龍和小王子住一間。
一切安排妥當時,正是月出東山。
覺龍讓小王子和衣躺在牀上,然後,吹滅了油燈,打開包袱取出一套夜行衣,飛快地穿
好,輕輕地開了窗子,身形一彈,從室內射出,輕輕落在屋外的一棵大樹上。在枝葉茂盛處
藏起身影。
月光如水,整個客棧靜悄悄的沐浴在一片明月的清輝中。
大多客房的油燈已經息了,還有兩盞閃着微弱中暗約的光芒,客棧牆外,蟲聲唧唧,一
切都那麼協調,沒有絲毫異常現象。
覺龍略略心安,依在樹權上,閒目假眠,警覺地異常機敏,耳朵絲毫不放過任何聲音。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不遠處傳來金雞蹄曉,天要亮了!
覺龍長舒了一口氣,這一夜總算平安無事!
清晨,眾人起牀,早膳已畢,阿蠻拉馬套車,然後眾人又上了馬車。小王子也牽出白馬。
扳鞍而上,馬車出了客棧,又沿官道向東行進。沈金才一直送到門外,殷-勤勤,恐怕有絲
毫不周之處。小王子騎馬尾隨車後,見馬車馳遠,便抱拳和沈金才別過,然後,策馬追上馬
車,一同東來。
馬車行了一段路,覺龍從車裏跳出來,對阿蠻道:“阿蠻!你借我一匹馬,貧僧趕在前
面探聽一下,到底是哪路朋友這樣看得起咱們!”
阿蠻為難道:“沒……沒有鞍蹬,你……你怎…怎麼騎?”
覺龍道:“光背騎又有何妨!”
阿蠻聞言,停住馬車,把前面靠外的一匹馬解下來,將馬套盤在車轅上,牽着那匹火紅
烈馬走到覺龍面前道:“你……你要小心,這馬可野了!”
覺龍接過阿蠻手裏的絲僵,對阿蠻道:“你們不要走得太急,到了村鎮不要進去,等我
回來接你們!”
阿蠻點了點頭,“知……知道了!”
覺龍説完,飛身跳上馬背,那馬一貫拉車,或許是還沒有讓人騎過,昂首長嘶,擺鬃揚
尾,抖開四蹄,撒着歡兒向前飛也似奔馳而去。
覺龍騎在馬背上,雙腿緊緊扣住馬肚子,兩手死死抓住馬鬃,任憑這馬如何狂奔亂跳,
他仍然穩穩地騎在馬背上。那馬一口氣跑出有二十多里地,最後終於被征服了,漸漸地慢下
來,不住地打着噴哧。
覺龍跳下馬,活動了一下四肢,拉着馬,走了一段路,然後又翻身騎上,這回那馬乖多
了。
覺龍策馬飛奔,太陽剛偏西便來到了一個小鎮。他正想下馬,突然,身後一陣急促馬蹄
傳來,回頭一看,有二匹黑馬正從後面飛奔過來,他急忙靠在路旁,讓身後的兩匹馬過去。
兩匹黑馬飛快地在覺龍身邊一掠而過,在前面不遠的一家客棧前停住。馬上的兩個人甩
蹬下馬,急匆匆奔進客棧裏去了。
覺龍心猛地一顫,急忙跳下馬,在路旁一棵樹上把馬拴好,急行幾步,來到那家客棧面
前,正要舉步進屋,只見店門一響,一個店掌櫃模樣的胖老頭正和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走出
來。
覺龍機警地閃身在院門後面,偷眼瞧着店門口。
只見適才進去的那兩個人,年齡在三十多歲,穿着儒衫,腰下佩劍。一個是黑麪短髯,
一個是白臉長鬚。
黑臉的用公鴨嗓子對胖掌櫃道:“你可記清楚了,一輛馬車,一匹白馬,四個小孩,三
個大人,一個少公子,別招待錯了,屆時我們堡主怪罪下來,我們也擔待不起!”
覺龍一聽這聲音,再細看這個人,他不由渾身打了個寒顫,此人怎麼這麼像“勾魂五鬼”
中的老大冷刀手薛青鋒?可是,他腰間明是佩的是劍,而不是那把殺人如麻的勾魂刀。他所
説的堡主又是誰?
這時,只見那兩個人已飛身上馬,催馬揚鞭,向鎮東疾馳而去。
胖掌櫃目送兩匹馬在視野中遠去,正想轉身進屋,覺龍院門後閃出身來,雙後合十,躬
身一揖,口呼,“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胖掌櫃被嚇了一跳,見面前是個僧人,衣着破舊,便板起臉道:“你這和尚好沒道理,
為何躲在這裏嚇人?”
覺龍道:“敢問掌櫃,適才騎馬而去的是何許人也?貧僧願聞其詳!”
胖掌櫃道:“你問這幹什麼,你不知道那句話嗎?知道得少,麻煩就少。我看你還是好
好走你的路吧!”
覺龍道:“他們到這兒是不是為別人預訂房間膳食的!一輛馬車,一匹白馬,四個小孩,
還有……”
胖掌櫃聞言色變道:“你,你怎麼知道?”
覺龍笑道:“我怎麼不知道呢?你若不告訴我這兩個人是誰,受誰指使,我就去告訴他
們,説你……”
胖掌櫃急忙打斷覺龍的話道:“不,不!不要去告訴他們。聽我説,他們告訴我預訂房
間的事除了我,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許向任何人説是他們預訂的。既然你全知道,我告
訴你也無妨,你該知道‘江湖第一大堡’吧!剛才這兩個人就是第一大堡的人,得罪不起!
我們也只有唯命是從,況且人家還給銀兩!”
説完,胖掌櫃急忙地進了客棧,説了幾聲對不起,手忙腳亂地關上了店門。
覺龍心一怔,江湖第一大堡?他從未來過中原,也不知道有什麼第一大堡。記憶中似乎
聽師兄説過一次,但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他嘆息了一聲,轉身往回走,來到了拴馬的樹下,
解下那匹紅馬,牽着往鎮外走,腦袋裏依然想着胖掌櫃的話。驀然,那個黑臉紅大漢又閃現
在眼前,冷刀手薛青鋒。是他,肯定是他。可是,為什麼“勾魂五鬼”只有他自己到了這裏,
怎麼又成了江湖第一大堡的人?若他真是薛青鋒……
正在低頭沉思,突聽前面有人高聲喊道:“師叔!”覺龍一抬頭,見小王子正收繮立馬
站在面前,小王子身旁是阿蠻的馬車。他頓時感到殺機四伏,彷彿有一個陷阱等在面前,正
有人一點點地把他們引入。
他毫不遲疑,翻身上馬,對小王子和阿蠻喊道:“快跟我來!”
説完,在馬屁股上打了一掌,那匹馬頓時性起,抖開四蹄旋風般衝出了小鎮,沿荒道直
向南跑下去。
阿蠻和小王子聽見覺龍的話,也不及細問。阿蠻一屁股坐上馬車,馬鞭一甩,駕着馬車
尾隨跟下來,小王子催動白馬跟在馬車後面。
跟出足有四五里地,遠遠地見覺龍那匹馬站在道旁,正等着馬車走過。
漸漸地馬車到了跟前,阿蠻止住馬,對覺龍道:“你,你跑什麼,我,我們不住店麼?”
覺龍看了一眼馬車後面的小王子,使勁地咬了一下牙道:“咱們以後的路應該改變,不
能走官道了,應該走小路奔崑崙山!”
“師叔,出了什麼事?”小王子急切地問。
聽見説話聲,尤麗和四個小孩子,也都從馬車裏鑽出來。
看見覺龍那嚴肅的神情,都嚇了一跳!
覺龍接口道:“據我打聽為我們一路預訂食宿的人是‘江湖第一大堡’,但我們不知這
是什麼堡,是敵是友,但我意外發現,那個堡裏有個人很像‘勾魂五鬼’的老大冷刀手薛青
鋒!若真的那傢伙是薛青鋒……”
“不會的!”尤麗接口道,“沙蘭和珠瑪兩妹子不會讓那幫歹人活一個,她倆的水性我
知道,許是你認錯人了,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得是!”
覺龍點點頭道:“但願他不是薛青鋒,但是那個‘江湖第一大堡’,又因何為我們訂食
宿?是善意是噁心?我們不得不防,以貧僧之見,咱們棄了馬車,改騎馬走山路去崑崙山!
因為,我們都初涉中原,對這裏許多事還不瞭解!”
小王子道:“我同意!只是這幾個小弟妹,騎馬……”
金萍聞言不服氣地道:“你別瞧不起人,你能騎我們也能!”
“好吧!那就試一試吧!”
覺龍説着把小王子那匹馬的繮繩遞給金萍,道:“來我抱你上去,不要怕,這馬已經被
我馴服了!”
説完,抱起金萍放在馬背上。金萍開始有些膽怯,又看見小王子在一旁看着自己,讓小
王子看一看。
還算好,那白馬是天竺“大雄寶寺”的一等良駒,已通人性,在金萍面前很乖巧。
覺龍又抱起銀萍,放在金萍的身後,道:“你抱住你姐姐的腰,不要害怕!”’
銀萍依言,小姐妹第一次乘馬,好不威風!
小王子見小姐妹上馬,自己便走到覺龍那匹馬跟前,從樹上解下絲繮,一翻身騎了上去。
那紅馬被覺龍馴服,野性大減,小王子騎上去,朝金萍微微一笑道:“一會兒我們比一比看
誰跑得快!”
金萍譬了小王子一眼,嫣然一笑道:“比就比!”
覺龍這時已經從馬車上解下另一匹紅馬,把小天龍和小云龍抱上馬背,然後自己牽着繮
繩轉身對阿蠻道:“你騎剩下的那匹馬,帶着龍夫人!咱們現在就走!”
尤麗也是第一次騎馬,怯怯地抓住阿蠻的衣裳,擔心地看了一眼白馬上的兩個女兒,對
覺龍道:“她們行嗎?”
覺龍道:“你放心吧!我那匹馬通人性,不會欺負小孩子!”
説完,牽着紅馬走在前頭,小王子騎着馬在後,四匹馬離開了荒道,往東一拐走進了一
條山路,接近中午時候,幾匹馬已經翻過一座山樑,面前出現一片松林。
覺龍回身對後面的人喊:“咱們在林中歇息片段,吃些乾糧再走!”
馬上的雲龍高興地拍手道:“太好了!我們早就餓了!”
説着話,覺龍牽着馬已走進了松林。
突然,只聽覺龍喊了一聲,“快,都停下。”
後面的金萍勒住坐騎。小王子和阿蠻也都分別使馬停住了,引頸而望,不知前面發生了
何事。
覺龍將手中繮繩拴在一棵樹上,對馬背上雲龍天龍小哥倆兒道:“坐住別亂動!”
然後,身形一彈,疾迅地掠進林子裏去了!
小王子和尤麗、阿蠻也都跳下馬,正想尾隨跟進去,只聽白馬背上的金萍喊道:“你們
快抱我們下,在這兒好害怕呀!”
小王子狡黠地一笑道:“跳下來不就行了?”
金萍道:“不嘛,摔斷了腿怎麼辦?”
小王子笑道:“長大了嫁不出去了是不是?”
金萍臉一紅道:“你壞!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呀!”
小王子一時語塞,怔了怔,道:“算你贏,好男不和女鬥!”説完,逕直向林子裏跑去。
阿蠻對尤麗道:“你,你在這兒守着孩子們,我去看看!”
説着,甩開大步緊跟着小王子走進林子。
兩人一進林子,不由一驚,見覺龍已把一個白髮老翁從樹上抱下來,正動手解老翁脖子
上的繩釦,顯然,這老翁在自縊身死之際被覺龍救下,兩人急忙圍上去,見那老翁雙眼緊閉,
面如死灰,鼻翼一張一翕,還有一絲微氣沒斷。
小王子道:“師叔,他要上吊?”
覺龍頷首道:“幸好救得及時!”
小王子聞言從懷中掏出雪寒珠,在老翁胸口和鼻子上面晃了幾晃。只聽那老翁呻吟一聲
甦醒過來。
待老翁慢慢地睜開眼睛,三個人仔細地打量一下這老翁,見這老翁約有六旬開外,身穿
員外長衫,滿頭銀髮打子個髮髻盤在頭頂,面堂赤紅,三絡長鬚銀絲一般,被風一吹,根根
露肉,慈眉善目,滿面温祥。
小王子心急嘴快道:“老丈,何故自縊其軀,不知人世唯生之最貴麼?”
那老翁調勻呼吸,深嘆道:“唉!生雖可貴,但不可苟且偷生,老夫雖貪戀紅塵,但眼
下也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覺龍道:“老丈何方人氏,尊姓高名,我們相見即有緣,你為何這樣輕生,不妨對我們
説説,或許我們能幫你!”
老翁道:“你們是路人,遇見不平,坦誠相助,其義可佩。老夫死志已堅,與你等明説
了也無礙。離這十里以外,有一個尚武村,老夫乃村中第一大户員外,名叫上官雲閣。膝下
有二子一女,長子名叫上官英,十幾年前拜天山的鎮八方鄧禹為師學藝,列為‘天山七傑’
之三,號稱白雲童子;次子上官俊現在九龍山拜上鼎真人為師,學藝未曾下山;小女上官蘭,
年方十五歲,武藝雖然平平,但模樣長得人見人愛,那日上山採藥,偶見‘萬花幫’淫賊,
見小女貌美,好在小女自幼與老夫學些皮毛,尚可自衞,打死了一個淫賊,因此,得罪了
‘萬花幫’幫主花如玉因畏老夫聲名,不敢直接挑釁滋事,而移恨我莊村民,每每在誰家新
婚之夜,便派人將新娘子擄走,萬般蹂躪之後,再卸屍送回。月餘不到,我尚武村已有四家
新婚娘子遇害。羣情共憤,皆斥責老夫無端生事,遺患鄉鄰。明天,村東胡二寡婦的獨生子
胡萬順又要結婚,今早胡二寡婦跪在老夫家門前,哭求老夫想萬餘之策,以保兒媳之命,老
夫萬般無奈,甘願一死,從此與‘萬花幫’冤仇了卻,而使鄉村再免受其害!”
覺龍聽到此處,怒不可遏,揮掌劈幫一棵小樹,憤憤道:“真乃可惡!老丈勿慮,待貧
僧明晚去那胡家,盡薄力驅寇,一則保全新人性命,二則為老丈解脱干係!”
上官雲閣道:“高僧若有此心,實乃求之不得,雖然,老夫練過三拳四腳,但是也不敢
直接和‘萬花幫’交手,怕的就是他們恨極老夫,移禍鄉鄰,若高僧能出手代勞,實乃是鄉
鄰之福甚幸!”
説完,上官雲閣拚力站起,對三人一躬到地,施禮道:“如此説來,今天老夫願在舍下
略備薄酒,恭請各位光臨!”
覺龍聞言看了一眼小王子。
小王子會意道:“既然老丈有此意,盛情難卻,我們就多有打擾了,順便有些不明之事
也好請教老丈!”
覺龍聞言,讓阿蠻到林外通知尤麗等人,一同接馬進林,跟隨上官雲閣,一行人穿過鬆
林,奔尚武村而來。
路過清溪竹橋,穿過幽徑阡陌,天已薄暮。一行人走進了尚武村。
舉目觀處,偌大個村莊掩映在綠樹花木之中,清靜幽雅,別有風景。
上官雲閣領着眾人奔村中最大一片莊院走來,到了近前,只見兩扇硃紅大門上釘着金黃
的門釘,大門兩旁有兩個側門,門前有拴馬樁。
來到門前,覺龍和阿蠻分別把孩子們抱下馬,又把四匹馬拴在馬樁上,大家跟着上官雲
閣,通過一旁的側門走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頓時花香濃郁,芳菲滿園,在院中間有一個大花壇,花壇裏鮮花盛開,那濃
鬱的花香正是從花壇中散發出來的。
一行人踏着甬路,繞過花壇,來到了正房門外。
上官雲閣待拉門進屋,突然門一開從裏面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精瘦老頭。見了上官雲閣,
頓顯得驚喜之色,道:“老爺,您可回來了,老奴正四處找您哪!”
説完話,看見上官雲閣身後的眾人,驚詫道:“哦,敢情有貴客上門哪!”
上官雲閣道:“老四,你不要讓外人知道,快去準備酒席吧,再把西廂房騰出來!”
那管家老四,連忙點頭,答應着忙碌去了。
上官雲閣把眾人讓進客廳,分賓主落了坐,早有端上香茶果品,上官雲閣見兩個女僕擺
敖好了,便道:“去,告訴人把東頭的胡媽和他兒子請來,説我有事!”
女僕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上官雲閣又轉身對覺龍道:“過會兒胡媽和胡萬順來時,我和他們説明白,讓高僧假扮
新娘,在新房裏等着‘萬花幫’的人,只有這樣才能……”
覺龍擺手打斷了上官雲閣的話頭,道:“員外之意小僧己知,明夜就按此計行事,機密
不可泄露。”
上官雲閣捻鬚而笑道:“高僧機敏過人,老夫佩服,我看今日我們便無事可作,我就讓
廚下開宴,我們飲個痛快如何?”
覺龍微笑道:“飲酒不忙,只是小僧有些事情想和員外打聽!”
上官雲閣道:“有可見教直言無妨!”
覺龍道:“員外因何不問我等姓名來歷?”
上官雲閣聞言拍掌笑道:“説得是,老夫只顧高興,倒忘間津各位的來歷高名了,慚愧,
慚愧!”
覺龍道:“實不相瞞,我們皆來自西域,去崑崙山參加南北英雄會,意在找人,敢問員
外此地距崑崙山多遠?”
上官雲閣道:“哦!難怪我看你們不像中原人,我告訴各位,崑崙山離此向南還有一百
餘里。今日是八月初九,離南北英雄會期尚有五六日時光,屆時到達綽綽有餘。不瞞諸位,
這幾日就有許多英雄從本村路過奔趕崑崙山,老夫自認年邁,亦愧為英雄二字,故雖接到昆
侖山掌教鐵臂神猿柳逢春兩封英雄貼,亦不想去參加英雄會,卻是小女蘭兒放野成性,總想
去闖蕩一番,幾次勸我去,都被老夫嚴辭拒絕了!”
覺龍道:“尚有一事求問員外,小僧耳聞中原的江湖上有個第一大堡,但不知這是哪一
家?我們沿途來時多受該堡接濟,欲登門叩謝而難覓其所在!”
上官雲閣笑道:“大凡江湖中人提起這第一大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我這一帶
的婦孺頑童亦知其名。所謂江湖第一大堡乃是指江南的‘慈善堡’,其堡大卻不甚大,只是
結交江湖黑白兩道、綠林各路朋友,以義為主,可交可信,江湖中人誰有個災小難,凡有求
之,無所不應,以慈善為本,以義氣為重,深受江湖中人推崇,堡主姓甄名善仁。你們自西
域而來,遠路跋涉,能得到他們的賙濟是理所當然的!哦,對了。剛才你們説到崑崙山去找
人,但不知所找何人?”
上官雲閣説完,覺龍正待答話,一旁的小云龍剛好吃了一個香梨,聞言便搶先道:“回
稟老爺爺,我們是找我爸爸肖子建,聽媽媽説,他是‘天山七傑’裏的!”
“啊!”上官雲閣聞言色變,怔怔地端詳着小云龍,又輪番打量了尤麗和別的孩子幾眼,
神情肅穆地道:“這位婦人莫非就是肖賢侄之妻麼?”
尤麗見狀忙起身施禮答道:“賤妾乃肖子建原配夫人尤麗,帶兩個兒子千里尋夫到此!
子建十年前赴天竺途中逗留白龍寨,與賤妾成婚,過了三年,使隻身回到中原,至今音信皆
無!”
上官雲閣聞言,沉痛地嘆息一聲,道:“唉!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場武林浩劫,實在令人
不堪回首,我兒上官英,亦是身死西域,實不相瞞,我還是實話實説,因為紙裏包不住火,
你們早晚也會知道,肖賢侄他……”
“他,他怎麼了?老員外,你……”
尤麗急切地追問,她彷彿預感到了什麼,聲音在顫抖,身旁的四個孩子都痴痴地望着尤
麗,目光中含着驚恐和不安。
上官雲閣又嘆息一聲道:“聽説肖賢侄在玄極山上峯寺與清兵火併時,為救鄧禹秋的女
兒‘天山龍女’鄧玉瑤,捨身擋住了‘青城二虎’梅子凱的飛槍英勇殉身……”
“啊!”尤麗聞言慘叫一聲,當場昏厥過去。
幾個孩子也“哇……”地大哭出聲,一齊撲向昏倒在地的尤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