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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聲威揚京都

    師徒三人,還自不滅燭就寢,葉仁杰先沉不住氣,本來“雪山派”此回東下江南,經“江南武侯”的牽線拉攏,有意承擔下整個“大明皇宮帝闕”的侍衞職責,那時他“太冥劍”就不折不扣的弄個官兒乾乾,如今怕是不穩了,吹了!只好旁擊側敲:“叔叔!‘紫府秘笈’,咱們難道就袖手不要了?”葉時興痛苦的皺緊濃眉,沉吟了會:“只好作罷!”這事可不尋常,每次有寶物或秘笈出世,“雪山派”也絕不後人,總會共襄盛舉,死幾個人,雖則什麼也沒得到過。“天南一劍”話罷,閉目深思,史、葉兩人知道師父在檢討戰局,也不敢先睡,默然無語坐在對面大師椅上陪着…屋外不時傳來更鼓聲,有時微風寒意透過紗窗撲入室中,燭火幌搖,似只嘲弄他們的“魔眼”,葉時興的面上,忽明忽暗!“天南一劍”葉時興心中之難受,不能以筆墨來形容。正當全派無論上下都期望能插足中原,包下大明宮庭警衞做户頭,與明朝共富貴共患難萬萬年,這是眼前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本派無形中成為天下第一大派,假公以濟私,那聲望將蒸蒸日上,那人材將濟濟多士,吾道其昌乎!在這五代同堂之時,自己身為掌門人,已經始有自,卻不明不白地陰溝裏翻船,栽了跟斗!只三招,要命的三招,泡大湯的三招!計劃多日的美好前程,俱被這莫明其妙的三招撕得粉碎!十年內不得走入中原,“紫府秘笈”和擴展勢力,無異一筆勾銷,這叫自己回去如何向上兩代下兩代交代?回去説起自己嚴陣以待,運功於掌卻被對方打得五臟六腑皆移了位,只怕父祖子弟還以為是出口戲言呢?原來,這時“雪山派”是五代同堂,葉時興雖是掌門人,卻是第三代,師兄弟各支總計有四十五人。第一代碩果僅存的為師叔祖,是他玄祖最少的徒兒,終生未下雪峯山,武功超凡入聖,為全派第一。第二代尚有八人,是葉時興的師伯叔輩,就稱“雪山八驥”。第四代是史強那一輩有一百八十二人,最負盛名的是所謂:雪山五劍——“太罡劍”史強、“太虹劍”葉名淵、“太冥劍”葉仁杰、“太玄劍”郭照偉、“太煞劍”許石泉!再者就是未來的掌門人,未來的“天南一劍”,才十四歲的葉克成,第五代尚未出師才四人而已!葉時興劍術居全派第四名,是第三代中的第一人。三年前武當掌教“玄武真人”,採藥南嶽,為人認出,他明知武當已封山,不言武事,仍向其糾纏討教,在七百二十一招時才輸手一招,但在兩百多招時,曾以雪山“落梅劍法”着實的窘困了“玄武真人”一段時間!更鼓頻傳,時光飛馳——直至四更敲過,葉時興忽然失聲叫出:“他根本沒跟我鬥劍!”史、葉兩個晚輩被他這舉動嚇了一大跳,向着他盡是一頭霧水,雙方劍來劍往,怎説沒有鬥劍,只是三招二式便塵埃落地而已,他們不明白鬥劍要怎生鬥法。原來他至此才想到一交手就在鬥“力”,自己連雪山劍法中半套半招都未出手卻輸了,於是,告訴他兩人,好在都是自己的子侄輩,不怕他們笑話,又都在現場過。“他真力高過我,但只要我用‘鳳凰來儀’步法,踏遍四象,雖可能傷在他掌下,他可得身首分家!”葉仁杰手拍大腿,急叫道:“那小子兩番施展‘粘字訣’,根本就不敢與‘雪山派’論劍,叔叔上了他的大當!”都是屁話,馬後炮,你內力又不如人,一出劍便被人家的劍粘住了脱不了身,退不回劍,何能將人身首分家,用什麼來分!在那剎那之間,人家尚未運出十成“劈空掌”,若是用出十二成“劈空拳”力,這大掌門能被人拍成一堆肉泥!可以賣給開黑店的,作人肉包子、水餃賣!不必剁餡兒!史強對尊長失手不便多言,勉強提出問題道:“他劍路甚雜,沒有定格,似乎是以‘粘字訣’為主,廣東九連山葉家的‘乙字劍’中的‘粘字訣’世人共知,他會是葉玄機門下嗎?沅陵派消亡百年,早該死光了,能傳下的創法,不知是何等招式?”談完,立覺不妥,師父若是輸在葉玄機徒兒手下,或者輸在沅陵派的後輩手中,那麼當年之戰,全派覆滅,也非輸於劍下,而是輸在陰謀之中!這事怎可由身為徒兒的懷疑、反問,乃大不敬也!葉時興在室中徘徊方步,並未生氣,聽出話中別有所指,就事論事的説:“葉玄機有一女兩徒,他一生未入江湖,江湖對‘乙宇劍’所知既是他上幾代人流傳江湖的隆譽不墮,一鱗半爪,而今是否兩徒之中有一個何滄瀾其人,就不得而知了,以後再查吧!”“太冥劍”聽得話有轉機,忙問:“叔叔!難道咱們明早真的要走?”“我不走不行,不過,你可留下,把皇宮的事作一交待,‘紫府秘笈’嘛……”次晨,天剛亮,三人趁“江南武侯”猶沒起牀,留下字條拜辭説:“因事而回寶慶雪峯山,不克面辭,失儀之情容後補過!”黯然無趣的早早就騎馬離開鏢局,免得各自尷尬!城門剛開,晨風習習,陽光風色透過晨霧一射射到西去的官道上!三人出城半里,遠遠有人在馬上施禮,正是那“沅陵”掌門人何滄瀾,只得答禮如儀!葉仁杰打心裏起不服氣,若非要送行,真會馬上釘梢,找個藉口,會會這高人——高個子的人。他連問答都已想好了,若是何滄瀾責問他不守諾言,沒回雪峯山去,他要理直氣壯的回他一句,昨夜何滄瀾第一陣時向後飄了五步,那場搏鬥只能算為——平手,這自然是想賴帳,耍光棍了。何滄瀾目送他們三人走遠,自個進城回到原寄住的“天安客棧”。店小二話不多老遠就哈了一個“早安”,把馬接過去,心中嘀咕:“這爺一夜沒回來,怕不是逛窯子去了,人長得這麼俊,只怕不必發銀子,姑娘會倒貼……”這客棧座落在東城,並非什麼高級旅舍,客人全是些販夫走卒。何滄瀾五天前來京,在城門口被話不多給哄了過來,説是什麼仕官行館,他包了上房三合的側院,一個人住自然太寬敞了,但甚清靜,鳳凰落在雉堆中,人人見了他神色敬重,也就懶得再找別家了。他一入房,就和衣倒下,店夥計送來茶水,也不去理會!昨夜鬥完,他又翻牆模進那農家,但心中興奮,那還能閤眼。心知不出一年,何滄瀾三字就會傳遍天下,好事者會給自己取上綽號,作為打敗“天南一劍”的報酬。但對他而言這並不重要,他只要成名一天,利用辦好第一件事得來的聲名,去進行第一件事。自古以來,凡欲報血海深仇者,其一需知仇人姓名,其二需有一技冠羣倫的恩師,傳藝扶持。何滄瀾(任志欣)得天獨薄,竟是兩缺,茫茫人海,何處是仇家!十年偷藝,被人打個死去活來,爾今差可告慰,尚待更進!千里尋仇,並非難事,雖凡夫俗子亦可為,但若在千萬人海中,找出仇人是誰,卻需智取,其中運用之妙,事無先例可尋。何滄瀾知道要報血仇,不獨要武藝,還需智慧,乃動手構思下篇落地作金石聲的大作,進京三件事,昨夜力敵葉時興,今午要智取百里金鼎,都是這篇文章的點題名句!話不多看他過午還不出房,心中自有意見,“那個小妞兒真夠動,把這麼大的一個爺累成這樣,休息半天了還不能出房!”話不多實在是話真多,又是包打聽,每次打聽到消息,逢人便多嘴!而又總是這樣開始的:“我最不愛多嘴了………”因此上人家叫他話不多,這德性,差不多一出孃胎就有了!那天下午——看看是拜客之時,何滄瀾換了一件滿意的衣服,也不騎馬,自上街去!金陵雖是舊遊之地,但一別十載,市面繁華多了,酒樓、綢莊、藥店、珠寶等店林立,官衙府邸建築整齊、宏偉、美侖美奐!街面上馬車、大轎、小轎,行人熙熙嚷嚷,不絕於途,不愧是新興王朝的首都,氣象萬千。不久,他走到“京都鏢局”,投遞一份大紅名帖,拜訪總鏢頭“江南武侯”百里金鼎!這“京都鏢局”號稱江南第一家,大小五級鏢頭有九十多位,趟子手五百多人,能同時走十條鏢路,其中自不乏武功高手,奇技異能之士。但因天下大定,各地開山立案的綠林豪傑並不多,多的獨來獨往的巨盜,來去飄忽,令有司偵察為艱,破案渺茫陡呼奈何!故富家大院,達官貴人都請有護院,自設武力,以保安全,“京都鏢局”主要的財路,全在這方面。鏢局座落在一條僻靜的大街上,門前有一對五尺來高的大石獅,門口立着大旗杆,旗上繡着“京都鏢局”四個大紅字,全局房舍是平房,佔地極廣,院落重重,其中花團錦簇,巨樹翠蓋,在牆外可以看到那八尺高牆,還覆着帽瓦,四角設有敵樓!百里金鼎接到沅陵掌門人的帖子,已是驚喜參半,帖上居然歉稱武林後學,私道人家序齒不序身份,連忙召集僚佐,一同出門迎接!何滄瀾看見大門裏擁出一羣人來,為首一人,不比自己矮,腰圍數尺,方臉多肉,環眼裏,精芒四射,一望而知是內外功夫兼修的好手!虯髯數寸、繞頰蝟立,蒼黑濃密,身穿褚紅團花敞袍,腰束金紅英雄帶,便知是“江南武侯”百里金鼎,就拱手朗聲道:“武林後學,沅陵何滄瀾初臨貴地特來拜見,竟蒙親迎,何以克當!”“江南武侯”見文土打扮的小夥子——不是臭小子了——如此謙虛,又是一聲武林後學,忙也交待江湖上的客套話頭道:“沅陵江湖名派,雄踞西南,閣下英雄出少年武林豪傑,拙夫一向欽慕得緊,緣慳一面,乃蒙先施,更覺汗顏,請高升台步!”説着拱手回禮側身讓位,招呼他入內!昨夜以前,若有問起何滄瀾其人,他一定會搖搖他的大毛頭説:“名不見經傳!”若局裏夥計堅持説有沅陵這一派,他準伸手揍人,叱他胡説八道。“京都鏢局”內部,入門前則是四根大石柱的通堂,廳中並沒陳設桌椅,是夥友他們早晨練功的地方,與聚眾場所,隔着一個露天大天井,與後廳大柱遙遙相對,天井兩側排着兩列兵器架子,十八般武器全有!後廳才是會客之處,地鋪色紅如玉的大方磚,兩側各有十二張縷花嵌石太師椅,中堂賓主上位,隔着黑心檀木茶几,正壁是一幅丈來高的“武聖夜讀春秋圖”,何滄瀾奇怪他怎不掛幅張飛呢,這百里金鼎的形相看來倒是跟張飛也許頂相像的!兩人分賓主坐定,有一小廝獻上香茗。何滄瀾心中感慨萬千,像是看到昔年自己的縮影,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七、八個有份量的鏢頭在兩側陪客,都對這沅陵掌門道聲“久仰”!“江南武侯”跟他客氣了半天之後,開始邀他住到“京都鏢局”來,並且宣稱要陪他遍遊金陵名勝繁華!何滄瀾心想:“這人倒四海得緊,一見如故!”知道時機已到,就搖頭道謝並解釋道:“此次晉京,實在有要務,老英雄美意,不才心領!”“什麼事呢,若人手不夠的話老哥哥可以補充搭配!”何滄瀾仍是微笑,喝口茶想了片刻,説是不需人手!百里金鼎是直腸漢子,看這小夥子像是內有文章,不禁激他道:“老弟台,‘無事不可對人言’,這話是司馬温公説的,哈,哈,哈………”也不知是得意自己背得這句話呢,或是這下午被恭維得上了天,忘了江湖上,誰的眼睛都揉不進沙子,憑他那句文不對題的話詞,人家就可翻臉,動手見個真章。何滄瀾只豪爽一笑:“老哥哥有這誠意,能助我取得‘紫府秘笈’嗎!兄弟此來有志及此!”百里金鼎環眼翻翻,心想這個小老弟可真兇狠,竟為了那“只聞打電,不見雨下”的“紫府秘笈”現世流言,把“天南一劍”給趕跑了,便肅言道:“喝!老弟乃是為秘笈而來,這事也不知是誰傳出的消息,空穴來風,惹得江湖個個動心,沸騰不止,但老哥哥也束手無策,無人知道得主是誰呢!”何滄瀾點頭同意地道:“正是如此,兄弟千辛萬苦才打聽出誰是舊主……”此言語驚四座,有人把茶杯“吧”重重放落,震幾有聲,那是聽得心神出竅之故!“好哇!”百里金鼎兩個大手掌合拍一聲,像是快意極了的道:“問舊主不就得了!”何滄瀾皺緊眉頭而面有難色的道:“在座英雄,有人知道二十年前,瑞州有個‘任’家堡吧,那是舊主,這卻如何去問?”他提到“任家堡”三字,面上居然一點感情的痕跡都沒有。在座各鏢頭全都知道“任家堡”那回事,就只“江南武侯”一人不知,他來金陵創辦這鏢局才十年。副總鏢頭“智多星”計文魁悄聲簡要把任家堡的事告訴了他!“神槍將任志琛?這名字我聽過!我聽過!”這時,大門中進來了兩個人,正走到天井,其一就是“太冥劍”葉仁杰,他頗有挑釁之意的瞄着何滄瀾。這番可苦了“江南武侯”,他今早醒來看到條子,卻疑心葉時興等並非真的迴雪峯山去,只道昨夜惹惱了他們,是故遷出,又擔心皇宮的事,不好交代!忙叫手下把金陵所有的旅客棧找了個遍,這才請來留京別有任務的“太冥劍”。但不巧的是何滄瀾已在座,要是被誤解為自己去請的,再跟昨夜鐘山之戰的勝負串聯起來想……這“江南武侯”四字,可得倒寫,不值錢了,忙想解釋!何滄瀾站起身拱手替“江南武侯”解厄道:“葉大俠這時才回來,區區有事拜會百里老局主,這就要走了!”“太冥劍”勉強作揖回禮,推説有事失陪,轉入內進去了,不願同坐!“江南武侯”連昨夜那回算上,一日夜間,兩次遇到這種尷尬場面,幸好何滄瀾交代得體,就十分感激,死也要留飯!何滄瀾暗笑他,等會若是真是同席吃飯時,你這主人怎生做法,就面帶微笑略微不好意思的道:“實在另有先約,歉難從命!”“江南武侯”差點“哇”地叫了起來,以為何滄瀾瞧不起他,卻見副總鏢頭向他使眼色,只好送出門口,説明次日要去回拜!何滄瀾一走,他忙問計文魁那眼色是什麼意思!“智多星”説了三字“秦淮河”,他是看見何滄瀾的羞意的!“喔!喔喔!秦淮河!秦淮河”“江南武侯”恍然大悟,把毛頭亂點,大聲叫了起來!那是英雄美人,少年風發,正應春色滿秦淮!“京都鏢局”後院右側,在“天南一劍”曾落腳的客廳斜對面,隔着兩座天並花園和一處短牆。牆上有月洞門,有一寬廣各兩丈的精舍,匾題——“虎軒”。這幾年來,“江湖武侯”把雪白的花銀賺足,請了專人設計,把鏢局內外全部翻新,但看這“虎軒”,便可概其他!室內四壁、地下、天花板全鋪着虎皮,屋樑垂下四盞虎頭連皮的明燈,連那垂下的鈎子也覆以虎尾巴!四壁代替山水字畫的立軸,掛着幾件兵器做裝飾品,有精金做的判官筆,烏金鑄的太乙鈎,最觸目的是一條紅色六尺神鞭,每節都是蛟角,為“江南武侯”隨身兵器。秋日夜涼,“江南武侯”與“智多星”就在這虎軒中坐着,正閒談看今午來訪的何滄瀾,武侯的第三徒兒“小神鞭”路大壯進來請示。“師父,今天新入户的三家,算那一區呢?”路大壯也知回言指示的準是計副座,故只等候着計文魁開口。“算西區,給你從大師兄管轄!”計文魁想想片刻後道。“江南武侯”的首徒名叫從元起,路大壯問完,自去巡衞去了。原來,“江南武侯”等於夜裏的金陵京畿九門提督,請“京都鏢局”兼護院的有數百家,全是顯官貴戚!其他兩家“濟安”、“靖遠”漂局,都是“京都鏢局”的附庸。“計多星”還有一肚子的兼併計劃,只是“江南武侯”不答應罷了!“江南武侯”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葉仁杰你明兒向他説吧!”“自然是大哥禮請,才夠面子,我想他會肯的!”“江南武侯”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咱們的人手還是大少,不足分配!”“智多星”莞爾一笑,頗為自許的道:“大哥,咱們分區守衞,掌握住人員流動性,不株守在某家,有五六十個鏢頭,兩百個趟子手實在也夠了,再説咱們治本不治標,各旅舍大都伏有眼線,扎眼人物來京馬上知道,各城門也都有交情,外來採盤子的可以有個風聲,本地只有那些不學好的公子哥兒,他們只會揀軟的吃,不會太歲頭上動土的!”“江南武侯”頭點了點但道:“那何滄瀾真想不到,咱們眼線都漏了他!”“智多星”側面看百里金鼎的表情,道:“大哥想拉他入夥?”“啊啊!想是想,我那裏請得起一個掌們人!”“葉時興這人真是莫明其妙,不説一聲就走了,皇帝老子要起人來怎辦,倒不如拉何滄瀾去交差!”“智多星”出主意的説。“太嫩!再者他也志不在此!”年初發生的胡惟庸案,誅連三萬多人,現在風波平息了下去,但朱洪武怕反覆的胡惟庸收買刺客,而宮中侍衞才十多人,就要號稱江南武林第一人的“江南武侯”入宮護駕!“江南武侯”因成名不易,為人鷹犬,江湖不齒,再説這鏢局等於是“聚寶盆”,捨不得放下!乃以局裏業務龐大,結束不易,向有司推辭,並引薦正在金陵遊歷的“天南一劍”葉時興自代,以其掌門人的資格足夠!有司因為京中王公貴戚,鼎食之家全賴“京都鏢局”護院,也不能顧此而失彼,也就答應了。而“天南一劍”也有意入宮伴君,所以一拍即合,但條件是整座皇宮王室,全由“雪山派”負責,那意思是宮中原有的侍衞都得捲鋪蓋了,宮中高手氣得要掛冠求去,朱洪武識貨,這事應造成互為牽制之勢力他才有利,硬是不準!這事雙方正僵着,還在談判中!不料,“天南一劍”不成氣候,賭技失手,羞憤回山,這事便形成中折,“智多星”怕“江南武侯”入官護駕,舊事重提,故有此一説,拿何滄瀾頂窩!“江南武侯”緩緩搖頭道:“不好!不好!江湖上會説我百里金鼎,朝秦暮楚,一下拉貓,一下拉狗!”“這事都是‘天南一劍’不上路,早早入宮,那場賭技,便免了!現在怎辦,不賣皇帝老子的賬自然是可以,他要咱們開不成局子也可以啊!”“拖拖看,拖拖看!”“江南武侯”憂愁地説:“其實皇帝老兒也太膽小,有那一峯兩山坐鎮,還怕皇宮給人抬走嗎!葉時興這人胃口也太大,硬要整包,如今他拍拍屁股走了,沒事人一個,我可平白得罪了一峯兩山!聽説一賭氣,連夜也不巡了!”“葉時興走了便不算對不起他們,且放心!”何滄瀾晚飯後,雖不是有約在先,果然去了秦淮河!他來京雖五天,三件大事倒辦了兩件,心情輕鬆,也想見識一番這六朝金粉,紙醉金迷,被污塗得最濃最豔的秦淮河。再説也要消磨掉初更之前這段時間,更深人靜才能另有所幹!皇宮中,有一具“穴脈玉”,他算計已久了,若是得手,那麼他的武功便能更上層樓!入京聽到“天南一劍”在此,就跑去訂約,之後費了三天功夫和三百兩銀子,輾轉打聽出那“穴脈玉”是存放在“藏珍閣”中,又探知宮中虛實,近日侍衞高手並不巡夜,在鬧情緒,這可是天賜良機,遂把竊取“穴脈玉”列為第三件要務!晚飯時,喝了幾杯酒,他薄有醉意,歪斜坐在小艇中,這小艇如一畫樓,窗格細雕張着薄紗,前艙弧形的船頂,兩邊用疏疏的花格欄干支着,船頂底部懸着一盞彩燈,彩燈垂下。夜暮漸垂滿河盡是船,都掛着彩燈,大船不只一盞,兩船擦身一晃即過,而又晃來了另一盞燈光!河面上,金彩的漣漪,泛成細水波紋,船像是悠遊在浮扁上,直是:“人在舟中,舟在天河!”舟行輕緩,沿河妓樓傳來的歌聲絲絲入耳,且聽:“醉方歸”春:香車寶馬出城西,淡淡和風日正遲,管絃聲裏遊人醉,且盡生前有限杯;鞦韆下翠繞珠團,綠柳黃驪啼聲媚,朱欄外紫燕飛對對,盡醉方歸!夏:畫船深入小橋西,紅翠鄉中列玳席,南薰動處清香瑞,採蓮新腔哥配妹,效紅鴛白鷺共依偎,細烹銀絲鰭,淺斟白玉杯,盡醉方歸!秋:蕭蕭紅葉帶霜飛,黃菊東籬雨後肥,想人生莫負登高會,且攜玉手上翠微,寫秋容雁宇隊隊,烹紫蟹香橙堆堆,一農金英綠酒配,盡醉方歸!冬:彤雲密佈雪花飛,暖閣錦簾落地垂,共享掃雪烹茶味,爭如飲羊羔香釀杯,膽瓶温水插新梅,試嬌聲歌金鏤,蕩湘裙舞個楚腰回,盡醉方歸!何滄瀾面前隔着小桌子,有一妙齡的歌妓,正低首弄弦,準備也伺候這位“少年爺”一段詞曲兒!忽然歌聲幻影中,有人鬼頭鬼腦地向這邊窺探,何滄瀾立即感覺,回首一看,卻是舊識,在杭州認識的範有容。範有容縱身跳過船來,身手不俗,邊尖叫:“何滄瀾,好小子,你來到南京也不來找我,卻教我給找到了……”還沒坐定,即動手動腳,在歌妓身上摸了幾把,那歌妓嬌笑看四處閃躲!何滄瀾有點惱火,好好的詩情畫意被這俗客全給弄糟了,但乃耐着性子道:“如此巧事,你怎知道我在河上!”一邊招呼歌妓坐到他身後來!“嘖!”範有容猥瑣的出聲,意思是説何滄瀾好小氣!但又興高彩烈起來。“鬼才知道你在河上,我在‘金陵大酒樓’彩雲房中請客,郭朔松給他老子纏住,在家陪客,於是乎咱們八雄就八缺一了,於是我抽身到這裏來捉熟人湊數,只是你算何仙姑,豈不委屈了你,哈,哈哈!”郭朔松長得粉裝玉琢像個雌兒,因之,大夥兒管他叫何仙姑。何滄瀾並不惱,也陪着乾笑了幾聲!那歌妓在背後扯何滄瀾的衣角,意思是不要他走,他回頭看她人在燈影暗處,低首弄衣,居然有幽怨之意,就安慰的朝她一笑。這八雄全是京中紈絝子弟,花天酒地,為了作花花太歲,結伴到杭州“赤發翁”印欽那裏去學藝,何滄瀾就是在那裏認識他們的。八雄雖是文士其裝,但滿肚子草料沒半點墨水,人又大都長得不起眼,就愛拉攏何滄瀾去充實陣容。何滄瀾因別有所圖,與他們倒混得頂熟,此次來京雖記得範有容的家卻不願去找他,那知還是被他在這秦淮河上碰到。範有容看何滄瀾居然也獨自逛秦淮河來,想來那事有點轉機,就説:“南京的妞兒比杭州更俊,咱們該更親近親近,別像杭州時老是開溜,今夜先見識見識算是個彩頭!”何滄瀾知道賴不掉,反正勾欄中自己在杭州時還少去,遂故作輕佻地説:“有這等好事,自然算我一個!”——由Shean提供圖檔,卧虎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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