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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秦淮聆絃歌

    這“金陵大酒樓”乃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秦淮河畔的花都!先時何滄瀾所聽到的一曲“醉方歸”便是由這棟五層高樓中,幽幽傳出來,令人心蕩意消,醉了便不需歸,自有春幃花香秀色鎮金窖,供你逍遙自在!何滄瀾離開這條花舫小舟,也將這個似小家碧玉般清麗的“河妓”帶了過去,因為,範有容乃是打擾了這名小妞兒的權益!何滄瀾一貫行事是有原則的!範有容雖則面有難色,最後終究答應了,算是外帶女客!像這種河妓沒有十分絕色與些人事關係,是難得擠進“金陵大酒樓”這種豪華花都中去的,那得有人提拔,在“教坊”中學些應對進退的禮儀,才算合格。這小妮子算是有幸,遇到何滄瀾這種英雄人物,慧心中自是感激不盡,說不定今晚由此提攜,便能出人頭地,一鳴驚人,踏上高枝了!範有容這個“荷花大少”,宴設二樓臨河一面最好的方位,因此,才能隔窗向河下望來,見到何滄瀾的人影。他本是在他們的人尚未到齊之時,窺探河舫小舟上的無邊春色,何滄瀾人物風華,不論身在何處,便似鶴立雞群,讓他一眼便認出來了。在這首都之地,一般官宦僚佐中下級的京官,若有被應酬、懇託,也是在這數一數二的酒樓中比較夠安全氣派。範有容陪著這一對男女,被侍者由外到裡,一陣刻意的諂媚吹拍吆喝著,登上了二樓包廂雅座!侍者們眼睛夠亮,酒樓常客錢莊範少爺帶來的生客,人是頂體面氣派,龍行虎步,豪氣透身而出,腰下長劍,那是十分刺眼,他們的吆喝,便是比同一品大員出巡,護衛清道似的,給貴客附加了威風,主人面子上增加了光采!嘿!何滄瀾倒無所謂,身畔的小妓,以粉臂勾著他的臂彎,已嚇得心頭抖抖的亂撞著,那是又膽寒心顫又舒爽痛快,依附著他更緊了!所謂攀龍附風,此之謂也!弄得裡外人等肅然止步,投以觀瞻這名貴客的蒞臨,人人注目!何滄瀾算是讓他們擺了一道,不得不運布玄功,專注於眼神,否則,難免不為人譏為沐猴而冠了!精芒四射,霎時盈睫,以“沅陵派”掌門人的身份,心態行事,自然威儀立顯!雖然,他這個光桿掌門人,在京都尚未大名遠播!乃是知道他是一劍驅走“雪山派”掌門葉時興的人,已窈窈私語,交頭接耳了,這聲名已在江湖武林傳播中,卻也不知何滄瀾乃何許人也,遺憾!是長是短,是方是圓?二樓雅座上的六個紈絝子弟,也算是同窗同學,早已起身恭敬相迎,把臂言歡,互道別後……這般大少,別的不會,舉手抬人,張口吹拍,那是最為在行,如是,水漲船高,皆大歡喜!在客套問候中,侍者們已豎耳有心,瞭解來客的身份,外面尚有各類營攬的包打聽,在等待著他們的回報呢!這便是世情流俗,他們閒來無事專做這種勾當!何滄瀾的大名在金陵江湖道上,已不能說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了!時在晚秋,暑氣全消,金風送爽,這在江南乃好個涼天,比之春夏,正是一年兩大最恰意的季節!此時秦淮河中已流川豔水,燈火輝煌,而樓中也夜宴方開,三教九流人物亦在粉墨登場,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座上客常滿!他們所已包下的席區,是以屏風聞隔,桌面間隔中加擺了十幾盆菊花,那是鬱香襲人,花展如笑,朵朵嬌豔,紛紛雅緻!何滄瀾自帶了女伴來,自然,二樓大班不必自討沒趣,硬上來碰釘子了,而他們每人身邊也早有侍女相陪,那是侍宴侍身兩相宜!這花色風流,但由眾少爺們的喜歡!本來是一場風流勾當的晚宴,現在有了名目!是給“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蒞京的接風宴,水牌已光面堂皇的貼了出去!京中風月場中的“花八仙”,能攀交上這名“新貴”,那是能弄得他們屁股眼裡直冒泡泡!不是嗎!“掌門人”,一個門派,武力組合的首腦!赫赫!落地有金石聲!武功便是“勢力”的象徵,劍下可死人,可活人,乃得視掌門人的高興與否來決定!因為,這八名大少爺雖然家中金銀滿櫃滿庫,老子們有錢,卻無勢無勇,說要他們的人頭落地,他們敢不伸長脖子以待宰,今夜設宴交歡,算盤已精打細算過了!何滄瀾算是被他們利用吊上去了!來日方長,不怕何滄瀾不出名,名氣越大,他們等人的邊際收益越多!因為,他們是何滄瀾的好朋友!嘿嘿,朋友當然有關顧照應之“義氣”,這便夠他們一生,吃香喝辣的,在江湖小道中混個小世面了,若不是性命交關的事,有誰惹得起他們!他們投資在何滄瀾身上,那是年年利上滾利,好處大得無法計算也!席面安排成馬蹄鐵型,何滄瀾當然是主客!華筵開上來了,銀製餐具白玉杯,酒是陳年京釀“女兒歡”!葷冷大並盤,“孔雀開屏”!“翡翠明珠”龍井拌蝦仁,“金蟬玉乳”,乃蟹黃炒鮮奶!“鴛鴦鮑翅”是魚翅醣水鴨!“綵鳳雙珍”,片雞皮,拌炸帶子燒雲腳……在這京都中的大酒樓,名氣響不響首先得兩種事物,不可缺一才成!第一是由天下名廚掌灶,做出來的菜餚,得叫好叫座!第二是由歌舞班子,色藝雙全!人物也要風華有致,有口皆碑,捧成紅牌歌妓,令人留連忘返,醉了則不能歸去,那才是賓主皆歡,方寸自有不宜言宣處!範有容自然率先領著弟兄們來為何滄瀾敬酒致意道:“何兄大駕蒞雲京都,弟兄難得有這機會表達一番尊敬,來一同為掌門人乾杯!”他熱烈的響應,心誠顏開,你言他語的奉承起來!勸飲勸菜,自是不在話下,拿肉麻當有趣!親切、熱烈、便是他老爹老孃也沒承教過他們這般顏色!身伴的伴兒自然幫著燕子呢喃,巧啼宛轉,活色生香,人人眉目含春,秀色助餐,伺候周到,笑語吐珠,紅袖傳香!一扭一笑,具有令人關懷處,發光笑彩滿畫堂,宴上透盡好春光!伴著他來的那個小河妓,看到這番光景自也不能後人半步,透心的歡喜自己的這名貴客英俊瀟灑,威武非凡,乃天下少有的好即君!她時勾豹腰,撫摸虎背,斟酒佈菜,軟語溫柔,尚不時的與他耳語連珠,講悄悄話兒,趁機會吻耳香頰,撒盡了小鳥依人的嬌媚!何滄瀾心舒意暢之餘,酒到杯乾,情潮洶湧,信手緊了緊小蠻腰兒!小妮子嗔白了他一眼,乾脆一抬小屁股,主動的偎向懷中,坐在他那處腿上,如此一來那兩件妙妙的事務,隔著幾層布片便近乎的多了!陰陽相吸,氣味相同,如鐵之近磁,要想不粘在一起,怎麼可能呢,其間差距不多也,如是彼此各自心顫體酥,離水到渠成只差一點點手續而已!小妮子間中玉手向他胯檔中撈摸一下,乖乖不得了!粗壯硬實的嚇煞人的雄偉不群,火熱滾燙,龜頭探探的作怪,龍筋已舒展開來,令她眼驚口開,喉中發酸了!飄斜媚眼便聆之下,各自坐席上的有錢有勢的少爺們,人品不怎樣,對這事可是拿手在行,幾個膩死人的狐媚子,也已投懷送抱了!有的,一隻手在桌上面端杯敬酒,那另一隻手嘛,已在問津桃源,爭探巫峽妙境;更有的甘脆兩隻魔手都在案下操作,飲酒索菜,任由身下的伴侶代勞了!熱烈的已口杯渡酒,鵲橋飛渡,兩雙舌頭兒已搭起一座天橋來,各自嬌啼盈耳,嘻笑連連,欲迎還拒,逗人心飛,嬈相畢露!人——便在這酒色情調中,百玩不厭,有他至死方休的誘因在,誰能是坐懷不亂的書呆子柳下惠呢!何滄瀾初無此心,不怎麼上路呢,生手生腳……不過,這不要緊,令懷中的小妮子,更是喜歡,由她不著痕跡的慢慢帶路!聽吧!小河妓向他耳語道:“爺!親爺!奴家還是——清倌人,不信你摸摸看,便知真假?”老天!有可能麼?在這河下討生活的人?是賣色不賣身?可惜他長了這麼大了,對那妙妙之處,只有個模糊的影子,那還是小時候穿開檔褲的年代裡,有個機會對個小女娃子,偷瞄了眼!知道那裡是條肉縫兒,肥肥滿滿,光光滑滑的!年齡一年年長大,十數年來,只在心頭不時興起一些響往,卻真不知道,其中美妙處究竟如何呢!現在是有份方便!這懷中的小妮子,香噴噴有心大開方便之門,請他除了醉酒之外的“醉心”之邀請呢!這……這……最難消受美人恩,人類對“探幽索勝”是有份本能上的需要,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還有什麼話可話可說的呢!人家已願捱了,人家已邀請了,人家已帶路了……一隻又細又尖又軟又嫩的素手,牽扯著一隻粗硬的巨靈掌,搖盪著向他摧駕起程!他看了她明眸的企待與幽怨之情,切切之盼!假如他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不想深入,那何必來此找罪受呢!——那裡是“西遊記”中所說的……“花果山,水簾洞”,悟空的“洞府”也!悟空者也,悟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色之論,如明鑑高懸越拭越明,幽景秘境,何妨見識一番呢!如是,在小妮子的堅持手邀指帶之下,他何滄瀾初入“華胥國”,在遊此南華之邸,紫微之都……那小河妓對這大哥哥光顧她的花都香潭,洛水仙居,那是已喜上峨眉梢,挑眉弄眼,殷切中有那份自信自傲之感!這證明她是有吸力的,吸引的天下英雄人物已折腰弄手,是一份光采,是一份傲視群芳的偉大自在!天下只有真英雄豪傑才有資格叩此“美人關”,而這關內關外也企待一個英雄來憩馬舒筋!他——擁抱著她的這人,這神,便是她的英雄,她的大樹,她似藤蘿般的要纏繞著!唉!何滄瀾的這隻手,是練過十幾年“劈空掌”的,比一般手似乎大了一號似的,因為每天都要行氣運功,衝血貫氣,出掌拍擊的緣故,其粗重壯定,那是沒有可比的,正如他的“劈空掌”,功聚十成力時,那是擊石成粉,別物則不必再比較了!這大酒樓中,能令人留連忘返,心志拳拳,天天報到,除了美食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之外,那色情的點綴也是天下第一流的水色,人兒的嬌柔,比之任何人家中的黃臉婆高明百倍,千倍,萬萬倍!而這其中卻隱藏了個大秘密,便是他們所喝的陳年佳釀——“女兒歡”酒!在二十年前或三十年前便已經在封密之前即已調和了精練出來的——春藥,這春藥無色無味,效力雖微,卻後勁十足,無傷身體,另有大補之功!喝得微醺,或是足量只能培元補氣,不老長春,長勁在後,無從發覺!本來,酒是色之媒,三杯下肚,便是純純的清酒,也能令人興起春潮!因之,世人不喝酒的人,則無慾,勃起不望,人如草木,令人懶惰而無力,雖生猶死,適合去幻想一番,禮佛做和尚頭去!何滄瀾不想做和尚,雖然體內血脈流暢,真氣鼓動,下走向那具大物上,雄赳赳!小妮子在他懷中扭動著撒嬌呈媚,使足了“嗲”勁!他的手在徜徉徘徊中,立即發覺她沒有穿內衣褲,在寬鬆的外衣摺裾掩蓋下,裡面滑溜溜的一隻大白羊,颳了毛的,赤裸裸的清爽爽!真嚇了他一大跳,方便得天衣無縫,不礙外瞻!這具細膩的胴體觸指之下,令他立生反應,那是染指而不為過,希希在心!指下玉山挺挺,既堅實而又綿軟,一捺之下,一握之中,出奇的令他心蕩火升!他沉醉於這兩隻大尤物之上,撫摸重重,不忍鬆手,快感的情緒,奇妙的觸覺,似閃電般的電過他的心潮!怎麼不激起漣漪,噗噗心跳,微生顫意,舒爽中自是不忍放手!本性上的需要,自然的捏來推去,探索其中的大奧秘!這是兩個弧形的圓錐體,他對那一對小棗兒,捻在手指間,令他產生奇妙的聯想!越撥弄越想撥弄,這是個大人們的小玩具,他喜歡撥弄它們!她更喜歡讓他撥弄著,在撥弄中,似有一陣陣的快感——愛由心生!在愛的心意摧花呈獻中,她已心神俱醉,體軟如棉,依偎得他更緊了,嬌喘息息,似不勝酒力,慵懶無力,乖巧得似具活的寶物,世間無物可比……天地間在這坐位中陡的產生了一份神秘的天機——力量,輻射籠罩著他們兩人。小妮子已在他耳根上細語歌頌他的撫愛,道是:“哥哥……哥哥!”這“哥哥”兩字,年小的不論男女都喊過,但這時她口中所喊的,語意大是不同一般!何滄瀾聽入耳中,話似“九天詔樂”般的美妙快感,那美妙的音色,其中包含著多種意願,是她的心聲神意!細加分析乃是她歡欣的細語,心靈的吶喊,決意的表達,絲絲的討饒,徐徐的招喚!何滄瀾已被她喊得,膩得心裡迷迷糊糊,手上心中充滿了幸福的感受,撥弄得更加細膩,對她討好起來!他能意識到懷中的百靈鳥兒所“哨”出來的音調,對他已神魂依之!他們雖然沒有以口交杯,在表面上看起來算是最斯文的一對了,不像其他那對對之間的那般惡作劇,嘻笑嗔叱,蕩動不已,卻從安靜中獲得一份深刻的——戀情愛意!何滄瀾怎能扮演一隻不會吃魚的大野貓呢,猶其這魚已乖巧的落在他的手邊上!如是——那隻魔手已逐漸向下移動,過胸越腹而來至一所新奇的領地——酒,她已不時的扭腰端盅,送入他的口裡,流向喉去!菜,她也揀來,以湯匙喂進他的肚裡!每個小動作都恰到好處,每次眉目傳情,如怨如訴、關注變化……足以使他意會心通,是默許是鼓勵,是牽引,是奉獻……那手已停在她一處高丘隆起的茸翠草地上,他輕捻慢揉,細數柔草!此地方緊要所在,他是從來不明白,沒經過!這令他心志齊飛,神頓魂搖,動盪不已,手指頭再爬下去,便是一處“水簾洞”了!“水簾洞”裡當然是溪泉一道,霧迷洞口,露撒兩岸,水在其中,滑不留手!果然,同想像中,無所差池也!小妮子已迫不及待的伸長脖子,歪著粉頭眨一次眼睛,在他耳邊,蟻語道:“哥!怎樣,妹子說的不假吧!”他豬八戒吃人參果,由那裡能分辨出真假來呢?只感覺其中已水滿“金山寺”,如密似油,間不容指,溼溜溜的……“再向下摸摸……向裡索索……怎樣……”如響斯應,果然,原來如此這般——清倌人!他當然,不想惡意的去破壞了它的包裝,它的象徵,它的完美……“奴家對天發誓,是第一次讓那手指頭接觸到那裡!”何滄瀾只有點頭的份兒,若不然,早讓人一指截破了,那有留到現在讓他過手的機會!“哥!我心裡好亂……”她所謂的“亂”乃是“癢”的代名詞,難得今夜碰上了個自己中意心蕩的英雄人物!她是深具慧眼識英雄,遇豪傑,能結識這種人物,在這條秦淮河的汙水中,那是絕無僅有的!一隻小麻雀在想,有朝一日成鳳凰,便是露水姻緣,她也認了!她的心意,何滄瀾立即感應到了,正處於無可奈何中——席外已有一些腳步聲傳來,而且不止一人!何滄瀾的手指頭被迫著,被新情勢所迫著,離開了“水簾洞”,指頭上帶來了一股特有的濃香,溼淋淋的,此乃“水簾洞”中的花香聖水也!宴上的場面,一下子文靜的多了,雖然人人懷中佳人在抱,那只是外場面,侍女們全坐在貴客懷中敬酒,乃理所當然的事,無人大驚小怪不上路!何滄瀾抬頭望去!來人頭盤高髻,正中插了只翠金展翼的鳳凰,鳳口中吊得明珠細串,下梢乃是棵丟丟蕩蕩的紅寶石墜兒!發插翠花,星光閃閃,玉梳斜出,益增高貴嫵媚,令人首肯此姝不類凡俗!肩披羽制胸巾流蘇搖搖,寬袖上衣,粉緞繡花,長裾曳地,由兩名小婢左右摻扶著,跚跚行來,韻味十足,恰如仙姬!精目放光,碧如深潭流動,懾人吊魂蝕魄,隆鼻如懸玉,櫻唇已點朱,未語薄笑似牡丹盛放,婀娜多姿,紅帶束腰,折轉如柳,堪稱楚腰!令何滄瀾訝然,不知所措!因為此姝的妙目乃關注在他身上也,但都是初會,未曾過目也,這尷尬!範有容以主人的身份立刻替他解決了,淫笑著道:“青鳳姑娘!金陵酒樓首屈一指的紅牌,真難得你的大駕玉趾光臨這座小席面!”話中雖然是捧了青鳳一陣場子,但後面的言語都有些酸溜溜,抱怨她了!青鳳一聽這大少爺醋起了,嫌她沒有早點過來侍候他,不由得回他一個大媚眼,吊足了他胃口,淺笑道:“小妹子拿範大哥不是外客,讓大哥們酒已半醺時,再聆聽青鳳的母雞叫窩,最是有韻味,怎的大哥哥抱怨起來了呢!”“不是抱怨,而是心有所繫,妹子倩影玉喉,念念不忘,如盼甘露!”“小妹心欽範大哥情心獨寵,來給妹子介紹這位新貴賓吧!”何滄瀾一聽,立將懷中的小妮子觸了下,讓他能站起身來!他知道這是位紅歌姬,初次相會,以自己的年齡,自不宜大洋洋的坐在這裡會見,起碼的禮貌也應抬起屁股,表示對她的尊重,人家要“爺”不離口的叫著哩!懷中的小妮子,心不甘情不願的離了他的懷抱,不過,那素手攬著虎腰,不願放棄!範有容一聽,青鳳姑娘已鄭重要求他介紹何滄瀾,也可嗅到何滄瀾在青鳳心目的地位,這是甚為少有的場面!一般大老爺們的宴會,主人是不作興向歌姬介紹貴賓貴客的身份的,有的只是青鳳向客人垂首屈膝,道個“萬福”的通禮便搪塞過去!如今不然,她想刻意結交何滄瀾了,想作怪!河下來的小妮子,當然知道其中的關節,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也!”不過,她已先吃到那幾棵手指頭了,不怕這隻譽滿金陵的青鳳想作怪,在她口中搶食吃,她雖然生不逢時,沒有她那般萬金難置備的全付行頭,但她自認為她清麗宜人,也宜室宜家,宜床宜侶,有那個本錢,只是缺少這般的金屋以藏嬌而已!範有容聳肩縮頸,弓背如蝦,吐吐舌頭,擠眉弄眼的呵呵笑道:“應該為青鳳姑娘引見一番!”轉首徵求何滄瀾的意願,他請何滄瀾的心意逐漸張顯出來了,他認為何滄瀾是條人龍,不必言宣,青鳳也有同感,想刻意巴結。將來,是個奧援,有朝一日何滄瀾在江湖上成了一條巨龍大豪,但只有這一宴的情面在,江湖邪惡,便深得考慮周詳是否應該向她下爪子!得罪得起——何滄瀾去,青鳳可以向他枕邊訴苦告御狀也!何滄瀾已輕點虎首,沒有掃了範有容的頭皮面子!如是——範有容清清喉嚨,挺直腰桿鄭重言道:“這位是小兄的患難生死之交,‘沅陵派’的掌門人——何滄瀾大兄長,前幾天曾一劍逼走了‘雪山派’的掌門人——葉時興,饒他老狗命,要他十年不得進入中原,嘿嘿!回家閉門思過去,嘿嘿……”緊接著他將頭一轉遙指青鳳介紹道:“這位是金陵首席紅牌仙姬,色藝壓京都,歌喉傳巷閭,芳名動公卿,你們英雄美人,一時……一時什麼亮、瑜,應該多親近,多關愛,多……唔,多幽會……多鴛鴦、鴛鴦……”這話令人噴飯,草包加馬糞,雙料的!已躁得青鳳臉上升緋,顏似桃花,飛了何滄瀾個媚眼兒,嗔嬌兼具,形狀自是令人有耐思耐尋處也,清音急溜口道:“小妹那有範大哥口中那麼響亮,青鳳有幸能與今夜宴上會識‘掌門人’虎駕光臨,舉座增光,小妹有榮焉,諸多指教!”接著正式拜下禮去,兩名小婢替她整衣……“幸會!幸會!姑娘無需多禮,多勞了,賞銀……”“一百兩!由我這裡代付了!”範有客急急接口,他怎能讓何滄瀾掏腰包呢,那便不上路了!青鳳姑娘再行謝賞,場面算是交待應酬過去,接下來的便是獻藝!陡有細樂絲竹之聲響起,樂班子是不進場的,只有音流入耳!“小妹獻唱一曲,為掌門人及在座大兄們洗耳,獻醜了!”“這是一首‘歸隱詞’,共分四部曲:漁、樵、耕、牧,誦來大家共償:江天晚霞,舟橫野渡,網曬汀沙,一家老小無牽掛,姿意喧譁,嘻笑怒罵!新糯酒——香橙藕瓜;錦鱗魚——紫蟹紅蝦;杯倒盤空——拳豁罷,爭些醉眼迷漓嘮叨話,和月宿蘆花。腰間斧柯,觀棋曾朽,修月曾磨,不將連理枝頭削,無缺鋼多,鋒快俐落;且饒過——猿枝鶴窩,慣立盡——石澗泥坡,聽流泉——瑞石匆匆過,還參破,名韁利鎖痴情錯,雲外放懷歌。耕田舒地,一川黍未,四野桑榆,莊家漢也有歡娛,豆麥滿倉,瓜果滿儲,賽社時——驅羊宰豬,農閒日——鬥狗博驢;歸家去——蓬窗睡足,盼太平年,間中多落下場及時兩,老妻花似玉。放牛牧馬,天連野草,水接平湖,終朝馳馬江山秀,樂以忘憂,豪氣千秋,青箬笠——西風渡口,綠蓑衣——暮雨滄州,落日時——晚霞景不留;黃昏後一曲牧歌,長笛不離手,吹破楚天幽。”歌聲徐徐而終,青鳳姑娘唱得不能令人蕩氣迴腸,卻似飲下一杯冰水,令人清涼、清醒了些許!若是歌以詠志,也許她心裡存有急流勇退,就此退出歌壇,從良離去之意!縱是一首高雅的純情之詞,出之豔姬之口,有那份餘緒遲暮之感!何滄瀾遂即鼓掌,以示謝意,並道:“青鳳姑娘的音色之美,的確能令人繞樑三日,縈迥不已,這首‘漁、樵、耕、牧’正道盡了快樂的人生,並非是燈紅綠酒中才能獲得,快樂的人生,何處無之呢,足舒雅意,擬足珍貴!”經此一說,席上的這七名歪哥才心會意轉,起鬨捧場,喧譁號叫著,無非是逢場作戲,那有個真心誠意!範有容嗥叫嚷著道:“好妹妹,到哥哥這裡來,由大哥敬你一杯,潤潤嗓子,不必轉檯子了!”“謝謝!”“哥哥今夜包了你,這是給何掌門的接風宴,將來掌門大人劍會天下英雄,借重姑娘搭配之處正多呢,機會難得也!”青鳳姑娘是有心得寸進尺,利用範有容搭橋的,也就陪這花花公子一杯!場子冷落下來,何滄瀾身畔的小妮子,見有機可乘,向他咬耳朵道:“哥哥,讓妹子來唱一曲給哥哥聽好嗎,本來妹子在河下便是要單獨清唱幾首曲子給哥哥開懷的!”何滄瀾意動,望著她淺笑一聲,彎彎嘴角道:“各位兄長,現在由兄弟帶來的宜君姑娘唱一曲為兄弟謝宴!”“好……好……”大家同聲附和,假如這宜君姑娘不是由何滄瀾帶來的,這些王孫公子,是不屑向她望一眼的,他們的眼睛是生在頭頂上!宜君姑娘緩緩站起來整理了番那一身樸實無華的衣裾——在這高貴的酒樓中便是寒酸像了!步步蹺嬌的走向席次的前端,她身材苗條略顯消瘦,正是清倌人的表徵,自是沒人挑剔她,透著那份清新,元寶人兒,且聽她唱來:“嫋嫋婷婷,姿姿媚媚,體態輕盈,心性兒溫柔碎,妙舞偏宜紅袖迥,清歌鶯聲谷外唳!一頭相見,兩意相投,百步相隨,百年相陪!子前同會,午刻別離歸,好時光卻把人來摧!和淚和慈,共飲一杯又一杯!醉、醉、醉!後約何期,舉目長亭,執手依依悲!曾把臂樓腰,口對口兒索滋味!帳裡幽歡,美愛成佳配!效連理,鶼鶼比翼,腿疊腿,扭股兒翻紅被!雲窗共寢聞子現,啼得聲聲令人淚!這時刻拆了鴛鴦對——似繁華曉夢幾驚回……”歌聲啼淚,她真哭了,雙目中滴下了珍珠淚,宣情達意悲不自禁,真的令人蕩氣迥腸,最好是永世將她捧在手心裡供養,歡夢……音調悲切響亮,音色清越!歌聲已響徹了整個的這座二樓全宇,有幾個飲宴中的場面尚未散席,被歌聲吸引著,偷偷離席站在屏風背後,向裡窺視,想一睹歌者的芳容,心中一齊叫好!如是,何滄瀾運集玄功,聽到有數十個腳步在向這裡集中,其中更不外有步聲輕微者的高人在場,如落葉似飄絮!蹦掌、喧譁、叫好,一陣熱烈的感受,將她羞羞怯怯的招了回來!宜君姑娘已迫不及待的撲入何滄瀾的懷抱中,淚溼眼角,歡嗔著撒嬌,她需要強者的撫愛與保護!何滄瀾的懷裡,便是她的安全港!他樓腰、她坐腿……他舉杯,她就口……大哥哥的慰勞,令她心飛意舒,兩人只有行動,沒有言語,肉麻的話,一切盡在不言中,她能領會到這陌生而又似五百年前宿世便已認識的大哥哥的心曲。她肯定了自己是有才華的,不是一枝暖室中瓶花,只供人飽嘗她的肉體,她更有美好的心靈與知音的人共渡人生,追尋幸福快樂!歌聲能摧發人之肝腸,席上的七個花少爺,目中也暗自流露出那份饞意,可惜,這小妮子已屬何滄瀾了!真遺撼,怎不早早發現她呢!現在已名花有主,經此夜的一鳴驚人,明天她便能紅遍了這秦淮河下的風化區,俗人便是這般群眾化,盲目以從!她是江湖新秀,一派大掌門人梳攏過的姐兒,那身價已千萬倍的在節節升高,一名有成就的江湖豪客,其潛勢力之大,不亞於朝中的大將軍,若真要比一下,那大將準會先輸掉他那棵毛頭去……何滄瀾懷擁可人的甜心人兒,是自己檢驗過了的清倌人,心裡透著一份神秘的關愛,不由得豪氣萬丈,也想表現自己一番!證明自己不但只是能比劍對決,萬人隊裡取上將之首級,如探囊取物般的輕易!同時,自己也會文章華國吟詠對哦,絕不後於士子俊才!他在坐席上向小妮子耳語一陣,手攬小蠻腰兒,雙雙對對的站了起來,向他們點首致意道:“承蒙眾兄長們盛情,兄弟已酒醉飯飽,耳福不淺更能聆到青鳳姑娘的一曲高歌,陽春白雪,舒心快意,人生難得幾回再!足令不才,快慰僅志不忘,現在趁著酒醉遮顏,厚著臉皮吟首歪詞,期以答謝關愛並以此鳴志,幸能終曲,不勝慌恐!”好傢伙,說他胖,他腫起來了,心中暗自震動佩服,口中卻異口同聲的促駕,掌聲重動,歌尚未唱哩,便已激起陣陣高潮迭起!而屏風後的閒人,及其他席間坐客,也相顯鄂然!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調調兒,堂堂的一派大掌門人,聲譽之隆宇內也不足百人,他居然在酒樓裡放肆起來了!唉!總是少年人的心性兒,其中有些老一輩,在坐上直搖頭代他不值——這掌門人的分量,好似輕了許多似的!這唱曲曲的事兒,那是他個人引薦,別人不得置啄一辭,且聽他唱來:“二十年塵土汙征衫,鐵馬金戈,芒鞋磨穿!江湖路——九州四海任往還!日月漫漫,火鼠冰蠶!汗流江海,五湖浪裡滲!血灑河山,高峰峻嶺萬重翻;掌問幾許——奸邪,劍討多少——兇殘,豪膽一向爭雄——生死關!那管他,黑似漆,前程黯黯!莫等待,白如霜,兩鬢斑斑!世事蟻聚蠅鑽,是非摻詐難判!丹心碧血昭人寰,扶弱助強,至死方甘。”歌聲已杳杳,餘韻似繞樑,此歌聲之雄烈、詞意之豪壯,不在時下詞譜之內,那自然是自己的大作了!這大塊文章,應是留傳千古,流芳百世的珠璣!掌聲雖始自這屏風內的一些人手中,卻傳染到整棟二樓每個角落!他們只是心儀其人,心儀其志,心儀其聲,卻不敢前來打擾他們,再者,那七個歪哥,荷花大少,也實在懶得同他們攀上關係,之後扯牽不清!宜君這妮子,竟忘其所以摟緊了何滄瀾的粗脖子,撐著腳尖兒,向他臉上飛吻著,已是喜歡快意得幽靈出竅了!人到了情至極處,滿眼都是情人的影子,已不容揉進一粒砂子去!滿席的十幾個男女,她只看到一個人!她對那些人,似乎都不存在似的!何滄瀾尷尬著由她來瘋狂,由她賜愛,由她來情有所歸,愛有所寄,人有所託,好不纏死人也——熱情終有退去時,慢慢的她已嬌喘著安靜下來!有一份羞澀透出她的眼角腮邊,忸怩著埋首在他的腋下!理智回蘇了,她覺得好羞羞呀,瘋丫頭自己剛才怎麼了?她自問,她自哀,她也自斟酌……當一個人,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愛”,她錯了沒有?何滄瀾頂自然的,給她承擔了下來!把個青風姑娘饞得垂首弄衣,不敢仰視,自恨自哀著,這個角色為什麼不是她自己呢,她是金陵目前紅極一時的大牌歌女呀!當一切都平靜歸常了之後,何滄瀾向主人們辭行了!那只有力的大手,一刻就沒離開過宜君姑娘的柳腰兒!他虛虛的攬著,她依依的偎著……那是郎才女貌兩相宜,人見人羨的一對璧人兒,亦趨亦步的去下二樓,走出“金陵大酒樓”的大門!除了禮當隆重送客的人之外,已驚動了其他的客人,那是:“沅陵派的掌門人,何滄瀾已離席!”瞻仰風采已經兩旁列班伺候著哪!何滄瀾只得微笑謙虛的對他們點首示意,深致打擾驚動,不勝備恐!說句老實話,他半個都不認識他們是老幾!不過,這並不要緊,只要,他們想認識他——何滄瀾便足夠了,不是嗎!他一曲“江湖引”,已打動了多少江湖朋友的鐵心橫膽,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那豪氣那心聲,世上有幾個人,有此氣魄膽識呢!這一席酒,也是給他一個機會——將自己推銷了出去,不是嗎?有關身畔女伴,英雄美人,又誰敢說不相宜呢,清新的滑不留手也,絕非是他揀到了只破鞋穿,他心裡有數,那手指頭雖然沒長眼睛卻比有眼睛的更靈光,不是嗎?在門前拜辭了之後,倆人沿河走去,找尋宜君姑娘的那艘河舫花船!在寒意西風中,酒氣上湧,他雖然“酒”喝得不算多,保留著三分清醒!但,酒裡的“春藥”,卻正在向他示意,那是:“花開堪折即須折,莫待花謝空折枝!”他們登上了河舫,在船尾划槳的只是一個老媽媽,船向下遊流去,回首高樓已酒闌燈滅,遊客的輿車大多漸漸散去,有那不走的……——由Shean提供圖檔,臥虎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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