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鵬氣得渾身顫抖。俊面鐵青,望着印空離去的背影,久久説不出活來。
正在怒惱之際,葛聞身後的通凡命令似地洪聲説:“跟我到這邊來!”
陸飛鵬聞聲怒目回頭,只見通凡正大步向着院角一排木墩上放着的十數對大小不一的鉛捅走去。
他一看這情形,心中怒火尤熾,但想到齊公公臨去時的叮囑,只得強捺怒火,忿忿地向院角走去。
來到一排大小不一的鉛桶前。通凡立即命令説:“你今後每天的工作是提滿院後十缸水,何時提滿,何時休息,這些鉛桶任你自選一對……”
陸飛鵬看了那些以木桶擔水的和尚一眼,立即不滿地問:“我為什麼不能用木桶?”
通凡大眼一瞪。怒聲説:“等你熬到了頭。自然讓你用木桶。”
陸飛鵬知道多説無用,恨恨地應了個“好”,忿忿地走至木墩前,順手提了一對二號鉛桶!
二號鉛桶一入手,陸飛鵬不由暗吃一驚,低頭一看,面色立變!
只見鉛桶,高約二尺,厚約兩寸,直徑尺半有餘,兩手一提,重量至少百斤。
尤其令陸飛鵬震驚的是,鉛桶底部尖尖,除特製的木墩外,地上無法放置,這分明是鍛鍊臂力、腕勁的一種工具。
念及至此,抬頭再看,只見通凡的紫紅面龐,早巳驚得變為蒼白,神情顯得十分震駭。
陸飛鵬一看這館形,心知要糟,再要將桶放回去已不可能了,只得勉強問:“請問到什麼地方取水?”
通凡一定神,傲態盡斂,急忙一指寺外,連連點着光頭,謙和地説:“寺後有道山溪。”
陸飛鵬一聽,提起了鉛桶,逕向院後走去。
這時,他才發覺吵雜的炊事房中,突然變得十分寧靜。遊目一看,只見宙前門口。廣院中,立滿了擔水洗菜的炊事和尚。個個神色震驚,俱都瞪大了眼睛。
陸飛鵬看了這情形,十分懊惱,想。齊公公常説:急怒躁進。十足誤事。這話果然不假,今後應該謹記今日的教訓。
但是,如果齊公公對少林方丈曾經談到他不會武功、後果又該如何呢?
走至後院一看,發現院中擺滿了數十口大荷缸,那些由後門進來的擔水和尚,紛紛將水倒進大荷缸內。
陸飛鵬看得劍眉一蹙,心想:這等大的荷缸,每缸至少裝十擔水,十缸水豈是一個普通人一天所能完成的?況且,鉛桶大雖然容水多,但是它的份量也重,小桶雖然重量輕,可是容水也較少,這等大缸,如用小桶,勢必要提兩百擔。豈不是強人所難?
心念間,已出了少林寺的後側門,門外一道百階石級,直達十數丈下的山溪前。
舉目一看後山,峯巒競秀,萬木密峙。仰望諸峯,繚繞雲煙,氣勢之雄偉,確屆罕見,果然不傀是中原第一名山。
陸飛鵬看了壯麗而秀美的山色,懊惱的心情略微舒展,提着鉛桶,沿級而下,直奔溪邊。
山溪水流甚急,但水清見底,由於鉛桶是特製的尖底,他無法用手去捧些溪水飲,但他深信必然是清涼甘口無疑。
陸飛鵬滿腔的懊惱悶氣,悉數發泄在提水上,他雙臂各提一桶,腳下輕靈,登階迅捷,對身側往來擔水的和尚,視若無睹。
不覺紅日西下,已是滿天彩霞的時候了。
陸飛鵬自己也不知提了多少桶水。倒滿了幾個大荷缸。
就在這時,一個乾瘦的老和尚,已向陸飛鵬謙和地笑着説:“小施主。該用晚飯了!”
陸飛鵬見老和尚和氣,也含笑點點頭,將鉛桶放回墩上,即隨老和尚走出院門。
這時,彩霞漫天斜照少林,那層層的巍峨大殿和佛堂經聞,愈顯得瑰麗奪目,金碧輝煌。
出了廣院,即是一片稀疏有序的古柏林,柏林中孤獨的建有一間小木屋,距離後寺牆已不太遠。
老和尚將陸飛鵬引至小木屋外。立即停身謙和地説:“方丈師尊念小施主不便與僧眾同舍,特請小施主暫宿此地。房內雖然較為狹小,倒還寧靜清潔。晚餐盤碟可於明日工作時一併攜至廚下,小施主半日辛勞,就請儘早安歇吧!”
説罷微一躬身,轉身逕自離去。
陸飛鵬一聽老和尚的話,斷定午後之事,方丈大師已知,於是謙和地望着離去的老和尚説了聲“多謝”,也折身走進小木屋內。
不錯,屋內果然十分清潔,一張木牀一條被,小木桌上正放着熱氣蒸膀的素菜和麥饃。
陸飛鵬的確有些餓了,立即吃了個碗淨盤光。
飯後因身牀上,這才感到兩腕痠麻臀發脹!
他一面輕輕按摩一面想,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齊公公。
他不知道齊公公和方丈大師談了些什麼,根據他離去的匆匆和臨別時的關切叮囑,令他感到非常的迷惑。
他心裏在想,八月十六日悟善大師啓關的那天,齊公公為什麼一定要再來?
想到印空的輕蔑神色,胖和尚通凡的跋扈飛揚。以及迫令他以鉛桶提水十缸等等,似乎都不像有意收他為徒應有的態度和步驟!
繼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心説:難道他們礙於情面難卻,不得不將我留下,有意給我種種折磨,迫我自己因畏苦而自行逃下山去不成?
念及至此,心中十分生氣,想到齊公公臨別對的叮囑,他覺得少林方丈如此做,也許另有作用和目的。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對,不管少林寺的和尚對他是否有意折磨,抑或是另有目的,他都要耐心地等到八月十六日。
由於多日的奔馳和午後的勞累,在心意一定之後,立即沉沉睡去。
不知道了多久,沉睡中的陸飛鵬,突然被渾身抽筋剝皮般的痛苦驚醒了。
他想睜開眼睛,眼瞼十分沉重,他想竭力掙扎,但四肢已不聽指揮,他想張口怨吼,喉嚨卻不能發聲。
他的神志憂傷,又似是正在夢中!
但他模糊的心靈中卻掠過一個極可根陰四影,那就是少林寺的僧人,必是在飯菜中放了劇毒!
漸漸地,他感到似乎有一雙纖纖細手在他的周身捏拿。根據渾身的劇痛,他斷定那是惡意的。
恍惚中,他似是聞到一絲高雅的香味。
但他無法分辨這是什麼香,是鮮花的芬芳香抑或是少女們用的脂粉香。
一想到少女的脂粉香,和那雙惡意捏戳他的纖纖細手。他恍惚的神志中,忽然想起一個飛馬追蹤他的少女——商媛媛!
但是,他既不知脂粉是何香味,又沒見過纖纖細長的玉手,怎敢肯定就是商媛媛?
陸飛鵬在恍惚朦朧中,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竭力掙扎!
突然,他的眼睛睜開了,身形也隨之由牀上躍下來!
只見窗外,月華似水,皖潔如練。松濤陣陣,嗚嗚咽咽,哪裏有什麼人影?
陸飛鵬看了這情形,不自覺地笑了,心説:果是一場惡夢。
由於夢中掙扎,渾身已是熱汗如洗,他決心到寺後山溪中去洗個澡。
剛一舉步,突然發覺腰上似乎繫有一件東西,低頭一看,脱口一聲輕啊,頓時楞了。
只見腰間,光華閃閃,彩毫爍爍,果然繫有一件東西。
凝目一看,竟是—方四環圓形的玉,玉佩上的金絲穗恰好系在他的腰帶上,而那陣陣異香,似乎就是發自玉佩上。
陸飛鵬一看這種小巧玲瓏的玉佩,應該是女孩子喜歡的珍玩玉器,如今卻系在他的腰帶上,怎不令他感到諒異?
有了這個玉佩。已經證實方才不是夢境,有了這個玉佩,因而也證實方才捏拿他身體的那人必是商媛媛無疑。
一想到商援援,心中立生警惕,趕緊暗凝功力。
一經運氣,真力暢通無阻,他不由楞了,心想,她前來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千里追蹤,就為了送這塊玉佩來?
心念間一捏玉佩,入手尚有餘温,因而心中一動,斷定商媛媛離寺尚不太久,送還玉佩必仍來得及。
於是,飛身縱出門外,直向寺牆前奔去。
急奔間轉首一看,發現廣院後的那道擔水便門,似是虛掩未關,因而他斷定商媛媛是出便門離去。
奔至近前一看,便門果然未關,也末細加思索,閃身縱出門外。
舉目一看。只見後山羣峯寂寂,濛濛雲煙,潺潺流泉聲中,尚傳來隱約可聞的隆隆水鳴!
陸飛鵬看了這情景,也不由愣了,往哪個方向去追商媛媛呢?有心放聲喊,又怕驚動了寺內憎眾。
就在這時,驀見西北濛濛的雲煙中,一閃一閃,幻起一片銀光,在皎潔的月光下,似是就在對面橫嶺上,又似是極為遙遠。
陸飛鵬看得十分不解,根據銀光忽升忽降,倏隱倏現,時而光華大盛,時而銀芒驟斂來看,他斷定有人在那邊練劍!
一想到練劍,他立即又想到商媛媛,心想,必是她在那邊炫耀父親的成名劍法,而藉以引他前去。
心念已定,輕哼一聲,決心前去找她,於是逕向對面的橫嶺上馳去。
飛馳中,不時仰首去看那片銀芒劍影!
就在他將要到達橫嶺時,那片銀光突然不見了。
登上嶺巔一看,只見青竹搖曳,荒草迎風,哪裏有半個人影?
舉目再看,那陣如銀劍光,似是又在前面的矮堆上,飛舞不停!
陸飛鵬一看,立即怒哼一聲,心説,你就是跑上西天邊,我也要追你到瑤池畔。
於是,奔下橫嶺,再向矮峯前弛去。
陸飛鵬唯恐商媛媛再度遁走,幾乎是盡展輕功!
但在他飛馳中。突然發覺他的丹田中,已沒有了往日那種竭力凝氣的遲滯現象。而且,相反的中氣充沛源源而來。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斷定方才必是遇到了異士奇才,而不是商媛媛。
登上矮峯。只見松搖竹動,怪石如林。依然沒有半個人影!
由於有了中氣充沛的奇異現象,他不自覺地又伸手去摸懸在腰帶上的那方玉佩!
玉佩入手,又是一驚,飛馳了這麼長時間。那方毫光閃射的玉佩,依然有些微温!
陸飛鵬心驚之下,這才想起低頭凝目細看。只見玉佩上刻了許多形如記號的文字,又有些像是梵文!
想到焚文,他不自覺地想到了少林方丈。
舉目一看,只兄那片巍峨大禪寺,已被濛濛的雲煙掩沒再回頭,星目又是一亮,只見那片翻該如銀的耀眼匹練就在數百丈外,由於那面沒有了雲煙,劍光已能清楚可見!
陸飛鵬神志已漸冷靜,他根據那片劍光的暴漲光芒,斷定那是一柄寶刀,而那面,定然隱居着一位劍術高絕的異人。
一想到劍術高絕,他立即想起悟善大師,他認為在少林寺的左近,除了悟善大師,誰敢在此深夜舞劍?
念及至此,好奇心動。他決心前去看看,也許悟善大師念他一片真誠,慨然應允收他為徒。
於是。縱身疾馳,直向那片劍光處如飛奔去。
前進中,發覺那陣隆隆水鳴,愈來愈真切,愈來愈震耳了。
舉目前看,只見前面一道寬約十數丈的洪流山溪,逕由羣峯間,滾滾流來,在皎潔的月光下,矯若遊龍,不知流向何處。而那陣閃閃劍光,似是就在洪溪的對崖!
陸飛鵬隨着斜斜上升的山勢飛馳,那片飛舞的劍光,愈來愈近了,果然在洪溪的對面到達崖邊,陸飛鵬立即隱在一株大樹後,這時他才發現洪溪僅有七八丈寬。而溪中的水勢,卻隆聲震耳。急如奔雷,一個激流大浪,直濺崖上,聲勢險惡至極。
窺人練武,乃武林之大忌,因而,陸飛鵬十分機警地探首向對崖看去。
只見對崖,紉草如菌,方圓數市,地勢極為平坦,三面目竹,一面臨水,翠竹掩映中,似是有兩棟茅屋,由於場中劍光擔湧翻該,無法看清舞劍的是什麼人。
稍頃,劍光戛然停止了,陸飛鵬的星目一亮,也呆了。
只見劍光斂處,競是一個白衣素裙,年約十六七歲的絕美少女。
白衣少女,手橫一柄光芒四射,耀眼生花的青鋒短劍。卓然立在草地上,在劍光月華映照下,愈顯得她雪膚玉貌,美若天仙!
尤其,銀絲束着披肩秀髮,身罩銀緞無袖長襦,高雅雍容中,格外襯出她的天生麗質。
陸飛鵬的確看呆了,他不相信世間競真的有如此傾國的絕色少女!
如果把她比作深谷幽蘭,潑辣任性的商媛媛便應該是株多刺的玫瑰!
正在看得入神,驀見對面的白衣少女,鳳目冷芒一閃,絕美嬌容凝霜,突然怒容向他望來。
陸飛鵬大吃一驚,暗呼一聲不好,轉身就跑——
就在他轉身舉步的同時,砰的一聲,眼冒金星,竟一頭撞進一個人的懷裏!
拾頭一看,面色大變,不知何時,身後競立着一個面帶愠容的白眉老尼姑。
陸飛鵬這一驚非同小可,驚呼一聲,飛身暴退!
他的身形一起,對崖的少女和老尼姑,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陸飛鵬一聽,頓時驚覺身後就是勢如奔雷的洪流山溪,但是再想上岸,已來不及了。
只聽“撲通”一聲大響,水花高濺一丈,陸飛鵬的身體,僅在激流中滾了一滾,再沒見他上來!
白眉老尼姑和白衣少女,兩人一見陸飛鵬落水,俱都大吃一驚,同時急叫一聲,沿着溪邊,飛身向下流追去。
但是,水流洶湧,勢如奔雷,愈往下追,洪流愈寬,水勢愈兇。而落水的陸飛鵬,卻一直再沒有翻上水面上來。
白眉老尼姑追了近百丈距離,首先絕望地剎住身勢,她知道,那個因驚嚇過度而落水的布衣少年,活命已是無望了。
對崖的白農少女一見,立即停身嬌呼:“師父,前面回漩處,也許會將他漩出水上來!”
這聲嬌呼,宛如黃鶯嚦語,悦耳的銀鈴,在深山的月夜長空裏,一直飄蕩開去,久久不歇。
白眉老尼姑,黯然望着洶湧的激流,僅搖了搖頭,她雙手合什,低聲宣了個佛號,愧疚地自語説:“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吾佛慈悲吧,願那孩子早登極樂!”
説罷轉身,黯然向着上流走去。
白衣少女微蹙着黛眉,又傷感地遊目看了一眼水聲震耳的滾滾激流,才黯然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回。
她並不認識陸飛鵬,與陸飛鵬也沒有情感,她的黯然神傷,只是因為她有一付善良的心腸。
但是,落在洪流中的陸飛鵬,卻如蛟龍入海,又慶生還,暗暗感激上蒼的保佑!
陸飛鵬剛一落水之際,的確吃了一驚,但經冷水一激,他的神志頓時清醒,於是心中一動,立即閉氣下沉,順着洪流潛游下去。
洪溪中的水流雖然兇猛,但較之勢如萬馬奔騰的巫峽惡水,仍要遜色的多,是以,他在水下潛泳,順水而下,疾如奔馬。
陸飛鵬深怕老尼姑沿溪追來,因而竭力避免浮出水面,以免被白眉老尼姑發現。
就在這時,激流突然猛力迴旋。
陸飛鵬熟諳水性,知道到了漩渦之處,他害怕水下有深穴大潭,急忙雙臂一展,挺身直射水面。
升上水面,立即遊目兩崖,只見夜空高遠,月華如練,早已沒有了白眉老尼姑和白衣少女的影子。
就在也遊目觀察之間,身形一旋,再度隨流而下,似乎又向正西流去。
但他抬頭一看,面色頓時大變,只見前面數十丈外,山勢突變,竟是兩座數十丈高的夾溪斷崖。
陸飛鵬一看這情形,心中頓時慌了。
他伯澗中黑暗,怪石如林,在如此洶湧的激流下,一個不慎,便要粉身碎骨,是以,急急向崖邊游去。
遊至岸邊一看,他完全絕望了。
只見崖石,光滑如鏡,寸草不生,根本沒有握手之處。而且,愈住下游,崖岸愈高而愈無法上去。
數十丈距離,在如此湍急的水注下,眨眼已到澗口。
陸飛鵬雖然焦急萬分,但到了此時此地,也只得抱着僥倖活命的心裏,隨波流了進去。
一進夾崖澗口,立即伸手不見五指,只覺水聲隆隆震耳,澗風刺面砭骨,不時濺起巨浪,隱約看見水中怪石。
抬眼一看夜空,夾崖絕高,壁立雲霄,崖巔上,樹木掩映,星月無光,即使能握住一些物體,也難攀至崖巔上。
陸飛鵬看了這等情形,只得逐流前進,然後再見機行事,他這時看了澗中水勢,才知實不亞於巫峽中的驚險惡水。
所幸,他水功精湛,盡得巫峽漁叟真傳,他七歲即在巫峽中戲水,十歲即已潛入惡水中捉魚,澗中水勢雖然兇猛,但他仍能沉着應付。
這時他竭力放鬆肌肉,漂浮水上,順勢逐流。雖然有不少驚險,但均被他巧妙地渡過去。
這座夾岸澗,既深且長,足有數里,經過一陣洶浪搏鬥,目光一亮,終於出了洞口。
遊目一看,心中一喜,前面又是一道激漩迴轉處,而且,崖岸最多三尺,這次,他決不放過登岸的機會。
待至近前一看,他的劍眉立時蹙在—起了。
只見回漩處,盡是峨嵯怪石,奇形怪狀,石色不一,令他有些目眩神迷。
打量未完,已至石前,藉着激流,猛然一旋之勢,他伸臂抱住一個怪石。
但是,石上生滿青苔,又黏又厚,奇滑如油,陸飛鵬競沒有將怪石抱住,兩手一滑,身形立被激浪衝走。
陸飛鵬藉着激浪之勢,猛提真氣,振臂挺身,再向另一怪石撲去。
撲至石前,猛將怪石抱住,十指彎曲如鈎,運勁扣向石內。
但是,石滑浪猛,青苔如油,陸飛鵬雖然將怪石抱住,但僅頓了一頓,又被一個大浪衝走。
迴旋一過,直流而下,再無法接近岸崖,陸飛鵬只得再隨激流向下游去。
驀然,他驚覺到水勢較前更兇猛了,疾如脱繮奔馬,聲勢突然變得駭人。
陸飛鵬側耳凝神一聽,頓時大吃一驚,隆隆震耳的水聲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駭人水嘯!
一聽水嘯,陸飛鵬雖在水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因為他對這種水嘯太熟悉了。巫峽十二奇峯間,千仞瀑布不下十數道,這種駭人水嘯,正是由萬丈懸崖下瀉的水瀑聲響。
陸飛鵬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遊目兩岸,但是,兩崖俱是光滑如鏡,閃閃發亮的青石,根本沒有可攀之處。
再向前看,星目倏然一亮,只見數十丈外,巨浪洶湧,水花高濺,因而斷定那面必是一道兇猛激烈的回水處。
這是他上岸活命的最後一次機會,他必須盡一切他所能施展的技能和努力,攀上岸去!
打量間,洶湧浪濤的流速,突然驟增,陸飛鵬也順勢向巨浪澎湃處撲去。
到達近前,突然一個巨浪將陸飛鵬掀起來,直向高約近丈的崖邊衝去。
緊接着,巨浪猛然下降,陸飛鵬已到了岸邊,藉着巨浪再起之勢,提氣縱身,仲臂攀住了溪崖!
陸飛鵬已有了兩次失敗經驗,知道崖邊生滿了厚厚水苔,因而,雙掌一觸岸邊,立即大喝一聲,身形隨浪而起,果然飛身縱落崖上。
但是,崖上水苔特厚,陸飛鵬雙足一路,立即跌了一個跟頭,身形隨着退浪,再向崖下滑去。
陸飛鵬心中一驚,再度大喝一聲,手腳並用,運足全功,猛向崖內滾去。
一連十數個翻滾,依然在奇滑如油的原地滾動,而無法滾進崖內!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巨浪撲上崖來!
陸飛鵬驟覺身後一股巨大推力,趁勢一陣猛滾,終於滾至七八丈外的草地上。
於是,雙掌一撐,挺身躍起,再看巨浪,正向崖下溪中退。
陸飛鵬望着洶湧澎湃的巨浪和勢如奔馬的溪流,斷定不出數百丈,必有一道傾瀉千仞的大瀑布,這時想來,心中仍有餘悸。
他反頭看了一股已經偏西的明月,光華仍是那麼明亮皎潔,心中立即升起一絲再世為人之感!
轉首一看,只見前面是片不算太大的松竹雜林,但是,在雜林的左右前三面,竟環繞着高達近百丈的絕壁突崖。
陸飛鵬看了這等山勢,斷定前面不但是座死谷,也是一處絕地,但他仍毅然向松竹林前走去。
因為他認為懸崖終有攀上之日,絕地終有逢生之時,但是旋近傾瀉千仞的大瀑布只有粉身碎骨。
進入松竹雜林,立將月華蔽住,只見林內小樹雜生,草高過頂,但是那些高大蒼松和巨竹,相間而生,似是井然有序。
陸飛鵬一看林內形式,斷定這座松竹雜林,從來罕有人至,因而愈加肯定前面是座死谷。
根據他往日深入巫山飛行的經驗,進入原始森林,設非遇有天險,應該通往直前。一經變換亂走,極易失迷方向,永無出林之日。
是以,陸飛鵬進入雜林,方向不變,穿松越竹,一往直前。
但是,深入不足數丈。突然發生奇異現象,當他分開荒草,穿過橫直的一排高松時,突然狂風呼呼,飛砂走石,聲勢十分駭人。
陸飛鵬誤以為附近有大蟒猛虎,心中一驚,飛身撲向對面成排的巨竹。
一穿過巨竹,風砂立止,但卻變得冷焰刺骨,陰氣森森。陸飛鵬神色一愣,頓覺毛骨悚然,他驚異地遊目一看,只見遠近魔影憧憧,鬼眼閃閃,宛如到了地獄陰間。
他心中一驚,飛身向一憧鬼影撲去。
撲至近前一看,競是一株畸形矮松,而那閃閃鬼眼,竟是由巨竹枝葉中射下來的月光斑點。
陸飛鵬看罷,誤以為自己在水中經過一陣緊張掙扎,也許是因疲倦而眼花,是以繼續前進。
穿過鬼域巨竹,突然水嘯尖鋭,刺耳驚心,似是又回到了溪邊。
陸飛鵬心中一驚,飛身撲至對面松樹間,探首樹外,依然是荒草及肩,穿過鬆樹,水聲立止。
這時,陸飛鵬已驚覺到這座松竹雜林,有些離奇,怪異,但他仍不顧一切地照直向深處走去。
又經過數處奇異區域,目光倏然一亮,已經穿出松竹雜林,眼前竟是一座方因數十畝地的小綠谷。
只見谷內,花樹葱籠,蔚然清秀,氣温突然變得和暖,在爭妍鬥豔的奇花間,掠地飄繞着淡淡薄霧,給人一種奇幻之感。
徐徐的山風,在飄繞的薄霧中,吹來陣陣特異的花香,前面一塘碧水,在皎潔的月華下,光可鑑人。
在碧水池塘的對面。濛濛的薄霧中,擬是有座爬滿了藤蘿,生滿了奇花的土台,孤峙獨立,五彩繽紛,顯得十分秀麗。
陸飛鵬確沒想到,這座小綠谷中的景色,竟是如此的清幽綺麗。
走至池塘邊沿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黏滿了水苔,除了懸在腰間的那塊玉佩外,已沒有一寸乾淨地方,而且衣褲數處也劃破了裂縫。
陸飛鵬一看到那方玉佩,心頭一震,頓時想到了少林寺,不管將玉佩懸在他腰間的那人是誰,他必須在天亮前趕回少林寺。
於是焦急地抬頭看看偏西的明月,再看看三面拱圍的接天峭壁,他完全絕望了。無論如何,天明前也趕不回少林寺了。
既然不能趕回少林寺而不被通凡和尚等人發現,索性脱下黏滿了水苔的布衣洗一洗。
就在他心意決定,尚未解除外衣腰帶之際,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陣蒼勁而感慨的嘆息聲:
“蒼天不負苦心人,蛟龍終非池中物,我展隆豐心願得償果然有望矣!”
陸飛鵬一聽,大吃一驚,不由本能地退後半步,震駭地遊目打量全谷。
由於谷內沒有茅舍石屋,也沒看到何處有明顯的洞府,因而,他無法看出那陣感慨嘆息發至何處。
驀然,他的目光一亮,發現碧水池塘的對面。那座鮮花繽紛的假山上,似是有個盤坐人影。
陸飛鵬看得心中一動,沿着池邊,謹慎地向前走了數丈,凝目再看,不錯,綠葉豔花中,果然盤坐着一個人影。
既然有人,小谷便不是絕地,因而精神一振。繞過池塘,急步向假山前走去。
將至近前,凝目再看,依然停止腳步,頓時愣了。
只見爬滿了藤蘿,生滿了鮮花的高堆,不是土台,而是一堆石塊瓦礫積成的廢墟,根據廢墟的面積和形式判斷,昔年可能是座小廟,或者是一棟小樓。
而閉目盤坐在廢墟上的那個人影,上身赤裸,無發無須,下體己掩蔽在枝吐裏,骨瘦如柴的身體,烏青泛光,似是一尊青石刻成的石像!
陸飛鵬看罷,覺得奇怪。方才發話的人是誰呢?
心念間,不由再遊目看去,但,就在他轉身之際,那陣蒼勁的聲音,又劃空傳來:“既然進得陣來,便是三生有緣,何不過來談談!”
陸飛鵬聽得渾身一戰,急忙凝目細看谷內。
剛一轉首,那蒼勁的聲音又響了:“傻孩子,我就在這裏,來,到我身邊來!”
説至最後,聲音中充滿了慈祥。
陸飛鵬雖然有膽識有毅力,但他究竟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大孩子,尤其在這月夜深山的絕谷中,這不能不令他懷疑,震驚。
但是,蒼勁聲音中的慈祥韻味,卻給了他不少膽氣。
他遊目再看,脱口一聲驚啊,本能地退後半步!
只見廢墟堆上的那尊石像,緊閉的雙目,竟射出兩線精光冷芒,而那隻乾枯僅剩了皮包骨的右手,已經抬起來。正向着他困難地招手。
陸飛鵬的確嚇呆了,他不知道那等石像,是神抑或是鬼!
奇怪,石像人似是看透了陸飛鵬的心事,因而慈祥地説:“不要怕,我不是鬼,也不是神,我是被惡徒殘害的人,來,到我身前來,我有話問你!”
陸飛鵬被那慈祥的聲音吸引了。他心中雖然仍有驚悸,但他卻不自覺地向生滿了鮮花的廢墟前走去。
他抬頭再看,廢墟花叢中的石像,右手已經放下,深深下陷的雙頰上,已現出一絲乾澀的微笑。
那絲微笑,給了陸飛鵬更多的鎮定和勇氣。
走至廢墟前,這才發現破瓦石塊中和生滿了鮮花的枝葉下,散佈着不少烏骨和羽毛。
於是,面向石像人,躬身肅立,抱拳一揖,同時恭謹地説:“晚輩陸飛鵬,失足落水,順流衝至,實無意擅闖老前輩的仙修聖地……”
話未説完,半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陸飛鵬心中一驚,他不知道是否把話説錯了,抬頭一看,只見石像人依然盤坐末動,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並未見他張口大笑。
看了這情形,陸飛鵬尤為震驚,他不但斷定石像人是人,而且還是一位武功絕高的異人。
他曾聽齊公公説,武功高絕的人,可以用千里傳音的功夫和人交談而聲如蚊蠅,如今,這位石像人説話,都蕩空滿谷而不開口,不知道又是一種什麼功夫?
心念未畢,石像人已朗聲笑着説:“失足落溪,尚能登岸走進谷來,你的水陸功夫,不但有了相當火候,就是先天易數,也有了極高造詣!”
陸飛鵬一聽,心中一動,斷定石做人的話意,必與谷口的松竹怪林有關,因而恭聲説:“不瞞老前輩説。晚輩水陸功夫,的確紮了一些根基,至於先天易效,晚輩確實一點不知!”
石像人又是哈哈一笑,説:“果真如此,愈見天意使然。足證你我有緣!”
説罷,再度困難地一招手,慈祥地笑着説:“來,到我身前來,讓我試試你的根基,究竟到了什麼火候!”
陸飛鵬一聽,劍眉微蹙,神色不禁有些遲疑……
就在這時,碧水池塘邊的一株松樹上,突然飛來一隻巨大梟鳥,同時發出兩聲毛骨悚然的刺耳梟鳴!
陸飛鵬心中一驚,正待回頭,驀然石保人向他招手的右掌,翻腕一揚——
那隻巨大梟鳥,一聲驚駭嘶叫,鼓動雙翅,身不由己地向着這面飛來。
陸飛鵬大吃一驚,面色頓時大變,一陣勁風過處,那隻巨大梟烏,已到了石像人的身邊!
緊接着,空中又是一陣朗聲大笑説:“傻孩子,快上來將它縛住,稍時天明,你我都有一份豐富的早餐了。”
驚呆了的陸飛鵬,急忙一定心神,只得踏着破瓦石塊登上墟堆。
登上墟準,才發現石像人的身下,竟是一方大石台。
陸飛鵬不待石像人吩咐,立即將巨大梟鳥的雙翅扭起來,一提之下,至少十斤。
石像人一待陸飛鵬將梟鳥縛好,立即慈樣地説:“傻孩子,不要怕,坐在我的膝前。”
陸飛鵬俊面一紅,只得坐在石像人身前。同時恭聲説:“晚輩聽了老前輩的慈祥聲音,如沐春風。早已毫無懼意!”
石像人慈樣地贊聲説了兩個“好”,立即將乾枯的右掌。艱難地放在陸飛鵬的頭頂天靈穴上。
陸飛鵬覺得石像人的右掌,寒涼透心,堅硬有如石手,心頭一緊,毛骨悚然,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
石像人立即慈祥地笑着説:“孩子,不要伯。閉上眼睛!”
話未説完,一道緩和熱流,已由陸飛鵬的頂心進入體內,徐徐進人丹田,繼而分別四肢……
心情緊張的陸飛鵬,覺得熱流進入體內,不但沒有痛苦,相反的舒暢十分,因而恐懼之心立逝。
但,就在熱流剛剛遍佈周身的同時,熱流嘎然而斷,頓時消失了。
緊接着,石像人的右掌震驚地收了回去,同時,激動地沉聲問:“你的武功得自何人?”
陸飛鵬聞聲睜開眼睛,發現石像人的乾枯面孔上,已沒有了笑容,因而迷惑地問:“老前輩,有什麼不對嗎?”
石像入突然變得厲聲説:“我問你的武功得自何人?”
陸飛鵬看了這情形,心知有異,斷定石像人在試他武功之際,必是發現了什麼,因而坦誠地説:“是齊公公!”
石像人聽得一愣,略微放緩聲音問:“你齊公公是誰?”
陸飛鵬見問,心中不由一動,他深伯石保人與齊公公有什麼嫌隙,由於一時大意而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因而,不自覺地恭聲問:“請問老前輩尊姓大名,可否見告晚輩?”
石像人立即斬釘截鐵地説:“我説出你也不知,再説。這多年來,我自己也幾乎忘記了我自己的名字是否就是叫展隆豐!”
陸飛鵬一聽“展隆豐“覺得十分陌生,在齊公公述説的前輩人物中,似是沒有這個人,因而坦誠地説:“傳授晚輩武功的齊公公,就是息隱巫峽多年的巫峽漁叟齊海僮!”
把話説完。久久才聽到石像人茫然不解地自語説:“齊……海……僮?——莫非是他的徒孫?……”
陸飛鵬一聽,斷定石像人不認識齊公公,因而寬心大放,但對石像人的自語,卻感到十分迷惑。心念未畢,石像人迷惑地問:“你的齊公公可是當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人?”
陸飛鵬立即搖搖頭説:“不,當今武林第一高手是鐵掌銀劍商耀南!”
石像人一聽‘商耀南”,又是一陣沉默,顯然同樣地茫然不知。
久久。才聽石像人自語説:“奇怪?……難道時下武林中,個個藝業不凡,俱都是功力超絕的頂尖高手?但,何以又用那等庸俗的名詞為綽號?”
陸飛鵬一聽,斷定石像人指的是鐵掌銀劍商耀南,因為在世外奇人的心目中,一雙鐵掌算得了什麼,一柄銀劍又有何用?
心念未畢,驀聞石像人不解地問:“你遠在巫峽,為何跑來嵩山?”
陸飛鵬恭聲説:“因為齊公公將晚輩送來少林學劍!”
石像人一聽。立即興奮地哈哈笑了,同時,激動地説:“我正感奇怪,為何你小小年紀,已被高人打通了任、督兩脈,有了如此驚人的根基,原來你是洪元的俗家弟子……”
陸飛鵬一聽,頓時楞了。這的確令他震駭,莫非在小木屋的睡夢中,果然遇到了異人奇士?
繼而一想心中又是一驚?方才石像人説的洪元不是少林上幾代的主持方丈洪元大師嗎?聽他口氣似乎尚是洪元大師的長輩,難道石像人竟是少林寺的前輩高僧?
如今。洪元大師圓寂已近百年,難道石像人的年齡已超過了百歲不成?
心念未畢,驀聞石像人連聲興奮地催促説:“好孩子,快起來為我解開背後穴道,快……快……”
陸飛鵬楞楞地立起來,聽了石像人迫不及待的催促聲音,也不禁焦急地説:“晚輩不知怎麼解穴……”
話未説完,石像人已興奮而爽朗地急聲説:“你只要立在我背後三尺之處。運集全身功力,雙掌猛擊我的左右氣海,我的穴道便可自開。”
陸飛鵬雖然有些遲疑,但他仍依言退後三步,立即功集兩臂,力透雙掌,大喝一聲,猛推而出——
但,雙掌擊出的剛猛狂飆勁風,一經接觸石像人的後背,立即化為無蹤,覺得毫無一絲力道。
陸飛鵬心中暗吃一驚,但他斷定發出的掌風,盡被石像人吸收或化解了,因而關切地問:“老前輩,穴道可曾擊開?”
久久,石像人才黯然一嘆,絕望地搖搖頭説:“天數不可逆,此乃命也,你如能早來十年,此時我已騰身躍起行動自如。”
陸飛鵬一聽,也不禁有些失望地問:“老前輩的穴道沒開?”
石像人略感欣慰地點點頭説:“我的穴道雖然沒開。但我的頸部已可轉動,我的口齒已可啓合,我的兩臂也可舉起。”
説着,將雙手緩慢地舉起來。
陸飛鵬一聽,急忙走至石像人的身前,定睛一看,不但他的頭能動,手能舉起來,他的口果然張開了。
驀見石像人的雙目一睜,冷芒如電,但僅一閃,精光立斂,接着黯然説:“依照惡道的特殊點穴手法,僅需六七百斤的力道即可擊開,而你的掌力至少九百斤,足證歲月太久了。”
陸飛鵬聽説他的掌力至少“九百斤”,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他斷定他的功力增加,必然與住督二脈打通有關。
心念問,又聽石像人欣慰地緩聲説:“以你現在的功力,足可接受我的幾項薄技而可速成。”
陸飛鵬一聽,心中大喜,“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立即伏身叩首,恭聲歡呼:
“師父在上,受徒兒陸飛鵬大禮參拜!”
話聲甫落,驀聞石像人沉聲説:“且慢,須知我不收有師之徒!”
陸飛鵬心中一慌,急忙解釋説:“徒兒從來未拜過任何人為師……”
石像人雙目倏睜,精光如刃,立即沉聲問:“你既在少林寺,為何未曾拜師?”
陸飛鵬依然伏俯在地,坦誠地説:“徒兒在少林寺廚下工作,每日提水十六缸,要待到八月十六日悟善大師啓關後,才可拜他為師學劍!”
石像人沉哼一聲,不以為然地説:“洪元劍術。名滿天下,般若禪功。技震武林。為何不拜洪元而要找悟善?”
陸飛鵬急忙解釋説:“洪元大師,乃少林寺數任前的掌門主持,早巳圓寂將近百年了……”
石像人一聽,先是一陣沉默。接着仰天發出一陣直上晨空的哈哈狂笑!
陸飛鵬心中一驚,抬頭一看,只見石像人,仰面張口大笑,雙目精光如電,神態十分駭人!
石像人逐漸收斂大笑,但卻悲痛淒厲地望空怒聲説:“山中無歲月,歲月不饒人,難道惡尼,兇魔,妖道,毒煞,早已不在人世了不成?”
陸飛鵬不知石像人説的是什麼,因而不敢接口問話。
石像人一陣激動過後,突然望着陸飛鵬沉聲説:“你起來,我已答應收你為徒,但是為師未了的心願,你必須代為師完成,不過這幾件事,俱都十分艱鉅,萬分危險……”
陸飛鵬未待石像人説完,立即肅容恭聲説:“師父請放心,雖赴湯蹈火,鵬兒在所不辭,如有誑言,天必厭之!”
石像人欣慰地一領首,連聲贊好,同時,右手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巨松一招,呼的一聲,枝搖葉動,一道烏光,快如脱箭,疚射而來。
陸飛鵬心中一驚,正待躍起,烏光已到面前,定睛一看,石像人的手中,已多了一根長約四尺的獸頭枴杖!
石像人手持枴杖。雙目注視着怪獸杖頭,神情似乎有些激動,接着,目注陸飛鵬,黯然沉聲説:“鵬兒,這是為師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刃,自今日起,為師要授你一套舉世無匹的精絕杖法!”
説話之間,兩手平託枴杖,高高舉在頭上,尤其説至“舉世無匹”四個字,錚然有力。目射精光。
陸飛鵬一聽,立即肅容恭聲説:“鵬兒有幸,得以師父成名兵器為兵器,一旦藝滿,必以此杖,盡殲羣醜,掃蕩羣魔,儘早完成師父未完之心願!”
説罷叩首,膝行向前,雙手將杖接過來。
陸飛鵬接杖在手,覺得十分沉重,至少四五十斤。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校長四尺,粗如鴨卵,一端怪獸為頭,一端尖鋭如錐。杖身光滑,隱現黑芒,尤其怪獸的兩隻暴睛。紅光閃爍,似是寶石明珠。
再看杖身上,縱刻一行金色行書草字,龍飛鳳舞,鐵劃銀鈎,蒼勁至極。
細讀上面的字跡是:“神兵烏金杖,奇劍曰黃光,天欲寶刃現,交鋒會清霜。”
陸飛鵬看罷,正感不解。驀聞石像人鎮定地説:“孩子,這柄枴杖乃純質烏金鑄成,是為師得自台前這座古潭。尖鋭可穿甲貫石,專破各種橫練功夫,獸頭雙珠,功能防水避火。且能拒邪祛毒,你根據這柄金杖,當知為師是誰了……”
話未説完,陸飛鵬的麪包大變,不由震駭地望着石像人,驚急地惶慌顫聲説:“師父……是……是是……武林神話……神話中的……的……金杖……神君……”
石像人一聽,仰天發出一陣駭人驚心的淒厲狂笑,説:“金杖神君……金杖神君……我自己都不復記憶了,而世人卻把它編成了危言聳聽的武林神話……哈哈……”
三伏天氣,揮汗如雨,人們像罩在蒸籠裏。
但是,嵩山太室峯下,連崖橫亙的小綠谷中,卻清風習習,涼爽如春,毫無一絲暑氣。
在金杖神君盤坐的鮮花石台之前,碧水池塘的後端,—團烏光,千百杖影,風聲呼呼震耳,厲嘯攝人驚心。遠遠看去,宛如飛騰在水面上的出水烏龍。
驀然,烏光驟斂,嘯聲嘎然停止了!
陸飛鵬軒眉含笑,俊面閃光,手橫烏金杖。伏身跪在地上,仰面望着金杖神君歡聲問:“師父,您看鵬兒練的‘螢霜劍式’可有錯誤?”
金杖神君愉快地哈哈一笑,説:“很好。只是功力不足以敵妖道等人而已!”
陸飛鵬唯恐金杖神君失望,立即恭聲解釋説:“鵬兒隨師父學藝,僅僅兩月,即學成了震雲雷,天罡風。螢霜劍法,蹁躚鈴四種絕世武功,而且已有小成,如果假以時日,不難爐火純青……”
話未説完,金杖神君突然仰天發出一陣淒厲驚心的哈哈狂笑,聲震山野,直上雲霄。
陸飛鵬心中一驚,急忙伏身叩首惶聲説:“師父請息怒,鵬兒並無驕妄自滿之意,實不願師父失望!”
金杖神君倏斂狂笑,感慨地説:“你的孝心,為師自知。並無怪你之意,須知妖道毒煞等人。均較為師年長,算來已近兩百歲,如今是否仍在人世,尚未可知。如果你不能在短期內將武功大成,不但為師心願永無得償之日,而螢光寶劍也將永埋土中!”
陸飛鵬一聽,立即毅然恭聲説:“師父請勿憂慮,鵬兒自今日起,加倍努力,日夜練武,必可事半功倍!”
金杖神君黯然一嘆。接着頷首贊聲説:“汝志可嘉,但時不我予,鵬兒,你上來,讓為師試試你這兩個月來,究竟增長了多少功力!”
説着,將乾枯的右手,緩緩地平舉起來。
陸飛鵬恭聲應是,急步登上石台,盤膝坐在金杖神君的面前,立即合上雙目。
因為在兩月之前,他已有過一次經驗,是以,他鎮定而熟練地坐在金杖神君的面前。
但,這次金杖神君放在他天靈穴上的乾枯右手,較之上次迥然不同,非但手心有些汗意,而且右臂有些微微顫抖。
陸飛鵬心中詫異,正待恭聲發問,驀聞金杖神君,深沉而有力地問:“鵬兒,烏金杖上的幾句偈言,你可記熟?”
陸飛鵬急忙恭聲説:“鵬兒俱已熟記!”
金杖神君沉聲説:“背一遍為師聽!”
陸飛鵬毫不遲疑地誦聲説:“神兵烏金杖,奇劍曰熒光,天欲寶刃現,交鋒會飛霜!”
金杖神君讚許地點點頭,繼續沉聲説:“獲得螢光劍後?”
陸飛鵬立即回答説:“威震海內,技冠宇寰,惡魔聞風斂蹤,羣醜望之喪膽。”
金杖神君,繼續問:“謹記何事?”
陸飛鵬毅然回答説:“杖不離人,人不離杖。杖在人在,杖失人亡!”
金杖神君突然朗聲問:“離開為師先去何處。先辦何事?”
陸飛鵬雖覺金杖神君有些怪異,但他仍毫不遲疑地回答説:“即去巫山神女峯,訪棲風妃前輩……”
話未説完,一股如火熱流,已由天靈穴注入體內,直向丹田衝去。
陸飛鵬心巾一驚。知道師父已開始試探他的功力火候。趕緊合上雙目,急忙祛慮凝神。
但是,氣流如炙,其熱難耐,宛如長江大河般。滾滾注入,令他無法支持。
陸飛鵬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自覺地急忙運功相抗,但是那股巨大熱流,力逾萬鈞,絲毫無法抗拒!
終於周身火熱,汗下如雨,逐漸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吹來,將暈厥中的陸飛鵬吹醒陸飛鵬睜眼一看,發現金杖鍾君雙目微睜,面含祥笑。神情似是極欣慰地望着他!
抬頭一看天空,紅日已經偏西,他足足暈睡了兩個時辰,心中一驚,不由脱口急聲問:“師父,鵬兒……?”
話未説完,金杖神君已平靜地含笑説:“鵬兒,為師已試過你的功力,較之兩月之前。果然已有驚人進步,如能輔以機智,足可對抗諸魔了……”
陸飛鵬一聽,不由震驚地急聲問:“真的,師父?”
金杖神君極緩慢地點點頭,平靜地説:“的確如此,只是你自己不知,不能將內在的潛力,巧妙的運用,儘量的發揮罷。”
陸飛鵬知道金杖神君急切希望他早日成功,儘快下山,完成他多年未完的心願。但是,他仍不敢相信金杖神君説的是事實。因而遲疑地問:“果真如此,鵬兒應該可以下山了?”
金杖神君依然緩慢地點點頭,説:“鵬兒。為了證實為師言之不假,你不妨取出一支蹁躚金鈴竭盡全力,往空一投試試!”
陸飛鵬疑信參半,恭聲應是,飛身縱至台下,即在腰間取出—個蹁躚鈴來。
蹁躚鈴形如兩個合併的小碟子,直徑大約寸半,中空有核,上有數十孔,五金合鑄而成,外刃鋒利。其快無比。專破各種暗器和護身是氣。
陸飛鵬握鈴在手,舉目一看,只見數十丈外的一株插天古柏樹尖上。正落着一隻兇猛蒼鷹。
這是他一直夢想打到的距離,但是,每次均在中途便盤旋飛回,如今,有了金杖神君的鼓勵,決心全力一試。
心念已定,暗凝功力,望準古柏尖端的蒼鷹,振臂揚腕,猛力投出。
蹁躚金鈴一出手,陸飛鵬不由大吃一驚,頓時楞了。
只見一道耀眼寒光。挾着—陣懾人驚心的刺耳厲嘯,疾逾奔電般,直向插天古拍的尖端射去。
落在古柏上的蒼鷹,聞嘯轉首,震駭驚叫,鼓翅尚未飛起,金鈴已經射到。
厲嘯一斂,立即響起一聲悽叫,羽毛旋飛中,蒼鷹疾墜而下!
但是,那支蹁躚金鈴。去勢絲毫未減,依然夾着厲嘯,再向近百丈高的絕壁上空射去。
陸飛鵬看了這情形,完全驚呆了,伸出去的右臂,一直不知收回來。
只見蹁躚金鈴,到達絕壁上方,突然拔起,斜斜上升,立射半空。
緊接着,一個迴轉,盤盤旋旋,蹁躚而回,速度雖然轉慢,但來勢仍被駭人,而厲嘯之聲尤甚。
陸飛鵬完全驚呆了,往日每投一次蹁躚鈴總有氣促力竭之勢,尤其聽了金鈴的厲嘯,立感氣動心浮。
但是,今天卻迥然不同,非但振臂一擲。真力充沛,即是聽到較往日尤為刺耳的厲嘯,也未感到氣動心浮。
心念未畢,金鈴已經飛回,但來勢仍極兇猛。只得大喝一聲,凝功一吸,招手將金鈴收回。
陸飛鵬楞楞地望着手中閃閃發光的金鈴,有如大夢初醒,急忙一定心神,望着台上的金杖神君。興奮地歡聲説:“師父,鵬兒的功力果然增加了!”
金杖神君,渾身微抖,冷汗直流;緩緩點着頭,顫聲道:
“為師看了也極高興,你不妨再盡興施展一招天罡風和震雲雷!”
陸飛鵬神情振奮,驚喜欲狂。對金杖神君的渾身發抖,冷汗直流,並未注意,因為他自己也正激動得渾身顫抖,手心滲汗。
這時一聽金杖神君吩咐,立即興奮地恭聲應是,轉身面向數丈外的一片畸形怪石,心念一動,口訣立生!
驀然,右掌翻腕一揚,震雲雷應意而生,一道銀芒一閃,數丈外的畸形怪石,立即暴起一聲霹靂暴響,堅石四射,劃空帶嘯!
緊接着,左袖振臂一揮,狂飆過處,竹斷樹折,草木飛射!
陸飛鵬有了方才的擲鈴經驗,這時再看了這等駭人聲勢,信心大增!
於是,大喝一聲,運集全力。右掌震雲雷,左袖天罡風,一掌繼一掌,一袖接一袖——
頓時。堅石暴射,草飛木折,狂飆石煙旋飛,碎石破空帶嘯,剎時間。驚天動地,煙塵彌空,聲勢駭人驚人,霹雷震耳欲聾!
陸飛鵬神情如狂,劍眉如飛,丹田內滾滾而出的剛強神力,宛如洶湧澎湃的山洪,幾乎令他無法停止!
一陣瘋狂的劈掌振袖之後,數丈外的怪石已經殘缺狼藉,怪石間的花草青竹,也沒有了蹤影,整座小綠谷中,石煙飛膀,宛如隆冬的濃霧!
陸飛鵬一看這等聲勢,驚喜如狂,歡呼一聲師父,急步向石台上奔去。
但是,就在他轉身奔步的同時,他目光一亮,面色突然大變,急忙剎住身勢。
只見盤坐石台上的金杖神君,滿頭汗水,雙目緊閉,渾身變成灰白色,再沒有隱隱泛射的青光!
陸飛鵬心知有異,不由脱口悽呼:“師父——”
悽呼聲中,飛身撲上,咚的一聲跪在金杖神君的膝前。
拾頭再看金杖神君的胸肋間不但沒有了那絲呼吸起伏,而且在他的鼻孔內,也垂下兩道玉注!
陸飛鵬看了這情形,心中大駭,不由伏地大哭!
但是,結束了他一百八十多歲苦難生命的金杖神君,卻再沒有回應——
武俠吧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