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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假劍聖 兩敗俱傷

    木台上兩位公證人對看一眼,面色肅然,又敲木魚七響,宏聲道:“‘辣手青天’雷大俠,請依例接受考驗!”

    “辣手青天”躍下白座,卓立畸型人一丈以外,心中不住地打鼓,深知凶多吉少,若不善謀對策,“龍門吊客”就是榜樣,説不定比他還慘,也未可知。

    嶽敏忍不住問道:“這怪物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兩位見證人又何必按照大會規章,默守成規?”

    蒙面人道;“你知道什麼,此怪雖然手段奇辣,但此番闖入鬥場,仍合大會規定,身為武林盛會主持人。焉能自亂章法,貽人話柄。”

    此刻谷中一片死寂,皓月灑落一地慘白銀輝,看來,陡增淒涼之感。

    “辣手青天”雷嘯峯,大喝一聲“注意”!然後上前三步。

    蒙面人嘆道:

    “正邪黑白之分,就在這種小節上,看來‘辣手青天’,果然不愧白道俠士!”

    畸型人兀立不動,目中紅光暴射,熠熠生輝、顯然內力深湛已級。

    “辣手青天”已看出畸型人生了三足,轉動身子,比常人要快得多,近身相搏,絕難討好,只有先虛空發掌試試看。

    他不敢大意。集八成真力,向對方中盤推出,掌勢甫發,迅即橫飄一步,又連忙拍出三掌。

    他這種試探之法,所有觀眾,無不暗暗點頭,認為即使傷不了畸型人,至少也不會一個照面受挫。

    然而,蒙面人卻微微一嘆道:“完了”

    果然,畸型人怪叫一聲,根本不理“辣手青天”先推出的一掌,身形微轉,一閃而上。

    “辣手青天”只覺眼前一花,右手脈門有如加上一道鋼箍。痛徹心脾,熱血逆行衝心,血管有如爆裂一般。

    畸型人長臂一掄,“辣手青天”身形飛出三四丈外,懸空之際,納口真氣,血脈已經暢通,立即打個千斤墜,落在公證人木台之前。

    這一來,全場皆被楞住,深知畸型人不但身負絕學,而且以其特殊身材,竟創出一套別具一格的步法和招術,使人根本無法預測。

    嶽敏不解地問道:“前輩怎能如此清楚,難道認識這個畸型人?”

    “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他是誰?”

    “‘百步追魂瞻’!”

    “這個名字晚輩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百步追魂’當然是形容他行動快速,霸道絕倫,瞻、是指他三條腿的意思”

    “錯了!”

    “錯了?”

    “‘百步追魂’是他主人的綽號,‘瞻’才是他自己的外號。”

    “‘百步追魂’有這等僕人,其本身的武功,定是”

    木台上兩位世外高人面色肅然,但他們顧及大會尊嚴,仍是敲起七聲木魚,宣佈“鎖魂槍”凌雲出場接受考驗。

    這種考驗,真是天大的諷刺,連闖兩關的武林高手,竟在一個照面之下,毀在一個畸型人手中。

    而且看情形,這“鎖魂槍”的命運,也好不到那裏去。

    此刻看棚中微微傳來噓聲,顯然是與“鎖魂槍”凌雲臭味相投的黑道人物,對主持人表示不滿。

    但這兩位奇人,身份太高,武功深不可測,他們雖極不滿,卻不敢大聲鼓嗓,公然反抗。

    “鎖魂槍”凌雲躍下白座,早已涼了半截,此刻緩步向畸型人走了過去,每一邁步,心中即狂跳一下。

    死!到底是一件可怕的事啊!

    他凝視着畸型人,緩緩走近,將真氣流佈全身百骸。

    十步!

    八步!

    五步!

    三步!

    一陣令人毛骨驚然的淒厲慘叫,在畸型人身形一幻的同時發出。

    看棚中武林同道,一齊縱目望去。

    嘿!

    只見“鎖魂槍”凌雲坐在地上,腦袋瓜子已經不見,上半身矮了許多,卻粗了不少。分明是被畸型人以奇渾掌力,將頭按進胸腔之中,因而上身變得短而粗,活象一個大蜘蛛。

    這是什麼武功?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兩次淘汰下來的三位候選人,一死兩傷,都未超過一招。

    木台上立即走下一個中年和尚,將“鎖魂槍”的屍體運走。

    嶽敏道:“前輩,您説所有參與盛會之人,除了少林武當兩位主持人外,還有沒有人能將這畸型人挫敗?”

    “有!”

    “誰?”

    “‘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劍’!”

    “您是説兩個‘天下第一劍’?”

    “嗯!”

    “除此而外?!”

    “‘天下第一劍’!”

    “前輩別開玩笑好不好!”

    “那個和你開玩笑!”

    “怎會有三個‘天下第一劍’?是否其中兩個是假的?”

    “一個是假的!”

    “那麼,有兩個是真的了?”

    “嗯!”

    “既然有兩個‘天下第一劍’,‘第一’兩人豈非大有問題?”

    “此話有理!不過,假如這兩個‘天下第一劍’的武功不分軒輊呢?”

    “竟有這等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怎知道沒有這等事!”

    “怎知道他倆的武功軒輊不分?”

    “天下武林同道有目共睹!”

    “難道是在前屆論劍大會上?”

    “不錯!而且兩人都獲得武林盟主之位!”

    “兩個武林盟主?”

    “怎麼‘不可以’!”

    “可不可以晚輩也不知道,但是據武林中傳説,僅有一個‘天下第一劍’!”

    “是的!因為他們倆是互相心儀已久的神交!”

    “前輩是説其中一位臨時退讓了?”

    “嗯!”

    “誰?”

    “一會你就可以看到。”

    “他已經來了?”

    “不但他來了,而且那個假的也來了!”

    “那個真的上屆盟主呢?”

    “他是否仍在人間,連我也不清楚!”

    嶽敏心中一酸,兩泡淚水已脱眶而出,但因他戴有面罩,未露形跡。

    但他此刻對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人,發生了極大的興趣,也啓發了那好奇的童心。道:“晚輩如果沒有猜錯,前輩該是那”

    “快看……”

    嶽敏順着蒙面人的手指看去,只見一個白髮如銀,手持龍頭鋼拐的老嫗。已經站在畸型人的面前。

    看棚中微微一陣騷動,竟有人驚叫:“‘屠龍三拐暴雨飛芒’紀翠綾!”

    嶽敏一看這老嫗的沉穩之態,和聽到這個響亮的綽號,不由精神一振,心想:

    這下子畸型怪人該被淘汰了吧!這老嫗目睹三個候選人的慘敗,若無十成把握。焉能冒然闖場?想到這裏,忍不住脱口道:

    “前輩以為這‘屠龍三拐暴雨飛芒’如何?”

    “雖無勝望,尚還不至敗得象三個候選人那樣慘!”

    “怎麼?她也不能過關?”

    “快看”

    此刻,“屠龍三拐暴雨飛芒”紀翠綾,已經和畸形人打在一起。

    畸形人手中使的是雙頭吼龍鞭,“屠龍三拐暴雨飛芒”則用屠龍拐。

    拐帶風雷,鞭生鋭嘯,方圓五丈之內,黃塵蔽天,風雲色變,尤其畸型人身法怪異,忽左忽右,虛幻莫測,一條雙頭縱龍鞭雖然長僅三尺,比對方屠龍拐短了一半,但在他的手中,卻有如活生生的雙頭怪龍。無孔不入,俟機而噬。

    轉眼五十招過去,“屠龍三拐暴雨飛芒”已是不耐,她本是成名將近一甲子的人物,名頭之高,猶在剛才榮登白座,而又被畸型人殺傷挫敗的三位侯選人之上。

    今夜與這怪人閃手五十招以上,竟然打成平手,且毫無制勝跡象。不由大怒。

    要知她這“屠龍三拐”招術三三見九,無究無盡,剛才拚了五十餘招,亦僅是“屠龍三拐”的一招而已。

    她厲喝一聲,龍頭拐一式,“野渡橫舟”,暴退三步的同時,一路“錚錚、軋軋”之聲,數蓬烏光,自她的蜂窩髮髻中、衣袖中、屠龍拐的龍口中,暴射而出。

    嶽敏在場中驚呼聲中,也叫了聲“好厲害”,尚幸下面驚呼之聲,亂成一片,未被發覺。

    説時遲那時快,在漫天“蜂芒針”、“毒蠍器”和“沒羽箭”的籠罩之下,畸形人怪吼一聲,身形象陀螺似的疾旋而起,旋起一堵奇大的罡風,掀起兩丈來高,所有的暗器,登時落空。

    場邊又是一陣譁然,但在觀眾鼓澡聲中,“屠龍三拐暴雨飛芒”紀翠綾皤皤白髮,無風自動,長嘆一聲,倒掠而起,投入夜色之中。

    此刻,木台上的兩位主持人,也不由微微變色,老和尚連敲九下木魚,宏聲道:“這位畸型施主,語言不通,出手歹毒,本會規章雖無此種限制,但武林盟主為天下武林同道之尊,領袖羣倫,如不能發號施令,實屬有失體統之事。”

    他微微一頓,續道:“因此,本席當眾宣佈,在場同道,有能勝過這畸型施主者,可越級晉升黃座,如果無人出而闖場,這施主即為本屆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看棚中又是一陣騷動,緊張之情,見於每人面龐之上。

    武林盟主,天下至尊,固然是每個武林人物夢寐以求之事,但跟前這個畸型之人,舉手投足之間,連挫數大高手,就連“屠龍三拐暴雨飛芒”那等人物,也敗在對方三五十招之下。

    這是個令人氣餒的數字。場中固然仍不乏高手,但那一個不捫心自問一下,即使能接下畸型人一招、兩招,但能否接下三五十招,尤以取勝,談何容易!

    夜風拂動蔓草,發出“唰唰”之聲,除此而外,再也沒有一點聲息。

    畸型怪人等了半天,未見有人下場,已是不耐,不由“哇哇”怪叫,兩隻怪眼,瞧着看棚中溜來溜去,似在尋找對象。

    這一來,人人自危,尤其那些武功較差的,深恐這怪人叫到自己,當場現眼!

    驀地

    看棚中大喝一聲“闖場”!有許多人,機伶伶打一寒顫,一齊向來人看去。

    只見此人一襲縞素長衫,身材修長,白色面罩垂胸,一邁步就是三丈多遠。

    眨眼工夫,已來場到場中,站在畸型怪人一丈之外,向台上主持人抱拳道:“在下‘天下第一劍’樓雲望,闖黃座,競爭盟主之位!不知主持人剛才所説,是否仍然有效?”

    木台上兩位主持人同聲道:“原來是‘天下第一劍’樓盟主,樓盟主別來無恙,今夜有尊駕蒞臨大會,實屬整個武林之幸,天下蒼生之幸,老衲剛才之諾言,當然算數……”

    兩位主持人語音未落,那畸型人已是厲吼一聲,欺身向前,就要動手。

    然而,“天下第下劍”仰頭挺胸,卓然而立,絲毫不為對方聲勢所動,風度之瀟灑,實令在場之人,同時暗暗叫絕!

    木台上兩位主持人,低低説了幾句話,老和尚宏聲道:“武林同道,連老衲和孤雲道長包括在內,與樓盟主闊別十餘年,極欲一瞻丰采,盟主何不除去面罩,讓天下同道共瞻仙儀?”

    “天下第一劍”朗聲道:“本座承天下同道愛戴,銘感五中,樓某有不得已之苦衷,且大會又無此種規定,尚請兩位主持人和武林同道原有在下不敬之罪。”

    此人聲如龍吟鳳鳴,不卑不亢,令人頓生敬意,即連大樹上的嶽敏,也大為驚詫!但此刻他身旁約藍衣蒙面人,卻凝視着場中的“天下第一劍”,一瞬不瞬。

    木台上兩位主持人連稱“可以!”立即響了九下木魚,宣佈依例闖場。

    “天下第一劍”道聲:“準備了!”左臂疾劃一個大圓圈,右手捏個劍想,自圈中緩緩戳出。

    這是上屆武林盟主賴以成名的絕技“大車輪劍法”武林中一流腳色,焉能不知!

    看棚中立即驚呼:“大車輪劍法”!

    説時遲那時快,只見一股無濤暗勁剛剛湧出,畸型人突然一聲厲呼,暴退一丈。

    但這白衣“天下第一劍”,存心想技震羣雄,自是得理不讓,身形之快,有如附骨之蛆,未見作勢,已前掠五六漢,左臂又劃了個圓圈,右手又戳出一指。

    這一次,是集八成以上真力戳出,暗勁奇速,隱聞風雷之聲,畸型人正欲抽身再退,已是不及,只聞一聲慘降,飛出一丈七八,身形搖幌了一陳,掉頭狂奔,投入夜色之中。

    “哇哇”怪叫之聲,仍自半里外頻頻傳來,令人不寒而慄。

    看棚中人,有如泥塑木雕一般,竟被這神乎其技的絕學震住,良久才爆出如雷掌聲和狂呼喝采之聲。

    聲震山嶽,直衝霄漢,木台上的兩位主持人,也不由連連頷首,激動萬分。

    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劍”,到底不同凡俗,僅是兩招,就挫敗畸型怪人。

    木台上金鈴大作,武當孤雲道長,宏聲道:“貧道孤雲,恭賀‘天下第一劍’樓大俠榮登黃座。”

    白衣“天下第一劍”抱拳當胸,來了個羅圈揖,緩步向木樓走去,驀地

    一聲嬌喝:“闖場”!看棚之後。冒起一個纖小黑色身影,掀起七丈來高,越過三丈五六的看棚,一式“龍門三戲浪”的身法。一掠就是十二三丈。俏生生地站在白衣“天下第一劍”身後約兩丈之地。

    此人身材纖小,全身黑色緊身夜行衣靠,青布蒙面,背劍短劍,分明是個妙齡少女。

    看棚中數百武林人物臉上,都顯出驚疑之色,這也難怪,象前屆武林盟主白衣“天下第一劍”的武功和名望。有他出場競爭盟主,還有準敢出面闖場?豈非怪事!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誰能不信!而且來人還是一個少女!

    木台上兩位主持人微微一憎,但立即響起九下木魚,道:“女施主請賜告大名,然後依例競場!”

    黑衣少女道:“賈伊人!”賈伊人?

    賈伊人?

    賈伊人?

    在場之人個個一臉惶惑之色,似乎從未聽説過這一號人物。

    於是場中頓時又凝息靜氣,落針可聞。

    “梆梆……,”九聲木魚音響,台上少林高僧立即宣佈道:“樓施主請依例接受考驗!”

    白衣“天下第一劍”身軀微微一震,微曬道:“賈姑娘意欲……”

    “比劍!”此女語音冰冷,有如斬針截鐵,令人不禁暗叫一聲:“潑辣”!

    “嗆啷啷”一陣清脆聲響,長短兩劍已經出鞘,雖然都是普通青銅寶劍,但在這兩個劍術名家的手中,自又身賈百倍。

    黑衣蒙面少女,短劍直立胸前,開了個奇異的門户。

    白衣“天下第一劍”長劍橫胸,也可以説是劍術中前所未見的起手式。

    兩人門户各異,且恰巧相反,不但數百觀眾,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兩位主持人,也不由肅然凝目而視,好象恐怕在眨眼之間,失去一瞻天下奇學似的。

    此刻獨有一人例外,此人正是藏在場邊大樹之上,坐在嶽敏身旁的蒙面人,他非但未全神注視現場,反而斜倚在樹杆上。

    好象心情十分平靜,又好象在想一件事。

    嶽敏對這位莫測高深的前輩,大感驚異,看這情形,好象這位前輩已知這兩人來歷似的,立即搖了蒙面人一下,道:

    “前輩。”

    “嗯!”

    “請您快看!”

    “你自己快看吧!”

    “怎麼,您已經知道這兩人的路數了?”

    “嗯!”

    “哪個‘天下第一劍’是真的?”

    “不!假的!”

    “假的?真的呢?”

    “待會你就可以看到!”

    “那個少女又是什麼來歷?”

    “賈伊人!”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不就得了嗎!”

    “晚輩只是知道她叫賈伊人而已!”

    “知道這個就夠了!”

    “這兩人誰能過關!”

    “很難説!不過,‘天下第一劍’的成份多些!”

    “難道這個賈伊人也有這等功力?”

    “不信是不是?”

    “不是不信,只是感到驚奇而已!”

    “前輩剛才的‘很難説’這句話,是否表示兩人武功差不了多少?”

    “不是!”

    “那”

    “我是説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天下第一劍’將能順利過此一關!”

    “什麼意外?”

    “要是能知什麼意外,那還能叫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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