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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九出了洛陽城,布袋和尚越走越快,轉眼便將瑋雲和小六拉得遠遠的。小六道:“瑋雲姐姐,咱們歇歇再走吧?”瑋雲道:“再歇歇便更追不上那老叫化了。”小六道:“小叫化不去,諒那老叫化也不能再跑多遠,他肯定還會折回來的。”瑋雲道:“真的嗎?”小六道:“假不了,那老叫化的脾氣我知道。”瑋雲道:“那便歇歇吧。”二小竟在一草堆上坐了下來,小六急急地喘了幾口氣,道:“瑋雲姐姐,你怎麼叫獨孤公子叫獨孤哥哥?”瑋雲道:“他,他救過我們家。”“救過你們家?那老叫化也救過阮龍家,阮龍怎不叫老叫化布袋哥哥?瑋雲姐姐的話好沒道理。”小六道。“我一直都叫他獨孤哥哥的。”“一直都叫嗎?我看瑋雲姐姐你是喜歡上了獨孤公子吧?”“小六你休得胡説!看我不割下你的舌頭來!”“我這怎麼又是胡説了,你要不喜歡他又為何要巴巴地跑去找他?”“你要再説我真要打你啦!”“好,不説啦不説啦!咦!你看那老叫化不是跑回來了嗎?”“真的是他,咱們躲起來逗逗他。”二小鑽進草堆躲了起來。布袋和尚跑出三四里之後,才突然發現二小並未跟來,不禁暗道一聲糟糕,轉身便跑了回來,卻始終不見二小身影。一面叫着小六的名字,一面飛快地跑過草堆。聽腳步聲已去遠,瑋雲道:“糟了,他不知道咱們在這兒,要是他跑回了洛陽怎麼辦?”小六道:“你放心,那老叫化鬼靈得很,他才不會跑回洛陽城呢,再跑一截不見咱們,他定會跑回來的。找人是咱們叫化子的拿手好戲。”果然布袋和尚的腳步聲很快便轉了回來,並在草堆旁停下了。二小相互眨眨眼睛,迸住呼吸不喘大氣。卻聽布袋和尚大聲道:“小六,你們兩個還不快給我老叫化滾出來!”小六向瑋雲又眨眨眼,悄聲道:“他沒有看見咱們!”布袋和尚又道:“你二人眨什麼眼?當老叫化沒發現你們嗎?還不快給我出來!”瑋雲悄聲道:“老叫化真厲害,他竟發現咱們了,咱們還是出去吧?”小六道:“老叫化瞎嚷嚷的,這麼大一個草堆,他怎麼能發現咱們躲在這兒呢!”瑋雲道:“那他怎麼知道我們眨眼了?”小六道:“他肯定是瞎猜的。”布袋和尚道:“老叫化火眼金屋,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裏,你們以為老叫化是騙你們的嗎?不信小六你看,柳姑娘左耳旁一寸遠的地方那東西是什麼?”瑋雲急道:“小六你快看看是什麼?”小六抬眼看,卻什麼也沒發現。布袋和尚又道:“你看仔細點,那毛茸茸蠕動着的不是毛毛蟲又是什麼?!”未等小六開口,瑋雲早已尖叫一聲從草堆裏跳了出來!小六隨即也跟着跳了出來。卻見布袋和尚在草堆另一側站着哈哈大笑。瑋雲道:“你笑什麼?難道你不怕毛毛蟲嗎?”布袋和尚裝作不解地道:“什麼毛毛蟲?”“你剛才——”瑋雲道,隨即明白是上了老叫化的當,臉便立即氣的通紅,道:“你!”“我怎麼啦?”布袋和尚仍是得意地大笑不止。站在瑋雲身旁的小六突然衝布袋和尚道:“咦?!你身上的布袋怎麼少了一個?”“什麼?!”布袋和尚臉色立即大變,急忙低頭數身上的布袋。要知道丐幫弟子職位的高低,便是以身上所佩布袋來定的。布袋從一個至八個不等,職位越高,身上布袋便也越多。且這布袋為幫主親手所賜,贓破並不打緊,丟失卻是萬萬不可的!依丐幫規矩,凡幫中弟子受幫規降職處罰,便從其身上解下布袋來,降一級取下一個,降二級取下二個,若被革出幫外,便不得再佩布袋!若是幫中弟子將幫主所賜的布袋丟失,那便意味着自己甘受幫規處罰了,並不準自行重配新的,除非經過一段時間考查,幫中長老覺得可以再復職使用,便上報幫主,由幫主舉行儀式另賜布袋,算是又提升一次。故凡丐幫中人,皆視身上所佩布袋若性命,不敢稍稍大意丟失的。布袋和尚在幫中德高位尊,身為八袋長老,其資歷甚至比當任幫主千杯不醉胡醉還要老些,自是深知其中厲害:便是何等位尊,犯了幫規也是一樣的要受處罰。故聽小六一説自己身上所佩布袋少了一個,布袋和尚便急忙低頭便數。但他數來數去,身上的布袋仍是八個!“沒有少呀?!”布袋和尚道。小六哈哈大笑起來,道:“那毛毛蟲又在何處呢?”真是即時現報,布袋和尚一俟發現自己原來是上了小六一當,使垂頭喪氣地道:“罷了罷了,待老叫化尋到時機再讓你知道厲害。”小六道:“小六隨時恭候便是。瑋雲姐姐,咱們既已出來,這便走吧。”布袋和尚道:“你們要去哪兒?”小六道:“自是去少林了,難道咱們還回洛陽不成?”三人便又往前走。瑋雲還是氣嘟嘟的,心裏還在因為上了布袋和尚一當感到憋氣,待小六給她講了丐幫規矩及適才布袋和尚上了他-當之後,瑋雲才又高興地笑起來。布袋和尚轉頭道:“你笑什麼?”瑋雲道:“你身上那布袋又少了一個了。”布袋和尚瞪了她和小六一眼,道:“你兩個少跟我搗蛋,還不快給老叫化走快些!”小六道:“小六本想快快地走的,無奈腰痠疼腿,心有餘而力不足呀!瑋雲姐姐,你可也是這樣嗎?”瑋雲道:“正是正是!”二小以為這是給布袋和尚出了個大難題,不料布袋和尚卻轉頭一笑道:“那老叫化只好多累一點了。”不由分説,一轉身點了二小穴道,一隻胳膊夾着一個,便飛也似的跑了起來。有若風摯電馳一般,瑋雲和小六感覺象是御風而行,眼前的樹木風一般刮過,轉眼便奔出一二里路。小六在布袋和尚肘下少頃便不老實了,大叫道:“喂!喂!你這是幹什麼?!”布袋和尚道:“你不是走不動了嗎?老叫化這便助你一臂之力。”小六道:“你這是恃強凌弱,我告訴你,你要再不放我下來,小叫化便叫你吃盡苦頭!”布袋和尚並未放慢腳步,哈哈一笑道:“你要再不老實,老叫化這便叫你吃些苦頭。”“你要叫我吃什麼苦頭,你倒是説説,看小叫化到底怕也不怕!”小六大聲道,“你別以為我小叫化是好擺弄的!”布袋和尚道,“我自知道你不是好擺弄的,但我若再點了你啞穴,那就好擺弄多了。”小六大急高聲道:“你敢!”“看老叫化敢也不敢!”布袋和尚大聲道。竟真的伸指便點了小六啞穴。那邊胳膊下的瑋雲見老叫化真的點了小叫化的啞穴,便頓時禁若寒蟬,不敢再造次開口説話。又奔出十二、三里之後,布袋和尚才道:“怪道我又沒點你啞穴,你卻為何不説話?難道是老叫化叫你敢怒不敢言嗎?”瑋雲道:“你要叫我説什麼?”布袋和尚道:“你愛説什麼便説什麼好啦,老叫化並非恃強凌弱之輩。”瑋雲道:“當然啦,你布袋和尚姚大俠義薄雲天,武功蓋世,輕功更是天下無雙,要挾兩個後生晚輩在胳膊下健步如飛,那是再簡單再俠義不過的事了,本姑娘並非不知好歹之輩。自知這又是你一大施恩不圖報的俠義壯舉,還敢多説什麼?”布袋和尚“哼”了一聲。瑋雲道:“你哼什麼哼?又不是我自己要講,是你非要叫我講的嘛!你要是不想聽,便也點了我的啞穴吧!反正你這大俠已經點了一個,又怎怕點第二個呢!這對你來説不過舉手之勞耳!”布袋和尚道:“你叫我點我偏不點,看你又其奈我何!”瑋雲道:“我哪還敢什麼奈你何呀?反正我和小六並不指望你會將我們放下來,更不敢指望你解開小六的啞穴和不點我的啞穴,你動手吧!”這時已遠離洛陽,走進一個山坳裏了。布袋和尚道:“我偏偏要放下你們來!你説我不敢解開小六的啞穴,我偏就解開給你看!你還説我不敢不點你的啞穴,我卻偏偏不點,讓你知道我布袋和尚這老叫化的厲害!”竟真的放下二小,並伸手解開了小六啞穴。瑋雲故作大怒狀道:“老叫化你敢爾?!”布袋和尚大笑道:“老叫花有何不敢!我還敢解了你二人穴道呢!”瑋雲和小六早吃夠了渾身動彈不得之苦,正巴之不得布袋和尚趕忙解了自己被制穴道呢,然他二人深知老牌性,便不約而同地大叫道:“你敢!”布袋和尚二話沒説,伸手便解了二小受制穴道。瑋雲活動了一下筋骨,故意不睬布袋和尚,卻對小六道:“原來名滿天下的大俠竟如此好當,只要幹別人不敢幹的事情便行了。”小六道:“就是,若要早知大俠竟如此好當,我小六便是十次大俠也做成了。”歇息良久。布袋和尚看看天色,道:“你們歇夠了嗎?咱們該動身了吧?”小六道:“咱們今日就須趕到少林嗎?”布袋和尚道:“那是趕不到的,此地距少林尚隔千里之遙,又怎麼能在一日之間便趕到呢!”小六道:“那就是了,既是今日趕不到,咱們便在此地宿他一夜,明日再趕也是一樣的。”布袋和尚道:“不一樣不一樣,今日經你二人這一折騰,咱們這才趕出一百四五十里路,咱們至少須得再趕五十里地兒才能歇息的。”小六道:“哦!路程趕得不多倒是因為我和瑋雲姐姐的不對了,若是你一人獨自上路,卻又能趕多遠呢?”布袋和尚豪氣頓生,遙視遠方豪氣干雲地道:“不是老叫化吹牛,若是老叫化放身而行,一日少説也須趕它四五百里!”瑋雲一臉不信地道:“老叫化你少冒大氣,難道你的輕功比我獨孤哥哥還要好嗎?”布袋和尚道:“説起輕功,江湖上勝過老叫化的自是不止獨孤少俠一人,但要説起腳力,我老叫化倒是敢與人比一比的!”瑋雲道:“你的腳力很好嗎?”小六道:“老叫化終日討飯,練出一付好腳力來又值誇耀什麼呢!”瑋雲道:“是啊,那又有什麼了不起呢!”布袋和尚大是沒趣,道:“起來,咱們該上路了。”瑋雲一側身子,將後背賣與布袋和尚,道:“那你就快來點吧。”布袋和尚奇道:“點什麼呀?!”瑋雲道:“既要趕路,你這大俠自是要點了咱二人穴道,一邊胳膊夾着一個的了。”小六道:“就是呀,你來點吧。”也將身側過來,將後背賣與布袋和尚。布袋和尚道:“你們叫點我老叫化偏就不點!看你們又奈我何!”瑋雲道:“那就比較麻煩了。”布袋和尚道:“怎的又麻煩了?”瑋雲道:“我和小六年幼體弱,輕身功夫又是差之又差,和你在一起走便讓你一天趕不成四五百里路,這豈不令我二人心中不安之極?也罷也罷,小六,咱們自己走吧。省得誤了老叫花的大事咱們擔當不起。反正咱們又不急於趕到少林,咱們便慢慢的磨到何日算何日吧。”小六道:“便是這樣。瑋雲姐姐,咱們走。”言罷站起身,作勢欲行。布袋和尚急道:“這是不行的!你二人不可不與老叫花走在一道。”瑋雲道:“那便如何是好?”布袋和尚面有難色,道:“這——”瑋雲道:“小六,咱們還是別再為難他了吧!”小六道:“説得是,咱們走。”布袋和尚面色突然一喜,道:“老叫化想出辦法來了!”瑋雲和小六同聲道:“真的嗎?”布袋和尚道:“自是真的,老叫化幾時説過氣話來着!”小六道:“你倒説説你的辦法看,讓我和瑋雲姐姐給你參詳參詳,看行得通還是行不通。”布袋和尚道:“自是行得通的。依老叫化看,你二人跑不快只因內功根基尚差。內功一差,腳力自是不行。故老叫化想出一個絕招。”瑋雲道:“什麼絕招!老叫化休賣關子,有話快説有屁快放!”布袋和尚道:“屁是不放的,話倒是要説。要使你二人內功修為馬上趕及老叫化,那倒也是不可能的。”“嗨!説來説去就等於沒説,”瑋雲泄氣地道,“我還以為你老叫化真有何高明絕招呢!”“別忙別忙!”布袋和尚道,“老叫化還沒説出絕招呢!要使你二人內功馬上大進那不可能,但要使你們的輕身功夫更進一層倒也不是不可能的。”瑋雲道:“你要教我們輕功?”“正是。”布袋和尚道:“老叫化將練輕功的法門教與你們,只要你二人依行功要訣修練,便可在一二日內使輕功大進,屆時咱們一日多趕它百把裏就不是什麼難事了。你們看老叫化的主意如何?”瑋雲沉吟道:“這個嘛……”小六卻冷哼了一聲。布袋和尚道:“小六你哼什麼?”小六道:“你想讓我和瑋雲姐姐上你的當,那算盤可是打錯了!”布袋和尚急道:“我又怎的要讓你們上當了?老叫化幾時又曾打過算盤來着?!”小六道:“哼!我問你,你可是嫌我和瑋雲姐姐腳程太慢?”布袋和尚道:“老叫化並沒嫌,不過你二人的腳程倒也真的不快。”小六道:“所以你要教我們輕功?”布袋和尚道:“正是。你們學了輕功,咱們便可早一日到少林。”小六道:“那好,我且問你:如果你教了我們輕功,且我們又學了,那你便成了我和瑋雲姐姐的什麼人啦?”布袋和尚大窘,道:“這——?”瑋雲道:“對呀!小六不説我還不知道呢!那樣一來,你豈不就成了本姑娘和小六的師傅了嗎?!呀!你老叫化機關算盡,太過可惡!”布袋和尚急得滿臉通紅道:“皇天在上,我欲教你二人輕功並未心存不善,只想每日多趕些路而已!”小六道:“你是説要教我們輕功並非為了騙做我們師傅?哼!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布袋和尚急道:“我真是沒有那樣想呀!老叫化可以指天為證!”“你已發過誓了,”小六道,“用不着再發一次。”布袋和尚道:“那你們是相信啦?”小六想了想,對瑋雲道:“瑋雲姐姐,咱們就相信他一次如何?”瑋雲道:“小六,這老叫化狡詐無比,若是相信了他這一次,只怕……?”布袋和尚急忙道:“柳姑娘你錯了,老叫化我從來就不狡詐的!”瑋雲道:“那好吧,我們暫且信了你這一次。不過你別得意,如果想叫我和小六上當,那是比登天還難!你可別妄想在我們面前要什麼花招!”布袋和尚道:“不要不要!”又試探着問道:“那麼小六、柳姑娘,咱們這便走嗎?”瑋雲道:“既然你並不存騙做我們師傅的非份之想,為了早一日趕到少林,咱們便不妨與你學了那輕功吧!小六,你看——?”小六裝出一臉為難的神色,慢慢道:“這個嘛——”停頓了片刻,又道:“也好,我和瑋雲姐姐便不妨學了吧。”布袋和尚大喜道:“好極啦好極啦,咱們這便開始!”瑋雲道:“如何學法?”布袋和尚道:“你二人坐下,閉上雙目,依老叫化之言將真氣在體內運轉。”二人依言坐下,閉上雙目,細細依着布袋和尚的口訣運轉真氣。一周天之後,二人只覺通體舒泰,身上有一種輕飄飄之感。突聽布袋和尚道:“好啦,可以睜開眼了。”二人睜開眼,發現日已西暮,不禁暗暗稱奇:似才一眨眼功夫,便已過去兩三個時辰了!老叫化道:“柳姑娘、小六,你們可曾記住口訣了?”二人道:“記住啦。”布袋和尚道:“那就好!你二人心慧體佳,將來必有所成!你們可知道老叫化習這一篇輕功要訣時花了多長時間?”二人好奇地道:“多長時間?”布袋和尚道:“老叫化太過愚魯,竟花了一月有餘呢!好啦,咱們閒話少提,日後你們每日辰時戌時依要訣自練二次,依你二人資質,不出一月,僅説輕功一項,當可強於老叫化了。”二人心頭暗喜,卻並不露於形色。瑋雲道:“老叫化,咱們現在該當如何?”布袋和尚道:“你們試着按老叫化所教運轉真氣,咱們再趕一段路,看有效無效如何?”小六淡淡道:“那便試試看吧。”三人便即飛奔而去。木葉婆婆在洛陽城內轉了一圈,發現城內帶刀攜劍的江湖中人幾乎絕跡,不禁心中暗暗稱奇。見在城內打探不出任何消息,木葉婆婆便即往城外趕去。昨夜江湖浪子童超曾告訴她,要尋獨孤樵,只需到城外一個叫青衣家的地方去便成。只因與武當滅性子一番惡鬥,才將大事誤了。她自知此時獨孤樵不可能還在那兒,但若去細細搜尋,將能發現一些線索也説不定。便問清路徑,離城飛奔而去。但出城不到五里,木葉婆婆便發現有人跟在身後。“好大的狗膽!”木葉婆婆冷哼一聲,將腳步放慢下來。跟在身後大約十丈左右的那個人便也放慢腳步。木葉婆婆又“哼”了一聲,陡地加快腳步,整個身子便若離地數寸,御風而行。如此行了大約五里,木葉婆婆自忖身後那跟蹤之人早被甩開,便嘴角掛着一絲冷笑轉頭朝後望去!卻見那人仍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大約十丈距離!木葉婆婆又驚又怒,陡地收住腳步。那跟蹤之人便也站住。木葉婆婆大怒,甫地一轉身,兩個起落飛了回去。那人似未料到木葉婆婆此舉,竟呆立原地未動。木葉婆婆飄到那跟蹤之人面前兩丈遠的地方嘎然立住,發現竟是一個年僅二十左右的小道士。小道士面無表情,似是戴着面具一般,但仔細看卻又不似戴有面具。木葉婆婆大奇,厲聲道:“小牛鼻子是誰?!你跟着老身幹什麼?!”小道士面無表情地道:“在下松青雲,乃黃龍十二信使之七,你可是人稱木葉婆婆的昔日木葉令主盧若嫺麼?”木葉婆婆大奇,道:“松青雲?!你説你是武當掌教滅塵道長的大弟子松青雲?!你不是二月前在洛陽古道被人殺了麼?”松青雲道:“在下確曾是昔日武當掌教滅塵子的大弟子,但現在卻是黃龍十二信使之七。你可是木葉婆婆麼?”木葉婆婆道:“昔日武當掌教?你是説滅塵道長他死了麼?”松青雲道:“滅塵巡察並未死。”木葉婆婆大奇,道:“滅塵巡察?!”松青雲道:“滅塵子已歸順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的本黃龍令令主,官拜四大巡察之二!”木葉婆婆道:“黃龍令令主?他是誰?滅塵道長堂堂武當掌教,卻為何要歸順於他?”松青雲突然肅立,目視東方,肅穆道:“本令令主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乃文殊菩薩化身,神明天人,又豈是我等草賤之輩能睹龍顏的麼?凡我江湖中人,誰又能不歸順令主,受其恩賜拜封呢?!説,你果真是木葉婆婆不是?”隨即使復而無表情。木葉婆婆道:“你果真便是松青雲?那兩月前在洛陽古道被殺的松青雲又是誰呢?待你回答了老身問題,老身自會告訴你我到底是不是木葉婆婆的。”松青雲道:“好!你問吧。”木葉婆婆道:“老身已經問啦,那兩月前被殺的松青雲又是誰呢?”松青雲面色又復肅穆,道:“在本令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壽無疆的智護法千歲手下,誰又不可能是松青雲呢?”木葉婆婆道:“智護法?可是指千面狐智桐那魔頭嗎?”松青雲面色一沉,道:“休得胡言,智護法德高接天才蓋……”木葉婆婆道:“得啦得啦!少來你們羅哩羅嗦的那一套。智老二號稱千面狐,易容術江湖上無人可比,老身已知他們任意殺死一人,再化成你的模樣,然後將你網羅麾下,老身只是不明白,你武當號稱名門正派,在江湖上何等位尊,卻從掌教到你等竟都成了那幫邪魔外道的幫兇!”松青雲道:“此言差矣,本黃龍令首創武林開天闢地之偉業,一統江湖,凡我江湖中人,無不應竭盡全力,輔佐我主登基。”木葉婆婆道:“登基?他難道要做皇帝嗎?”還從未聽説過什麼武林皇帝呢!松青雲道:“待令主偉業得成,自是普天之下莫非令主之臣之土了。好啦,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我再問你,你可是人稱木葉婆婆的昔年木葉令主盧若嫺?”木葉婆婆道:“老身便是,你卻又待如何?”松青雲道:“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我黃龍令主神人天助,偉業指日可就。木葉婆婆恭喜恭喜,請隨在下走吧。”木葉婆婆奇道:“老身何來之喜?為何要隨你去?”松青雲道:“婆婆已被本令令主賜封十二信使之四,職位尚在在下之上,這不是大喜嗎?婆婆快隨在下回去謝過令主隆恩。”木葉婆婆被弄得啼笑皆非,便半嘲半諷地道:“老身本應隨你去向那令主謝恩才是,無奈老身性喜獨來獨往,行事一憑好惡,再説又無尾可搖,只怕不會令那令主滿意,故還是不去受封的好。”松青雲不喜不怒,仍是一臉的漠然,道:“婆婆還是隨在下走吧。”木葉婆婆道:“若老身執意不從呢?”松青雲道:“那在下只好以下犯上,與婆婆過過招了。”木葉婆婆道:“你是要用強嗎?你自信能勝過老身?”松青雲道:“在下自信不能,然在下身受令主隆恩,敢不依令主條規行事!故只好與婆婆過招了。”木葉婆婆道:“既是如此,老身只好成全你了。你若勝了老身,老身二話不説,跟你走了便是,若是老身勝了一招半式,你又如何説話?”松青雲道:“那在下便趕回總壇依實稟報。”木葉婆婆一愣,道:“你去稟報什麼?”松青雲道:“稟報婆婆已在此地現身,且不願受令主封賜,而在下不勝婆婆,故無法將婆婆帶回。”木葉婆婆道:“你倒也挺忠實啊,婆婆這便向你討教兩招。你亮劍吧。”松青雲依言撥出佩劍,望着木葉婆婆。木葉婆婆道:“老身便用這雙肉掌領教閣下高招。”松青雲道:“如此有僭。”平平一劍當胸刺出。木葉婆婆以指當劍,以一套“木葉十二式”劍法與對方周旋。七八招一過,木葉婆婆暗自驚心:此子不過二十來歲,一套武當劍法卻使得如此純熟精煉,可謂深得武當劍法的精髓。看來江湖傳此子乃武當年輕一輩中第一高手之言並不虛妄,難怪能身列武當七劍之一!看來此子武功並不比其師叔定性子弱了多少,倒不可掉以輕心!於是小心沉着應招。百招一過,一套武當劍法業已使完,松青雲的劍刃並未沾木葉婆婆絲毫。木葉婆婆正要使出剛才一直沒有使出的“木葉十二式”最厲害的一招“落英繽紛”強行奪劍。不料松青雲突然一個鷂子翻身,落在三丈開外插劍而立。木葉婆婆道:“你這是為何?”松青雲道:“在下不是婆婆對手,這便回去稟報。告辭!”一拱手,竟頭也不回而去。木葉婆婆適才看他一場惡鬥下來,竟是面不改色,不禁心存欽佩,看其徑走,並不追殺。松青雲行速甚疾,轉眼變成小小一團黑影。木葉婆婆立於原地,想:江湖上知道突然出現了一個“黃龍令”的人恐怕不多,難説獨孤樵和那叫做江湖浪子童超的也尚不知曉。聽松青雲口氣,那黃龍令令主大有一吞武林之心,並已將許多黑白兩道的非凡人物網羅麾下,看起來此事非同小可,須得儘快將此消息告知獨孤樵和那江湖浪子,説不定將來拯救江湖的事還得着落在他們身上。而此時獨孤樵斷已不在青衣家了,不知瑋雲那邊可打探到了什麼消息?如此一想,木葉婆婆便轉身飛快趕回洛陽,到了與瑋雲相約見面的那家客棧。尚未進門,便從裏面走出一個掌櫃打扮的人來,直往木葉婆婆身上瞅。那身雖是掌櫃打扮,但木葉婆婆一望而知他身懷武功,便冷冷道:“閣下瞅我作甚?!”那人道:“你可是木葉婆婆嗎?”木葉婆婆道:“是便如何?!”那人面色一喜道:“在下今日已尋你三趟了,這一趟終於算是沒白來。”木葉婆婆面色一板,道:“看閣下並不真是個掌櫃的吧?不知閣下有何見教?”那人道:“木葉婆婆好眼力,阮龍到此毫無它意,僅是替人傳一句話罷了。”木葉婆婆道:“傳話?傳什麼話?那人是誰?”阮龍道:“是柳瑋雲柳姑娘,她讓在下到此尋你。”木葉婆婆道:“柳姑娘?你在何地遇見她的?她現在在哪兒?”阮龍道:“在下是在敝酒樓遇見柳姑娘的,她讓在下告訴婆婆:少林那邊出了大事,獨孤樵獨孤公子已於昨夜趕去了,因事太急,柳姑娘不等婆婆,已和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先行趕將去了,叫婆婆自去追她。”木葉婆婆奇道:“布袋和尚?瑋雲怎的又和那假和尚湊到一塊兒去了?”阮龍道:“姚大俠其時恰在敝店。”“哦,”木葉婆婆道,“既是如此,老身這便趕去。”阮龍道:“婆婆請便。”木葉婆婆轉身走了兩步,又折過身來,道:“昔年老身曾聽説洞庭湖上有個紫鯨幫,龍頭是一對姓阮的兄弟,被人稱為‘阮氏雙雄’。你可就是——?”阮龍道:“區區阮龍與家兄阮蚊被人稱為‘雙雄’實是愧不敢當,倒讓婆婆見笑了。”木葉婆婆道:“如此便謝過阮二當家的傳言之勞,告辭了。”言罷人已在二十丈開外了。遠遠看見毒手觀音和青青正在山坳上慢慢行走,獨孤樵心頭一喜,快步追了上去。見獨孤樵來到跟前,毒手觀音微微一笑,道:“獨孤少俠好快的腳程。”青青裝作不見獨孤樵。獨孤樵卻走到青青身側,道:“青青你剛才幹嘛突然就跑?”青青冷哼一聲。獨孤樵道:“魏老二已經答應我不再殺死自己了,我好高興。”青青道:“那你和他們一起走嘛,又追上來找我和師傅幹什麼?”獨孤樵道:“我不識路,你們答應帶我去少林寺的呀?我怎麼能不追上你們呢。”青青恨恨地道:“你那麼護他們,那就讓他們帶你去得了!”獨孤樵道:“既然你們答應在先,我又怎好再要他們答應呢?”“哼!”青青道,“説得倒好聽,你以為別人真那麼希罕你嗎?”“這個——”獨孤樵道,“我也不知道。”青青見他挺認真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重重地“哼!”了一聲。獨孤樵卻還不知趣,道:“他們説太陽受東方聖東方大俠被人殺了,屍體還給送到了少林寺,這是真的嗎?”青青裝作沒聽見。毒手觀音見狀道:“大約是真的吧。”“怎麼會是真的呢,”獨孤樵道,“他們説要殺死東方大俠,須得你們四大魔頭聯手才行,可我這幾天都和你們在一起,根本不見你也去聯手殺東方大俠呀!”毒手觀音皺眉道,“獨孤少俠,這魔頭二字,以後不叫也罷。”獨孤樵道:“為什麼?他們都這樣叫你嘛?!”毒手觀音道:“只因昔年有一樁事令我傷心欲絕,一時神志迷亂,見人便殺,這才落得了這樣一個魔頭之名,但少俠可曾見過我濫殺無辜了嗎?”獨孤樵道:“是因為別人這樣叫我才跟着叫的,既是你喜歡,我以後不叫便是。不過——,以後我該叫你什麼?”毒手觀音道:“這個嘛。我年紀比你大得多,你就叫我一聲侯前輩吧。”獨孤樵道:“侯前輩?哦!我聽童超也是這樣叫你的,好,我便這樣叫你吧。”毒手觀音道:“少俠為何不問我的傷心事是什麼?”獨孤樵道:“侯前輩覺得我該聽嗎?”毒手觀音突然笑容消失,臉上出現一種難言的苦痛之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黯然道:“以後再説吧,我想總有一日會告訴你的。”獨孤樵道:“那就以後再告訴我好了。哎!侯前輩,你説那東方聖東方大俠真的會被人殺死了嗎?”毒手觀音道:“這難説是真的。要説武功,少林寺自該首推當今方丈悟性大師和他的二師弟、少林藏經閣護法悟淨大師,但要説到心思縝密,他們恐怕就不如他們的三師弟,少林羅漢堂的悟明大師了。自兩月前悟性大師和悟淨大師相繼失蹤後,悟明大師已將少林封山,派出高手暗訪兩位師兄下落,做得不露聲色,自比武當崑崙高明許多,這足可見悟明大師心細如毫了。既是悟明大師招貼武林説東方聖的屍體出現在少林,那就不會是假的了。”獨孤樵道:“那麼太陽叟東方聖東方大俠真是死了,我也就不用再找他啦!”青青突然道:“你去找好啦!説不定你找死人倒是很在行呢!”“青青不可胡言!”毒手觀音道,又轉向獨孤樵,道:“那獨孤少俠以後作何打算呢?”獨孤樵道:“那我還是找尋我爹我娘便了。”毒手觀音一驚,道:“獨孤少俠你説什麼?”獨孤樵道:“我説找尋我爹我娘呀!道悟叫我下山來就是要我去尋找我爹我孃的。”毒手觀音道:“少俠可識令尊令堂容貌。”獨孤樵道:“我哪裏識得呀!我從來就是和道悟在那個山洞裏的,如果不是他説我還不知道我竟有個爹有個娘呢!”毒手觀音突然鼻子一酸,暗道:好可憐的孩子!呆呆地看着獨孤樵,半晌才道:“你可有何找尋令尊令堂的憑證麼?”獨孤樵道:“有的。”伸手入懷,卻又空着抽出手來,道:“道悟説這張紙片不可輕易示人的。”“自然,”毒手觀音道,“少俠可得收藏妥了,千萬不可遺失的。”獨孤樵見青青正用一種憂鬱的神情望着自己,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觸動了青青的心事。青青曾不止一次問過師傅自己的父母,但每次師傅卻總是岔開話頭,直到最近臨下玉龍雪山,師傅才説了一句:到你滿十八週歲時,為師自會告訴你的。多年來青青與師傅情如母女,凡青青有何疑難,師傅總是儘量滿足她,唯有對自己身世一事,師傅始終對她守口如瓶,這常令青青大惑不解和憂傷。此時聽説獨孤樵也是從小無父無母,使她頓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毒手觀音見青青神情憂鬱地低下頭去,不禁怔怔地看她,良久才長嘆一口氣,並不説出什麼話來。獨孤樵見狀想問點兒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索性也閉口不言。三人便即默默無言地朝前趕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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