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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痴心相愛不後悔

    酒店都開着門,街上賣吃食的擔兒幾乎每條巷裏都有。

    鎮上的燈火與天上的星光交相映,天地連成一片。

    前來參加武林陰冥祭會的各派代表,除了極少數尚在途中,幾乎全都到了。他們提前一至兩天到此,除了對武林陰冥大會的重視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胡吉安之死,他們都急於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鐵血族宋志傲和廖小瑤沒來,卻來了鐵血旗元老錢百燈。

    閻王宮來了總堂主花銘雪和判官萬應惡。

    加上已到了的丐幫四大長老,五當雲圓堂門,崆峒師祖崔子靈和黃山姚星華父女,十大門派中已到了九十門派代表,只有峨嵋掌門紀蓮麗尚未到達。

    唐門老大隱形唐手唐世鼎和神手唐老五唐世絕,還有武秀才朱合壁,天威鏢局總鏢頭柯達偉等人。

    鎮上還有平南王袁功勳,九環莊莊主洪千古,浪裏蚊龍江龍,白水溝鐵騎雙鈎郭正環、太白義攜袁漢宗,江南鷹鼻賈連城,關東四刀客薛亞重、莊乙丙、霍筱波、肖逸風,及八卦堂、白虎堂、青龍堂、江淮幫和九陰堂等幫派一些人。

    遊客也大都害怕招惹麻煩,紛紛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只有個特別膽大的留了下來,想看看熱鬧。

    後守,西首的一間小客房內。

    一張桌,一盞燈,一壺酒。

    燈光照着錢百燈蒼白的臉。

    “師祖……”宋孝忠想説什麼。

    錢百燈揮手阻住他道:“這次武林陰冥祭會,你爹費了很多的周折,幾經努力才將你爺爺錢振宇的名字上到祭單上,經過祭奠之後,你爺爺的遊散孤魂就能回到陰都地府,再去轉世投胎了。”

    錢百燈又呷了口酒道:“別説是我,如果大漠死亡谷中的徐天良和錢小晴,得知這個消息,也會來此為他祭奠的。”

    宋孝忠想了想道:“我爺爺真像江湖上有的人説的那麼壞,作惡多端嗎?”

    “不是。”錢百燈搖搖頭,斟上酒道,“你爹雖是錢振宇的義子,但他一直視錢振宇為親爹,這次他們要來,是我不要他來的。”

    錢百燈飲下酒,凝視着他片刻後道:“錢振宇雖不是十惡不赦,但他也是個惡鬼,若酆都城不收他,那麼為他祭奠的人將會遭到報應,很有可能……”

    話音頓住,他沒繼續往下説。

    錢百燈再次抓起酒壺。

    “您老別騙我了。”宋孝忠奪下他手中酒壺道:“我爹説當年您老在老井中,將功力注送給我爹後,您老就一直身體不好,酒量也大減了。”

    錢百燈瞧着他,嘿嘿地笑了兩聲,然後扳起面孔道:“孩子,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

    “唷!”錢百燈端然地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撒謊了?”

    宋孝忠低下頭,默然無語。

    錢百燈追問道:“不是燕妹是誰?”

    “誰?”

    宋孝忠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落雁山莊賈無瑕。”

    宋孝忠毫不隱瞞地將他心中的“愛情”,和所知道的有關賈無瑕的一切,都和盤托出告訴了錢百燈。

    裏屋的一間小房裏,端坐着青城派的師祖霍安仙。

    霍安仙的身旁坐着霍夢燕。

    霍夢燕正拉着他的手在撒驕:“嗯,給我看看嘛。”

    霍安仙正色道:“一件青苔蓑衣有什麼好看的?”

    “唷!你身為師祖還騙人?”霍夢燕嚷嚷着道,“爹説你這蓑衣的青苔裏,藏有虎口峽死門遊渦石洞中的螢火蟲,這種螢火蟲不僅一年四季都能放光,而且連娘用的毒物也毒不死它。”

    霍夢燕歪起頭:“咳,祖師公,你怎麼罵自己?”

    霍安仙不知所措:“我什麼時候罵自巳了。”

    霍安仙唬起臉道:“你胡説。我怎麼會罵自己是老混帳?真是豈有此理!”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以大欺小,我不服!”霍夢燕趕緊叫嚷。

    “唉!”霍安仙垂下手,嘆口氣道:“你雖無理,但説起來也有理……”

    霍安仙聳聳肩:“我只好又認輸了。”

    這位青城派的師祖,唯一練成了屠龍第十四式劍式的天下第一劍客,什麼人都不怕,就只怕這位任性調皮的青城派小公主。

    霍安仙蓑衣一抖,剎時衣片張開,從內閃射出一片螢光。

    “妙極了!”霍夢燕拍手大叫。

    霍安仙青苔蓑衣一收,彈指又點燃了油燈。

    霍安仙斬金截鐵地道:“不行,絕對不行,這青苔蓑衣到你手中就會毀了。”

    霍夢燕端然地道:“女人為什麼不能穿?”

    霍安仙端然地道:“因為這些青苔螢火蟲都是公的,只附男人的陽剛之氣,如果撞上女人陰冥之氣,就都會死去。”

    她心裏卻很明白,這是霍安仙在騙自己。當年爹爹霍長青説,他偷了這件青苔蓑衣三天,三天裏就由娘白素絹穿着,這些公螢火蟲怎麼沒死?

    她已暗自拿定主意,一定要設法偷了霍安仙的青苔蓑去穿一穿,否則就不算是青城小公主!

    “對啦。”霍安仙點頭道,“這才是我的乖孩子。”

    霍安仙詫異地道:“誰敢欺辱你?”

    霍夢燕噘着嘴道:“你先別管誰欺辱了我,你只説你生不生氣?”

    霍夢燕又道:“你會不會替我教訓那個欺辱我的人?”

    霍安仙傻了眼。

    瞧霍夢燕這神氣,難道真會有人欺辱了她?

    他已決心幹涉此事了。

    霍夢燕咬咬唇道:“無名谷呂懷良,還有……桃花莊少主丁非凡。”

    霍安仙見她流下眼淚,表情也不像是裝出的,於是端正了身子道:“別哭,將事情告訴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在哭泣中,霍夢燕斷斷續續地説出了自己受“欺辱”的全部經過。

    霍安仙幾次幾乎笑出聲來,但他強忍着終於沒笑,而且臉上始保持着嚴肅的表情。

    他耐心地等待霍夢燕哭訴完畢後,認真地想了想道:“説實話,你究竟喜歡他們兩個中的哪一個?”

    霍夢燕抹去淚水,眼珠子轉了轉道:“您説他倆,哪一個好?”

    霍安仙道:“他倆都好,也都不好。”

    霍安仙沉緩地道:“他倆中誰是青城派的小女婿,誰就好,誰不是青城派的小女婿,誰就不好。”

    霍夢燕低下頭,若有所思。

    她毅然作出了選擇。

    “不。”她眼神鋭利,臉上露出一種異彩:“呂懷良善良,忠厚老實,為人剛正耿直,所以被人譽為正人君子,他又曾經在懸崖救過我一命,當然是他好。”

    霍安仙道:“那他在山曉亭與楊豔豔約會之事,又如何解釋?”

    霍安仙擠擠眼道:“丁非凡聰明機靈、瀟灑大方,文武雙全,無論在才貌和武學上都不遜於呂懷良,性格與你極為相投,至於情人洞的事,也許同樣是個誤會,或是個什麼圈套……”

    霍夢燕果斷地道:“既然由我來決定,那就是呂懷良。”

    霍安仙凝視着她:“你已決定了?”

    霍安仙弓起身,逼視着她:“你不會反悔,不會改變吧?”

    霍夢燕臉上露出痴情,眸光灼熾:“今生今世,非呂懷良不嫁。”

    霍安仙端正了身子道:“據我所知,呂懷良已是有婚約之人,這就是為什麼你嫁給呂懷良,而你爹卻沒去無名谷替你提親的原因。”

    霍安仙道:“紅豔女。”

    “紅豔女?”霍夢燕抿唇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夢燕這一次紅了臉,沉默了片刻道:“是的。”

    霍安仙淺淺笑道:“我自信,在這個世上,還沒有我想辦,而辦不到的事。”

    霍夢燕拍掌道:“真是太好了!”

    霍夢燕紅光滿面,精神抖擻,宛若換了另一個人:“請祖師公發問。”

    霍夢燕詳細回答了霍安仙提出的關於鹿子村瘟疫,任焉夢詳情,雙河鎮素花酒樓蘇定明的情況和胡吉安之死等問題。

    霍夢燕看看小房道:“祖師公,您住在這地方,實在是太委屈您老人家了。”

    霍夢燕呶呶嘴道:“您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明天再看您老人家。”

    “嗯,這才是聽話的丫頭。”霍安仙捲了衣袖,“明天早上去看看閻王宮的總堂主花銘雪和判官萬應惡。”

    “豈有此理”四個字未出口,霍安仙已道:“你若不聽話,就不管你受‘欺辱’的事了。”

    “祖師爺晚安。”霍夢燕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躬身退出房外。

    霍安仙抿嘴笑了,笑得很開心,他終於找到整治霍夢燕丫頭,讓她乖乖聽話的萬應法寶了。

    鎮尾街口,飄過一個淡淡的身影。

    霍夢燕眸光一閃,賈無瑕!

    賈無瑕掠過街口,向鎮外奔去。

    她是個膽大妄為的丫頭。賈無瑕既然讓她撞着,她就一定要弄清賈無瑕要到鎮外哪裏,要去幹什麼?

    賈無瑕不僅身手好,身形極美,身子在夜霧中飄行,就是仙女在夜色中飛舞。

    她認為這個距離,賈無瑕是不應該發現她的。

    霍夢燕頓住了腳步。

    賈無瑕在此約會的人是淮,宋孝忠,丁非凡,抑或是呂懷良?

    正在她猶豫是否要闖入柳樹林中時,賈無瑕又多柳林中飄出。

    一片烏雲恰恰遮住了明月。

    人影奔跑的速度驟然加快,距離頓時拉至十丈開外。

    烏雲飄過,明月露出了臉。

    她發現前面那個飄動的人影,不像是賈無瑕。

    想戲弄本姑娘,混帳!

    那人影的輕功比她估計的要好,她儘管已竭盡全力,但仍然追不上對方,距離還是十丈左右。

    兩人一前一後,如兩股夜風融入山腳的黑暗之中,悄然迅捷地向右山腳下的廢荒石坡急馳而去。

    月光照亮了她蒼白的臉,挺直的鼻子。她抬頭看看天空,眼睛亮如空中的星星,但含着一絲憂鬱、傷感之光。

    她在林旁站了一會兒,轉向左山腳方向奔去。

    眼前是一個葫蘆口似的荒石地。

    這裏是過去豐都鎮扔置棄屍的地方。

    前面是個死谷,沒有前進的路。

    可以説,她是追到一個死葫蘆谷助裏來了。

    枯草搖曳,怪石崢嶸,白骨嶙嶙,人聲寂寂。哪有那個被追的人的半點蹤跡!

    她踏步上前,還想壯着膽子到谷里去搜索一番。

    她的心突地收緊,腳步凝在原地。

    這聲音似曾相識!

    老鼠,是大羣的老鼠!

    谷口,蹲着一大羣老鼠。鼠羣中一張紅絨毯上,端坐着鼠王許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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