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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無腳鼠王許復生

    白髮老人走到瘋婆子面前站定,眼裡射出兩道令人顫慄寒冰!

    瘋婆子抬起頭,帶著哭泣的聲音道:“告訴我,痴兒在哪裡?只要你肯告訴我,你叫我做什麼都行。”白髮老人發出一聲冷硬得像是從冰岩之中透出的冷哼,哼聲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卻含著冷酷的懾人之力:“你真有本事,居然能從大漠裡逃出來。”

    這夥人真是來自大漠!

    瘋婆子點著頭道:“是的,一雙好大的翅膀,拍在狼頭上,狼頭就碎了,嘿嘿,真有意思。”

    白髮老人臉色頓時陰沉得可怕,扭曲的嘴角浮起一種殘酷的兇笑:“我明白了。”白髮老人扭臉對忠福道:“取火把來。”

    霍夢燕不覺滿腹孤疑:“天還如此大亮,取火把做什麼?”

    忠福將火把點燃,交給了白髮老人。

    瘋婆子瞪圓了眼,在火光中看來,那沾滿塵沙的臉,已驚惶得像張白紙。“哈哈哈哈”!一陣陰森刺耳的大笑,從白髮老人口中進出,笑聲中有股說不出的殘忍和得意。

    白髮老人手中的火把按在了瘋婆子臉上,瘋婆子因穴道被制,既無法閃躲,也無法掙扎。

    霍夢燕雖然調皮任性,膽大妄為,但從未見過這種兇殘場面,不覺一陣心驚肉跳,同時因聞到焦肉臭氣,而禁不住吐了一口酸水。

    瘋婆子彎下腰,緩緩地倒下去。白髮老人手一揚,火把流星一樣劃過院坪,射入空中沒了影兒。

    突然,白髮老人側轉身,向石碾子走來。

    霍夢燕屏住氣息,俊臉貼在冰涼的石壁上,顫抖的手指按位了腰間的毒囊。

    白髮老人目光同石碾子轉身天空,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院坪。忠福和四個黃衣人也隨後退出。

    霍夢燕鬆了口氣,手指離開了毒囊,謝天謝地,這老怪物沒有發現自己!

    忠福立即垂首道:“屬下不敢亂說,不過屬下認為……”

    白髮老人冷冷截住他的話:“我不會放過她的,但我已把她交給了另一個人。”白髮老人邊走邊道:“此人已到村口,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忠福想了想了,又湊近前道:“躲在石碾下的那個人,為什麼不讓屬下幹掉他?”

    白髮老人冷緩地道:“她就是胡大鵬的外孫女,狼崽徐天良妹妹白素娟的女兒,青城派小公主霍夢燕。”

    白髮老人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毀了瘋婆的面容嗎?”忠福恭聲道:“屬下愚笨,請主公明示。”

    “兩個人?”

    “我毀了瘋婆的面容,卻留下了石碾下的霍夢燕,你若殺了霍夢燕,那個要瘋婆身子的人會很不高興的。”

    “屬下明白了。”小石橋上站著一人。

    此人四十左右,一身粗布衣裳,五官端正。

    “她在圈裡?”驀間,聲音冷得如同冰銀。

    刀客走下石橋,對沙石坪上石碑如林的墳場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踏上街,向胡大鵬十號院走去。白髮老人在忠福和四名黃衣人簇擁下,走過石橋。

    霍夢燕正待鑽出暗洞時,刀客走進了院坪。

    霍夢燕的眸子睜得溜圓,滿臉驚擺。

    這瘋婆子就是赤煉蛇花容容?花容容縮著身子,雙手捂著臉,嗚嗚地道:“你……是誰?”

    刀客冷沉地道:“千面郎君徐大川!”

    徐大川冷哼道:“你可以說不認識我。可你斷我一條右臂你不能認帳。”

    徐大川怎會讓花容容斷失一臂?難道花容容也是一位罕世的刀劍客高手?

    花容容抱著頭,在地上扭曲著:“我不認識你,還有什麼認帳不認帳?”

    “你少來這一套。”徐大川重重地“噗”了一聲,“你這一套對我來說,已不起作用了,二十年了,你仍沒有變,仍然是那麼有氣質。”

    花容容縮了縮鼻子,用很重的鼻音道:“我狠毒嗎?”霍夢燕心絃像被驀地彈了一下,全身一陣顫抖。

    鹿子村果真發生了瘟疫!

    花容容蹬著腳道:“什麼瘟疫?老孃根本就不知道。”

    任焉夢,這畜牲!霍夢燕捏緊了雙拳,臉色由青轉白。

    徐大川看到了她的臉,一張剛剛被燙壞的血肉模糊的臉,猙獰可怖。

    花容容撲出兩步,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穴道被制,根本無法騰躍,更不用主說是去攻擊徐大川了。

    她癱倒在地上,痛苦地痙攣著,卻倔強地抬起頭瞧著徐大川:“不……不是我兒子,決不會是他。”花容容雖然瘋了,但說的不像是假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容容忽然嘿嘿笑了笑,抿著嘴道:“一隻手的男人,告訴我兒子在哪裡,我陪你睡覺。”

    “來來,……”花容容顫抖手,怎麼解不紐扣。

    一把常見的潛片柳葉刀,一尺八寸長,兩寸寬,刃口在斜陽下閃著刺目的光芒。花容容抖著身子,眼裡閃著惶恐的光:“別……殺我,我要去找兒子,找兒子。”

    霍夢燕沒看到徐大川怎麼出手,只看到一道比閃電還快的白光灑向了花容容頭頂。

    一是報仇,二是解脫花容容的痛苦。

    他是個有情的,也是狠心的男人。霍夢燕只覺眼前一花,白光即凝結在花容容頭頂兩寸地方。

    徐大川二十年前使劍,而今使刀,把劍法融於刀法之中。

    霍夢燕目光轉身院門,心還在急劇地蹦跳。

    院門外“走”進一張鋪有絨布的草蓆,草蓆上坐著一人。霍夢燕的眸子再次由於驚異,而瞪得溜圓。

    這是什麼玩意兒?

    此人年約五十,光頭禿頂,頭頂上還長著幾塊紅黃禿斑。

    兩道稀拉的眉毛,眼睛細得如同兩粒綠豆嵌在鼻樑兩側,嘴向前突出,嘴端尖而小,伊然像一個鼠頭。徐大川冷冷地道:“你來幹什麼?”

    沒腿人翹起尖嘴道:“你說只要她一條右手的,剛才怎麼想殺了她?”

    徐大川眉頭皺道:“要她的人?”

    徐大川呶呶嘴道:“你走吧。”沒腿人瞪起了細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你是誰?”

    沒腿人哦哦叫著:“你是勸我走,還是想與我交手?”

    霍夢燕眯起了眼,嘴唇翹得老高。

    沒腿人姓許,這個“許”姓與他的鼠貌卻是十分相稱。沒腿人板起了臉:“為什麼?”

    徐大川頓了頓道:“她瘋了。”

    沒腿人願笑著道:“我還不醜嗎?她不管變得多醜,總還配得上我。”

    沒腿人尖聲道:“你要我放過她?可你剛才卻為什麼要殺她?”徐大川唬起臉道:“我說過不關你的事,你只說你答不答應我?”

    “謝謝。”徐大人川向沒腿人鞠了一躬,然後從懷中掏出個小盒扔給沒腿人,“這是我送給她的,麻煩你交給她。”

    沒腿人捏著小盒,哈哈大笑:“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想不到千面郎君居然還是個不記仇的痴情種子!”

    沒腿人的臉轉向了花容容,聲音變得甜而溫柔:“容容,這些年你還好嗎?有人說你已經瘋了,可我不在乎,剛才徐大川說你變醜了,我也不在乎,你在我的心目當中,永遠是那樣的漂亮。”這個醜八怪竟然也是個痴心漢?

    花容容俯伏在地上抽搐著身子,沒有回答他的話。

    她聽於外公紅魔頭廖天奎說到過此人,此人其貌不揚,形如老鼠,從小與鼠為伍,馴練了一批鼠群擾亂江湖,以“鼠王”自居,此人不僅狡詐、心狠手辣,而且還極好色,曾糟踏過不少良家婦女。

    花容容仍沒有說話,只是“嘔”地哼著。許復生拍拍草蓆,向花容容靠近了數尺,涎臉暖昧地道:“無論你做錯了什麼事,我都不會怪你,無論你怎樣對待我,我也不會怨你。因為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我愛上的女人。當年的鼠群。廢了我武功之後,你居然剁下我的雙腿…!”

    是花容容剁掉了許復生雙腿!

    “相思債?”花容容咕嚕著道:“什麼是相思債……是不是如果我陪你睡覺?”

    “哈,沒錯!”許復生叫嚷著道,“赤煉蛇,你仍像當年那樣騷蕩,真是太刺激了!”花容容掙扎著抬起了頭:“來,快過來,告訴我兒了在哪裡?”

    “啊!”許復生發出一聲驚叫,草蓆往後退了數尺,“你怎麼……是這樣?”

    “媽的!”許復生細眼裡隱隱閃耀著怨索的光芒,忿忿地道:“這個老怪物居然要耍弄我鼠王!”

    “來你個屁!”許復生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痰,草蓆又往後退了幾尺,“你這樣子比老子還要醜十倍,見了就叫人噁心,誰還會要你”?霍夢燕臉色變了,眼裡露出冷芒。

    花容容突然瞪凸了眼,尖聲叫道:“臭小子,你不知道我兒在哪裡就快滾,馬上給老孃滾!”

    許復生陰惻惻地道:“老子先剁下你的兩條腿,這是還本。然後再剁下你兩隻手,這是還息。剩下的身子餵我的孩子們,這是放債……”

    說話間,他已從絨布下摸出了一把剁骨砍刀。好個狠毒且言而信的鼠王?

    如果救下花容容,也許能知道鹿子村瘟疫的真相,至少能從這瘋婆子嘴裡打聽到一些消息和線索。

    許復生本已操刀,催動草蓆上前,聽得呼聲,他手摺轉刀背在草蓆上一拍,草蓆呼地退後丈許。

    許復生睜大了眼睛,色迷迷地眼光在霍夢燕身上刷來刷去,尖嘴呼呼地直出著粗氣。他明白髮老人為什麼要毀掉花容容的面容了,原來白髮……

    許復生望著她,痴痴地道:“好漂亮的女人,太……漂亮了。”

    許復生抿抿嘴,狠狠地吞了一泡口水道:“我真想咬……你一口。”

    夕陽的霞光照在她臉上,看來就像個熟透了的水蜜桃,無論誰見了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年紀雖小,但江湖經驗老道、尋花問柳的執緒始子整治過不少,因此並沒把這個已廢了武功,而又沒了雙腿的鼠王放在眼裡。

    許復生嘿嘿笑道:“當然有,許某出生就在一個點穴世家。不過,要解她的穴道,卻要看我願不願意。”

    話間突然頓住,她一張水蜜桃的俏臉,突然像弓似地繃緊,冷笑也變得古怪而僵硬。

    鼠王是坐在一群罕見的大老鼠身上。驚駭之間,許復生已到了她的身前,一隻黑黑的毛絨絨的汙手,貪婪地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急切之間,她也不知道打出的是毒物,還是香粉。

    風是從院門外吹進來的,她正處在逆風位置上。在這個位置施毒者決不能施放毒粉和毒氣,她在倉促和驚恐中,竟忘了這條施毒的要領。

    剎時,她忙了個手忙腳亂,又是遮掩,又是施放解藥。她終於從慌亂中掙脫出來,拔出背上的長劍,仗劍在手,嚴陣以待。

    花容容經這一陣子的折騰,已昏迷過去。縮在她的身後。

    “哈哈哈哈!”許復生仰面發出一陣大笑,“太有趣,太有趣了,叫本鼠王喂老鼠?哈哈哈哈!”

    她不僅精於毒物,一手屠發經劍法跟爹爹也練得有相當火候,她相信憑手中的劍,定能趕走這個可憎的鼠王。她出招了,出的是屠龍十三劍中的殺招“屈劍射龍心。”

    招只出半式,劍凝在空中。

    不知什麼時候,院坪內出現了大批的老鼠,這些老鼠秩序井然地列隊蹲在地上,昂著頭,瞪著一雙雙閃著貪婪綠光的細眼盯著她。

    鼠隊分顏色和個子大排列,站在前面的是一群身子足有一尺半長,渾身長著紅毛的大老鼠。鼠隊伸出院外,佈滿長街,從院內看去,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盡頭。

    她聽孫三眼閒聊時談到過世上的奇鼠。在西域有一種火鼠,奇大,自身可以燃燒卻不懼火;在日本有一種沸水鼠,常年生活在熱泉中,能在沸開水中“跳舞”;在非洲有一種毒鼠,分泌的液體中能放出一種毒氣,貓聞到後立即麻醉不醒,老鼠便竄上去把貓咬死;還有變色鼠、載重鼠、食人鼠等等。

    哪裡還能出招?

    頓時,院坪中發出一片“吱吱”地聲,群鼠像海潮般湧向霍夢燕。“哎唷!”霍夢燕剛用劍刺死了幾隻紅和志鼠,其它的老鼠已竄上了她的身子。

    “嘶!嘶”衣服被吹破,撕裂了。

    幾隻老鼠在花容容身上咬出了幾口,夕陽光中賤起了瑪淄似的血珠。

    霍夢燕急了,從毒囊中模出只藥瓶,拔開瓶塞,向老鼠酒出一股藥水。霍夢燕不敢怠慢,忙將藥水在地上灑了一個丈許大小的圓圈,這才回頭收拾鑽入衣褲內的小白鼠。

    群鼠退下後似不甘心,仍有幾隻大紅毛鼠咧著嘴,衝進了霍夢燕劃下的小圓圈,但紅毛鼠剛竄入圓內,就一頭栽倒在地,四肢抽搐了一下寂然不動了。

    打圈兒的老鼠吱叫著,圍著小圓圈打著圈兒,企圖再次跨越雷池。

    打圈兒的老鼠退了下來,但院外卻湧進更多的老鼠,密密麻麻地寒滿了院子。許復生再打兩聲短哨。

    許復生再次縮縮鼻子,冷哼著道:“你以為閻王宮的‘天王神水’就能擋得位我鼠王?哼,老子鼠王今天吃你這小天鵝肉是吃定了!”

    院坪中漫開一股幽幽的芬香。

    群鼠聞到芬香後,鼠毛在微微顫抖,鼠眼變得通紅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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