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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閻王娘娘宮抗令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曾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名播蘭馨妃后里,暈潮蓮險君王側。忽一聲,鼙鼓揭天來繁華歇。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對山河百二,淚盈襟血,客館夜驚塵土夢,宮車曉碾關山月,問短峨;於我肯從容,同圓缺?

    華山,一線天峰。

    一條崎嶇的小道,蜿蜒從山峰夾石間穿過,似一條線懸在山峰上。

    小道很窄,坡度極陡,路勢異樣險峻。

    山頂上一座桃園,圓拱形的門是“閻王娘娘宮”五個桃花編寫的字,在慘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辨。

    桃園宮內,一樓繡閣。

    廖小瑤靜坐在窗前,凝視著夜空。

    殘缺的月亮,緣斷了脊樑似的,蒼白而沮喪地斜倚在半空中。

    月光冷清,昏暗而冰涼。

    她鬢髮凌亂,神情呆木,長長的睫毛下閃著晶瑩的淚光。她顯得有些憔悴,但這又使她增添了一分悽楚之美。

    雁蕩山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晃過。

    被炸坍的半壁山峰,被深深埋在重重石巖下的金陵寶藏洞穴。

    沒有一人能從這裡逃生。

    炸坍的懸崖坪上,立起了一座墳堆,沒有石碑,沒有碑文,墳堆內也沒有屍體。

    她希望徐天良還沒有死,但,這墳堆卻是為他修建的,她不願他成為無家可歸的遊魂野鬼。

    她原已決心為他殉情,但是……

    閣樓內充滿了說不出的悲哀與寧靜。

    她的手緩緩下滑,輕輕按在肚腹上。

    她已有身孕了,懷上了他的骨肉,為此,她不能死。

    她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她不僅性格剛烈,倔強和高傲,而且還開朗大方,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英雄。

    她要養好他的兒子,要為他報仇雪恨,這才真正的小魔女!

    她似乎覺得腹中的“他”在踹著她的肚皮,那個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已開始在蠕動。

    她不覺笑了,但笑容尚未完全展開,即又凍結在臉上。

    要戰勝西門復,談何容易?

    武林遭雁蕩山劫難之後,已無任何一個門派,能有力量,與有官府撐腰的西子莊分庭抗禮,大多數的門派都已無條件地接受了西門復的“朝聖令。”

    逍遙仙宮不願接受朝聖令,又不願招惹宮毀人亡的厄運,只得遷宮到了華山孫三孃的閻王娘娘宮處。

    據線報,西門復已決定親自出馬去少林和青城派下朝聖令,一旦少林與青城派接下朝聖令,整個武林就是西子莊的天下了。

    唯一有可能與西門復抗衡的人,是那個神秘的聖火教教主易天凡,但是,自從雁蕩山劫難這後,並未受到任何損失的聖火教突然停止了活動,聖火教出頭露面的狼幫也奇蹟般地消失了。廖天奎數次想找易天凡聯手對西門復,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誰知道這個易天凡,又安的什麼心?

    華山派掌門黃明道已接下了朝聖令,想必閻王娘娘宮也不會是塊安靜之地,西門復不日之內,必會找上門來。

    到時候,到底該如何對付?

    她心事重重,喟然一聲長嘆。

    然而,還有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上,一直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單憑這一困境,還壓不倒她這個奇女子,使她無法振作起來,終日意氣消沉的是另一個原因。

    她發覺她雖已嫁給了徐天良,但徐天良並不愛她。

    這就是壓在她心上的巨石。

    她很後悔那一夜,與徐天良“暴風雨”的結合。

    她對幸福的追求,卻原來是幻影,她只是具個一廂情願的失意人。

    失意人?她悽然一笑,秀眉居然綻開。

    人間該有多少失意人?母親廖紅玫是,錢小晴是,白素絹是,花容容是,孫三娘當年也是。

    人間失意者又何嘗限於女性!徐天良是,閩少南是,關世傑是,宋志傲是,霍長青是,閩佳汝也是。

    她櫻唇輕抿,一首讀之哀怨的詩句,脫口而出:“桃李摧殘風雨春,天孫河鼓隔天津,主恩不與妍華盡,何限人間失意人!”

    不覺間,玉臂伸到書檯上,一支竹笛橫上香唇。

    笛聲悠悠而起,逾窗而出,迴盪在夜空,如怨如艾,如泣如訴。

    繡樓的另一端竹房中,窗旁坐著白素絹。

    她長髮披肩,眉目如畫,身著一件紅豔如火的衣裙,顯得光彩照人。

    她膝上擱著那件徐天良送給錢小晴,錢小晴又轉送給她的灰毛狼皮襖。

    她雙手輕撫著皮襖,目光凝視著夜空,神情卻是出奇地平靜。

    她是閻王娘娘宮內,或許是整個武林中,唯一堅信徐天良沒死的人。

    她無數次地與孫三娘,嚴陰陽,廖天奎和關世傑爭吵,她一口咬定徐天良決不會死。

    她說徐天良沒死,自有她的理由。

    第一,她替徐天良看過手相,徐天良該有八十九歲的壽命,他今年才十九歲,怎會死去?

    第二,這件灰毛狼皮襖是件靈性寶衣,能向主人告警,自然能報主人兇吉,皮襖的狼毛從未豎起過,毫無凶兆,徐天良怎會喪命?

    因此,她仍紅裝豔服,整日裡活蹦亂跳地嬉笑著,等侯徐天良歸來。

    朝聖令的事,她也沒放在心上,只要徐天良回來了,一切麻煩都可迎刃而解。

    徐天良回來了,她還有重要的問題要問他。

    他怎會知道自已內紅兜上有綴白蓮心蕊的事?

    她已經向師傅孫三娘問過自已的身世了,孫三娘對她說,那內紅衣兜就是當年包裹她的衣服,估計該是她孃的,但她娘是誰,孫三娘卻也不知道。

    自已的爹孃究竟是誰?

    她眯起了眸子,眼中一片迷茫。

    突然間,她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裡猝然湧上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想起了狼山深山澗的爹駝背老頭,還有那石屋裡畫像上的女人。

    他們是不是自已的爹孃?

    不,絕對不會!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不知為什麼,此刻她十分地想念他們。

    她睜大眼,努力地將緒回到徐天良身上來。

    徐天良沒死,為什麼不回來?

    這是她近日來苦苦思索的問題,也是孫三娘堅信徐天良已死的原因。

    “這個負心郎,沒天良沒人性的狼崽!”她扁著嘴忿忿地罵著,但在罵中又流露一絲高興。

    徐天良不回來,說明他並不愛、也不關心廖小瑤!

    只要徐天良不愛廖小瑤,她就還有佔有他的希望。

    她撫摸著皮襖,灰毛狼的狼毛柔軟而細膩,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狼毛如此柔順,徐天良一定沒事!

    她目光灼灼發亮,咬著牙暗自道:“狼崽,你與本姑娘還有一踐之諾,你若回來,本姑娘就要強迫你娶我,哪怕做小也行,你若再以死相逼,哼,咱們走著瞧!”

    繡樓窗外,是個小花園。

    花園的竹林深處,隱著一閣小屋。

    屋內漆黑的,沒點燈,但灰白的月光下,仍可見宋志傲端坐在屋內窗下。

    他在雁蕩山腳葫蘆口,中了湯千秋的毒墜下深溝後,掙扎著爬到溝壑邊便昏死過去,一名農夫發現了他,把他揹回家中,到了第三天下午,他便斷了氣。

    農夫將他背到葫蘆口荒地上,挖個坑,打算把他埋了,也許他命不該絕,恰適此時逍遙仙宮和閻王娘娘宮的人馬,火速往雁蕩山趕來,逍遙仙宮的白羽裳女子湘琴發現了他……

    孫三娘替他解了毒,並把他帶回了閻王娘娘宮。

    現在他就在閻王娘娘宮的客房裡。

    他面色陰沉,目光呆滯地望著灰濛濛的夜色,身子一動也不動,如同木雕。

    良久,他低沉地嘆息一聲,眼中落下兩行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這是傷心之淚,無奈之淚,也是絕望之淚。

    江湖風雲突變,鐵血旗散而複合卻又投靠了朝延,三叔錢百燈身負重傷,生死不明,錢小晴隨閩佳汝逃亡,不知去向,鐵血旗的旗幟雖然還在飄揚,卻已成了萬人唾罵的鷹犬。

    這怎不叫他傷心之極?

    鐵血旗一切行動指示,都是他的義父,堡主、旗主兼師傅的錢振宇的主意。

    他是個孤兒,從小被錢振宇收留。是錢振宇扶養了他,教他武功,教他詩琴書畫,他的一切,甚至於生命都該是屬於錢振宇的,他根本就沒有指責錢振宇的權利。

    他感到萬般無奈。

    錢振宇為個人利益,為自已升官的私慾,先是出賣了徐天良和閩少南,置女兒錢小晴於不顧,而後又僱湯千秋來殺自已,心目中的偶像義父,原來是這等嘴臉!真令人痛心疾首。

    他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

    若不是掛念錢百燈,擔心錢小晴,他早就一劍抹了脖子。

    生死現在對自己還有什麼意義?

    他打算明天就離開閻王娘娘宮,去尋找三叔錢百燈,以後再作計較。

    空中悠悠傳來笛聲。

    他心格登一跳,身子陡地一顫。

    廖小瑤的笛聲!

    苗聲悲涼,悽傷,充滿著無限的失意、悲觀與絕望。

    他顫抖著手,從懷中取出那至今還保留著的,由徐天良轉送給他的那支已破碎了的玉笛,他輕扶著玉笛,淚水簌簌而下。

    可憐的女人!

    他忘掉了自已的處境,心中充滿了同情與憐憫。

    自從到閻王娘娘宮後,他竭力避天廖小瑤,不與她見面,以免觸動自已的情感。

    但這苗聲,卻又使他觸音生情。

    他想忘掉她,卻總也忘不掉,他仍然深深地愛著她。

    笛聲驀地中止。

    他凝觀著夜空,耳邊猶似響著蕩心的苗聲,中口輕輕地吟出一首“浪花”詩句:“一江秋水浸寒空,漁笛無端弄晚吼。廳裡波心誰折得?夕陽影裡碎殘紅。”

    他眼前幻現出一片幻景。

    夕陽倒映在秋水中的影子,就像一朵千瓣嫣紅的奇花,江中之浪,浪中之花,欲摘不能,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秘之感,令人如醉如痴。

    他眼前的廖小瑤又何嘗是不是如此?

    他發出一聲沉重而深長的嘆息。

    “宋公子,還沒有歇息麼?”門外響起了白羽裳衣女子湘琴的聲音。

    宋志傲沒回頭;也沒有應聲。

    門吱地被推開,湘琴端著一隻碗走了進來。

    “怎麼沒點燈?”湘琴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碗擱到桌上,“噌”地引火折,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宋志傲依然望著窗外的天空,沉吟不語。

    湘琴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走近前去.

    她目光觸到他手中破碎的玉笛和那裂成兩半的佩玉,瞼上掠過一片陰雲。

    她扁扁嘴,低聲道:“你又在想她了?”

    她知道宋志傲對主人廖小瑤的一片痴情。

    宋志傲輕嘆道:“想又怎麼樣。”

    她苦苦地笑了笑,勸慰他道:“她已是徐天良的妻子了,你何必還尋煩惱?”

    宋志傲望著夜空,兩眼放亮:“你錯了,我對她已無任何非份之想,我只是同情她實在太不幸了。”

    她瞧著他,傷感地道:“命中註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他倏地扭轉臉,亮亮的眸子盯著她。

    她似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雙頰飛起一層紅暈,垂下了眼簾。

    他咬咬嘴唇,沉緩地道:“你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對我如此關心照顧,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卻不能……”

    他已知湘琴對他的感情,那是種痴情的愛,就像他對廖小瑤的感情一樣,然而,目前他卻無法接受她的愛,是以想對她坦誠地表明自已的態度。

    湘琴猛然抬起頭,燃燒著火焰的眸子瞧著他,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請你不要說出來,至少使心中還留有一線希望!”

    宋志傲喟然長嘆:“自古多情空餘恨……”

    湘琴正色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宋志傲幾分困惑的目光盯著她,然後沉緩地搖搖頭。

    他依照她的要求沒有說出來,但卻作了斷然的回答。

    不料,湘琴卻道:“徐天良已死,只要你真心待她,也許她會改變主意。”

    “你……在說什麼?”他瞪圓了雙眼,俊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這是不可能的。”

    她抿了抿香唇,端然地道:“這也許是不可能的,但絕不是絕不可能,只要有一點可能,就會有可能做得到。”

    他搖搖頭,沮喪地道:“可我做不到。”

    她目光如電,頗為激到:“你一定能做得到!”

    他的心猛烈地動盪了一下,隨即平靜,淡淡地道:“徐天良是在下的朋友,我怎能去追求他妻子?”

    她不以為意地道:“可是徐天良已經死了。”

    他深吸口氣,嚴肅地道:“他死了,我更不能這麼做,除非……”話音陡地頓住。

    “除非什麼?”

    “除非徐天良拋棄了她。”

    “其實,老實告訴你,我覺得徐天良並不愛她。”

    “我知道,徐天良仍然愛著錢小晴。”

    “唉,”她幽幽地輕嘆了一聲,“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人,不讓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他帶著幾分感嘆地道:“無緣對面不成偶,有緣千里一線牽,命運與感情一樣,是任何人都無法強求的。”

    她眸光閃爍,感動地道:“我很喜歡你,你雖然冷傲、狂妄,有時甚至有些不近情理,但你是我見到的極少的幾個正人君子之一。”

    他盯著她,坦然地道:“你即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勸我去追求廖小瑤?”

    “難道你不覺得她很值得同情嗎?”

    “你不也令人同情麼?”

    她抬起晶亮的眸子凝視他片刻,爽快地道:“她是我主人,你是我所愛的人,我則是位護法者,你愛我主人的程度,比我愛你更深,而我主人以後更需要人的受護與幫助,佛書百喻經所言,修持功夫,深沉第一,大忌淺露,護法要旨,成美第一,大忌胡行。”

    宋志傲沉思不語。

    湘琴又遭:“宋公子,這是小女子肺腑之言,不管你今後打算如何,希望你不要自暴自棄消沉下去。”

    宋志傲目芒一閃。

    湘琴逼視著他道:“今後武林的重擔,也許要落在你們幾個人的肩上,錢三叔還沒有死,我希望你能與錢三叔重振鐵血旗,與我宮主廖小瑤一起聯手對付西子莊,為徐天良報仇,為挽武林狂瀾。”

    宋志傲目閃神光,臉上陰霾一掃而盡,露出了異樣的光彩。

    他毅然地道:“我明就去找錢三叔。”

    湘琴點點頭,高興地道:“看到你振作起來,我十分高興。這幾天,你很少吃東西,我替你熬了一碗參湯,你喝了吧。”

    他感地道:“這……”

    湘琴走到桌旁,端起擱在桌上的參湯碗,遞給宋志傲。

    宋志傲接過參湯碗:“謝謝湘琴姑娘。”

    湘琴莞爾一笑:“你我之間還講什麼客氣?快喝吧。”

    宋志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雙手捧起碗,一口氣將參湯喝淨。

    湘琴收回空碗,笑著道:“宋公子明天要走,請早歇息。明天我有事不能送行,望宋公子一路多加保重,能儘早……”

    她淚花閃動,話音梗塞,已無法再說下去.

    宋志傲關切地問道:“你怎麼啦?”

    “沒……什麼?”

    “真的?”

    “真的,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端著碗,轉身奔出了房間。

    剛出門外,眼中淚水已滾滾而下。

    宋志傲凝視著房門,默然地佇立著。

    良久,他扁扁嘴唇,輕輕地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待武林大事了結之後,我也許會改變主意的。”

    前宮坪側的主宮內房窗下,坐著閻王娘娘宮的宮主孫三娘。

    她凝視著空中的殘月,面色憂悒。

    幾個月來,江湖的變化令人咋舌,一邊串意想不到的事,把她這樣精明幹練的人都弄昏了頭。

    朝廷想通過某一個組織來統治武林,使武林各門派為朝廷效力,這是過去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曾有過的事。

    武林就猶如一個在野的王朝,其力量以各派的形式分散在各地的深山、湖泊、荒丘、叢林、鄉小鎮和各城市的各行各業乏中,他們自各佔山為王,又相互聯絡,並有他們的規矩與習俗。

    誰能統治這個在野的王朝?別說是朝廷,就是在野王朝的“皇帝”武林盟主,也無法能真正得到,但是,現在朝廷通過御前帶刀一品侍衛、欽差御使姚天霸和西子莊的所謂皇祖亡靈聖使西門復,已幾乎做到了這一點。

    武林各門派很大一部分力量,已被姚天霸和西門復,用卑鄙的手段消滅在雁蕩山金陵寶藏洞中,然後趁武林元氣大傷和驚恐下定之時,他們又採用各個擊破的辦法,已使大多數門派接受下西子莊的朝聖令,只待征服少林和青城兩派之後便大局已定了。

    姚天霸,即六不和尚!

    孫三娘眼中前過一抹毒焰。

    六不和尚在閻王娘娘宮,請求孫三娘替徐天良解紅蝙蝠魔粉毒時,曾向她透露了身份,並許諾日後保證閻王宮復出江湖,所以孫三娘在雁蕩山動難後,一直按兵未動,想以六不和尚的保證,來保全閻王娘娘宮和到來的逍遙仙宮的實力。

    不料,她這一決策恰恰中了姚天霸的“分而治之,各個擊破”的計謀,今日黃昏,西子莊的密使來到了一線天山峰。

    武林九幫十八堂已接下了朝聖令,現在該輪到閻王娘娘宮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自私自利,鼠目寸光,這是武林各門派致命的弱點。

    如果雁蕩山劫難後,武林各門派能同仇敵愾,聯手禦敵,恐怕西門復還難以向各幫派下達朝聖令。

    西子莊密使以凌人的氣勢,逼使孫三娘接朝聖令,當時在場的廖天奎和關世傑怎能忍得下這口氣?當然拒不接令,於是,西子莊使約定廖天奎與關世傑今夜子時,在華山玉指峰與西門復出見,以作定奪。

    西子莊密合在離開一線天時,居然將立在山道旁的有十三門派掌門刻字的“解劍登山”的石碑給挖走了。

    這是對閻王娘娘宮的侮辱,也是對十三門派的蔑視!

    孫三娘肺都給氣炸了,但她畢竟老成,勸住廖天奎和關世傑後,決定暫時瞞住此事,不讓廖小遙和白素絹知道,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廖天奎和關世傑去玉指峰赴約去了,宮內留下她來鎮守以防不測。

    她默望著天空,表情似乎很平靜,但心裡卻是緊張已極。

    玉指峰上的情況怎麼樣?

    廖天奎和關世傑能否戰勝西門復?

    她合起雙掌,默默地向上蒼祈禱。

    玉指峰。

    天空飄來一片烏雲,月光被陰雲全掩住,一絲光亮也透不出來。

    人們雖然站住峰頂巖坪上,卻有一爭在深深井底的感覺。

    驀地,亮起了火把。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巖坪。

    巖坪正中站著滿臉煞氣的廖天奎與關世傑兩人。

    他倆身後的石叢中,凝立著嚴陰陽及他兩個徒弟劉俊林、馬英玉、和閻王娘娘宮九名青衣弟子。

    坪端一塊巨石上,屹立著身著黃袍、黃褂黃紮帶、黃布鞋,額骨崢嶸,目光熠熠的西子莊莊主西門復。

    西門復身側,左邊站著手持權杖的在護法鍾奉法,右邊站著手捧碧如意的右護法伍奉旨,身後是十門名黃衣錦服衛士。

    四名青衣漢於手執火把,侍立在兩側。

    西隅,石叢中站立著早已歸順了西子莊的華山派掌門黃明道及華山七劍孫聖興、文世堅、高飛翔、唐武波、石修陽、鄧仁泉、梁俊海等人。

    東隅,草叢中站著華山百里圈內的五大幫首領龔建威、向文彬、邱敏青、袁啟蒙、湯岡亮等人,及數十名幫中弟子。

    巨石下插著一支火把,火把旁擱著那塊從閻王娘娘宮山挖出來的石碑。

    閃爍的火光照映上碑上“武林同道,解劍登山”八個篆書大字。

    巖坪上氣氛緊張、凝重,有一股令人窒息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廖天奎唬著臉,甕聲道:“西門復,你別神弄鬼的搞成這副模樣,咱廖天奎可不是被嚇大的!”

    “放肆!”鍾奉法與伍奉旨同時厲聲斥喝,“聖主在此,你敢如此無禮!”

    “去你媽的聖主!”關世傑怒聲罵道,“快滾下來,咱黑魔頭與你大戰三百回合,看你還能這麼神氣?”

    鍾奉法與伍奉旨目一瞪,正欲發作,卻被西門復阻住。

    西門復淡淡地道:“二位魔頭,可知老夫請你們來此的用意?”

    關世傑搶著道:“暗設理伏,企圖暗害老子,還能有什麼?”

    西門復沉靜地道:“你錯了,老夫若要暗害你們,你們還能活到今天?”

    廖天奎冷哼一聲:“你也未免太看大自已了。”

    西門復淺淺一笑:“老夫是英雄惜英雄,看重二位英雄,希望二位能與老夫共襄盛舉,同治武林。”

    “放你的狗屁!”關世傑怒聲罵道,“你暗施詭計,在雁蕩山害死了那麼多武林同道,老子雖不懂什麼道理,但屎臭屁臭還分得清,決不會與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共舉什麼鳥事!”

    西門復不惱洋怒,灼亮的目光轉向廖天奎道:“二位若能歸順朝聖令,閻王宮即可復宮,並列為武林十大門派之首,逍遙仙宮亦可封為奉聖宮,二位當然為聖帝的左右總護法,不知廖兄意下如何?”

    鍾奉法與伍奉旨臉色微變,露出幾分不滿之色。

    廖天奎呵呵笑道:“好主意!只可惜咱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恕老夫難以從命。”

    西門復沉下臉道:“這麼說來,閻王娘娘宮是不肯接聖帝的朝聖令了?”

    廖在奎毅然地道:“當然不。”

    東隅草叢中,龔建威等人人群中掠過一陣騷動。

    他們都是觀看閻王娘娘宮歸向的,若閻王娘娘宮降了西子莊,他們也只好歸順大流,若閻王娘娘宮能領著與西子莊一搏,他們也將與西子莊抗戰到底。

    江湖上任何一派,哪怕是隻有數十人的小幫,誰想被人牽制,受命於人?

    西門復聲音變冷:“你可知抗拒聖令的下埸?”

    廖天奎冷聲道:“當然知道,抗聖令者殺無赦,閻王娘娘宮將宮毀人亡。”

    西門復緩聲道:“其實老夫很不願意那麼做,唯恐傷了孫三娘和逍遙仙宮的那些無辜女孩子,所以才約你在此一會,望你能知老夫一片苦心。”

    廖天奎臉色微變,他若不是擔心孫三娘與廖小瑤的安危,在一線天峰上,他早就將西子莊的密使給殺了。

    他想了想,道:“要毀掉閻王娘娘宮和逍遙仙宮,只恐怕你沒有這份能耐。”

    “哼!”關世傑接口道:“他絕對沒有這份對耐。”

    龔建威等五首領瞼上掠過一片異彩。

    西隅石從中的華山派掌門黃明道微蹙的眉頭,也悄然舒展開來。

    放眼武林,誰能是紅黑魔頭聯手的對手?

    西門復冷冷地道:“老夫若沒有這份能耐,就不會約二位上這裡來。”

    廖天奎心頭一凜,隨即目芒閃射道:“你想要怎樣?”

    西門覆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卻道:“老夫給你一個忠告: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少羅嗦!”關世傑沉喝道:“要動手,他媽的就—齊來吧!”

    他把黃咀道和龔建威兩夥人,都認定是西門復的幫兇。

    “一齊來?”

    西門復冷語譏諷道:“黑炭頭,你未免太看重了自己。”

    關世傑正待發怒,卻被廖天奎一個眼色所阻住。

    廖天奎目光掃過兩側道:“難道,他們不是你的手下?”

    西門復冷沉地道:“華山派已接朝聖令,自然是老夫的手下,但黃掌門心似有所不服,故此老夫叫他來長長見識。”

    黃明道臉色剛地變白,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皺起。

    西門復嘴朝龔建威一群人一呶,道:“他們還未接朝聖令,暫時還不是老夫的人,老夫命密使叫他們來,就是要他們與你一起來接朝聖令的。”

    廖天奎抿緊的嘴裡,吐出四個冰冷的字:“痴心妄想。”

    關世傑叫嚷出口:“接個屁!有本領就先來過老子這一關。”

    西門復平靜地道:“久聞紅黑魔頭武功蓋世,兩人聯手更是天下無敵,老夫今日想向二位討教幾招如何?”

    廖天奎心一動,凝目注視著西複道:“西門莊主是要向我們兩人同時挑戰?”

    西門復點點頭,用帶著幾分輕蔑的口氣道:“兩魔頭都在,若是一個個的交手,豈不又費時間又掃興?”

    關世傑拍掌大叫道:“以一戰二,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敗了可不要說老子佔你的便宜。”

    廖天奎沉聲道:“這埸交手可保證公平?”

    西門復不慌不忙地道:“絕對公平,老夫做事為達目的,雖然不擇手段,但在比武上卻是從不弄虛作假。”

    說著,話音一頓,擊掌道:“公證人何在?”

    黑夜中掠過一條黑晾,飄落在巖坪右側一塊凸突的石塊上。

    火光照亮了來人一張冷靜的鐵皮面具臉。

    所有的人都悚然一驚。

    西門復居然請到了鐵面判官杜雲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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