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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數月後,谷槐風的父親晉武將軍被調派到關外駐守,全家人也一併前往。這一待就是七個年頭,谷槐風未再踏進都城,當然就不可能再見到芮安馡了。

    今日,從小經常和他一塊兒切磋武功、射箭的好友方郢來到邊關探望他。

    「方郢……咱們有幾年沒見了?」谷槐風一見到他便用力拍拍他的肩,好哥兒們的情誼表露無遺。

    「四年了。」方郢笑着回應。

    「這麼久了,快裏面坐。」谷槐風領着他進入大廳,命下人奉上上好的茶。

    「伯父呢?」方郢四處看了看。

    「他陪我娘出去散步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説起孃親,谷槐風不禁嘆口氣,「近來她身子骨不太好,大夫要她多走動走動,有助氣血循環。」

    「伯母哪兒不舒服?」方郢蹙起濃眉關心道。

    「可能是這裏天寒地凍的,長居於此身子受不了吧!不過……」谷槐風撇嘴笑笑,「皇上已下旨宣咱們回都城,想想我爹也該退休了。」

    方郢點點頭,勾起嘴角道:「沒錯,我還聽説皇上打算加封你,近幾年你與伯父在戰場上為國家出生入死,封你個都尉甚至是將軍也不為過。」

    「你啊!太抬舉我了。」谷槐風説的自然是客套話。這七年來他經常代替年邁的父親上戰場,殺敵無數,將整個關口守得滴水不漏,就連老百姓都對他們父子倆崇景不已。

    「槐風,你還真是客氣了。」方郢搖搖頭。

    他與谷槐風同年,父親與谷延域為同袍好友,兩人自幼便熟識。但是不論他怎麼努力,武功造詣總是輸給谷槐風一大截,就連模樣也沒谷槐風來得俊魅挺拔。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結。

    不一會兒,谷延域偕同妻兒回到府中,一見到方郢立刻展開笑顏,「方郢,你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何不事先通知一聲,我好命人準備佳餚等着你。」

    「我就怕伯父如此,才不敢提呢!」

    看着他,谷延域心中感慨萬千,一股內疚感又油然而生,「對了,你母親還好嗎?」

    「她老人家還好。」方郢的父親方浚過去與谷延域不但是同袍,亦是可為對方兩肋插刀的好友,感情極為深厚,無奈在九年多前的一場戰役中,方浚命喪敵軍,與他並肩作戰的谷延域無力救回他,既恨又氣,一口氣連掃了敵軍十多顆腦袋。

    儘管如此,方浚也無法死而復生,對於方郢,谷延域更是抱着一絲歉意。

    「那實在是太好了,哪像我身子骨愈來愈弱,反倒讓他們父子倆操心了。」谷母嘆息道。

    「伯母,我聽説皇上已下旨宣你們回都城,您再也不必受這種苦了。」方郢笑着安撫谷母的情緒,但雙目卻射出一道鋭利的冷芒。

    「是呀!聽聞這消息我可是開心好幾天睡不着覺呢!」谷母與丈夫相視一笑,又看向方郢,「你趕了大老遠的路一定累了,我去吩咐廚娘多準備幾樣好菜。」

    「謝謝伯母。」

    谷延域又對谷槐風説:「帶方郢到客房歇息吧!」

    「是。」

    谷槐風帶方郢前往客房,「你休息會兒,用膳時我再叫你,明兒個咱們再去後頭射雪貂,好久沒跟你比箭術了。」

    「唉!怎麼比都輸你呀!其實我這次是剛好有事前來關外,回程時繞個路來看看你,過兩天就是我爹的忌日,我明天就得趕回去了。」他歉然一笑。

    「這麼快!」谷槐風眉心輕攏,「好吧!對了,她還好嗎?」

    「你是指安馡公主?」方郢自然知道他心底惦着她,「她很好,出落得益發美麗動人,你不是很快就能見着她了?」

    其實他暗藏許多實情沒有説出來,如果谷槐風知情後肯定會殺了他。

    「那好,你休息吧!晚上咱們再好好聊聊。」谷槐風一離開,方郢的嘴角便勾起一絲奸佞的笑容。

    他隨即從包袱掏出一隻信柬,然後偷偷摸摸潛出窗外,趁無人注意之際將之埋在樑柱下……

    銅鏡前的女子擁有沉魚落雁般的容貌,眼中輕閃慧黠神采,芳齡十七歲的安馡就如同她的年齡般青春可人。

    環兒將她一頭烏溜溜的髮絲挽起,在上頭點綴水玲瓏的玉髮飾,看來是既美又奪目,走起路來還會叮咚作響,甚是好聽。

    「公主,您真的好美呀!」環兒光瞧她那雙滴溜溜的大眼就羨慕不已。

    「是妳的手巧。」安馡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待會兒方侍郎會來宮內,我這樣美嗎?」

    半年前安馡公主隨着父皇坐畫舫遊湖時認識了方郢。聽説他爹是為國殉職的大將軍,而他一人照料整座府邸以及寡母,年初還考上左侍郎,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兩人交談後,她發現他言語風趣,甚至清楚她的所有喜好,讓她非常意外,對他的印象也就更深了。之後他進宮的頻率變高了,父皇得知方郢對她極有好感,便作主了他倆的婚事。

    安馡沒談過感情,不過她也不討厭方郢,雖然對父皇的決定頗有微詞,但在孃的勸説下也欣然同意了。

    「當然美了,保證他會看得目不轉睛。」環兒笑説。

    「妳還真是,那咱們現在就去御花園用宴。」今兒個是父皇的壽誕,百官都會來參與,各宮嬪妃與皇子、公主們齊聚一堂,肯定非常熱鬧。

    由環兒推啓門扉,她優雅地走出寢宮,隨即與母親妍妃會合,一塊兒前往御花園,直到那裏才發現氣氛詭異,只見父皇臉色凝重,並無絲毫喜色。

    「發生什麼事了?」見方郢朝她走來,她忍不住問道。

    「聽説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晉武大將軍有叛變之心,有人在他關外府邸的樑柱下找到造反的證據。」方郢裝模作樣的嘆口氣,故作哽咽,「晉武大將軍的獨子谷槐風還……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谷槐風……」她眉心輕鎖。

    方郢又道:「別提此事了,皇上似乎深受打擊,方才已遣退所有人,壽誕的慶祝也決定取消了。」

    「怎麼會變成這種情況?」她擰起雙眉。

    「走吧!我們到園子裏走走,雖然就快大婚了,但是婚前想見妳一面實在不容易,知道我有多想妳嗎?」方郢大膽地握住她的手。

    她垂首柔柔一笑,「不是三天前才見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哪!」

    「你真會説話,不過我還是想先去安撫父皇,目前這情況我怎好只顧及自己的快樂!」安馡的柔荑緩緩抽出他的掌心。

    方郢聞言,五官輕輕一擰,但仍是笑道:「也好,妳先去安撫皇上。」

    「那你先回去吧!」朝他點點頭之後,安馡便獨自來到皇上身邊,「父皇。」

    「是小公主安馡呀!來,這邊坐。」皇上握住她的手,輕拍了幾下,「一定掃了妳的興吧?」

    「怎麼這麼説,應該是掃了您的興才是,那……那人真的這麼重要嗎?瞧您這麼傷心。」安馡嬌聲問道。

    「他是父皇最信任的左右手,但是……為何會做出這種事?」他垂首一嘆。

    「該不會是錯誤的訊息?父皇您可以宣他回來當面問個清楚。」既然不相信就得求證不是嗎?

    「已經來不及了,當士兵前往搜索,並找出謀反的證據之後,當晚谷延域便在大牢裏自盡,死前還在牆上留下字。」

    「什麼字?」

    「主不信臣,臣當以死表明清白。」説出這話,皇上揉揉眉心,表情甚是苦痛,「而他夫人也跟着自縊身亡。」

    「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對了,他好像還有個兒子,他人呢?」剛剛方郢是這麼説的,那位是他的摯友。

    「正在被押解進京的途中,不過日前他們夜宿破廟時,廟內突然遭到祝融,將他的半張臉都燒傷了。」皇上沉痛的説:「已經有七年沒見過那孩子,聽説他長得玉樹臨風、器宇軒昂,還有一身好武藝,如今父母雙亡又成了這副模樣,他肯定無法承受。」

    就因為這樣,皇上連壽誕都無心過了。

    「天!」她捂着唇難以想象,但是旋念一想,「可是……他們倘若真有叛亂之心,那就不冤枉了,或許是神佛替您懲罰他。」

    「父皇就是不信才想當面問個清楚,哪知谷將軍卻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而尋死,好像寡人不是個仁君,他們實在做錯了。」

    她對皇上安慰地笑了笑,「您別難過了,等人來了就可以問個清楚,倘若他們真被陷害,父皇就好好的彌補他,還他們清白。」

    皇上欣慰地點點頭,「安馡呀!妳真的長大了。」

    她害羞地垂首一笑,「是嗎?這麼説以後父皇有心事,我也可以撫慰您了?」

    「那是當然了。」拍拍她的肩,他緩緩站起,「陪父皇散散步吧!有安馡公主陪伴,父皇的心情好多了。」

    「真的?」安馡開心地笑了,「那我就陪父皇走走,咱們往這裏走吧!」

    今日宮內異常肅靜,三品以上官員在宮中進進出出,全都前往皇上的書殿中商議關於已死的晉武將軍心存叛變一事。

    有人建議饒過谷延域的兒子谷槐風,或許他未參與此事,但又有人持相反意見,認為既然谷延域涉嫌了,谷槐風絕不可能清白。

    底下人吵吵鬧鬧,主位上的皇上惱火的拍了下龍案,「你們這是幹嘛?在這裏七嘴八舌的,不如去調查個清楚!」

    「皇上……」

    「行了,我不想再聽,你們全都退下。」皇上氣得鬍子直飄了起來。

    當晚,深宮地牢內的氣氛十分詭譎,看守的獄卒認為谷槐風顏面受了重傷,便鬆懈了防心,問着夥伴,「要不要來壺酒?」

    「你瘋了,要是被人發現可是砍頭的死罪!」

    「這麼冷的天你不喝點兒嗎?只不過是禦寒。」那人又道。

    「這……好吧!就喝一口。」

    兩人本來只是想小酌,誰知道愈喝愈上癮,最後居然半醉了。

    被關在地牢裏的谷槐風滿身疼痛,但他不願放棄任何逃出去的機會。

    他看看時辰,老劉為何還未有動靜?

    老劉跟在谷延域身邊長達二十年,對谷延域忠心耿耿,他在谷槐風被帶走之前曾暗示他,絕對會找機會來救他。

    谷槐風已等不及老劉來救他,畢竟每天都有不同的變量,多延誤一天就怕性命不保。想他們谷家為大宋如此賣命,最後卻得這個下場,要他怎麼甘心?

    他不甘心也不認命,如果不能雪恥,還谷家的清白,那麼他今生必定與大宋為敵!

    「你……你怕裏面那傢伙嗎?」獄卒醉了,嗓音帶着笑意。

    「誰怕了?喝酒是為……為取暖……可不是壯膽……」另一人澄清道。

    「你終於説出心底的話,壯膽!哈……」兩人就這麼笑癱在地上,酒壺也落了地。

    谷槐風隱隱勾起嘴角,現在不走要等到何時?

    他以內力拉開牢房的鐵條,跟着撞開地牢大門,當着兩名喝醉的獄卒的面逃脱了!

    「喂……剛剛是誰從旁邊走過去?」較清醒的獄卒眨着眼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跟着再回頭一看,天!牢門居然打開了?

    他立刻顛顛簸簸的衝進去一瞧——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下一瞬間他又衝了出去,揚聲大叫,「犯人逃跑了……犯人不見了……」

    頓時,所有皇宮侍衞全部出動,而七年沒進宮的谷槐風有些弄不清宮內複雜的路線,原本就身受重傷的他在使了內力之後已是全身乏力,只能把命交給上天了。

    突然,一片反映月影的池水吸引了他的注意,谷槐風彷若看見海市蜃樓般着迷地往前移步,隨着不穩的步伐前進,一股近似晚香玉的香氣撲鼻而來。

    慢慢地,一幢漂亮的宮苑映入他的眼簾,苑內燈影幽幽,窗欞處還有流蘇緄邊綴飾,一瞧就知道是公主的寢宮。

    公主……他昏昏沉沉的腦子不由閃過安馡幼時的模樣。

    「谷槐風,家仇未雪,你怎麼還有閒情思及兒女私情?瘋了嗎?」突然身後傳來雜沓的腳步聲,他躲過宮苑外小太監的視線,推開窗子往裏頭一躍。

    正在看書的安馡聽見外室傳來聲響,起身走到外頭一探,竟瞧見一個半邊臉全是傷的男人朝她衝過來,她本能的大喊:「救……唔……」

    她還沒喊出聲,小嘴兒已被捂住,她拚命掙動卻推不開他拽住她身子的大手。

    「妳……妳是安馡公主嗎?」他嘶啞地問。

    他的話讓她一震,掙動的身子慢慢靜下來,他這才鬆開手,整個人往她身上倒去。

    安馡驚訝地看着他,趕緊把他扶到椅子坐下,「喂……你到底是誰?」

    就着油燈她瞧見他燒傷的半邊臉,心底驀然一驚,旋即想起一個人,「你……你是谷……」

    「谷槐風。」他抬起一雙沉痛的眼,「我們谷家絕無造反叛變之心,而我現在這副模樣,就是谷家為皇上效忠二十幾年的結果。」

    「你……」雖然她並不確定他的話有幾分真實,而他們谷家又是否真的忠心,但是他那對深沉似子夜般的眸心卻讓她無法不信。

    「既然是清白的,就該接受我父皇的審問,為何要逃獄?」父皇憂傷的臉孔還映在她腦海裏,讓她心疼不已。

    「我爹孃都自盡了,他還要審問什麼!」他咬着牙硬撐着説。

    「不是這樣的,你……」

    「這邊有血跡!該不會他潛入安馡公主房裏?」安馡的話還沒説完,外頭侍衞的叫喊聲已傳進寢宮內。

    「現在妳只要大喊一聲便可以送我去死,妳叫吧!」谷槐風瞇起眸,儘管他就快昏厥仍不願就此倒下。待會兒闖進幾個他就殺幾個,要將受到屈辱的憤怒在死前全都宣泄出來。

    安馡被他這句話嚇住,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聽聞外頭傳來小太監阿祿的聲音,「安馡公主,侍衞説有逃犯逃出地牢往這裏來了,您還好吧?」

    「我……」她看了看趴在圓几上眼神渙散的男人,「我很好……」

    「那麼小的就不吵您了。不過公主……您還是早點兒熄燈休息,這樣安全些。」阿祿説完後便恭謹地離開。

    聽聞腳步聲遠離後,她才撫着胸吐了口氣。

    「為什麼不喊救命?」他瞇眸瞧着她既害怕又為難的表情,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忍不住輕笑了聲。

    「你笑什麼?」雖然她饒過他一命,但並非完全相信他。

    「笑妳好像完全把我忘了。」他用盡力氣撐着眼皮,因為這一閉上,醒來後不知是否已在黃泉路上。

    「什麼意思?」她蹙起眉,「莫非我們見過?但我聽説你一直待在關外。」看他好像快要昏倒,她小心翼翼的走向他,但又害怕他血肉模糊的臉,心底直掙扎着,「不如你直説,我們在哪兒見過?」

    「這裏。」他目光渙散,就快撐不住了。

    「這裏!」難道是在宮中?

    「如果我能活着,下次碰面再……再告訴妳……」説完這句話,谷槐風身子一癱便倒地不起。

    「喂!你不能倒在這裏,醒醒……快醒醒。」眼看他就這麼倒下,她不敢喊得太大聲,卻又不能讓他就這麼躺在地上,只好使盡全力扶他到錦牀上。

    看見他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她忍不住別開雙眼,心底直憂惱着該怎麼辦才好?

    谷槐風躺在牀上,氣息愈來愈急促,芮安馡的心臟也跟着狂跳不休,擔心他會就這麼死在她寢宮裏。

    倘若天亮後環兒進入寢宮服侍時發現了他,她又該做何解釋?

    突然她想起宮裏的武術師父曾給她一顆金創藥,據説藥效極強,連身中數刀的重傷者吃了都會好轉痊癒。

    姑且不論是真是假,既然救了他,她總該為他做些什麼。

    她立刻找出那顆藥丸塞進他嘴裏,幸好他還能吞嚥,接下來就得看他的運氣了。

    等待中,她趴在圓几上睡着了,直到天色微亮,睡夢中的她彷佛聽見細微的呻吟聲。

    安馡猛地驚醒,見他喃喃説着:「水……我要水。」

    她隨即倒了杯水讓他喝下,這時谷槐風才徐徐張開雙眼,望着她絕色清妍的小臉,再看看窗外微暈的天色,「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卯時了,你好些沒?」見他額上的汗水已不似昨晚流得兇,體温也降了些,她終於安下心。

    「妳一直待在這裏?」谷槐風半瞇起眸瞅着她透澈無瑕的水眸,然後慢慢撐起身軀。

    「你要做什麼?」她趕緊按住他。

    「天色就快亮了……妳應該不希望被人發現窩藏要犯吧?」他撫着胸站了起來,「我得走了。」

    「你就這麼走出去會被發現的。」安馡急急攔住他。

    「那就告訴我要怎麼出去……」他的呼吸愈來愈沉重,她一點也不認為他能活着走出去。

    「這……」

    「不肯説嗎?」他撇撇嘴,「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找路出去。」

    「等等,你真的不能走,看你又流汗了,得好好休息。」她深吸口氣説:「放心吧!環兒是平時唯一進出我寢居的宮女,沒有我的允許她絕不敢亂説話。」

    「不,不必了……」他走到門邊,才開門就見環兒正巧來到門外,一看見谷槐風站在眼前,她不由張着嘴兒,想叫又叫不出來。

    「快進來環兒。」安馡趕緊將她拉進來,「別叫,叫了我們就一起去死。」

    「他是誰呀?公主!」環兒見他一臉燒傷,嚇得腿都軟了。

    「從牢裏逃出來的犯人。」

    「什麼——唔……」她的小嘴猛地被安馡捂住,「我不是説了,妳亂喊的話我們都會沒命的。」

    「可是公主,妳為什麼要救他?昨晚咱們宮裏可是鬧得滿城風雨,都是為了找他呀!」環兒望着靠在門邊的男人,被他那兩道狂肆的眼神一掃,嚇得趕緊抽回目光。

    「我……我也不知道。」安馡也搞不懂自己當時是怎麼了,事到如今,她希望能説服他去面見父皇,「谷公子,你能不能去見我父皇一面,他有話想問你,如果你是清白的,他肯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如果不能呢?我豈不是要命喪黃泉?」他冷冷地撇了下唇。

    「這……」是呀!她根本沒有把握能保住他的命,除了父皇以外,其它大臣也會有不同的意見。

    「無論如何,謝謝妳救了我一命,我得走了。」

    他才要打開大門,卻聽見環兒大喊了聲,「等一下。」

    「環兒!」瞧她那對眸子古靈精怪地轉了轉,安馡立刻意會,「妳是不是想到什麼法子了?」

    「從後面走,那裏接近御膳廚房,旁邊有個專門送食材的偏門,看管比較鬆散。」既然公主已經救了人家,她也只好摸着頭跟着做了。

    但願皇上知情後,可萬萬別給她來個滿門抄斬,那她就真的愧對老父親孃、舅公阿姨了。

    「妳能帶他去嗎?」安馡央求着環兒,「一切拜託妳了。」

    環兒看看天色,「這時候廚娘可能在忙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吧!」

    「説得也是,你就先待會兒。」她立即對環兒説:「去準備早膳過來,還要一些銀兩。」

    「公主您是想……」她驀然懂得公主的意思,「是,小的馬上去準備,一會兒就過來。」

    見環兒離開後,安馡望着谷槐風臉上的傷痕,或許是看習慣了,已不覺得猙獰,反而讓她覺得心痛。因為從另外半邊完好的臉孔看來,他原本該是個俊逸的男子。

    「妳看夠了沒,現在不怕了?」他嗤笑。

    「我……我只是想替你將傷口擦拭一下。」安馡尷尬地趕忙道:「我這就去後面打盆水。」

    「不必麻煩,在下何德何能,得以讓公主紆尊降貴。」他幽幽的眼神直瞟向她娟美的容顏,想將她此刻的模樣記在心底。

    「別這麼説,請稍等。」安馡躡手躡腳、左閃西躲的,好不容易才打了盆水,端進寢居。

    門一開啓,才發現該乖乖待在屋裏的人已不在,後窗微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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