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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天津橋畔白玉郎

    南市一夜的喧囂躁動終於在凌晨的更鼓聲中落下了帷幕,但是看了一整晚好戲的人們卻全無睡意.所有人的腦海中都充斥著昨夜那些英雄好漢的身影和武功.想到這裡人們就口乾舌燥,就想要飲酒狂歡,就想要找三五知己開懷暢談,想要找人炫耀一下昨夜的見聞.整個洛陽的西,北,南三市一開,大批揮金如土的江湖豪客已經蜂擁而入,朝著三市各個大酒樓,大飯莊狂奔而去,爭相佔領雅座好席,搶購聞名天下的洛陽名酒,迫不及待的開懷暢飲

    等到鄭東霆和祖悲秋睡眼惺忪地從南市走出來的時候,全洛陽城的酒樓都已經被江湖豪客們佔滿.街道兩旁的酒樓飯肆中飄揚著對昨夜擂臺眾英雄好漢的議論紛紛.當然如今人們議論最多的首先當選弓天影無堅不摧,所向無敵的夜落星河劍

    風空寂,碰七,蕭重威,弓天影這四個名字不斷地重複出現於酒樓醉客的嘴中.這四個人乃是目前為止的三勝擂主.在那麼多挑擂的豪傑手下站穩腳跟,足以證明這四個人每人身上都有著驚人的藝業.經過那三天三夜慘烈的淘汰,所有目睹了擂臺激戰的的看客們在心中都有百分之一百的確定,在接下來的一夜洛陽擂臺上就可以從這四個人中間選出這一屆的論劍公子

    年幫夏談的行官彷彿青繩一般穿梭在眾多酒樓飯肆之間,大聲呼喊著今夜的賭盤,向那些因為興奮激動而飲得酒酣耳熱的江湖好漢邀賭

    “一百兩買弓天影!”

    “三十兩買彭七!”

    “四十五兩買蕭重威!”

    “七十兩買風空寂!”此起彼伏的下注聲響徹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我看書^齋

    鄭東霆坐倒在一處街角,一隻手遮住刺目的朝陽,一隻手高高伸起,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沒精打采的說:“真他奶奶的困,為了看這個洛陽擂,又是一晚上沒睡覺。”

    “師兄,別現在睡啊!我們說好了要去賽華佗彭嬌的醫館看馮百歲馮兄的。”祖悲秋焦急地說。

    “你激動個什麼勁兒,才沒見駱秋彤讀會兒就急成這樣,沒出息。”鄭東霆將頭靠著牆,雙眼一翻白就要昏睡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尖銳聲音從街道盡頭傳來:“天算子祖先生,可算讓我找到你了!”這個聲音不但嚇了祖悲秋一跳,也把漸漸滑入夢鄉的鄭東霆喚醒了。兩人轉頭一看,只見三天前在南市認識的年幫夏壇大暑堂六月九日舵的走卒胡馬帶著四五個黃衣裳的年幫幫眾,合力推著一車金燦燦的物事艱難地來到了祖鄭二人面前。

    “祖先生,你讓我一番找呀。”胡馬來到祖悲秋的面前,彎下腰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你是胡馬?你找我做什麼?”祖悲秋奇怪地問道,隨即朝著鄭東霆詢問地望了一眼。

    “我哪知道?”鄭東霆瞪眼道。

    “祖先生,莫非你不記得了?你押了九千五百三十一兩白銀賭風空寂勝宗羲麟,如今你應得的四萬七千六百五十五兩都在這裡,請點收。”胡馬躬身微笑道。

    鄭東霆剛剛貼著牆勉強站起身子,聽到這話腳底一滑坐倒在地。祖悲秋的臉上也露出驚訝:“令舵主竟然能夠一次支付出這麼一大筆銀兩?”

    胡馬賠笑一聲:“本來這筆錢已經超出本舵的負擔,但是夏壇主聽說是祖先生你親自下的注,立刻讓大暑堂令狐堂在數個分舵調集銀兩湊足了這筆錢,著我親手送到祖顯示手上,以示恭敬。”

    他來到年幫幫眾所推的車前一指:“這裡有價值兩百萬兩的黃金,四袋正宗南珠,總價值四萬八千七百兩,請祖先生點收。”

    祖悲秋打開裝滿金元寶的紅木箱子掃了一眼,接著拎起車上整袋的南珠看了看,點點頭:“數目不錯,辛苦你了。”接著他從紅木箱中取出四五個足赤的金元寶,分別塞到胡馬和周圍幾名年幫幫眾手中:“拿…拿去吧。”

    “多謝祖悲先生厚賜。”他們躬身齊聲道。

    “祖先生,如果還想下注,請儘管再找小人。”胡馬眉開眼笑地說。

    “嘿嘿,兄弟,多穿件衫,小心這錠元寶墜破你的衣裳。”鄭東霆說罷狠狠瞪了祖悲秋一眼。

    胡馬等人走後,鄭東霆和祖悲秋只能雙雙推著這輛裝滿金銀的木車,在洛陽道上艱難地挺進。

    “唉,師兄,本來想要花掉那筆橫財,誰知道卻賺了更多?如今該如何是好?”祖悲秋一邊推車一邊喘著氣。

    “我…哪知道?年幫的傢伙都是些缺心眼的,把銀子全都兌了出來給我們,就不能換成飛錢嗎?他奶奶的,我鄭東霆這算是名副其實地做了回金錢的奴隸。”鄭東霆推著車艱難跋涉,也是一陣又一陣的不爽。

    “師兄,你說彭嬌的醫館就在這條道上嗎?”祖悲秋伸直了自己的肥脖子,朝前頭望去。

    “嘿嘿,不錯。賽華佗彭嬌,那可是天底下最有名的神醫,要價也是最高的別管是誰進她的醫館,都要脫一層皮。”鄭東霆冷笑道。

    “我以為她是一個妙手回春的醫俠呢。”祖悲秋臉上露出幻想破滅的神情。

    “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事?”鄭東霆嗤了一聲,“彭嬌雖然懂一點內功心法,但是幾乎不算江湖中人,

    行俠仗義還輪不到她。”

    賽華佗彭嬌的續命回春醫館坐落在洛陽市偏北的道術坊。這是一片佔地只有普通坊區一半的街區,充滿了求仙論道的所在,還有很多畫符算卜的店肆,看起來光怪陸離,彷彿一腳踏入了一片和現實世界脫離的天地。醫館門前掛著扁鵲、華佗、孫思邈等畫像,個個栩栩如生,鄭祖二人推著車子推開正門,穿過館中的過道和庭院,來到了主廳門前,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微微一驚。

    只見醫館主廳門前聚集著密密麻麻的各派名門弟子,有關中劍派的,有浣花劍派的,天山派的也混雜其中,令如今的續命回春醫館看起來卻像是七大劍派的總會場。

    “出了什麼事?”鄭東霆和祖悲秋互望了一樣,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在這時,一身白底青花裝束的彭嬌手持一根燒火棍怒氣衝衝地衝出了主廳正門,將兩個關中刑堂的高手亂棍趕了出來:“我說了多少次了,不錯我可以縫合斷指,令其完整如初,但是縫合斷掌可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根本不可能做到,天下沒有人能夠做到。就算我是太乙真人,龍尾劍潘斌可也不是哪吒,你們再跟我囉嗦,我立刻把醫費翻一倍。”

    “是是是是,彭姑娘息怒,彭姑娘息怒!”門口的一眾關中弟子聽到這句話都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勁兒地躬身道歉,幾個刑堂掌刑官連忙走進主廳,將包紮的嚴嚴實實的龍尾劍潘斌扶了出來。

    “宗羲麟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你們關中劍派的先回去吧,過些日子來。你們把我的醫客都嚇跑了。”彭嬌雙手抱臂在胸淡淡地說。

    “是是,宗小師叔就交給彭姑娘了,我等告辭,告辭!”關中劍派似乎特別怕彭嬌發火,她一使眼色,這群昂藏七尺的漢字頓時抱頭鼠竄,比誰都跑得快。

    “彭姑娘好大的氣勢,關中劍派那些人那麼厲害,卻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祖悲秋小聲對鄭東霆說。

    “嘿,江湖人最尊敬的就是醫師,行走江湖誰沒個大病小災的,到時候能救他們性命的只有醫師,而且,這彭姑娘醫藥費太貴,她說還要把醫藥費漲一倍,估計關中劍派傾家蕩產也付不起,所以才讓人怕的。”鄭東霆嬉笑道。

    “原來如此。”祖悲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身灰袍,花白鬍須,相貌忠厚的英雄樓主華超拖著沉重的步伐從主廳的大門中走出來,朝彭嬌鄭重地深深一禮:“多謝姑娘保住犬兒的一隻拇指。”

    “華老英雄千萬不要客氣,否則就讓我慚愧了。”彭嬌掩嘴嬌笑一聲,“我只是盡一個醫師的本分。本來我應該分文不取,但是我彭嬌定下的付款規矩是雷打不動的,就算是皇帝老兒來看病,我也是按這個價收費。

    如果我為您老人家破了例,我怕其他曾經在我館中醫病的江湖朋友們會對我大為不滿,這可讓我難做了。”

    “華超豈敢壞了姑娘的規矩,只是隨身攜帶的銀兩不夠,希望姑娘能夠讓我賒欠數日,待我回劍南提來餘款,好補夠這筆數。”華超低聲下氣的說。

    “華老英雄有所不知,我醫館的規矩是賒欠免談,我尊重你們華家一門英烈,才破例先治病後付錢,這已經是我的底線。”彭嬌細聲道。

    “不知姑娘想要怎樣?”華超苦嘆一聲,低聲問道。

    “聽說華老英雄的佩劍——清雲劍,乃是以錫金、玄鐵合煉而成的奇劍,吹豪斷髮,削鐵如泥。以此劍抵債,綽綽有餘。”彭嬌微笑著說。

    “吹豪斷髮,削鐵如泥是有些誇張了。此劍乃是拙荊昔日為我僱名匠煉製而成,劍上以蠟印刻有她的名字。清雲去世以後,我唯有此劍相伴,方得一絲安慰。”華超說到這裡,無奈地長嘆一聲,“不過這些虛無縹緲的牽掛之情,終抵不過實打實的一根拇指更有價值。”說罷,他微微一咬牙,從腰畔解下佩劍,雙手捧起,送到彭嬌的面前。

    “不要啊!”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主廳中傳出來,一身白袍的華小龍跌跌撞撞地衝出來,一把抓住華超的胳膊,嘶吼道,“義父,小龍不肖,在洛陽丟了義父的人,丟了我浣花一門的臉,如今還要讓義父用愛劍來換一根一無是處的拇指,我還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間,今日就讓我斬了這根拇指,從此不再用劍就是!”說罷一把奪過華超的清雲劍,就要將自己剛剛接上的拇指斬斷。

    看到華氏雙雄父子情深的一幕,鄭東霆有感於自己的身世,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他一抬手大喝一聲:“住手!”而與此同時,華超也忙不迭地從華小龍手中一把搶下清雲劍,苦嘆一聲:“真是痴兒。”

    “誒呀你個一毛不拔的彭嬌,真的是隻認錢不認人啊,這個節骨眼上還老想著占人家便宜,還算是人嗎?”鄭東霆大踏步走到彭嬌面前,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

    “鄭東霆——又是你!”彭嬌看到他就一陣子光火,“上次你找我治傷給我的飛錢有兩張是假的,我還沒有跟你算賬,你竟然還送上門來找死。居然還敢這麼罵我?今後你別指望我…”

    彭嬌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鄭東霆左手碩大的手掌攤到她的眼前,右手一把拎起個大大的黑口袋輕輕一倒,無數枚光華閃耀,圓潤生輝的南珠一個接一個彷彿清亮的溪水一般從袋中滑入鄭東霆的掌心。

    “嘿嘿嘿嘿!”鄭東霆一邊倒著珍珠,一邊得意洋洋地賤笑著,;兩道掃把眉隨著臉部肌肉的顫動窮形盡相地上下襬動,看起來極度不堪,但是此刻彭嬌看他的眼神卻彷彿看著以為風華絕代的佳公子,峨冠博帶,乘風而來。

    “想不到鄭公子最近富貴了,恕我彭嬌孤陋寡聞,錯過了這個大消息。”彭嬌眉開眼笑地恭聲道。

    “算你識貨啊。”鄭東霆將手中南珠一股腦兒塞會袋中,隨手將整袋南珠丟到彭嬌懷裡,“都拿去吧,華公子的傷,再加上我上次的欠款,夠了吧。”

    彭嬌將這袋子南珠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朝華超和華小龍恭恭敬敬地一個萬福:“彭嬌並非刻意刁難,只是定下的醫規不便輕易打破,如今既然鄭公子替你們付清了醫款,我也不會留難兩位,祝華公子早日恢復健康。”

    “哼!有心了!”華小龍滿心不忿地喃喃道。

    “多謝彭嬌姑娘。”華超仍然保持著君子之風,謙恭地說道。

    接著華超來到鄭東霆面前,深深一禮,沉聲道:“多謝鄭捕頭慷慨援手,這筆人情他日當雙倍奉還。”在他身後華小龍隨著他行了一禮,但是雙眼卻看到了別處,似乎對於自己今天承了江湖敗類鄭東霆的情很感窩囊。

    鄭東霆一躬到地,似乎受不起華超如此的大禮,連眼睛都不敢去看這位大名鼎鼎的老英雄。

    華氏雙雄剛剛離開醫館,祖悲秋和鄭東霆就一直在醫館門前苦候的天山弟子們團團圍住。

    “祖先生,鄭捕頭!”這些天山弟子悸動得紛紛搶先開口,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一個個嚥了回去。

    “大家都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祖悲秋比鄭東霆和他們更熟絡一些,見狀第一個開口問道。

    天山派弟子們面面相覷,似乎誰都不好意思先開這個口,場面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到底怎麼了?”鄭東霆見狀都忍不住問道。

    “求你們久久馮大師兄吧,他…他中了弓天影的劍罡,五臟六腑都受了劇烈震盪,內傷極重。彭姑娘餵了他兩枚回春續命丹,暫時吊住了他的命,為了買這兩枚丹藥我們已經花光了所有銀兩。但是如果繼續治療,我們還需要一大筆錢。”天山小師妹容可盈終於第一個鼓足勇氣開口道。

    “秋彤難道沒有辦法嗎?她家在洛陽產業雄厚。”祖悲秋忍不住抬頭四處尋找洛秋彤的身影。

    “洛師姐出盡銀兩才買到這兩枚續命丹,尋找她已經回到湘紅院去取地契。但是洛家因為偽案一事被罰了大筆金錢,如今週轉艱難,也拿不出多餘的錢來。”容可盈神色黯然地說。

    “師兄,這事兒…”祖悲秋焦急地望向鄭東霆。

    “彭嬌!”鄭東霆心領神會,猛然間大喝一聲。

    “呦,什麼事兒啊?”彭嬌此刻正躲在一邊,欣喜地一顆顆吧摸著新得的一袋上等南珠,一泛起張秀臉興奮得紅暈,此刻聽到鄭東霆的叫喚,猛然抬起頭來。

    “看到我身後車上的兩箱子黃金沒有?”鄭東霆豪氣干雲地說。

    “哎,看到了。”彭嬌笑道。

    “治好馮百歲,那兩箱黃金都是你的。”鄭東霆威風十足地一擺手。

    “就這麼定了!”彭嬌雙眼放光地開口道,隨即一陣風一樣衝進主廳的醫室。

    聽到鄭東霆一下子將兩箱子黃金都送了出去,祖悲秋一陣子輕鬆,長長地出了口氣,雙手一甩袖子,興奮地說:“哎呀,這兩箱惹人厭的物事終於被我們送出去了。”

    “多謝鄭捕頭,多謝祖先生,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天山派的眾弟子此刻終於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滿心歡喜的朝二人抱拳稱謝。

    “啊哈哈,不必客氣,各位,真想不到彭嬌居然這麼黑心,見死不救,這種事我們怎麼會看得過眼。”鄭東霆意氣風發,得意得幾乎找不著北。

    祖悲秋也因為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愉快,顧盼自豪。就在這時,他一眼瞥見剛剛走進醫館的洛秋彤。他顯然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朝他投來讚許的秀美微笑。這一瞬間,祖悲秋身子一輕,幾乎騰雲駕霧而去。

    儘管洛陽酒樓早就人滿為患,但是對於懷中揣著三大袋南珠的鄭東霆和祖悲秋,整個洛陽的酒肆都為他們空著好座。再看到馮百歲的病情穩定下來後,他們不便夾雜在秋雲慘霧的天山弟子中間,找了個理由來到天街附近的董家酒樓,找了個臨窗的座位,點了滿桌的酒菜,一邊飲酒一邊欣賞天津橋的美景。

    “呵呵,呵呵。”

    天津橋上每過去一架載著雲鬢美婦的香車,祖悲秋就不由自主的呵呵傻笑,似乎每輛車裡美人的面孔都變成了洛秋彤的容顏,正在朝他露出激賞的微笑。

    “嘿嘿,感覺不錯吧,師弟,助人為快了之本呀。”鄭東霆看著祖悲秋美的冒泡的胖臉,嘿嘿笑道。

    “恩,快樂,快樂。”祖悲秋頻頻點頭。

    “你們這些富家大戶子弟整日手裡攥著大把金銀,可曾有一次花得這般開心?”鄭東霆仰頭灌一碗烈酒,豪氣沖天的問道。

    “沒有,沒有!”祖悲秋的頭搖得彷彿撥浪鼓。

    “嘿嘿。英雄樓主華超,浣花公子華小龍,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如今卻欠我鄭東霆的人情。誰還敢再說我是江湖上一條土狗?”鄭東霆說到這裡,胸中積鬱之氣蕩然一空,心情更加愉快,再次為自己斟滿一杯美酒。

    “天山派大師兄也欠我的人情,便是秋彤對我都和往常不一樣。”祖悲秋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為什麼當年我要入江湖行俠仗義,天天能夠遇上這樣的場面,人就算活得短一點又有什麼大不了。”鄭東霆張口一吸,一大碗酒再次見底。

    “恭喜你呀,師兄,十年之後,你的夢想終於成真了。”祖悲秋感慨的說。他的一句話頓時令鄭東霆滿是笑容的黃臉陰沉了下來。

    “額,對…對不起,師兄,我不是想諷刺你。”祖悲秋這才醒悟到話中的語病,連忙道。

    鄭東霆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但是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神采飛揚的精氣嬸:“師弟,我想過了。”

    “什麼,師兄?”祖悲秋伸頭問道。

    “如果這次洛陽擂我落敗身死,那就是萬事皆休。若我只是因為動手而失去武功,我也不會輕易自尋短見,我想將來把家安在洛陽,做一個大富翁,天天積德行善,趕今天曾經幹過的事,那滋味想來也不錯。”說到這裡,鄭東霆一仰頭再幹一碗烈酒。

    “我支持你,師兄,我想過了,師兄你第一好賭,第二愛錢,第三愛美女。如果真的被你不幸言中,師弟我在洛陽開一間賭場,辦一個錢莊,買一座青樓,都歸在師兄名下,將來醇酒美女,一擲千斤,總會有你的開心。”祖悲秋被鄭東霆的突然振作而興奮起來,迫不及待的說。

    “說得好,師弟,總會有我的開心。”鄭東霆勉強振作著露出笑臉,但是他的眼中卻掩飾不住黯然神傷的光芒。

    “師兄,別那麼沮喪,這一屆洛陽擂高手如雲,也許彭七他們能夠對付得了他。”祖悲秋連忙說。

    “彭七,蕭重威都是初出茅廬的雛兒,從來沒有過刀頭舔血的生涯,就算能贏了他,也不會取他的性命,最後還不得我動手?最有可能殺死他的人,反而是風空寂。”鄭東霆嘆息一聲,悶聲道。

    “也許風空寂真能殺得了他呢?”祖悲秋滿懷希望的說。

    “呼,我得趕快弄一把刀。”鄭東霆喃喃道。

    就在這時,天街兩側突然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鄭祖二人探頭往街心一看,只見彭七,蕭重威,風空寂和弓天影圍在人比花嬌的歌舒郡主身邊,正在陪他信步覽天津橋。在他們周圍彷彿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一大群七大派八大世家的著名人物。而街道兩邊的江湖人物看到這四位出盡風頭的擂主則興奮不已紛紛聚集在街邊,朝他們大聲叫好。此刻萬眾矚目的彭七,蕭重威,弓天影,風空寂臉上都是一副得意洋洋,躊躇滿志的樣子,彷彿他們已是洛陽首屈一指的風雲人物。

    “好威風,好神氣,這才是真正的江湖名家風範。做人就應像這些英雄少年一樣名成洛陽,威榮天下。”董家酒樓上就坐的江湖豪傑們看到這四位擂主的模樣,紛紛讚歎道。

    “哧,”鄭東霆用力搖了搖頭,仰頭再飲一碗酒,喃喃的說:“這樣就算威風神氣?當年顧天涯單劍獨挑太行三十六刀,那一站過去了整整一月,還有數千豪傑從各地趕到長安,謠對天山擊劍而歌,通宵狂飲,那才真正威風。”

    洛陽城六百聲街鼓剛剛敲過,城中各個重要幹道上,急馳如電的身影此起彼伏,彷彿一群脫弦而出的黑羽箭朝著市中心狂飆而去。洛陽一千豪傑都是知道今天夜裡將是決定論劍公子的最後一晚,十二年一度最精彩最刺激的比武就在眼前。盼論劍盼熱鬧盼了整整十二年的武林人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天剛一擦黑就已迫不及待地從落腳的酒館中蜂擁而出,爭先恐後的狂奔向會場,渴望佔一個好位置。

    鄭東霆,祖悲秋隨著天山弟子們早早就埋伏在南市,街鼓一落已經湧到了南市中心,佔得了最靠近擂臺的位置。今夜本該是最令人激動興奮的時刻,但是天山弟子此刻卻人人頭纏白布,神色肅穆,似乎已經做好了捨命一搏的準備。昨夜弓天影手下無情,令天山最優秀的弟子一死一傷,已經和天山派結下了血仇,就算打不過他,這些天山弟子也決不讓他舒舒服服地奪取論劍公子的稱號。

    連青顏此刻也在六位關中掌刑官的押解下早早來到了南市,站到天山眾弟子的身邊。在他的身邊,胖瘦二劍客宛如門神一般站立兩側,默默守護著他。令人感到眼前一亮的是,今天他的身邊多了一位橘紅色衣衫的秀麗女子,鄭祖二人朝他看了一眼,頓時認出這少女乃是著名風媒飛魚七星塘的少主魚邀霞。

    萬眾歡呼聲中,幾位鎮擂人攜手來到已經擺好的擂臺旁,擂臺默默地巍然屹立,告訴眾人洛陽擂的最終搭建完成。令人奇怪的是,今夜洛陽擂臺上少了一個身影,那位神秘莫測的關中掌門人並沒有列席在鎮擂人之間。

    “師弟,你拿好那把單刀,”鄭東霆時不時回頭看著祖悲秋手裡緊緊拽著的一把長刀,這把刀乃是這師兄弟二人花費了巨資從洛陽北市由水路新入城的商販手中買到的,因為洛陽的封禁,他們除了這把刀再也找不到第二把。

    “師兄,為什麼你自己不拿著?”祖悲秋奇怪地問。

    “我不能讓彭家人看到我手裡的刀,否則會立刻被抓住廢去武功。記住,千萬記住,我一跳上擂臺,你立刻講這把刀給我。”鄭東霆低聲道。

    “好的,我記住了!”祖悲秋點點頭,就在這時,洛秋彤分開天山派眾人來到祖悲秋的身邊,將一把無鞘的利劍送到他手上:“悲秋,我整理行李時發現了這把曾經行刺過你的劍,我今日有大事要辦,不便保存它,先放在你身上。”

    祖悲秋接過劍定睛一看,認出是弓天影的那把兇劍;“秋彤,你有何大事要辦?“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洛秋彤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走回了天山弟子群中。

    看到洛秋彤從祖悲秋身邊走回來,風橫江和容可盈雙雙來到她的兩側。

    “熊長老有何話說?”洛秋彤轉頭問風橫江。

    “他說洛師姐初通天山三清功,尚無法將三清九霄劍運用純屬,但是依靠月華弧光劍活用劍氣,仍是有機會破掉夜落星河劍的起手招式。”風橫江低聲道。

    “熊長老還說用西瀑飛虹劍起手,用松示劍法示弱,再用月華弧光劍反擊,靠三清九霄劍佔得先機,轉回月華弧光劍壓制住他的快劍”容可盈小心的將用心記下的熊長老的每一句話娓娓道來。

    “給,駱師姐,這是熊長老寫下的三招三清九霄劍的要義,擊敗弓天影就靠這三招劍法。”風橫江將一張紙遞給洛秋彤。

    “洛師姐,天山派這一次就靠你了,一定要加把勁啊。”容可盈來到洛秋彤的身邊,擔心地說。

    “放心!”洛秋彤環視了周圍圍攏過來的天山弟子一眼,“秋彤一身是非仍得蒙天山派收留傳功,這天高地厚之恩沒齒難忘,今晚定當全力以赴,不墜了天山威名。”

    “洛師姐,我等好生慚愧,資質不高,練功不勤,今日竟然讓你一弱女子去和弓天影這禽獸對抗,實在是無地自容。”風橫江低頭道。

    “風師兄不要如此,我天山派一向男女一視同仁,我等女子了這樣的福利,關鍵時刻自然要向你們男人一樣站出來承擔責任。”洛秋彤傲然一笑:“我這就去熟記這三招劍法,勞煩各位在關鍵時刻叫我一聲。”

    “是!”

    “照弓天影的性格,他已等不及第二天,一定會在今夜試圖奪取論劍第一。我只有今夜這一個機會。”連青顏坦然自若的盤膝坐在地上,任憑六位關中掌刑官的長劍惡狠狠搭在脖頸,嘴唇微動,依靠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對身邊的瘦劍客龍鐵膽說。

    “連師弟,你要我二人制住這六個掌刑官嗎?”龍鐵膽運用傳音入密回話道

    “請我義妹邀霞幫忙,她的小擒拿手在你我三人之上,可以悄無聲息地制住他們。”連青顏說罷朝魚邀霞使了個眼色。

    “義兄,你要和弓天影動手?”魚邀霞看到他的神情立刻心領神會,用傳音入密問道。

    “不殺此賊,如何告慰厲師弟在天之靈。”連青顏恨恨地說。

    “義兄,你馬上就面臨關中公審,如果此刻貿然出手,只會讓七派中人對你的看法更加惡劣。殺關之案恐再無水落石出之日。”魚邀霞擔憂地說。

    “無妨,弓天影此賊多活一日,武林中不知要死多少條無辜的性命,我連青顏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不怕拉他和我一起上路。”連青顏身子一挺,臉上露出決然的神色。

    “既然義兄心意已決,時機一到,邀霞就為你制住那六個呆子,讓你可以脫身而去。”魚邀霞微微一笑。

    “主事,你真的決定要在今夜上擂打發掉弓天影?”在南市遠遠的一角,一個相貌普通的灰衣漢子站在那渾身墨綠衣衫,斗笠遮頭,青巾蒙面的關中梅掌門身邊。如果鄭東霆此刻看見這位灰衣漢子,他可能已經記不得這人是誰。不過如果祖悲秋在這裡,頓時就能認出他乃是接引這兩人入好漢幫,安排他們徐州避難的那位中年漢子。

    “青顏此刻一定會想辦法破出牢籠,為天山弟子報仇雪恨,一旦他出售,那麼我苦心安排,解決殺關大案的所有努力就會白費。我們這幫朋友好不容易將一切理出頭緒,我決不能讓他因為自己的衝動而讓所有事都毀於一旦。”關中梅掌門低聲說。

    “連大俠一向這麼好強急躁,性格使然,確會如此,掌門顧慮的是。但是如果主事你現在過早暴露身份,我怕到時候關中劍派中人發現你的真正身份後,會讓那些關思羽手下的賊子及早做出準備。”這灰衣漢子低聲道。

    “無須擔心,關思羽已死,這些賊子內部早就亂做一團,無論他們現在是否知道我的身份,已經無關大局。反而我現在挺身而出,擊敗弓天影,會鞏固我在關中劍派中的地位,利於組織今後行事。”梅掌門淡淡地說。

    “主事說得是,我會在擂下為你掠陣,以防慕容妍在你將勝之時從旁作梗”

    “有勞了!”

    洛陽擂還沒開始,擂下已經風起雲湧,暗潮翻滾,觀看擂臺的人雖然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但是也感到了那股緊張刺激的強烈氛圍,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股涼意,全身上下因為激動和緊張而瑟瑟發抖。

    連臺下普通觀眾的感覺鬥如此強烈,臺上第一個上上擂的風空寂乃是全場的焦點,處於動盪暗潮的核心處,更是感到一陣又一陣洶湧澎湃的肅殺之氣將自己團團圍住,心頭不自禁地生寒。

    “嶺南風空寂在此處領教高明!”風空寂的臉上沒有莫名的恐懼而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在擂臺上僵硬地拱了拱手,朗聲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清越如鶴鳴的長嘯乍然間響起,隨著這悠長的嘯聲,弓天影一身白衣如雪的身影橫空渡過**丈的距離,從擂臺邊最高的四海樓英雄樓閣雅座窗口一路飛到了擂臺上。這一手天山派踏浪而來的輕身功夫立刻博得了整個南市轟天般的叫好聲。

    在滿場彩聲中,弓天影雙手背在身後,輕鬆地站在風空寂的面前,冷笑著高聲說:“風兄,我不用再自我介紹了吧?”

    風空寂宛若木雕泥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法察覺的顫抖,那一剎那,他那八尺多高的巨大身架在比他矮了一截的弓天影面前顯得異常渺小。

    “你使的是快劍,我使的也是快劍,我們快劍拼快劍,真要好好親近親近。”弓天影妖冶的臉上露出一絲熟悉的獰笑,就和昨夜抬劍擊殺天山厲中廷的笑容如出一轍。他仍然保持著雙手背後的姿勢,只是施施然邁著步子,悠然自得朝著風空寂大踏步而來。

    一股深深的寒意在在場所有觀眾們的心中冉冉升起,就彷彿每個人都不小心墜入不斷重複的夢魘之中。昨夜的弓天影踏著同樣輕鬆的步伐,迎面朝著厲中廷走來,信手一劍,揮灑間便取了這位天山高第的性命。眾人還記得,厲中廷中劍時仍然踏前了兩步才終於喉管破裂,濺出一地鮮血。那是多麼迅捷的一劍!

    風空寂呆滯的雙眼漸漸眯成了一條細縫,通過這個動作來小心地掩飾著心頭越來越強的恐懼。他的左手輕輕扶住腰畔的劍鞘,右手輕輕抬起,一隻中指輕輕地搭在劍柄上,以此來確定腰中長劍的位置,卻沒有將劍拔出來。身為使用快劍高手,風空寂深深瞭解快劍高手出鞘一劍的威力。積蓄良久的氣勢隨著長劍出鞘的一瞬間爆發開來,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無堅不摧的兇悍絕非一般的劍法能夠比擬。快劍手很多時候靠的就是出鞘一劍一舉擊殺對手,或者佔得優勢。弓天影殺死厲中廷,靠的就是出鞘一劍。

    快劍手很多時候靠的就是一招分勝負,這一招就是出鞘一劍的比拼,誰的劍強,劍快,劍狠,誰就能夠取勝。

    風空寂仔細地看著弓天影韻律鮮明的腳步,嘴唇輕輕蠕動著,默默計算著他的腳步和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之間,整個南市鴉雀無聲,只有弓天影沙沙的腳步聲,還有臺下觀眾緊張沉重的呼吸聲。

    “師…師兄,我…我喘不過氣兒來了,怎麼會這麼緊張?”祖悲秋哆哆嗦嗦地小聲說。

    “噓,別吵。當然緊張了,這種比試,一招之間就會分出勝負。你看到風空寂的嘴唇沒有,他在算弓天影的步子,計算最佳的出手時間。”鄭東霆低聲說道,“這才是高手。”

    “那他會贏嗎?”祖悲秋期待地問道。

    鄭東霆搖了搖頭:“弓天影比他高明多了,看到沒有,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通過自己的步子控制住了風空寂身前的出手時間。等著瞧吧,風空寂馬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臺上的弓天影富有韻律的步子節奏突然一變,變得奇快無比,轉眼就到了風空寂的一丈之地。風空寂雙目精光一閃,右手猛然握緊劍柄,眼看就要拔出長劍,但是突然間情況又是一變。弓天影的身子彷彿一根釘在地上的標槍突如其來地靜止在了一丈之外。風空寂下意識的一挫腕想要重新收劍入鞘,等待進一步的時機,但是他的長劍已經勢不可當地脫鞘而出,如今受到這南轅北轍的剛勁,四尺長的劍身在一瞬間弓成了弧形,隨即“錚”的一聲斷作兩節,一節留在鞘內,另一節顫巍巍地留在了風空寂的手上。

    整個南市發出一陣轟天的大譁聲,離得稍遠的觀眾看不明白擂臺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紛紛朝前牌觀眾詢問,一時之間整個會場鬨笑聲、議論聲響成一片。

    看著風空寂目瞪口呆地傻傻望著手中的斷劍,弓天影嘲諷地朗笑一聲,揚聲道:“風兄,哀牢山劍門原來也和青州彭門一樣創出了斷劍的怪招,我今日倒要好好開開眼界。”

    風空寂的臉色立刻被屈辱和憤懣脹得通紅,他飛快地低下頭,竟是不敢去看旁人。

    “本來以為哀牢山這麼多年總算出了一個能拿上臺面的劍手,誰知道卻終是見不得人。”弓天影冷笑著說道,“像你這樣的庸手,殺你都會髒了我的手,在這裡賴著幹什麼?還不滾?”

    風空寂充滿怨毒地惡狠狠看了弓天影一眼,狠狠將手中斷劍拋到臺下,雙足一頓飛一樣地躍離了擂臺,在臺下眾人的鬨笑嘲諷聲中掩面撒腿飛奔而去。

    看著風空寂飛奔遠去的身影,無論是在場的天山弟子,站在天山弟子們身邊的鄭東霆,遠處觀戰的連青顏等人還是躲在暗處的關中掌門都同情地嘆了口氣。這些深知江湖人心性的人們都知道,弓天影已經徹底擊碎了風空寂的自信。從此以後,風空寂恐怕終生不敢再碰劍,一個本來前途遠大的少年劍客就這樣被生生毀掉。

    弓天影瀟灑地一甩衣袖,彷彿解決掉風空寂就如撣掉身上一片塵埃一般輕而易舉,他雙手一抱拳,朗聲道:“越女宮外閣弓天影,在此領教…

    他的話還麼說完,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忽然從擂臺另一頭響起:“我來會會你!”全場上萬道目光齊刷刷聚集到這位新上擂臺者身上,卻發現正式昨日大放異彩的槍法高手蕭重威。

    “好——”臺下數千江湖豪客一起大聲歡呼起來,聲音最響的是那些已經在年幫堂口買定了蕭重威奪冠的江湖客。此刻這些人看到自己押上的大熱門衝上臺,無不發了瘋一樣狂吼。

    “蕭公子百戰百勝!”

    “蕭爺所向無敵!”

    “蕭家槍天下第一!”

    這些賭鬼不要命地叫囂著,彷彿不斷重複這些漫無邊際的恭維奉承,它們就會變成顛撲不破的真理。

    蕭重威似乎也很享受這些溢美之辭,他憨笑著地朝臺下打了個招呼,然後轉身對弓天影抬槍抱拳:“弓公子,請賜教。”說罷一拉長槍作了一個蕭家槍第一路九轉雲龍起中原的起手勢。

    “哼!”弓天影錚的一聲在第一時間拔劍出鞘,凝劍在胸,嚴陣以待。隨著他的神劍出鞘,臺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呼啦一下子靜了下來,彷彿所有的聲音被人一刀割斷。人們紛紛屏息靜氣,等待著這一輪槍劍名家的較量。

    就在這時,四海樓頂突然間一陣騷動,兩條飄逸的身影在四海樓各個樓層上幾個起落,蜻蜓一般落到樓頂早已為他們空出來的位置上。卻原來是姍姍來遲的歌舒侯爺和歌舒郡主攜手而來。

    “咦,風空寂呢?”歌舒郡主往擂臺左右看了一眼,好奇的問道。

    “稟告郡主,風空寂對敵弓天影時不戰而敗,已經逃離了擂臺。”也在四海樓頂觀擂的年幫夏壇的首領們躬身齊聲道。

    “哈,果然還是弓天影比較厲害。”歌舒慧對於風空寂的慘敗毫無感覺,彷彿這是異常無關痛癢的較量。

    “慧兒,看來這位弓公子要做我歌舒家的乘龍快婿了。”歌舒侯爺一邊呵呵笑著,一邊撫摸著自己捲曲的鬍鬚。

    “噢,弓天影倒是一個帥小夥。”歌舒慧聳了聳肩膀,嘆了口氣,“可惜看起來陰氣太重,不太像個男人,倒像個妖怪。我寧可嫁給蕭重威,也不嫁給他。”這位開朗豪放的胡族郡主對於自己的終生大事毫不避諱,反而暢所欲言,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女兒家的身份。

    “那個蕭重威已經成了親,而且看來還是個怕老婆的,你若嫁給他做小,將來可有的受了。”歌舒侯爺笑著說,“你看那位紫衣服的姑娘沒有,看她的面相絕非易與之輩。”歌舒侯爺抬手指了指在擂臺邊緊張的觀看蕭重威比武的花紫英。

    “我會怕她?”歌舒慧好勝地說,“不過臺上的兩個我都不看好。”說到這裡,這位郡主如花的秀臉上罕見的微微一紅。

    “噢——,”歌舒侯爺恍然大悟,大笑著連連點頭,“原來我的乖女兒想的是那個使刀的傻小子。”

    “你才是傻…老爹。”歌舒慧抗聲道。

    “哈哈,還沒出嫁,胳膊肘已經拐到青州去了。”

    蕭重威的面相絕對談不上俊朗二字,臉色蒼白不說,一雙鼠目更是細小無神,距離稍遠一點看他,幾乎以為他沒生眼睛。但是當他挺槍作勢之時,平日那猥瑣平凡的蕭重威突然間消失不見,手握銀槍的他一瞬間化身金甲戰神,渾身上下充滿著勢不可當的凜凜聲威,連他那細小的鼠目也散發出動人的神采,就彷彿沉睡在他體內的另一個風神絕代的神槍公子突然間在此刻醒轉。

    弓天影正面對著蕭重威一往無前的氣勢,只感到一座巍巍泰山傾倒在他面前。弓天影渾身的白袍無風自動,獵獵後揚,似乎就要撕裂開來,離身而去。他輕輕一擺劍,藉助劍鋒的橫掃之勢,勉強扛住了這股氣勢的進襲,不甘示弱的踏前了一步。

    其實並不是蕭重威本身的氣勢強盛於這位快劍甲天下的夜落星河劍名家,而是槍本身就是百兵之祖,最擅長攻堅破陣,氣勢凌人,而蕭家槍更是首重氣勢,將槍法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第一路槍法九轉雲龍起中原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氣勢的蓄積,如果讓蕭重威積足了這一槍的氣勢,當一槍出手的時候,風雲慘變,天地低頭,敵手不戰自潰。

    弓天影身經百戰,雖然第一次領教蕭家槍的厲害,但是不到片刻,已經領悟了其中的關鍵,當機立斷之下暴喝一聲,頂著蕭重威重若千鈞的氣勢,對準他的上三路要害一劍襲來。

    凌厲刺目的劍光劃過三丈遠的距離,猶如一道撕破黑暗的流星,轉眼間襲到蕭重威的胸前。劍凌九霄的快劍功力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蕭重威沒有想到弓天影剛開戰已經看穿了蕭家槍的要訣,在他如此兇猛的氣勢之下仍然敢大膽進攻。他抬槍的時候已經比弓天影晚了一步,但是,他猛然一挫腕,長槍猶如一條靈動的白蛇,翹頸而起,繞過弓天影的劍影,槍尖一點,自上而下蜻蜓點水一般啄向弓天影頭頂的百會穴。

    一寸長,一寸強,雖然蕭重威啟動比弓天影晚了半拍,但是靠著七尺長槍的優勢,他這絕命一槍仍然後發先至。

    弓天影眼見銀槍及頂,頭一偏,身子在半空中縮成一團,接著猛然展開,接著一縮一展之勢,不但躲開了銀槍的挑刺,而且前衝之勢更加迅疾如電,手中這一劍的速度越發加快。

    蕭重威此刻槍勢已盡,而弓天影連人帶劍也撞進了他的近身之地,一轉眼間,他蕭家槍的優勢喪失殆盡。就在爛銀色的劍光就要穿透蕭重威胸膛的時候,他的銀槍接著剛才那猛烈的挑刺之勢在擂臺上輕輕一點,整條銀槍的槍桿頓時高高豎立了起來,而他的人也隨著槍桿忽悠悠倒飛上天。弓天影那猛烈的一劍因此而刺到了空處,他的身子為劍勢所累,不由自主的朝前滑行了兩步。

    就在這時,蕭重威的身子已經從天到地,站穩了腳跟,手腕一翻,銀槍化作一條旋轉的銀龍,挑向弓天影的下三路,這正是蕭家槍第七路天雷地火破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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