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擲劍踏莎行》在線閲讀 > 第十四章 勾魂千手傅氏兄弟

第十四章 勾魂千手傅氏兄弟

    一嶺荒丘。

    一片雜樹林。

    一家野店。

    子牙河繞丘而過,流向天津。

    天津,位於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南運河、北運河的流處,東臨渤海,明永樂初置天津衞,而得市名。

    這荒丘,卻沒有名。

    雜樹也沒有名。

    野店唯有一面沒有字樣的杏黃三角旗。

    然而,這是通往天津的一條秘密小路。

    説是路,亂石、爛泥、荊棘,幾乎沒有路。

    沒有路,卻經常有人打這裏走過。

    野店在雜樹林裏。

    一間茅屋。

    一面無字號的杏黃酒旗。

    店常倒也寬敞,八張八仙台桌,三十二條長木板凳。

    店堂旁,一個斜坡棚豬圈。

    幾隻豬在圈裏吸吸叫着,一股屎臭氣直撲入堂內。

    正是時置八月,店堂裏的蒼蠅,滿天飛,嗡嗡叫個不停。

    今天的生意特別的好,店裏幾乎坐滿了客人。

    但,店老闆卻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店裏的氣氛,特別的特別,使人感覺得到,今天野店裏準得要出事。

    左里角,一張桌旁坐着嚴陰陽,白素娟、馬英玉和劉俊林四人。

    因白素娟女扮男裝被湯千秋識破,嚴陰陽又怕白素娟鬧事,於是改走了這條小路。

    沒想到,不想惹煩,卻偏偏撞上了麻煩。

    在這野店裏又遇到了湯千秋與花容容。

    湯千秋和花容容坐在右裏角一張桌旁。

    湯千秋正閉着眼,靠着木板牆打盹。

    他在嚴陰陽等人進來時,就在打盹,始終沒張開眼睛。

    花容容一雙眼睛,在店堂是中央的兩個漢子身上瞟來瞟去。

    那兩漢子四十多歲,長得高大英挺,一口雪白的牙齒,只是臉上佈滿着冷森的殺氣。

    他倆是後來的那夥人的頭領。

    那夥人一共有十八人,分佔了五張桌子,僅留下靠堂門的一張桌子空着。

    這夥人一來,店內的人多了,但氣氛卻冷肅起來。

    樹上的鳥不叫了。

    守店門的狗都夾着尾巴,一聲不響地溜走了。

    這肯定是夥不同一般的客人了。

    白素娟早就想發作,只是嚴陰陽壓着她,她又顧忌着那個打盹的湯千秋,才強忍着低着頭沒出聲。

    看架勢,兩漢子這夥人是在等人。

    等誰?無從知道。

    兩漢子的身份都未弄清,怎能知道他們在等誰?突然,花容容朝兩漢子媚眼一笑。

    好甜,好迷人的笑!

    兩漢子剎時像喝到了一口蜜似的,甜透到了心坎裏。

    兩漢子不覺回以一笑。

    堂內寒冷的氣氛,頓時化解了三分。

    一隻蒼蠅大概因為花容容笑得太甜的緣故,居然一頭撞到她臉上。

    她玉指一揮,蒼蠅驀地彈起射飛到兩漢子桌上。

    蒼蠅被彈碎了頭,血糊糊地趴在桌面上寂然不動,兩漢子對視了一眼,淺淺地笑了笑。

    顯然,他倆沒想到花容容也會是練家子。

    他倆的興趣來了。

    兩人同時抄起筷子。

    蒼蠅嗡嗡地盤盤地旋飛着。

    左首的漢子筷子一舉,挾中一隻飛旋的蒼蠅放在桌上。

    有首的漢子如法泡製,也從空中挾下一隻蒼蠅來。

    花容容盈盈一笑。

    白素娟低低地冷哼一聲。

    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兩漢子起初舉筷的速度並不快,瞄準了挾一隻,慢悠悠的。

    漸漸的,兩人舉筷的速度加快,而且每一挾仍然要挾中一隻蒼蠅。

    花容容笑容凝結在唇邊,眸子中露出驚異之色。

    嚴陰陽沉起了臉。

    白素娟蹙起了秀眉。

    用筷子挾蒼蠅,對一個武林高手的來説,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但是若要端坐着不動,而每挾必中,這就難了,因為蒼蠅是活的,它不會飛到筷頭上來送死。

    堂店內家一股無形的氣流,這股氣流正在把堂內所有的蒼蠅,都往兩漢子的筷頭上趕。

    這可不是一般的功夫!

    片刻之間,店堂裏旋飛的蒼蠅全都躺大了兩漢子的桌面上。

    蒼蠅像列隊似地,密密麻麻的排列站,十分整齊,無論是橫看、直看、斜裏看,都是一條直線。

    嚴陰陽心中一凜,臉上再加一層嚴霜。

    白素娟眯起了眼。小嘴翹得高高的。

    花容容唇邊聽笑容綻開,心中在想:“若有機會纏上這兩漢子,也許能對付徐天良。”

    此時,眾人聽到了湯千秋輕微的鼾聲,鼾聲雖輕卻清晰可聞。

    這是店堂裏唯一的聲音。

    忽然,兩漢子將筷子往桌上一墩。

    “轟!”地一聲,桌面上的蒼蠅突地一齊飛起。

    剎時,蒼蠅沒頭沒腦地堂內亂竄,嗡嗡之聲震人耳膜。

    嚴陰陽抿緊的嘴唇裏,低低地吐出兩個名字:“勾魂千手傅千典、傅千流!”

    白素娟聞言,搶呼出口:“勾魂千手傅氏兄弟!”

    她曾聽孫三娘提到過這兩個人,二十年前傅氏兄弟曾因搶劫皇糧車隊,而聞名江湖,後來二人被朝延通緝,便銷聲匿跡了。

    傅氏兄弟為何在這裏出現?

    聽到白素娟的呼喊聲,嚴陰陽想要阻擋卻已來不及了。

    “譁”地一聲,兩漢子及十六名手下,一齊站起。

    白素娟,馬英玉和劉俊林也然起身。

    嚴陰陽坐着沒動,但手已按住桌上改裝的竹中劍劍柄。

    蒼蠅還在嗡嗡地亂飛。

    白素娟左袖一拂。

    空中飄過一股淡淡地幽香,一直線往下墜落。

    傅千典和傅千流一夥人怔住了。

    花容容芳容色變。

    白素娟淡談的道:“這是蠅頭香,沒有毒的,蒼蠅也不過是聞到香後一時昏迷,過不了多久,就依然能在堂空飛翔。”

    傅千典與傅千流交換了一下眼色,顯然在商量如何對付白素娟這位不速之客。

    他倆目光掃過全堂。

    湯千秋仍在打盹,而且鼾聲愈來愈大,那模樣彷彿已經熟睡。

    花容容蜷縮到了湯千秋的身側。

    傅千典扁了扁嘴,手伸向擱在桌上的皮囊袋。

    傅千流也伸出了手。

    十六名漢子按傷了各自的刀柄。

    嚴陰陽咬住了下唇。

    他知道對方已決定出手,這場麻煩怎麼説也無法逃脱了。

    他右手食指抵住器上沿的中心,發出了準備動手的命令。

    白素娟眸光灼亮,臉上露出幾分激動之態,她憋在心中的怨氣,早就不知該如何發泄了。

    她很自負,認定自己有必勝的把握。

    湯千秋的聲,表明這怪老頭已表態不介入此事,只要湯千秋不介入,她還示把傅氏兄弟放在眼裏。

    她錯了。

    實際上,如雙方動手,她縱能用毒物將對方擊倒,她也必會喪命在對方的千刃魂鈎上。

    只有嚴陰陽才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暗中蓄力,準備在對方千刃魂鈎出手之前,以致命的一擊。

    傅氏兄弟的手從皮囊中抽出,兩人各執一對雙鈎,雙刃、雙尖、雙鼻,長約三尺,每處刃口都閃着湛藍的光芒。

    千刃魂鈎!

    奇異的兵刃,而且刃尖淬有劇毒,鈎鼻裏還藏有暗器。

    這是一種陰毒的,小人用的兵器,一般成名人物不會用這種兵器。

    傅氏兄弟已是成名人物,但他們仍然使用這種兵器,因為依仗這種兵器,他們能殺卻比他們更成名的人物。

    湯千秋的鼾聲加重,在空中來回滾動,猶是戰場上擂動的戰鼓。

    戰事一觸即發。

    這將是一場速度與力量的較量。

    結果只會有一種,一死一傷。

    這是必然的結果,沒任何僥倖的機會。

    雙方正待出手。

    忽然,店外來了三人。

    走在前面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大胖子,猜不準年齡,穿一件無袖短褂,扎一條粗布短褲,瞪着一雙大眼,踏步而來。

    身後跟着的是兩疾裝勁服的精壯漢子。

    大胖子踏步進門。

    兩名精壯漢子卻留在了門外。

    大胖子似乎對店裏發生的事,視而不見,大模大樣的在那張空桌旁坐下,然後,拍拍桌子道:“我來了。”

    傅千典和傅千流皺了皺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大胖子倒不急。卻吆喝一聲:“店家,送壺茶來,渴死人了!”

    沒有回應聲,但卻見一夥計提着一隻冒着熱氣的銅壺走了來。

    夥計走到大胖子桌前,提起了銅壺,衝了一壺熱茶。

    大胖子擺擺手。

    夥計拎壺急忙退下。

    大脖子抓起茶壺,對着壺嘴,一口氣將壺中茶喝光,然後用背抹抹嘴唇,咳了兩聲。

    白素娟不覺臉色一變。

    嚴陰陽暗喝一聲:“好內力。”

    一壺滾燙的茶,灑到皮膚上也會起個泡,大胖子卻一口氣將茶喝下,毫無任何反應。

    大胖子道:“要是等我的人沒來,我就要走了。”

    原來這大胖子就是搏氏兄弟一夥要等的人!

    傅千典顯然也不認識大胖子,聞言,這才對白素娟道:“這位公子,咱們的事等會再説,咱兄弟倆先要接待這位客人。”

    白素娟嘴唇一翹:“請便。”

    説罷,她衣袖一指,已然坐下。

    既然有熱鬧看,何不先看看熱鬧再説?

    嚴陰陽暗自鬆了口氣。

    他有一個感覺,這大胖子一來,這場麻煩了就算是躲過去了。

    湯千秋還在打鼾,不過鼾聲又漸小了下來。

    花容容從他身旁挪出,端坐到桌旁觀望。

    傅千典手一擺。

    十六名漢子各自落坐。

    傅千典示意傅千流坐下之後,對大胖子道:“你就是千面郎君虎崽徐大川?”

    大胖子點點頭:“不錯,正是在下。”

    花容容眸子一睜,兩道光柱注射到大胖子臉上。

    傅千流道:“胡説!徐大川是個中等個的瘦漢,怎麼會是你這麼一個大胖子?”

    大胖子靜靜道:“真是沒見識,何謂‘千面郎君’,虎崽徐大川,是一樣模樣?”

    嚴陰陽的心陡然異樣沉重。

    傅氏兄弟復出江湖,這事就已經蹊蹺了,現在千面郎君虎崽徐大川,這個江湖神秘人物又忽然出現,使江湖變得更加風雲莫測。

    傅千典沉聲道:“好,咱們就當你是徐大川,現有一句話奉告閣下。”

    徐大川慢悠悠地道:“洗耳恭聽。”

    傅千典肅容道:“請閣下收起你的狼幫,在江湖上立即消失。”

    “狼幫!”白素娟忍不住驚呼出口,徐大川沒理睬白素娟的驚呼,卻對傅千典道:“請你們的幫主狼崽徐天良來見我。”

    “徐天良!”白素娟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但被嚴陰陽一把抓住,封住了數處穴道。

    徐天良在江湖組建狼幫之事,已到處廣有傳聞,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千流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有資格要見我們幫主?”

    徐大川哼哼道:“你不用管我是什麼東西。我可以告訴你,我有資格建立狼幫,而你們卻沒有,因為你們狼幫的幫主根本就不是狼崽徐天良。”

    傅千典皺起眉頭:“何以見得?”

    徐大川淡淡地道:“據在下所知,狼崽徐天良是西子莊的殺手,在他沒有得到西子莊主人的允許之前,他是不可能建立幫派的。”

    傅千典抿嘴道:“幫主徐天良已完成西子莊主人使命,現已是解除了束約的自由人,為何無權建立幫派?”

    徐在川正色道:“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末辦妥,未曾取回金陵寶藏!”

    店內一片寂然。

    “金陵寶藏”四個字,彷彿把所有的人都懾住了。

    然而,各人的心思卻不同。

    菠容容在想,他仍為何對徐天良的情況如此熟悉,知道的比自己還要多?

    嚴陰陽在想:“六不和尚在是非客棧公開提到金陵寶藏,徐大川又在此公然議論,莫非其中有詐。”

    徐大川繼續道:“因此,徐天良在完成此項使命之前,仍是西子莊的聖命使者。”

    傅千典臉色微變:“閣下莫非是西子莊的人?”

    徐大川淡談地道:“在下是個自由人,不屬於任何門派,所以有權建立自己的狼幫。”

    傅千流插嘴道:“你綽號千面郎君虎患,應該稱號虎幫才對,為何偏要叫狼幫,與我等作對?”

    徐大川冷冷一笑:“與你們作對?笑話。”

    傅千典唬起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大川繃起臉:“你們根本不配與本爺作對。”

    傅千流拍案而起,臉漲的通紅:“你敢侮唇咱們兄弟?”

    白素娟在一旁,拍起小手,暗自道:“快動手!讓本姑娘瞧瞧,你們這些草包究竟誰有能耐?”

    傅千典揮手阻住欲待發作的傅千流,沉住氣道:“既然閣下認為我們不配與你作對,為何又要在我們建立狼幫之後,又建狼幫,與我們爭搶地盤?”

    徐大川慢條斯理地道:“醉翁之意在酒。”

    傅千典與傅千流一怔。

    他倆沒有明白徐大川話中的含意。

    自素娟的秀眉蹙起了。

    兩個狼幫相爭,其目的何在?

    他們為何一定要命名狼幫,而且博氏兄弟一方還自認徐天良是幫主?

    沉默片刻。

    大夥都在捉摸徐大川的這句話。

    徐大川打破沉默緩緩地道:“久聞狼崽徐天良的大名,未見其人,甚為遺憾,聽説你們建立了一個狼幫,幫主就是狼崽徐天良,所以我也建個狼幫,想與徐天良見個高下,沒想到昨日才知,你們竟是一幫無名鼠輩,一幫冒牌貨。”

    白素娟眸子裏閃過一道光亮。

    這虎崽好大的口氣!

    花容容向徐大川授去一瞥,臉上是令人銷魂的笑。

    傅千流目露兇光,咬着牙,一宇一吐地道:“收回你的話。”

    傅千典接口道:“否則你死定了。”

    徐大川端坐着,淡淡地道:“請問二位可有妻兒?”

    傅千典眼中稜芒一閃。

    傅千流道:“老子兄弟光棍兩條。”

    徐大川點點頭:“很好,省了在下一道手續。”

    傅千典臉色倏變。

    傅千流詫異地道:“什麼手續?”

    徐大川嘴裏迸出幾個冷冰得令人心顫的字:“斬草除根。”

    嚴陰陽身子微微一抖。

    好狠毒的角色!

    傅千典與傅千流同時抓住了幹刃魂鈎的鈎柄,四道兇狠的目光射向徐大川。

    徐大川慢悠悠地從背腰後,摸出兩柄劍擱到桌上。

    兩柄短劍,連鞘長不過兩尺,劍上細刻着一隻張牙舞爪的猛虎。

    兩隻古鞘,一黑一黃,上面畫着高山少林寺的圖案。

    古鞘上的圖案,或許是表明他們派的淵源。

    劍留上的猛虎,卻是他虎崽綽號的標誌。

    看到徐大川亮出的劍,傅氏兄弟暗暗地笑了,對方的劍比千刃魂鈎要短一尺。

    剎時間,徐大川在他們的眼中,變成了一條撂倒在板凳上,待他倆宰殺的肥豬。

    只要兄弟雙鈎出手,徐大川就死定了。

    傅千典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憐憫之情,按任鈎柄道:“胖小子,你還是收起你的狼幫,在咱們兄弟面前消失吧。”

    徐大川雙手平放到桌上,冷冷道:“我説過,你們不配與我作對。”

    傅千典嘆息道:“你死吧!”

    嘆息聲中,四道藍氣的光罩向徐大川。

    傅氏兄弟已出殺手。

    桌上耀起兩道金芒,使店門外的陽光晃得格外刺目。

    金芒一閃即逝。

    藍光也隨之消失。

    拼死的生死搏鬥驟然間發動,也在驟然結束。

    徐大川仍然端坐着,雙手乎放在桌上。

    那兩柄劍也仍擱在桌上。

    那姿態,他彷彿不曾動過。

    傅千典和傅千流,分立在桌子左右兩旁,手中的雙鈎凝在空中,臉上一股血泉在往外冒湧。

    靜極了。

    靜得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須臾,傅椅被撞到了幾張。

    傅氏兄弟躺在地上,形態與表情幾乎完全一樣。

    他們不僅相貌相同,雙眉間被刨刺穿的窟窿相同,而且一雙至死不信的大眼睛也相同。

    一般胖子身體臃種動作自然慢慢,再快也快不到哪裏去,加之劍短,所以博氏兄弟至死也相信,自已是死在徐大川的劍下。

    世上確有許多令人死也無法相信的事,這便是其中之一。

    白素娟悄聲對嚴陰陽道:“這人好快的劍法。”

    嚴陰陽低聲道:“他用左手的劍殺了傅千典,右手的劍殺了傅千流,這種交叉出劍的手法,是由少林金剛指法演變而來。”

    白素娟呶起嘴:“他與少林有什麼關係?”

    嚴陰陽抿緊嘴沒出聲,馬英玉和劉俊林更是張着嘴説不出話。

    這是個目前準也無法回答的問題。

    傅氏兄弟的十六名手下,個個面如白紙,悚然失色,呆呆地坐着。

    徐大川將劍插回後腰,從袖內摸出一點碎銀擱在桌上,拍拍手,緩緩地站起,就要離開野店。

    他剛一轉身。

    “徐壯士!”白素娟喊了一聲。

    他轉回身,一團黑色的砂霧向他罩來。

    他雙掌一拍。

    黑色砂霧散開,罩落在還未從驚得中甦醒過多的,十六名博氏兄弟手下的身上。

    十六名漢子立時歪倒在桌上,或是地下。

    徐大川沉聲道:“白姑娘,在下今日並不想找你的麻煩。”

    白素娟傻了眼。

    徐大川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原想打出一連串毒物,試試徐大川身手,聽他這麼一説,也就不敢再貿然出手了。

    徐大川轉身踏步到門前,忽然仰面向天道:“屋上的朋友,你也可以下來了。”

    只聽茅屋頂上傳來一陣尖笑聲“好聽力!能聽出老夫在這屋頂上的,江湖上恐怕也沒有幾人。”

    説話間,沙渺渺已飄然而下。

    白素娟秀眉一挑。

    這個老賊,大白天裏到野店來做什麼?

    沙渺渺在店外一塊石頭站定:“千面郎君,老夫出五十萬兩銀子,看一看你的真容,如何?”

    “少羅唬!”徐大川沉聲道:“又是替誰送信?要價多少?快説。”

    沙渺渺翹翹嘴,板起臉道:“老規矩,五十兩銀子,是誰的信,你自己瞧。”

    徐大川擺擺手。

    店門外侍立的兩名精壯漢子,取出五十兩銀票扔給沙渺渺。

    沙渺渺仔細看過銀票,驗明真偽,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柬,扔給徐大川。

    徐大川接過宇柬,臉色變得凝重,嘴裏輕輕地道出三個字:“易天凡?”

    這三宇説得極輕,就連站在他身勞的兩名手下,也未聽得清楚。

    但,在睡覺的湯千秋卻聽清楚了這三個字,他眸子陡地一張,射出兩道電芒。

    “走。”徐大川一揮,帶着兩名手下走了。

    “沙老前輩!”白素娟像小鳥似地從店內飛出。

    沙渺渺沒停步:“白姑娘,老夫最近手頭甚緊,欠你的銀子過些日子再還,行不行?”

    “有話,你站住再説。”

    “我站住了,你把我一把毒砂。老夫可就慘了。”

    “我不會的。”

    “這種事,逼債人常常得出來。”

    “你……我惹你不起,躲你總可以吧?”

    沙渺渺説着,就往路邊林中竄去。

    “老賊,還銀子來!”白素娟尖叫着,追了過去。

    嚴陰陽、馬英玉和劉俊林隨後趕到。馬英玉道:“師傅,咱們怎麼辦?”

    嚴陰陽道:“這丫頭!追!”

    花容容望着徐大川遠去的身影,抿起了嘴。

    徐大川與徐天良肯定有什麼仇怨,否則,他就不會建立個狼幫,存心找徐天良的岔子。

    她算是聽懂了徐大川“醉翁之意在不酒,”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能讓徐大川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何愁出不了胸中的這口怨氣?

    但是,身邊的這個老鬼該怎麼辦?

    湯千秋雖然毒功厲害,但城府太深,而且……

    她扭轉頭。

    驀地,她楞住了眼。

    不知什麼時候,她身旁的湯千秋已經不見了。

    她急忙奔出店,向徐大川消失的方閉追去。

    野店裏,蒼蠅又開怒嗡嗡地飛起,並圍繞着曾經挾過它們的傅氏兄弟的屍體盤旋。

    片刻,蒼蠅粘滿了博氏兄弟的臉,開始盯吸他倆的血。

    十六名手下仍然靜趴在桌上與地下,尚未醒過來。

    出了人命,店老闆、店夥計和守門的狗一起,悄悄地溜走了,門外,出現了一人。

    是少林寺的天佛大師。

    他沒有進店,只是舉起雙手,仰面向天,發出了一聲低沉懾人的佛號:“阿彌陀佛!”
此页面为HK繁体版,其他版本: 中文简体 | TW 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