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包用紅絨繩繫着的紅紙鼓銀,送到了彩轎前的伴娘手中。
彩轎停止了顛。
八封小紅包的賞銀,分送到八名轎伕手中。
彩轎倏然落地。
兩包封銀和十餘包賞銀送到吹鼓手與鞭仗手中。
鑼鼓、鎖吶聲終止。
鞭炮聲暫停。
硝煙霧氣中。蘇三泰踏步而出。
六旬開外的蘇三泰,身着華麗衣裝,頭戴新郎倌的花禮帽,顯得格外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他娶親數十次,經驗老道,雙手抄背,目光緩緩掃過四周。
看熱鬧的目光,並不瞧着蘇三泰。
這位新郎倌,他們實在是看得太多了。
人們的目光瞧着蘇三泰的身後。
牌樓門內,轉出了八名肩上斜披紅帶的精壯漢子。
漢子每人搶着一個籮筐。
筐內是在小不一的,用紅紙包着的銀子。
近慣列的,紅紙包着的有碎銀,也有銀錠,最大的銀錠可多至十兩。
蘇在三泰在彩轎前站定。
伴娘拖着嗓子道:“請新娘倌踢轎。”
按狼山風俗,新郎倌在轎門前的橫木上踢三次,才能接新娘了出橋。
蘇三泰抬起了腳。
但,他的目光並未授注在轎門前的橫木上,而是悄然警惕地注視着轎旁的八名轎伕——
昨夜,他接到了一份警告。
有人飛鏢留柬、警告他説,今天迎親儀式上,有個裝成轎伕的刺客要暗算他。
警告人沒有留名,也沒有提到任何索取報酬的條件。
他並不在乎這件事。
他甚至認為這是嚴陰陽在戲弄自己。
他是個有頭腦的人,很會思考問題。
人做事總要有目的或是動機,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做傻事。
告警人的目的與動機是什麼?
他沒有朋友,不會有人幫他。
告警人不為銀子,這事就蹊蹺了,因為告警人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
他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做事很慎重。
他儘管認為這次告警可能是個耍弄自己的惡作劇,卻仍然是採取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這就是他推遲了出門時間的原因。
他作好了充分的準備,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當然,他絕對不會想到,這次告警不僅是真的,而且告警人還是嚴陰陽的小師妹白素娟。
他一腳輕輕端在橋前橫木上。
響起了鞭炮與鑼鼓聲。
八名漢子將筐中紅紙包銀拋向人羣。
剎時,一陣混亂,叫喊聲幾乎壓過了禮炮與鑼鼓聲。
蘇三秦面含微笑地站着,暗中卻已凝招在手。
轎伕刺客若要下手,此刻是個好機會。
然而,八名轎伕,誰都沒有動。
白素娟站在木桌上。眼睛勾勾地盯着彩轎,心中暗自道:“醜八怪,你要動手,定要叫你橫屍街頭!”
鞭炮鑼鼓聲停止。
第一次打彩禮已經結束。
搶到了彩禮銀子的沾沾自喜,沒搶到的哇哇大叫着起鬨。
好戲還在後頭呢。
籮筐中的紅紙包銀,愈到最後,包銀愈重。
究竟誰搶的彩禮多,勝負還未決定。
伴娘高聲道:“二踢轎。”
蘇三泰再次搶起腳,目光仍宋離開八轎伕的手。
鞭炮、鑼鼓聲再起。
第二次打彩禮的紅紙包銀,飛向空中。
人羣鬨動,爭先恐後地拼搶。
蘇三泰卓立轎前,靜觀其變。
白素娟站立桌頭,隔崖觀火。
沒起任何異變。
沒有任何火焰。
八名轎伕,誰也沒有動手。
蘇三泰抿抿嘴,嘴角透出一絲冷冷的笑。
白素娟咬住下唇,這個醜八怪,可真沉住氣!
“三踢轎!”
隨着伴娘的呼喊聲,蘇三泰第三次踢中轎門橫木。
在鞭炮、鼓樂聲中,蘇三泰揚起了右手。
八名漢子將籮筐中剩下的紅紙包銀全部拋出。
紅紙包銀在空中飛舞,一小半飛向街旁,一大半卻落在彩轎旁邊。
人羣狂叫着撲向彩力轎爭搶包銀。
八名轎伕一齊動手了。
但,他們並不是撲和蘇三泰,而時台灣省爭搶地上的紅紙包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世上,有誰不愛銀子?
門前—片混亂,人羣為爭搶銀子而大打出手,大聲斥罵,有人亮出了短刀。
火鷂樓的人因事先得到樓主的命令,所以並不出面阻止,有的還加入人羣中去哄搶銀子,使場面更亂。
蘇三泰已被髮狂的人羣所包圍。
這是轎伕殺手出手的最好機會!
白素娟見到人羣中有一頂草帽移到了蘇三泰身旁。
她瞪圓了眼。
徐天良該出手了。
草帽倏地拾起,露出了一張可怖的濃包臉。
果真是這醜怪!
徐天良揚起了手。
她的心突然彷彿停止了跳動。
她已意識到蘇三泰製造這幕混成的目的了,這是一個陷阱!
她忽然想大聲向徐天良告警,忽然覺得昨夜向蘇三泰告密,實是犯了個大錯誤!
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道紅光劃過空中,向她激射而來。
還未等她從震驚中甦醒,紅光已射到她的胸前。
她練武人的本能反應,身形一側,右手五指葛地向紅光抓去。
紅光頓滅,捏在手中的是一個硬硬的,印着喜遼的紅紙包。
不用拆看,從紙包沉甸甸的份量上便可知道,這是蘇三泰打出的彩禮紅紙包銀中,最大的兩個包銀之一,一錠十兩重的彩銀。
她目光急急掃向蘇三泰。
蘇三泰高大的身軀,屹立在騷亂的人羣中,他的身旁卻不見了徐天良。
怎麼回事?
她有些困惑。
難道徐天良已主動放棄了這次與杜雲魂合作的機會?
蘇三泰綻唇發出一陣狂笑,揚起了左手。
樓門內,湧出大批火鷂閣的漢子,衝向彩轎,驅散還在爭搶銀子的騷亂人羣。
人羣很快地被驅散,歸回到街邊兩側原有的地方。
一場虛驚。
一個玩笑。
蘇三泰完全放心了。
什麼轎伕行刺,分明是嚴陰陽為鑽狗洞的事,故意派人騷擾自己。
他揮手示意手下退回牌樓門裏。
伴娘走到彩轎旁,挑起了珠簾。
一陣香風,一陣佩鈴耳環響動,罩着蒙面頭!上下一身紅色豔服的新娘從轎內款款而出。
在鼓東聲中,新娘緩慢地移動着輕盈的腳步,扭擺着柔軟的腰肢,步向蘇三泰。
蘇三泰瞪圓了雙眼,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新娘在蘇三泰面前站定,渾身散發出女人嫵媚的誘人氣息。
伴娘高聲道:“請新郎揭頭巾。”
蘇三泰仰面一陣大笑,伸手捏住了頭巾角。
他凝住了手,心中在想:這位牛角莊獵户的女兒經過打扮之後,該不知有多麼的漂亮?
伴娘一旁低聲催促道:“蘇樓主……”
蘇三泰嘿嘿笑着,猛地揭開了頭巾。
剎時,呈現在他臉上的是一片驚愕。
頭巾裏怎麼會是具男人的面子?
“新娘!”嘴角一歪,袖內滑下柄匕首,一道電芒射向蘇三泰的小腹。
蘇三泰驚慌之中,急忙後退,同時雙掌往下一壓。
伴娘驚叫着,同時後散,但在驚叫聲中左手一伸,一柄匕首刺向蘇三泰右腰。
蘇三泰武功再高,倉猝之間,無論如何也避不開同時刺來的兩柄匕首。
大意失荊州。
想不到堂堂的火鷂樓樓主,居然栽倒在火鷂摟門前!
他只得一咬牙,拼死一掌擊向“新娘。”而置伴娘的匕首不顧。
若能擊斃“新娘。”找個墊背的,死了也算夠本了。
他已看出“新娘”與伴娘女的張匕首上,都染有劇毒,是見血封喉的歹毒兵器!
火霹靂蘇三泰今日是厄運難逃!
非但蘇三泰本人意識到了這一點,站在菜棚桌上的白素娟也看到了這一點。
她不知不覺地眉頭一皺。
此刻,意料不到地情況發生了。
徐天良突然出現,一道青瑩的劍芒從蘇三泰身旁劃過。
四道人影在陽光下交替一晃。
“蓬”“新娘”中掌仰面倒地。
伴娘手臂被天神劍劃開一條血口,手中的匕首失去了準頭,從蘇三泰衣襟旁刺過。
蘇三泰急驟地回身張望,看究竟是誰救了他的性命。
他的目光恰恰觸到揮劍躍空離去的徐天良。
醜臉轎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三泰怔住了。
“好小子!”白素娟心裏發出一聲歡呼,躍身掠過街空,在一片驚異的叫聲和目光注視下追向徐天良。
伴娘的垂着受傷的手臂,撲向倒地的“新娘”“裴郎”
蘇三泰這一掌雖未運動霹靂火毒,但因是拼命,掌上已蓄了平生幾十年所有的功力,憑這位裴郎的修為,如何能承受得了?
“裴郎!”伴娘抱住“新娘的”的屍體,放聲痛哭起來。
牌樓門裏湧出大批發執鋼刀的漢子,準備撲向伴娘,卻被蘇三泰揮手阻止。
看熱鬧的人紛紛逃散,剎時間,西山腳口不見了一個人影。
鼓樂手。
轎伕、鞭仗者,還有送親的親屬,也都逃得乾乾淨淨。
是非之地,誰敢久留?
蘇三泰目光從空中緩緩收回,轉註到抱住“新娘”痛哭的伴娘身上。
片刻,他沉聲問:“你倆就是江湖人稱‘鴛鴦殺手’的裴紹久與袁意長?”
伴娘沒回答他的話,卻哭着道:“裴郎,你説幹過這趟買賣就洗手不幹了,你我歸隱山林去過安靜的日子,誰知道你現在卻拋我而去……”
蘇三泰魁梧的身子抖動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哭泣與悲涼的話語所感動,居然和一種內疚的口氣道:“對不起,老夫並不是有意要殺他,只是情急之下,一時出手在太重,還望袁女俠體諒。”
袁意長秀髮一摔,仰起頭道:“我倆是來殺你的,既然失手,就無話可説,你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蘇在三泰扁扁嘴道:“如果剛才不是那個轎伕出手的話,我倆已經得手了。”
“不對。”
袁意長道:“即使剛才那個轎伕不出手,你也會一掌將裴郎擊斃。
我即算能殺死,失去了裴郎,我與現在還不是一樣?是我倆的失算,我倆沒想到,你會棄命不顧,一定要在我倆間找一個墊背的。”
蘇三泰嘆氣道:“你夫婦身為殺手,受屆於人,老夫不怪你們,你走吧。”
袁衣長眼中淌着淚水:“他已經不在了,我還能上哪兒去?”
蘇三泰緩緩地道:“袁女俠,人死不能不復生,你當節哀順變……”
話音突然頓住,臉色一片凝重。
袁意長已在他説話間,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她臉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隨即僵硬,身子倒了下去。
她四肢抽搐着,把懷中的裴郎抱得更緊,緊得融為了一體。
蘇三泰陰沉着臉,在樓門前久久地佇立着。
他意識到,他預料的那一天終於來了。
他二十年來醉生夢死的生語,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徐天良離開火鷂樓後,甩掉了跟蹤而來的白素娟,走進西山腳外一家小客棧。
早已侍候在堂中的夥計,見到徐天良,立即將他帶到了後院的小客房。
客房中端坐着杜雲魂。
杜雲魂如往日一樣,臉上戴着鐵皮面具,面具眼孔裏眸子閃着冷青的光。
徐天良冷冷地看了杜雲魂一眼,摘下頭上的草帽,在桌邊坐下。
他抓起桌上的茶壺,對着壺嘴,咕嚕嚕地喝了一大口茶,然後問道:“你來幹什麼?”
杜雲魂沒回答他的話,卻道:“是你害死了他們。”
徐天良冷聲道:“他們是誰?”
杜雲魂沉緩地道:“鴛鴦殺手裴紹久與袁意長。”
徐天良聳聳肩,淡淡地道:“那是他們咎由自取。”
杜雲魂搖搖頭道:“你若不出那一劍,袁意長就得手了。”
徐天良冷冷地道:“即使袁意長得手,裴紹久也躲不過蘇三泰要命的一掌,他倆也都會死的。江湖人人都説,鴛鴦殺手,夫妻共命,公的死了,母的也一定會殉命。”
杜雲魂沉聲道:“如果你那一劍刺向蘇三泰,情況完全就不同了。”
徐天良冷哼一下:“在下決不會幹這麼偷襲人的卑鄙的事。”
杜雲魂回哼一聲道:“你以為你是正人君子?你所幹的事,全都是光明正在的事嗎?”
徐天良冷靜的道:“我決不會這麼認為,但我不會做我自己認為不是光明正大的事。”
杜雲魂想了想道:“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幫助?”
徐天良端然道:“我不願欠任何人的情。”
杜雲魂道:“我是真心幫你的。”
徐天良歪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我想不出你要幫助我的理由。”
杜雲魂眼皮微合道:“我曾説過,我是你的朋友。”
徐天良冷笑道:“我沒有朋友,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杜雲魂沉下臉,緩聲道:“我還不更深的一層理由。”
徐天良面色凝重:“請講。”
杜雲魂眸光閃了閃,晃晃鐵皮面具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是嗎?”徐天良帶着幾分嘲弄的口氣道,“可我不信。”
杜雲魂沉吟了片刻後,突然問道:“你知道徐潔玉嗎?”
“徐潔玉”三個字,猶如一聲驚蟄春雷,震撼了徐天良的心。
他身子猛地一抖,急聲反問道:“徐潔玉是誰?她是誰?”
杜雲魂故意漫不經心地道:“她是你的親孃。”
“我的娘?”徐天良聽得眼珠陡暴,目光如電。
“不錯。”杜雲魂加重了語氣道:“她就是你的娘。”
徐天良滿臉膿包肉豎起,肉尖圓突如球,泛紅的兩眼中射出兩道令人寒慄的綠芒:“這是怎麼回事?”
杜雲魂定位心神,沉冷的道:“我説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徐天良弓起身子,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我娘派來的人?”
杜雲魂支吾了一下,鐵皮面具內陰險奸滑的笑聲:“可以説是,也可以説不是。”
徐天良突地抓住他的手:“告訴我,我娘現在哪兒?在哪兒?”
杜雲魂掙脱手,沉聲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你要記住,我是你的朋友,我並不想染指什麼寶藏,只要想要幫助你。保證你的定全。”
徐天良被弄糊塗了,弄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喃喃地道:“你説的都……真是的?”
杜雲魂道:“你説的都……是真的?”
杜雲魂道:“難道你還相信我的話?”
徐天良帶着幾分痛苦的表情道:“我實在是無法相信,但是又……”
杜雲魂打斷他的話道:“其實,我還可以證明我所説的話是真實可信的,只不過我曾經起誓……”
話音到此中斷。沒了下文。
無疑地,這對困惑中的徐天良,更是個不可抗拒的誘惑。
徐天良抬起頭,目光凝注在社雲魂險上,無言地向他乞求。
杜雲魂輕嘆了口氣,緩聲問道:“你昨夜去過了深山澗涯谷?”
徐天良的心再次狂跳起來。
他想了想,點點頭,但卻道:“你別想從我嘴裏打聽到什麼,因為我已經起誓了。”
杜雲魂神秘兮兮地笑道:“你錯了,我並不想從你嘴裏知道深山澗駝背老頭的事,因為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駝背老頭?”徐天良驚愕得張大了嘴:“你知道深山澗裏有個駝背老頭?”
杜雲魂兩道閃爍的目光在他臉上回蕩:“你既然已經去過深山澗崖谷,有些事我就告訴你也無妨。”
他雖然這麼説,話音卻到此頓住。
房中的空氣頓時凝成一片。
徐天良屏息以待。中止了呼吸。
沉靜的氣氛中,增添了幾分緊張。
良久,良久。
杜雲魂彷彿經過再三的考慮之後。才開口道:“我不僅知道深山澗裏有個駝背老頭,而且還知道他在育獒。”
徐天良沉靜地點點頭。
看來杜雲魂果然知道沉山澗裏的事,但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
杜雲魂道:“他在深山澗裏的十五年,育獒八次,都沒有成功,現在正在進行第九次育獒。”
徐天良沒插嘴,也沒表示是與不是。
杜雲魂停頓了一會又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要躲在深山澗裏育獒嗎?那是因為有個強大的對手,在追殺了。”
“哦!”徐天良驚呼之聲,起如驚愕。
難怪駝背老頭如此謹慎,再三囑咐他和白素娟,不能向外界提到深山澗谷。
杜雲魂瞧着徐天良道:“你是否在澗崖上被一個迷陣所困,找不到出山之路?”
徐天良點點頭。
杜雲魂淺笑道:“那迷陣就是老夫請江湖怪傑獨眼通天沙渺渺佈下的。”
徐天良困惑地:“你布迷陣的目的,就是想……”
杜雲魂截住他的話道:“不錯,想讓你入谷,瞭解一些事情的真相。”
徐天良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霍地站起來問道:“那駝背老頭可就是當年神鷹門的門主、金刀胡大鵬?”
杜雲魂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衝動,坐下來的説話。
徐天良漲紅了臉,耐着性子坐下。
杜雲魂點頭道:“你説的不錯,那人就是胡大鵬。”
徐天良按住桌沿道:“胡大鵬有個兒子,在滿週歲的那天,讓大漠死亡谷中的狼羣叼走了,有沒有這回事?”
杖雲魂沒回答。
徐天良低聲吼道:“那個浩兒,是不是已經死了?”
杜魂仍沒有回答。
徐天良眼中綠芒灼熾,手滑下桌沿,抓住了天神劍劍柄。
那神態,若是杜雲魂沒有絲毫的慌亂,冷靜地道:“你去過胡大鵬的神台畫像屋嗎?”
杜雲魂冷青的鐵皮面具裏,吐出三個的撼人心絃的字:“是你娘”。徐天良立即被一股巨大的浪潮所淹沒,顫聲道:“是徐潔玉,我……的娘?”
杜雲魂點頭肯定地道:“是的,絕對不會錯。”
畫像上女人的面孔在他眼前出現。
一種親切、慈愛的情感剎時甜透了他的心。
沒錯,那女人一定是自己的娘!
他有一種強烈的情感,使他不能不相信杜雲魂的話。
也許杜雲魂真是娘所派來幫他的人。
他眼中頓時蒙上一層水霧,感激的目光瞧着杜雲魂。
杜雲魂在鐵皮面具的掩蓋下,陰惻惻的笑了。
論心計,徐天良不是他的對手。
從此,利用徐潔玉這條線,便能將徐天良牢牢地拴住。
如果今夜行動功,能了除去嚴陰陽,扳折孫三娘一條胳膊,以後的事就好辦了。
武林將是聖火教主易天凡的天下,而閻王宮則將是他杜雲魂的王國!
徐天良的心念在甫轉。
徐潔玉是畫像上的女人,那麼胡大鵬就該是自己的親爹了。
難怪師傅在他出谷前,曾有一問:“如果他是你親爹,你能下手殺他嗎?”
他扁扁嘴道:“胡大鵬是我爹?”
杜雲魂斷然地答道:“不是。”
徐天良驚得呼地站起“徐潔玉是他的妻子,他怎會不是我爹?”
杜雲魂緩緩地站起身道:“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他抬步往門外走。
徐天良驚呆了眼,傻乎乎地坐下,杜雲魂出門外,扭回頭道:“記住,我是你的朋友,今後你不要再幹傻事。”
杜雲魂走了。
徐天良呆呆地坐着,真坐到日落西山,月亮升起。
該上狼山子牙峯了。
他深深地吸口氣,又長長地吐出,這才壓抑住紛亂麗激動的思緒,緩緩地站起,邁出了既感沉重又覺飄浮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