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城。
位在南北官道的要衝,是座繁華的城市,距新豐城八十里地。
錢小晴以飯債為由,逼使徐天良離開墳山之後,來到了這裏。
他倆是僱馬車來的,僱的是輛豪華的高蓬車,顯得很瀟灑。
馬蹄聲得得,雪花飛揚,馬車進了高升客棧。
高升客棧是汝城最大的一家客棧,也是最好的一家客棧。
這裏有超一流的房間,超一流的服務,超一流的權勢。
無論是官家,還是江湖黑白兩道,誰也不敢上這兒來找麻煩。
因為這家客棧的後台老闆是魏公府閩大公子。
像這種客棧,閩大公子在東北四省一共有三十六家。
“來客啦!”叫嚷聲中,四名執着印有“高升”字樣燈籠的夥計,迎向馬車。
“籲——”車伕喚住馬,叫起了馬鞭。
夥計吆喝上前,打開了車廂門。
門內走出了徐天良。
此刻,他已是另一身打扮。
白緞扎巾,白錦團袍,腳踏鹿皮靴,腰繫一根彩色絲絨帶。
既顯幾分行武人的剽悍,也透幾分公子爺的風流倜儻,只是那雙眼睛不時射出冷漠與仇恨的光。
他顯得有些不自在。
在墳山,當錢小晴稱讚狼皮襖時,他毫不猶豫地便將狼皮襖送給了她,這對他來説,並沒有什麼損失,他嫌狼皮襖是個累贅,説老實話,他恨不得脱光了衣服才痛快。
在去僱車的路上,所有行人都投注到他身上,他這時才覺得不要惹眼,終於明白了師傅為什麼一定要他穿上狼皮襖的原因:他必須和人一樣地穿着,否則就會引人注目。
他想要回狼皮襖,再裝流浪漢,但送出去的東西,又怎麼能再討回來?在錢小晴的建議與幫助下,他便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隨後下車的是錢小晴。
四個夥計只覺眼前一亮,手中的燈籠也失去了光彩。
她身着麗裝,外被狼皮襖,婷婷玉立,豔光照人。
那件舊狼皮襖,經她巧手在車廂裏拔弄一番之後,居然手色一打掃,五彩狼毛豔麗奪目,顯得比貂皮還要華貴。
這位華麗的貴夫人是誰?
是否是瑤池的仙女下凡?
見多識廣的夥計竟都傻了眼。
“貴客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賠笑聲中,店老闆高風球從店內飄然而出。
高升客棧的高老闆親自出來迎客,這可是極少有的事。
“還不趕快接行裝!”高風球厲聲斥喝。
夥計立即上前幫着車伕卸車,接過錢小晴手中的包袱。
有個夥計想去接徐天良手中的織錦袋,徐天良手往回一縮,閃着綠光的利眼瞪了夥計一眼,夥計嚇得倉皇后退。
這人的眼光為何如此怕人?
“二位店內請。”高風球眯着笑眼,躬身將天良和兒小睛接入店內。
高風球,五十出頭,中等身材,瘦個兒,一又細眼總是眯成縫。縫裏的目光卻鋭利的能穿入肺腑。一眼能看出,這是個經驗老道,很難對付的人物。
“二位是先……”高風球恭聲發問。
徐天良不懂什麼規矩,冷聲打斷他的話道:“上房兩間。”
高風球怔了怔,隨即道:“不知二位客人是要東廂房,還是西廂房?”
徐天良隨口道:“東廂房。”
高風球吩咐夥計:“立即帶二位客人去東廂上房,好好侍候。”
“是。”二個夥計應聲上前:“二位客官,請隨我來。”
徐天良二話沒説,拎着織袋,跟着店夥計就走。
錢小晴瞅了高風球一眼,給他投去一個笑,才跟去。
高風球凝視着徐天良和錢小晴消失在過道里的背影,半響,才走進櫃枱房。
徐天良走進上房,立即發話:“給隔壁的姑娘送一桌魚翅席酒菜,我這裏來十個饅頭,五斤牛肉和一碟鹹菜,全都記在我帳上。”
“大爺,你倆……”夥計感到有些奇怪。
“少羅嗦,快去!”徐天良臉色一沉。
“是。”夥計應聲急退。
夥計剛退下,徐天良馬上扯下頭上扎巾,脱去白袍和鹿皮靴,重重往地上一摔。
他對這些衣物,實在是太不習慣了,他決定明天與錢小晴分手後,還是繞道山林去滄州。
走山林可以避開閩大公子,避開人羣,少惹一些麻煩。
須臾,夥計送來了饅頭和牛肉。
他正在房中光着腳,打量着尺寸,用手敲着牆壁。
夥計瞪圓盯眼:“大爺,您這是幹什麼?”
他未加思索,即道:“我檢查一下,這是不是黑店。”
師傅教他行走江湖的經驗,教他如何檢查黑店房間,可忘了咐咐他,這事要避着人暗地時進行。
夥計的臉色變了。
他卻未在意:“把盤子放在桌子上。”
夥計放下手中的盤子,眼光瞟着他道:“隔壁姑娘的魚翅席還要稍待一會兒,大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他擺擺手:“沒有了,你去吧。”
夥計躬身退下,剛出房門,即飛也似地奔向櫃枱房。
徐天良在放下手中的蠟燭,在桌旁坐下。
從墳山到此,路上僱車耽誤,早已過了掌燈時分,肚子餓了。
他跳上椅子,雙手撐着桌沿,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牛肉。
他心神有些兒亂,卻説不出什麼原因,他似乎意識到,到新豐城之舉,是犯了一個極大的的錯誤。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盤中擱着不是熟悉牛肉,而是一塊血淋淋的生鹿肉,那是最後偷吃的一口生肉。
他死死地盯着盤子,眼裏透出疑惑、焦躁、兇狠的光。
他是吃狼奶長大的,具有狼的野性,雖然已回到了人類中,但還不習慣他類的生活,這是他師傅八絕文狂徐滄浪不曾料到的。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嗥叫,撲到盤子上。
風捲殘雲,片刻之間,五斤牛肉,十個饅頭和一盤鹹菜都已被吃個精光。
他舔了舔嘴唇,坐回到椅子中,長長地吐了口氣。
他似乎還沒有吃,但他卻已知足了,這是他介於人狼之間的個性。
此時,房門被推開,錢小晴出現在門前。
她披着豔麗的狼皮襖,正衝着他抿唇微笑。
他看得呆了。
她是狼羣中最漂亮的母狼!
這樣漂亮的母狼,任何一條公狼都會為它拼死搏殺。
他覺得渾身熱血沸騰,耳畔狼嗥聲震耳欲聾。
她柔聲問:“你吃過了?”
他猛地晃晃頭從幻覺中清醒過來,冷冷地道:“是的,我已經吃過了。”
她淺笑着道:“酒菜已送到我房中了,你是否過來喝一杯?此店的魚翅席比儒生店要強勝十倍。”
他回報一笑,鎮定地道:“這是我還你的飯,你吃過之後。咱倆就兩不欠了,我不願再欠你的情,因此你不用勸我。”
“你真的打算不理我了?”她聲音帶有哀告和淒涼,卻又像磁石一樣吸人。
他扁扁嘴,斷然道:“是的。”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眸子:“縱是我的生死,你也不顧?”
他冷漠地道:“閩大公子只是要娶你,並不是要害你,他有權有勢就狼羣中的狼頭,他看上你,你嫁給他,這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狼頭來打比方,但她博學多才,也知道一些狼羣生活的知識,於是,順口道:“任何一條兇猛的狼都可以當狼頭,你為什麼不向他挑戰?”
他臉上的肌肉一陣痙攣,眼裏閃出兩道綠光。
她被他的表情怔住了,心裏空然一陣害怕:“對……不起,我不把你比成狼。”
他吸了口氣,心情迅即寧定,淡淡地道:“沒關係。我本來就是一條狼。”
她身子抖,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他又犯傻了?
她正想開口,他站起身道:“對不起,我要歇息了。”
他説彬彬有禮,根本不像犯傻。
這是逐客令,她無法再呆下去,只好尷尬地笑笑,轉身退走。
她一離開門口,他便跳了起來,搶到門邊,將房門扣好。
他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然後仰躺到牀上。
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感情,但對感情卻有本能的反應,因此,他感到很煩悶,還有一種説不出的空虛。
他左手一揚,桌上的蠟燭熄滅了。
房內陷入一片黑暗,很快地就平靜下來。
一切都會過去,到明天日出時,一切都會變好。
錢小晴回到房中。
她呆坐在桌旁,整桌的菜都不曾動一下筷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對狼如此敏感?
為什麼有時候他對人的生活,似乎一無所知?
難解的謎,縱橫交錯在她的心中。
忽然,她臉色變得很嚴峻,眉毛也深深蹙起。
這是閩佳汝開的店。
是她有意引徐天良到這店中來的。
閩佳汝決不會放過徐天良!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這一舉動是否明智。
但,到此刻,已無回頭路可走,除了咬牙向前之外,已別無選擇。
她咬咬牙,舉起了手中的筷子。
夜色冷清。
略帶昏黃的月光輕灑各處。
忙勞了一天的人們正在酣睡。
正是子夜,四周一片寂靜,連雪花也停止了飄落。
然而,這時卻是鬼神開始唱歌的時辰。
東廂上房。
徐天良卧房的衣櫃門消然無聲地滑開了一條縫。
縫裏伸出一支竹管中飄出一陣煙霧,悠悠地飄上牀頭。
徐天良躺着未動,眼中綠光一閃。
果然是家黑店!
他眯起眼,運起龜息功,靜靜地等待。
一盅茶的功夫。
衣櫃門“吱”地一聲,兩條黑影從櫃內竄出。
一條黑影竄到牀邊,伸出右手二指在徐天良鼻孔下探了探。
另一條黑影直竄到桌邊。
桌上擱着那隻織錦袋。
“怎麼樣?”桌邊的黑影輕聲問。
“他已經中道了。”牀邊的黑影摘下頭上的面罩,原來是前堂的夥計。
“快過來。”桌邊的黑影,一邊摘下頭罩,一邊抓過織錦袋。
徐天良屏住氣息,紋絲未動。
他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兩個夥計打開了織錦袋。
徐天良打百日起練就的夜狼眼,已然能暗中識物,他沉住氣,靜眼觀看。
兩個夥計沒有掌燈,自也是幹夜盜這一行的高手。
從織錦袋中先取出來的,是那把古劍。
劍鞘已經鏽了,拔出劍來,劍身也是鏽跡斑剝。
一把鏽劍!
兩個夥計傻了眼。
“再看看別的東西。”一個夥計低聲道。
再從織錦袋中取出一支簫、一支竹笛、一個粉撲、一個小鐵盒,兩疊銀票。
徐天良眯着的眼縫裏,兩道綠光監視着夥計的一舉一動。
夥計看過簫和竹笛後,抓起粉撲在桌面上按了一下,桌面上立即現出了一個張牙舞爪的狼頭。
兩個夥計對視了一眼,伸手翻了翻銀票。
“哎呀,我的媽!”一個夥計尺啦出口:“泰和錢莊銀事。理有十萬兩!”
徐天良沒有動彈。
他知道這兩個夥計拿不走他的銀票,在沒有弄清他們企圖之前,他並不急於動手。
剩下那隻小鐵盒,兩個夥計怎麼也打不開。
“怎麼辦?”一個夥計問。
“走!”另一個夥計想了想,匆忙把會物又塞進織錦袋中。將桌子收拾好。
徐天良愕住了。
他倆不是謀財,也非害命,究竟想幹什麼?
兩個夥計是奉命來查徐天良的身份的,已得嚴令,在未弄清徐天良身份之前,不得輕舉妄動。
一柄鏽劍,一個狼頭粉撲,十萬兩銀票,一個打不開的小盒,除了説明徐天良是個古怪而有來頭的人物之外,什麼也無法證實。
兩個夥計不敢亂來,只好放棄,穿窗而出,忙着去向上司高風球稟報。
徐天良彈身下牀,走到桌旁。
窗欞濾進的昏黃的月光,照亮了他鐵青色的臉。
狼撲能同時印出兩個圖案。
他目光凝注到那柄古劍上。
那劍,他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是一柄鏽劍,沒用的鏽劍。
他幾次想把它扔掉,但都沒有扔出手,他有一絲疑惑。
師傅為什麼將這柄古劍懸在茅房正壁上,又從不許自己碰它?
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蹊蹺?
他再次抓起古劍,緩緩抽劍出鞘。
那劍斑剝、陳舊、古意,沒有一絲兒劍氣,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件古董玩物。
他準備將劍插回鞘內。
驀地,一抹月光照在古劍上。
他覺得五指微微一顫,那劍彷彿在手中跳躍似地一擺。
他急忙握緊劍柄,低頭凝視。
古劍劍身依然鏽跡斑剝。但劍鋒口處卻隱約地閃出一種似水波光,又似毒藍牙般地寒芒。
寒芒一閃再閃。
天上昏月一顫再顫。
他再看劍鞘。
古劍鞘鋒上一塊鏽斑,閃爍出細刻的四個篆字:“天狼神月”。
神谷門門主燕神刀曾使用過的天神劍。
師傅對他説過,天神劍百年前曾披靡武林,使武林人聞風喪膽,此劍在月光下出劍靈氣倍增,恰似夜狼嗥月之聲,更是威力無比,就連少林九尊者,聞聲也不得不自退。
唯有一點,此劍殺氣過重,映月出鞘,必沾鮮血,非要斬人頭不可,也是正因為這一點,此劍名氣蓋過在下所有的寶劍。
難怪師傅將此劍奉若神明。
難怪師傅不許自己碰這柄古劍。
劍在他手中顫抖,血液在脈管內僨張,狂奔。
他兩頰青筋突暴,心底泛起的殺氣,憋得他眼珠發脹、發綠。
他一股子的殺氣,不知向何處發泄。
他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放這兩個夥計。
他目芒一閃,想也沒想,便抓起織錦袋,逾窗而出。
錢小晴躺在牀上,懷裏摟着那件狼皮襖,一雙青眸瞪得又圓又大。
她並非自作多情,在與“徐天良”共作美夢,她只是想證實一下,這件狼皮襖的靈氣。
徐天良送狼皮襖時告訴她,這件狼皮襖除了防風禦寒之外,還是一件寶物,夜裏遇盜賊,白天遇歹徒,狼皮襖都會豎起狼毛向主人告警。
她知道閩佳汝的手下,今夜一定會來,所以她想順便試試狼皮襖。
她想入睡,在睡夢中讓狼皮扎醒,豈不是更有趣味?
但,她睡不着,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徐天良的身影和他那種種古怪的表情,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旋轉。
他現在怎樣了?
他睡着了嗎?
他吃飽了嗎?
他會有危險嗎?
她不停地向自己發出一連串的提問。
她無法回答這些問題,但,有一個問題,在她心裏已是十分明白。
她已愛上了徐天良!
她不知道他的來歷,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連徐天良這個名字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卻已深深地愛上了他。
這簡直不可思議!然而,這確實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這感情來得太快、太猛,連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妄狂少女,也不由感到心驚肉跳。
自己是不是發瘋了?
那麼多年輕英俊,有錢有勢的男人都不要,對自己忠心耿耿,願獻出生命的師哥也不屑一顧,卻偏偏會愛上這個説瘋不瘋。説傻不傻的古怪少年,真是沒理由!
她不得不承認,愛情既無法理解,也無法控制,它來了就由不得你拒絕。
她抿唇笑了。
這突來的愛情,也許與自己的任性和膽大妄為有關吧。
愛就愛,又能怎麼樣?
她瞪圓了眼在愛海中任性地遊蕩。
突然,手臂傳來一陣針扎似的刺痛,她一怔,隨即摸了摸狼皮襖。
天啦!柔軟的狼毛象刺猿的尖刺豎了起來。
徐天良所言果然不假!
這樣一件寶物,他能贈送給她,説明他已是看重她了。
她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過。
衣櫃的門縫裏飄出了一縷輕煙。
五更返魂香!
還未待輕煙飄上牀頭,她已辨出了盜賊使用的迷香品種。
她至少有十種方法來解這種迷香。
世到月下秤萬活退棚宿醒前來的盜賊。
高風球太小看這位鐵血堡的小公主了。
可是……
她沒有動,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她心中猶豫不決。
她有個膽大妄為的想法,但很危險,稍有不慎,也許就會鑄成終身大錯。
輕煙罩上了牀頭。
她咬咬牙,決心一睹。
睹注是自己的命,瞎的是徐天良對自己的關心。
她緊緊抱住狼皮襖,吸進了一口迷魄香煙。
兩個蒙面人竄到牀邊。
兩人互相點點頭,一個去扯錢小晴懷中的狼皮襖,一個從腰間取下一隻麻袋來。在手中抖開。
狼皮襖怎麼也扯不掉,而且還很刺手,兩人急了,便用麻袋將錢小晴和狼皮襖一起裝了起來。
兩人扛着麻袋出房,將門掩好,繞過道穿入院坪。
院坪早有兩人接應,打個手勢,一齊掠入院裏。
高升店後院很深,共有三院落。
院內天井旁,站着高風球。
院中,停着一輛馬車。
四人扛着錢小姐來到高風球身前。
高風球不説話,只是擺了擺手。
兩人將錢小晴搶進馬車裏,兩人去開後院的門。
高風球目視着裏院門,象是在等待着什麼。
刷!一着白光閃過,落在後院門前。
高風球冷聲道:“你終於來了。”
徐天良冷哼一聲,沒答話。
高風球冷聲道:“你是想救這位姑娘?”
徐天良略略一頓:“是的。”
高風球笑道:“你憑什麼救這位姑娘?”
徐天良舉起手中的天神劍:“憑這把劍。”
“憑這把破劍?”高風球聲音一沉:“出劍吧。”
四個夥計同時高風球身旁一躍,四把鋼刀閃織成網,看來這四個夥計,也不是平庸之輩。
“慢!”徐天良低聲沉喝。
高風球目光一凝:“你害怕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咱們到外面去,不要弄髒了這塊地方。”
“很好。”高風球點頭道:“你想得確實很周到。”
徐天良沒有説話,掠身躍出院牆外。
高風球揮揮手,帶着四個夥計,跟身飛越而出。
徐天良走出城外。
高風球忍不住道:“喂,還要往哪兒走?”
徐天良仍向前飛奔,嘴裏道:“你害怕就回去吧。”
“媽的!”高風球恨恨地罵了一聲,加快腳步,自己追了上去。
高風球在公府手下幹了十五年,還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徐天良奔進一條山溝,停住了腳步。
空曠之處,月映在雪地上顯得幾分明亮。
徐天良在奔跑中想壓住彈躍出鞘的劍,想壓抑心中越來越灼的殺氣,卻怎麼也辦不到。
高風球在徐天良身後的三丈遠的地方停下,目光緩緩掃過四周,然後道:“你幹嘛要跑到這兒來?我還以為這裏儲存着寶藏,然後……”
徐天良冷冷地道:“殺你們,我一個人就行了。”
“哦,是嗎?”高風球冷然一笑,口氣十分託大,“可殺你這樣的人,已不下三十個了。”高風球他口氣雖然託大,説話時卻已向四個夥計打了手勢,四個來夥計立即扯刀,立在他左右兩邊。
他畢竟是經驗老道的老江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他自信能殺掉徐天良,再加上四個夥計,那就是萬無一失了,然而,他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小看了對手。
這是個極其愚蠢的致命的錯誤。
這樣的錯誤,無論是誰,也只可能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