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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食鼠的看門人

    柳樹林裏。

    華温倩和徐温玉對面而立。

    華温倩神態激動,近似發狂。

    徐温玉沉着冷靜,帶着幾分淡漠。

    徐温玉冷沉地道:“你來幹什麼?”

    華温倩冷一笑:“來破壞你們的好事。”

    徐温玉臉上罩上一層嚴霜:“你不要亂説,我與他之間並沒有什麼。”

    華温倩冷哼道:“誰能相信你的話?”

    徐温玉唬着臉:“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華温倩秀眉一挑:“你對他的感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徐温玉面色冷肅:“我心如此,由你怎麼去説。”

    “是嗎。”華温倩扁扁嘴唇,“你敢説你不愛他?”

    徐温玉怔住了,她沒想到她會提這個問題。

    這是她無法回答的問題,至少暫時無法回答。

    她無法回答,只好避開:“你找我有什麼話要説?”

    華温倩盯着她,明眸裏閃射着灼亮的光:“我要告訴你,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妄想從我手中奪走他。”

    徐温玉鎮定地道:“我根本沒想與你爭他,而他也根本不是你的人。”

    “哼!”華温倩秀髮一摔,“我與他已經睡過了,他想賴帳,萬萬不可能。”

    徐温玉聲音變得柔和:“倩妹,你聽我説,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用不着你來教訓我!”華温倩堵住她的嘴,“我已發過誓,要不擇一切手段得到他。”

    徐温玉臉上露出一抹憂慮:“依要知道,他並不愛你,他愛的是他的四個未婚妻沈素貞、白如水、蘇小玉和江春花。”

    花温情得意地揚起頭:“你可知道這四個女人全都是公主,而且沈素貞和白如水已向他表示,不願嫁給他?”

    徐温玉故意地搖搖頭。

    她想摸測一下華温倩心底的“計劃”。

    “這是天意。”華温倩喜露於色,“丁不一正是失戀之時,我又與他有過一段情緣,這可是大好的時機!”

    徐温玉談談地一笑,笑她幼稚無知,笑她傻,笑她瘋。

    而華温倩卻全然不覺,仍一本正經地道:“現在我唯一的情敵就是你,因此,我要對你説,請你退出。”

    徐温玉沉靜地道:“如果你真能得到他,你打算怎麼辦?”

    這是個很實際而又尖厲的問題,她想華温倩一定不曾想過。

    不料,華温倩卻胸有成竹:“我就嫁給他,與他找一個清靜優雅的地方位下來,朝夕廝守,晨昏相隨,如膠如膝,片刻也不分離。”

    她眸光閃亮,臉上放射着異彩,腦中中的幻想,已聚結為一體在她眼睛前,展現出一幅光奪目的幢景。

    她為之迷醉、痴心,卻不曾意識到這只是一種幻想而已。

    徐温玉想喚醒她:“據我所知,丁不一是個感情專一的男人,他不會為你情所動的。”

    華温倩鼓起小嘴腮,充滿信心地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我專情待他,他一完會動情的。”

    徐温玉想了想,沉聲道:“你不要忘了,爹爹可是他的仇敵。”

    華温倩眼中目光一閃,盯住她,沉默了片刻盾道:“實話對你説,實際上就是爹爹要我這麼做的。”

    徐温玉身子一抖,頓時呆若木雞。

    她沒想到華士傑會這麼做。

    她禁不住問:“這是為什麼?”

    華温倩肅容道:“爹爹説,我是他與丁不一之間的唯一的調停人。”

    “哦。”徐温玉眉毛揚起,似有所悟。

    華温倩深沉地道:“看來爹爹是準備背叛西宮太后,放棄隱君莊了。”

    徐温玉剛揚起的眉毛,又擰成一團:“爹爹都與你説!”

    “是的。”華温倩點頭道:“在爹爹五十大壽簇後,我覺得我失去了他,我説怎麼也不能愛一個與爹爹為敵的人,但我在此之前,已做出了那種失身的傻事,於是我決心一死了之。”

    徐温玉插嘴道:“是爹爹阻止了你?”

    華温倩目光轉註天空:“爹爹告訴了我隱君莊的秘密,並把拯救隱君莊人性命的重擔,交給了我。因此,我這樣做,即是為了愛情,也是為了隱君莊。”

    徐温玉眼睛變得放亮,這是她拿定主意時的一種特殊的表示。

    她明白了華士傑的用意,真正的徹底的明白。

    華士傑真是用心良苦!

    換了她,她也會這麼做。

    因為,這是唯上可行之路。

    她凝視着華温倩道:“你真心愛他嗎?”

    華温倩猛然扭頭:“愛!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對他的愛,都比不上我。”

    她説得有些誇張,但很真摯,很堅定,令人毫不懷疑。

    徐温玉抿唇道:“好,我盡力幫助你得到他。”

    “真的?”她眼中閃着光,卻是不相信。

    徐温玉靜靜地道:“我什麼時侯騙過你?”

    華温倩補到她的懷中,摟抱住她:“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她笑了,但心卻是苦的。

    一種酸溜溜、苦澀澀的滋味,塞滿了她的胸間。

    然而,她的決心沒變。

    她知道,了不一雖然是個專情的男人,但也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她將要給丁不一一副無法推卸的重擔。

    這是對超人的報答。

    徐温玉和華温倩回到楊家老屋堂屋。

    門是敞開。

    油燈還在亮。

    人卻不見了。

    華温倩跺着腳問:“他能去哪裏?”

    徐温玉凝視着油燈,沒有回話。

    華温倩又問道:“難道他趕夜路,回禹城縣衙了?”

    “不!”徐温玉緩聲道,“我看他準去了西公館。”

    西公館,座落在西公崗上。

    嵌卯釘的大門,一對大石獅,九級白玉般的石階。

    很宏偉,很氣派。

    一圈圍牆高逾兩丈,看不見裏面的景象,但越過牆沿,可見樓台飛據翹角,林海森森。

    不知是淮人的公館。

    沒人進去過,不知裏面有多大。

    只有一個守門的老頭,模樣長得很兇,光頭,絡腮鬍,眼總細細眯縫着。那冷冷的眼神叫人害怕。

    大門拉開一條縫時,從縫裏瞧去,讓人沉得很深,讓人有“庭院深深幾許”的感覺。

    館內的景象,卻是令人難以信置。

    沒進過館的人,決不會相信進館人的描述。

    四處一片荒涼。

    齊腰深的雜草。

    斜傾欲倒的涼亭。

    盈寸厚的灰塵。

    不見一個人影。

    更奇怪的是,不見飛禽走獸,大至天上的淖,小到地上的老鼠,一隻也看不到,其實,説穿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凡在西公解圍之內的飛禽走獸,都讓這位看門老頭給吃光了。

    正值子夜。

    月色迷朦。

    館內荒草、樹林中一片靜寂。

    沒一盞燈籠。

    沒一絲光。

    只有一簇火堆。

    火堆燒在館內樹林旁的溝壕裏。

    火堆上吊着一隻薰得烏黑髮亮的鐵鍋,鍋裏煮着四五隻老鼠。

    看門老頭坐在鍋旁,手拿着一雙長筷,在鍋中攪動。

    他眼睛盯着鍋內的老鼠,兩隻耳朵卻向兩旁支愣着,不時地扇動。

    這是兩隻特殊的耳朵,能聽到地下洞穴里老鼠跑動的聲音,能聽到三丈之內的落葉聲。

    這就是武林中稱為“順風耳”的耳功。

    空中飄落下一片枯葉。

    看門老頭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飄曳有枯葉突然像利箭一樣射去,將空中七八片枯葉穿住,驀然釘在溝旁的一顆樹幹上。

    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四處依然死一般靜寂。

    摘葉飛針,入木無聲,看門老頭的武功已臻化境,非一般人可比。

    難怪西公館不曾有人進得來。即算是有人進得來,恐怕也難出得去。

    今日卻是例外。

    西公館到了兩位客人。

    兩位特殊的客人。

    看門老頭不僅讓他們進館內,而且讓他們進了館內的禁地——墓林。

    除此以外,看門老頭還親自在墓林外,為他們警衞。

    這兩位客人就是畢不凡和沈素貞。

    淡淡的月光照在一座墓穴上。

    墓碑在月光中搖晃。

    一塊很不同一般的墓碑。

    雕作精細,手工極巧,九條類似龍又似蛇的動物,纏盤在墓碑四周,栩栩如生。

    但,墓碑上沒有字。

    因此,沒人知道墓碑,良久,緩聲道:“這是九天狂魔杜依水前輩的墓穴?”

    畢不凡撩撩披散的亂髮道:“不錯,當年,我在鬼魔城焚化的,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個替身,這件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

    沈素貞點點頭,默默片刻後道:“這麼説來,你師傅不是病逝的了?”

    畢不凡注視着墓穴,沒有回話。

    他還沒有拿定主意,該怎麼樣來對付沈素貞。

    沈素貞目光從墓碑轉移到畢不凡臉上:“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

    畢不凡繃緊了臉上的肌肉,仍沒吭聲。

    沈索貞冷沉着聲道:“你忘了你對我説過的話,我義父可是你鬼魔城的恩人。”畢不凡的嘴唇嘉動了一下,但仍未出聲。

    顯然,他還未下定決心。

    沈素貞抿抿嘴,冷聲道:“畢城主,你是否考慮事幹系重大,怕連累我和鬼魔城的兄弟?”

    畢不凡臉上堆上一層濃濃寒霜,手指也在微抖。

    “即然如此,我算是的找錯人了,就此告辭。”沈素貞轉身就走。

    “站住。”畢不凡沉聲低喝。

    沈素貞停了步,卻沒轉回身:“畢城主有何指教?”

    “你去哪兒。”畢不凡問。

    “去找殺害義父的仇人。”沈素貞沉靜地回答。

    “你可願聽我一句忠告?”畢不凡一反瘋態,十分誠懇地問。

    “請講。”

    “回宮去吧。”畢不凡緩緩吐出四個字。

    “不。”斷然地拒絕。

    “你若執意如此,後果很難預料。”真摯的勸説。

    “馬革裹屍,義無反顧。”

    誓死的決心。

    “可你畢竟不是江湖人。”

    “但我是關天英的義女。”

    “你若有差錯,老爺子和丁不一都擔待不起。”

    “我顧不了這許多。”

    “你決心已定?”

    “是的。”

    “已無法改變?”

    “至死不變。”

    畢不凡輕嘆一聲:“你隨我來。”

    他手按在墓碑的第三條“龍”頭上,輕輕一扭、再扭。

    墓碑無聲地旋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他沒説話,縱身躍入洞中。

    沈素貞沒有猶豫,隨他身後,搶身入洞。

    墓碑緩緩旋迴,將洞口天衣無縫地遮住。

    洞中一片漆黑。

    畢不凡雙掌齊場,掌風掠過之處,火光跳躍,亮起兩排燈光。

    一條寬五尺,高八盡的石道,出現在沈素貞眼中。

    畢不凡跨步前行。

    沈素貞沒問話,緊隨其後。

    石道長十丈,即往右拐。

    右邊,也是一條同樣的石道。

    揚掌之後,嵌在石壁凹處的油燈,一齊亮起。

    再往右拐,又是一條同樣的石道。

    連拐八次,都是同樣的石道,但,石道的長度卻逐漸縮短。

    拐過最後一條石道,便是一間小石屋。

    石屋呈正方形,四壁上刻着九條墓碑上刻有的那種似龍似蛇的動物。

    正壁下擱着一隻小神龕,神龕罩着紅綾,不知裏面供的是什麼神聖。

    神龕前一張供桌,供桌上沒擺什麼祭品與香燭,卻擱着十三塊靈位牌。

    十二塊靈位牌上皆刻着:“九玄宮宮主園園圃之靈位”的字樣,唯有最後一塊靈牌和外面的墓碑一樣,是空白的,沒有刻字。

    石屋正中央擺着一口大棺摳,棺柩上的紅漆已經剝落,看來已有許多年。

    畢不凡走到供桌前站定,對沈素貞道:“不用我説,你也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沈素貞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這是九玄宮歷代掌門人的墓穴。”

    畢不凡深沉地點點頭:“九玄宮的禁地,擅入者死。”

    沈素貞眉宇間掠過一絲凝重神色:“這麼説,你我都得死?”

    畢不凡見她十分的鎮定,沒有絲毫慌亂和不安,淺淺笑道:“這是九玄宮的禁令,現在九玄宮已不復存在,這禁令當然也就失效,否則,我早就死了。”

    沈素貞手朝石屋外一指:“這西公館原就是九玄宮的舊址?”

    畢不凡手撫着供桌説着:“你説的一點也不錯,師傅當年就是在這裏被師弟霍中水暗害,逐出宮門的。”

    沈素貞眨眨眼:“杜膠水前輩將這些事都告訴你了?”

    畢不凡搖搖頭:“他老人家不願提及往事,什麼也沒有與我説,我只是在他老人家一次酒醉後,無意中聽到他提到這個地方,悄悄來此,找到九玄宮記事本,才知道這件事的。”

    “哦。”沈素貞目光遊疑,對他的話似有幾分不信。

    畢不凡踏步走到小神憲前,猛地揭開紅綾布。

    神憲裏是四塊嵌在一起的小鐵板。

    沈素貞滿臉驚惜。

    這是什麼神像?

    畢不凡手在神龕底下連接兩下。

    上鐵板猛然旋轉起來,旋轉中小鐵板像蓮花葉一般,緩緩展開。

    停下旋轉,神龕用鐵板護着的玻璃罩,殿現在沈素貞眼前。

    玻璃罩內沒一停件麼神像,只擱着一個本子。

    畢不凡衝個取出本子:“這是九玄富的記事本,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拿去看看。”話音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當年九玄宮供在這裏的並不是這個記事本,而是……”

    説到此,他賣關子地頓住話,灼灼的眼光直盯着沈素貞。

    沈素貞異樣地次冷靜,似秋水的眸子靜靜地盯他。

    畢不凡沉緩地道:“是無冥真大法手。”

    “無冥大法手?”無論沈素貞如何沉着,仍禁不住驚呼出口,畢不凡聲音低冷:“九莫神功的最後一面無冥大法手。”

    沈素貞咬着牙,急急迫問:“是誰取走了這一頁秘接?”

    她之所以變得如此情急,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地就打到了問題的關鍵。

    取走九真神功最後一頁秘笈,練成無冥大法手的人,就是殺害義父關天英的兇手!

    畢不凡卻不急不忙地道“沈女俠稍安勿躁,聽我從頭説與你聽,也許對你我都有幫助。”

    沈素貞掘抿嘴:“畢城主,小女子定力有限,還望見諒。”

    畢不凡沒説客氣話,微眯起眼,敍述起來:“九玄宮兩百多年經由各代掌門,在江湖獨成一派,雖比不上少林、五當、丐幫氣勢,卻也能閉宮門面無人敢擾……”

    他説着人沿桌前走向棺柩:“到十二代掌門人門恨水時,九玄宮仗着九真神功的絕技,已達頂峯,恨水剛慢自用,自認胸懷大志,而不顧祖師禁令,廣招門徒,新建九玄宮殿,欲與少林、五當、丐幫爭奪武林天下,結果……”

    他默立在棺柩旁,沒往下説。

    沈素貞靜立着,沒多嘴,等待下文。

    畢不凡在棺柩板上拍了一掌,有些憤然地繼續道:“結果出現了一個叛門逆賊霍中水,霍中水先花言巧語,投其所好,騙得門恨水信任後,使計陷達我師傅杜依水,將他出宮門,然後勾結神龍幫血劫九玄宮,追殺門恨水至此,發出了這一頁無冥大法手。”

    話語到此頓住,他的臉比石壁還要顯得陰冷。

    沈索貞沉聲道:“是霍中水取走了這一頁秘笈?”

    畢不凡聲冷如冰丸:“他盜九真功秘笈在前,取這面無冥大法手在後。”

    沈素貞目光一凝:“他就是殺義父的兇手?可我從未聽義父説過,有這樣一位朋友。”

    畢不凡目中又露瘋光,根本不理會他的説話,猶自道:“師傅杜依水得知秘策被盜,宮門被毀,怒不可遏,立即返回官門,無意中在此救得門恨水,奪回九冥神功秘籠,門恨水臨死前追悔莫及、下令任杜依水為九玄宮第十三代掌門,並命杜依水清理門户,誅殺叛賊霍中水,追回無冥大法手頁,重整九玄宮。”

    沈素貞雖然想急於弄清霍中水與義父的關係,但見畢不凡此態,便沒開口。

    畢不凡手掌不停地拍着棺柩道:“杜依水為完成師命,苦練九冥神功、追殺霍中水.不幸走火入魔,大開殺成,淪為‘九天狂魔’之稱,而始終未能剷除霍中水,後來他終於放棄了恢復九玄宮之念,而建立起九孤城以贖其罪……”他話音一頓,手掌按住棺柩蓋,復又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沈素貞從他的話中,實際上也沒弄明白什麼,於是,問道:“杜依水為會麼放棄完成師命的願望?”

    畢不凡眼睛陡然放亮:“因為他不是霍中水的對手!”

    “呢!”沈素貞揚起秀眉,“他與霍中水交過手了?”

    畢不凡點點頭:“他僥倖脱身,才從此隱身在九孤城,躲避江湖各派聯手追殺,只是一句遁詞而已。”

    沈素貞臉上掛上冰屑:“霍中水使的是無冥大法手?”

    畢不凡的臉色在燈光下由灰變藍、變紫:“師傅表面上是棄了師命,用拯救孤兒來贖罪,但實際上師傅一天也沒有忘記師命,他日夜苦思研究對付無冥大法手的功夫,他把研究的招式全畫在了一柄玉骨折扇上……”

    他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話,但卻把話引到了更深的層次。

    “白玉摺扇?”沈素貞吃驚的程度可想而知。

    她知道。這把摺扇是徐温玉的,而現在卻在丁不一手中!

    畢不凡咬了咬下唇,臉上透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實不相瞞,師傅原以為我悟性過人,稟賦極佳,是個學武的好材料,一定能悟出破無冥大法手的招式,所以在我偷看到九玄宮門恨水留下的記事本後,就把一切真相告訴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替他老人家完成遺願,他讓我秘密參悟摺扇上的招式,共同研究無真大法手的解招……”

    他咧嘴毗毗地一笑,舉手猛地在自己前額上一拍,又低頭在棺柩蓋上一磕,忿忿地罵道:“我真他媽的不中用!只是個酒袋飯袋,管看不管用的混帳東西!我根本無法悟解無冥大法手的解式,而且還走火入魔練成了赤風掌,變得有些瘋瘋癲癲,師傅見狀只好收回摺扇,正式向我宣佈九玄宮解散。”

    沈素貞端正地點點頭。直到此時,她才算是對西域鬼魔城有了一個真正的認識。

    畢不凡臉上飛有痴狂之色,兩眼泛紅:“師傅是徹底放棄了,然而霍中水卻沒有放過師傅。一天夜裏,霍中水找到了九弧城,師傅再次被無冥大法手擊中,逃到城外的玄帝廟,當時化名為石殘的大厥大師就隱身在玄廟裏,我聞訊趕到玄廟裏,師傅已是奄奄一息。”

    沈素貞眉毛擰成一條線:“杜依水將摺扇交給了天厥大師?”

    畢不凡目光盯着棺柩道:“當時我並不知道,依照師傅所言,我偽稱師傅中風,將師傅接回九孤城,七天之後師傅逝世,當我收斂師傅屍體準備火化時,發現屍體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於是我偷我來一具屍體換下了師傅,而將師傅動到了這裏。”

    沈素貞目光不覺轉註到棺柩上。

    畢不凡沒聲道:“你要不要看看屍體!”

    沈素貞沉着臉未置可否。

    她當然想看,義父是死在無買大法手之下,不知杜依水的死態是否相同?

    從中也許可以看一些蹊蹺或秘密。

    但她也有兩個顧慮。

    一是,開棺驗屍,實是對死者的不敬,是否一定有這個必要?

    二是,杜依水已死多年,棺中一付白骨,能有什麼可驗?

    “那你就是想看了?”畢不凡緊聲問。

    她沒回答,還在猶豫。

    畢不凡雙手朝棺柩一拱:“師傅,九孤城恩公關天英的女兒到了,她要見您的屍體,以便為您報仇,清理九玄宮門叛賊。”

    她明眸一睜。

    這是什麼話?

    畢不凡居然將九玄宮祖師的遺命,推到了她的身上:“我不要……”

    她話音未落,畢不凡已一掌拍在棺柩蓋頂板中央。

    轟然聲中,二十四口長釘從棺柩蓋板兩側邊沿飛出。

    沈素貞抿緊了嘴唇,秀眉蹙起。

    畢不凡在説話時,裝瘋賣傻,拍棺益、磕棺板,早已將棺柩蓋板的長釘鬆動。

    開棺一舉,早在他預謀之中!

    畢不凡手棺蓋頂端,往前用力一推。

    棺蓋板紋絲未動。

    畢不凡能一掌拍飛釘住棺的長釘,為何推不動棺益?因為,沈素貞的一隻手按在了棺蓋上。

    畢不凡嘎聲問:“你不想看了?”

    沈素貞冷聲反話:“你早有預謀?”

    畢不凡眼神突變鋭利:“説有也有,説無也無。”

    沈索貞目光一凝:“此話怎麼説?”

    畢不凡肅容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幽魂堡九龍地穴中,要讓丁不一參習九真神功秘接吧?”

    沈素貞心一動,只覺眼前一亮。

    畢不凡神情穆肅:“只因丁不一亮出了師傅的白玉摺扇,到那時我才知道。當年師傅將摺扇交給了天厥大師,而現在天厥大師又將摺扇交給了丁不一,而這把摺扇意味着……”

    沈索貞打斷他的話:“我明白了。”

    這把摺扇代表着九玄宮的遺命。

    丁不一無意之中,已接下了九玄宮杜依水無法完成的師門使命!

    “現在我可以開棺了嗎?”畢不凡説着,又推動了棺蓋。

    沈素貞的手仍壓在棺蓋上,未曾移開。

    畢不凡哭喪着臉道:“關天英不僅是九孤城恩公,也是師傅生前的好朋友,難道你不願幫他?”

    沈素貞的沉聲發問:“你為什麼不帶丁不一來開棺驗看?”

    畢不凡道:“我願本想帶他來的,但恐來不及了。”

    沈素貞身子一抖,澀聲道:“棺中屍體還未腐爛?”

    畢不凡道:“不知道,聽憑天命吧。”

    沈素貞咬住下唇,鬆開了手。

    畢不凡手掌一拍,棺蓋隆然推開。

    沈索貞目光朝棺內望去。

    剎時,她臉色倏變,芳心狂跳不已,爭忙閉上了眼睛。

    她簡直不敢想象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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