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琦走在海岸線上,踢着腳邊的碎石,心裏又沉又悶,她發覺自己就像個人家掌上的玩偶一般,任隨他戲弄玩耍!老天,當初她還懷疑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夏家的產業,如今一比,才知是小巫見大巫,簡直丟臉丟到快無地自容了!
既然他那麼富有,何必還騙自己呢?難道他怕她會有什麼企圖嗎?
她賭氣地不分方向往前直走,越過一叢樹林,林內風聲沙沙,發出刺耳駭人的聲響,當她驀然感到不對勁兒時,已迷失了方向!
“天,我是在哪兒?怎麼走不出去?”她輕呼出聲。
蕭瑟的樹葉摩挲聲愈來愈強,綾琦感覺愈來愈冷,冷得她牙齒打顫,驚慌的不得了。
“石韋,石韋,你在哪兒?”她虛弱的喊着,多希望自己剛才沒因賭氣而跑進這一處荒涼的地方。
走着走着,步伐一個不穩,她的腳莫名往下深陷,這才發現原來是一片流沙!
“救命啊!”老天,誰來救她!
“石韋──”流沙已淹沒至她的膝,她慌亂地猛掙扎,只能攀住一旁細細的樹藤,眼看樹藤就快斷了,她也力竭氣罄,已無法自救。
石韋,再見了!想不到在生死一線間她最牽掛的人竟是他,這輩子在她生命中唯一曇花一現的男人。
似乎放棄了她的生命,她漸漸往下沉,無情的流沙經過了她的膝、腹,來到了胸口,緊縮的壓力讓她幾乎窒息,她閉上眼,無奈她任由它去吧!
就在她絕望的欲縮回手時,霍地,她發覺手腕被一條軟繩給捲住,拖住她了繼續沉溺的身體。
“綾琦,拉住繩子!別緊張,別掙扎!”
是石韋!他奮力拉住繩子,神情已缺乏以往的沉着冷靜,但依然憑着一股毅力,説什麼也要救出她!
綾琦屏住呼吸,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了,不知怎地,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去信任他,他就是有股近乎超越凡俗的特質,外表雖漫不經心,其內在就像是個大吸盤,可吸住所有彷惶迷惘的心。
閉上雙眼的綾琦,發現自己明顯地掙脱出流沙,漸漸往上攀升。
“加油,你已經成功一半了。”
石韋嘶喊着,他很慶幸她並不屬於容易緊張的女人,否則就沒那麼順利了。
當她上半身全都解脱後,再來的工作也就順遂了許多,很快地,綾琦已完全被拉至旁邊樹蔭下的安全地帶。石韋將她整個人埋在自己的胸窩間,輕拍着她的背部,以無限柔情的話語安慰她,“別怕,沒事了。”
待神經霍然鬆懈後,隱忍已久的淚水才猛地釋放出來,良久,綾琦才抽噎地抬起頭,“怎麼那麼久,我以為你不來了。”
“我以為你只是在海邊走走,當我在那兒找不到你的身影時,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就怕你走到樹林裏,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隱瞞我的身份……”一股罪惡感漸漸滲透進他的驚恐之中。
“相處多日,你對我的心究竟是如何?”剛從鬼門關逃脱出來,想説的話她也不願再做矜持了。
“傻瓜,我做的那麼明白,你還不瞭解嗎?”他含笑俯視着她。
“我不瞭解。”綾琦照實説,因為對她來説,他就像個謎樣的男人。
他的聲音窒在喉間,“你已搞亂了我的生活步調,能説不了解我嗎?為了你,我已做了許多超出我以前會做範圍以外的事。”
“你從沒表示過,我怎知道?”她滿頰淚水縱橫,不染塵煙的雙目飄流着霧氣,是因他的話而感動。
“不是你,我不會和楊清風作對;不是你,我也不會帶你上飛揚號;不是你,我更不可能帶你來這個島上。説穿了,我早已認定了你,你再也逃不了了。”
語一出,空氣霎時凝結了,有股不尋常的氣流在他倆之間迴盪,他的真心真語的確駭住了她!也擾亂了她本就紛沓不已的心情。
“我想,我是不是該對你坦誠我的事?”事到如今,她若再提防着他,就太説不過去了。想想也好玩,自己也不是如此嗎?還有什麼資格説人家欺騙自己。
他專注的眼神漸漸放鬆,逸出一聲輕笑,“你有這份心就可以了,對你我該瞭解的也全知道了。”
“不,但你卻不知道為何我總是提心吊膽,過於防備的生活着。”綾琦猜得到,石韋絕不清楚她爹曾交給她的東西。
石韋沉思了一會兒,點頭道:“不錯,有關這點兒我一直想不透,但我不想逼你説,想説再告訴我吧!”
“很抱歉……”綾琦驀然低下頭,十份歉疚不安的説了句。
石韋寵溺地揉揉她的小腦袋,“怎麼突然這麼説?”
“當初我竟懷疑你對我有企圖。”
“我本來就對你有企圖啊!否則,我千方百計想留住你是為什麼?”他兩眼閃耀着詼諧的幽默。
他企圖永遠留下她,做他永遠的伴侶。“伴侶”這兩字在從前是他想都未曾想過的,但如今他可以十分確定的告訴自己或任何人,這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紅雲霎時染上綾琦的雙頰,“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但除了你之外,已沒有任何東西能引起我的興趣了。”石韋深情如熾的眸子直直凝視在她的俏臉上,那抹萬人迷般的笑意更惹得她心中熱潮湧現。
綾琦收拾起自己紛沓的情緒,“你知道我為何會離開生長了十七年的家嗎?我並不是因為受到不平等的待遇才離開的,再怎麼不好的生活我也習慣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父親與嫂嫂。”
“哦?”一抹疑慮自他心頭罩下。
“我嫂嫂野心很大,進入我們家門後即掌管了一切,連我大哥她也不放在眼裏,即便我爹重病在身她也置之不理,更揚言要將我送入妓院,而我爹擔心夏家產業會落入她的手中,所以將所有的產權、契約都託付給我,要我連夜逃走。我想,楊清風跟我跟得那麼緊,或許是懷疑我了。”
這些天來,為了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讓她深覺壓力好大,如今能説出去與人分擔,終於可以鬆了口氣。
“放心,有我在,那傢伙奈何不了你的。”想不到在她小小的肩膀上竟要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從今後他會保護她,讓她生活在無憂的世界裏;在石韋深邃的輪廓浮上一層揪心的憐愛之情。
冷不防地,他低首含住她的絳唇,雙手緊緊箍住她嬌柔的身子,埋在自己粗獷的胸膛間,他輕撫她的秀髮,在她的耳畔低吟,“我無法形容你對我的影響,但我確定的是……我只要你。”
綾琦直覺地反應他那温柔的愛撫,並挨近他舒適、温暖,宛似避風港的安全懷抱中;石韋的吳儂軟語逐漸化解了她內心的緊張,及身體的僵硬,並令她開心胸去接受這個男人。
石韋如黑夜般漆黑的眸子泛起一道温暖笑意,輕輕將她扳倒在柔軟如茵的草地上,再度俯下身親吻她的唇,雖只是輕輕拂過,但卻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與激情,彷-自己正在天堂與地獄之間飄流,找不到着地點。
他的胸膛擠壓着她的胸脯,雖是隔着衣物,但這種若有似無的親密接觸更讓他倆情慾高漲、欲罷不能……“不能再繼續了──”
綾琦還留住最後一絲理智,她想推開逃離,卻怎麼也使不出勁兒。
“別怕,一切交給我。”情場高手的他,知道如何來安撫一個女人的情緒,尤其是他在意深愛的女子。然,最重要的關鍵是,他根本停不下來,下腹緊繃的痛楚感令他愈是激奮!
他英俊的臉龐及愛撫的技巧就是有這種勾魂攝魄的魅力,綾琦的自制力本就搖搖欲墜,哪堪得他這般挑逗撩撥。
讓它去吧!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就只剩下這樣了,因為她已無力去爭取什麼,只知他帶給她的歡愉能掩過一切思想。
緩緩地,他進攻的意圖增強,綾琦也只有放鬆自己,有樣學樣的加深那個由他開啓的吻,他雙手所到之處都像烈火燎原般焚燒着她的感官,當他抬高上身,一道陰影籠上她全身時,她知道該來的時刻還是來了……忍過初次的疼痛,她漸漸隨着石韋的動作舞動着,直到一陣吶喊從她口中逸出,最終,他倆宛如在火焰中翻攪、奔騰、傾泄、放肆所有激情……石韋俯在她肩頭心滿意足地輕嘆了口氣,慢慢撫上她嬌紅的粉頰,從未有過哪個女人能帶給他那麼強烈的歡愉,只有她,一個他深愛不悔的女人!
“我姑姑該回來了,咱們回去看看吧!”
石韋將綾琦枕在他肩窩,在她耳畔低吟。
“不知你姑姑會不會不喜歡我?”不知怎地,她心口沒來由地跳個不停,好似會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不會的,你那麼美又那麼好,是我姑姑最欣賞的典型。再説,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呀!遲早要見的,何必擔心呢?”他輕點了下她的鼻尖,戲譴的臉上隱藏着一股幸福的神情。
“討厭!你就會逗我。”綾琦睨了他一眼,然眸中卻泛着甜蜜的喜悦。
“我哪敢逗自己未來的老婆。”出其下意地,他將她攔腰抱起,準備打道回府。
“喂,你要帶我去哪兒?”綾琦拍打着他的肩,尖叫着。
“回家。”他説得理直氣壯。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她拚命扭動着身軀,卻不知自己那搖擺的蛇腰豐臀已漸漸誘發石韋體內升起的慾望。
“如果你不希望我再要你一次,最好別妄動。”其實石韋之所以不讓她行走,乃由於剛剛綾琦深陷在流沙中,雙腿已遭拉傷而不自知,為了不使她感到痛苦,所以他在未徵求她的同意之下,決定抱着她回去。
石韋的恫嚇果然產生了預期的效果,綾琦霎時閉口不語,就連動也不敢亂動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將炙紅的臉龐住他懷裏藏。
沒一會兒工夫,那幢木造風雅的房舍再度映在綾琦眼前,只是與先前不同的是,在房舍門外站着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婦人。
“韋兒,聽張伯説你回來了,怎麼不進屋休息又往外跑?”光憑這股關心的態度,想必這婦人就是他姑姑了。
“我只是好久沒到海邊看看,所以去那兒走走罷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對婦人眨着眼,戲譫的一笑。
“我就是擔心你忘了在海邊樹林內暗藏流沙。”
婦人偷襲似的敲了下石韋的腦門兒,暗喻他的不識好歹;旁人觀來,他倆不像是姑侄輩,倒和朋友沒兩樣。
“是──多謝姑姑關心,害您老人家操心是我的不對。”逗笑與撒嬌是石韋對付他姑姑的不二法門,每回只要拿出這招,他姑姑即使有千言萬語般的責難,也都將會煙消雲散。
“你這孩子!”婦人沒好氣的瞪了他一會兒,這才注意到他懷中的姑娘,“韋兒,這位可是夏姑娘?”
“咦──姑姑,看不出來,您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呀!”石韋嘻皮笑臉的嘴上功夫可是出了名的。
“是喲!我還算得出你半路過上了颶風,差點兒小命都沒了。”姑姑可罵得不亦樂乎,不過,石韋用膝蓋想也想得出來這準是大嘴巴阿發的傑作。
“姑姑,您就別唸了,我這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嗎?對了,綾琦方才掉進流沙中,腳踝受了傷,我得帶她進屋療傷。”
石韋才説到這兒,綾琦就立刻抬起頭,納悶地向他求證,“你説什麼,我的腳受傷了?”奇怪!她怎麼感覺不出呢?
“你放心,只要休息兩天就可痊癒了。”他懶洋洋的一笑,不經意地又勾起了綾琦一顆紊亂的心。
“基於禮貌,我是不是該向她老人家請個安?”綾琦顧慮周全的説道。
“也好。”
但,就在她轉向婦人,準備問安時,那婦人突然擋住石韋的去路,目光如炬,更宛同炙焰無情的烈火掃向綾琦!
“你是誰?朱亭香是你什麼人?”她語聲咄咄,不放過任何間隙。
“姑姑,你是怎麼了?她姓夏呀!”石韋發現不對勁,姑姑從不曾這樣激動無禮啊!
“韋兒,你別插嘴,我問的人是她,你放她下來。”蕭如霞抓住石韋,逼着他放下腿部受傷的綾琦。
“不行的,姑姑。”他堅持,更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聽我這個做姑姑的,還是聽這個邪惡的女人?”她指着綾琦的鼻尖大聲咆哮着,原有的親和力全都消失了。
“姑姑……”
“石韋,放我下來,別和你姑姑爭執。”
綾琦執意下了地,但石韋仍下放心的勾住她的手腕,這幕情景看在蕭如霞眼中真是難受得無以名狀。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朱亭香的什麼人?”她陰沉地低吟,掃進綾琦耳中,使她冷不防地打了個冷顫。
“她是我娘……”綾琦囁嚅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她的女兒,兩人不僅外表像,就連陰險的心思也一樣。”她怒意勃生,體內有着前所未有的憤意。
“請你不要侮辱我娘!”綾琦淚盈於睫。
“姑姑,你為何要説這種話?”就連石韋也不敢置信,他向來敬重如母的姑姑也有口出惡言的一天。
“石韋,姑姑知道你有所愛,心裏當然高興,但對像絕不能是這個女人,收回自己的心吧!”蕭如霞苦口婆心的説道。
“這件事就此打住吧!我先帶她回屋歇着,待會兒我再來找您,希望您給我的理由可讓我信服。”
石韋眯起眼,眼神帶着一股寒意與痛楚,直望着蕭如霞。他直覺認為這件事絕對與上一代扯上某種理不清的關係,但他發誓,自己絕不要成為這檔迷糊帳的受害者!他愛的是綾琦,與他們上一輩並無關係。
抱起綾琦,他再也不回頭的往屋內而行,徒留下神情含悲帶怨的姑姑,雙手緊握打顫地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大哥,你死的太屈了!而你僅有的孤子現又栽在夏家手裏,教我該如何是好?大哥,你告訴我啊!
“你出去吧!否則你姑姑又要大發雷霆了。我實在搞不懂她為何對我有那麼重的怨懟與恨意,難道我娘曾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嗎?”
綾琦也感覺這整件事必有蹊蹺之處,如今也只有解開謎底,她才有澄清冤枉的心。
“放心,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棄你於不顧的。”他將她放在枕上,輕拂她的秀髮,語氣輕柔的允諾着。
綾琦無奈地笑了笑,不敢抱持着太大的奢望,畢竟適才她已被蕭如霞隨意恣放的彈頭所傷,想在頃刻間痊癒是不可能的。
“看情形,事態之嚴重絕不是你我所能擺平的,你還是快走吧!”她吟歎道。
石韋心下狠狠一抽,“你以為我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你儘可安心,我會擔待起一切。”
綾琦拾起頭,在他深沉難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執拗,-猛且狂野深沉的表情中暗藏着一股霸氣,剛毅冷峻的臉部線條上隱隱約約透露着一絲不諒解的情潮。
這多情又危險的男人是她能駕馭的嗎?
彷彿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般,她對他漾出一道蓄滿柔情的笑容,“當初上了賊船,就註定了我的一生必須與你這個霸道威猛的男子共度,我願依附有你的羽翼下永生永世,除非哪天你不要我、趕我走……”
“不可能的,你永遠別想等到這天。”
他以排山倒海似的吻淹沒住她未完的話語,她的話讓他心下莫名地抽痛,這輩子他只願帶給她快樂幸福,絕不可能拋下她的。
“可是你姑姑……”她不敢抱持着如他一般的自信,畢竟茲事體大,很多詁斷言太早也只有更傷人。
“包在我身上,她最疼我的,我想她不至於為難我吧!”石韋咧嘴一笑,遞給她一個可安撫人心,如同春日般燦爛的笑容。
綾琦也笑了,“如果我再不相信你,就太説不過去了。”
“這才聽話。待會兒我叫人提桶熱水來,記得把腳泡在裏頭浸一會兒,晚一點兒我會來為你上藥。”他語氣陡然變得相當公事化,就怕她不照做,而影響腿部痊癒的時間。
“你現在就要去見你姑姑了?”雖説這是必然的,可是綾琦依然不免擔心着,她好想跟他一塊兒去。
“瞧你緊張的,剛才你還拚命趕我去見她呢!”
他拍拍她的面頰,語氣中夾雜着動容的情愫,“閉上眼好好睡一會兒,説不定醒來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韋……”她囈語般地喊住他。
“嗯?”他打住腳步。
“我要説的是,你再也趕不走我了。”她嫣然笑道,隨即以被蓋上螓首,悄悄地轉過身去。
石韋走向她,並未掀起她的被,只在她耳畔輕吟道:“那正是我所要的。”
對着她的背凝着一份笑意,他隨即旋往屋外,準備一場唇舌之戰。
主屋堂上坐着眉頭緊蹙的蕭如霞,往事一幕幕迴盪在她腦際,她幾乎不堪負荷起這種傷痛的回憶。十八年了,當初夏懷德與朱亭香就這樣毀了他們石家莊的一切,她聽從大哥的勸説,未前往尋仇,想不到他倆的女兒會落入琉湮島,這是天意嗎?還是冥冥中的安排?
她料想不到的是,向來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韋兒竟會將自己飄泊不定的情感定在那丫頭身上!她曾經不只一次祈禱上蒼讓韋兒那流浪的心歸航,專心找一個女子共度終身,但如果讓她知道上天所安排的女子是夏懷德的女兒,她也許死也不會那麼做了。
不,她一定要挽救韋兒,不能讓他娶一個不該娶的女子為妻,即使他會因此而弧獨終生,相信大哥也會原諒她的。
“姑姑。”
不知何時,石韋已站在蕭如霞身前,神遊太虛的她卻毫無所察。
“你來了。她呢?”蕭如霞頭也沒抬,雙目像一潭死寂的池水,直盯着她手中大哥的畫像。
“在房裏歇着。”石韋毫不逃避的回答。
“你這次是玩真的?”她微微桃起眼,很沉痛的看着他。
“不僅是真而且誠。”他坦率的説,臉部表情乃是少有的正經。
蕭如霞搖搖頭,“作孽呀!姑姑不是不成全你,但是那女人絕對做不了你的妻子,不僅我不同意,島上所有石家莊的弟兄們也不會同意。”
“我的一生幸福用不着他們來作主。”石韋斷然道,糾結的眉心説明了他此刻的不耐,潛藏的意識中更有着決絕的態度。
“那我呢?我能替你作主嗎?別忘了,你是我養大的。”她拍着桌子站起身,表情中有着無以復加的悲愴。
“您是我唯一的親人,當然可以,但我知道您是愛我的,更不會剝奪我愛人的權利。”他僵硬的語氣突發而出,臉部緊繃的線條卻無法鬆懈,深邃黯淡的眼眸也變得疏離。
“你還知道我是你唯一的親人,若我告訴你,她是你今生最大的仇敵,親人與仇敵間你選擇哪一個?”蕭如霞痛苦的吼着。
“她絕不是我的仇敵,別把你們上一代的恩怨加諸在我們身上,這樣又對我公平嗎?即使爹的死真與夏家有關,也不關她的事啊!畢竟當時她還未出生呢!”他嗤鼻道,剛毅的臉上面無表情。
“你知道了?”她詫異地高喊。
“我並不知道,但光憑您那幾句對綾琦偏頗的言論我就能猜出個十之八九,除了爹莫名的死有關外,我已想不出別的了。”石韋抿起唇,緩慢理性的解釋,淹沒了蕭如霞激昂的驚呼聲。
“這麼説,當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身份後,你還要她?”她難以置信,更承受不起一個肯定的答案。
“沒錯。”果然是這樣的回答。
蕭如霞沉痛的坐回了椅子上,神情肅穆的説:“我就不信當你知道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你還會執意愛她。”
“你可以説,但我依然堅持我的立場。”不諱言的,雖然他也很好奇,但與綾琦相比,這些都微不足道了。
蕭如霞眼光如炬地注視着遠方,肩膀微微顫動着,那種岔然摧心的回憶是終生都無法磨滅的痛。
“當初你爹石浚與那女人的爹夏懷德及莊友牆為感情甚佳的拜把兄弟,當時夏懷德剛完婚,帶着新婚妻子朱亭香至石家莊做客,也使得我與朱亭香一見如故,繼而成了無話不説的手帕交。”説到這兒,蕭如霞已哽咽的語不成調。
“接着呢?”他輕拍姑姑的背部,不忍她愁緒滿腸。
“由於他們三人都極偏好雲遊的生活,因此就在十八年前的某一天相偕出遊,並在一處荒地上過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當晚,他們三人竟發現在荒地的一個石洞內暗藏一張藏寶圖,按照其路線看來,藏寶的地點不是別處,就是咱們石家莊!三人當時興奮極了,於是連夜趕回。你爹先回莊準備,莊友牆與夏懷德兩人則言明隨後趕列,但利慾薰心的夏懷德竟違背諾言,在你爹回石家莊隔天,謊稱莊友牆因舊疾復發昏倒在半路上,你爹聞言一驚,攣領大批人手前往,並命夏懷德前去延請大夫。就這樣,你爹和莊內十數名大漢一去不返,當晚石家莊遭受襲擊,而我和你與幾名遺孤就在這片混亂中趁機逃了出去;我無路可去,只好來到琉湮島,這裏是你爹除了石家莊外僅存的產業,也是唯一隱密的地方。”悲慼的過往説得傷懷,蕭如霞忍住鼻酸地説完。
“我不相信,難道您曾親眼目睹?”雖説他並沒見過綾琦她爹,但他直覺她爹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沒錯,我是沒親眼目睹,當時他們全都蒙上黑巾,但誘你爹去送死的人的確是夏懷德。”蕭如霞舊創末愈,淚水像洪水般傾泄而出。
“為什麼這事您從沒告訴我?”石韋一時哽咽無語。向來他只知道父親死得冤屈,卻不知還有着這個故事。
“你爹臨終前挺着重傷趕來琉湮島,囑咐我別讓你報仇,怕你陷入冤冤相報的苦海中,因此我也就一直對你隱瞞這件事。”
“姑姑,您可曾想過,爹不讓我報仇雪恨的原因,或許他知道此事另有隱情,又來不及解釋,只能動你放下屠刀,以免錯殺無辜。”石韋總認為事有玄機,絕不像姑姑所想的那麼簡單。
“我瞭解,你正為她──理由脱罪,卻無視於自己親生父親的冤情。”
蕭如霞犀利尖鋭的諷言譏語,讓石韋深感心如刀剮。
“不是的,姑姑──”石韋真不知該怎麼解釋。
“你別説了,反正我是不會讓她繼續留在島上,除非她死。再説,當初我帶着石家莊僅有的十餘户人家前來琉湮島避難,他們心中所存的怨懟並不比我少,你想,他們會放過她嗎?”她淡淡的説,但其平靜語氣中所摻入的脅迫性卻更為駭人,這不禁令石韋惶惶難安。
“我可以帶她離開。”在他偉岸卓絕的表情中有着堅定不移的冷肅。
“你變了,韋兒!”她顯得痛心疾首。
“你應該感受得出來我是認真的。”
他專注的神情使蕭如霞頓覺他就像一陣掌握不住的風般,就要離開她了。
“我不會讓你走的,除非你不要我這個姑姑。”黔驢計窮了,她只能以自身來要脅他。
“夠了,姑姑!下船至今我還沒休息,這問題咱們以後再説吧!我先告退。”石韋認為再多説已無益,不如讓彼此先冷靜一番吧!
蕭如霞閉上眼轉過身,“你去吧!不過,我希望你儘早給我個交代,否則我真不知怎麼在石家莊的同伴面前自處。”
石韋不語,緊鎖眉心地盯視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緩步離開。而蕭如霞則片刻不得閒的立即計畫着對付綾琦的法子。
傍晚,是琉湮島的霧氣特別濃濁的時刻,這是不是也意味着綾琦此刻的心境,無奈又善感。
她將雙腳浸泡在方才丫鬢端來的熱水裏,那種麻木疼痛的感覺霍然消失了,她真的很感激石韋的細心,否則,在這人生地不熟又充滿敵意的環境裏,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但她依舊擔心他與他姑姑之間的談判到底進行的怎麼樣了?是否她父母當初真的做出什麼罪無可逭之事?
心頭猛來的一團亂,搞得她快崩潰了!
“腳傷好些了嗎?有沒有舒服點兒?”
温柔的嗓音劃過耳際,石韋瀟灑俊逸的面容立即呈現在她眼前。他蹲在她身前,舉起它的腳,輕輕擔弄按摩着踝骨處。
“你回來了!談得怎麼樣?原因何在?是誤會嗎?”見了他,她急促的問出心中的疑惑,再不弄清楚,她真會被這個謎團所吞沒。
“瞧你緊張的,問那麼多,不怕我耳朵長繭。”他笑睨着地,特意的偽裝,不願帶給她煩憂。
“我本來就緊張嘛!”她噘起小嘴,低着頭有點兒傷感。
“好,那我告訴你,沒事了。”他俯下頭,親吻着她微鎖的眉心。
“沒事嗎?”她眯起眼看向他,彷若想從他漫不經心的表情中找到某種可讓她信服的理由。
“別淨往死衚衕裏鑽,有我在,什麼也阻止不了我們終生廝守的心。”他温婉一笑,看着她的眼光蓄滿柔情。
“這麼説還是有問題-?”她就知道他騙她。
“小女人,我真服了你。”石韋點了下她的鼻尖,撫觸她腳踝的手勁兒也變得異常温柔。
他的手慢慢移向她的腳趾,一個個逗弄着它們,惹得綾琦紅了臉蛋,無法抑止一時-濫的情潮而嚶嚀出聲。
石韋趁勢攬緊她,一手勾進她膝內,攔腰抱着她回到温暖的牀榻,細細逡巡她的臉,兀自陶醉在她美麗無瑕的五官上而閃了神。
雖説他自信滿滿,但姑姑的執拗並不亞於自己,有關這點,實在令他有點兒招架不住,但他真的不能失去她,絕不能……將頭埋入她胸間,他品嚐着她滿身馨香,此生只願沉溺在她的温柔裏,將所有的煩憂隨之遠揚。
而他形之於外的威猛森冷卻也強烈對比着柔情無限,足以賜給綾琦一股震懾的撼動;天知道,她多想伸手去撫觸他那剛毅的下巴,及帶給她無限激情的唇線。她驀然害怕的想,自己竟然如此懷念起他霸道卻不失柔情的佔有,她甚至懷疑是否她已沉淪於男女間的激情中。
許多的問號,在他接續而來的愛撫下皆煙消雲散了,那動作擾亂了她的思想。他的吻弄混了她的思維!似乎知道即將發生什麼,有種微栗不安的顫動隱約漫向她的四肢百骸,然那種可撕碎人心的企盼卻多於害怕,如今,她只有閉上眼,等候着他所給予她的─個驚歎,一個緊促的壓力逼向她的小腹,她稍稍按捺不住的挪動着圓臀。
“別急,我就來了。”他斜唇一笑,魅惑的説。
幾乎是同時,一股衝擊撞向綾琦,她按捺不住地低嘆了一聲,雖已不是第一回,但這種感受幾乎是永難饜足的。隨着他的帶領,綾琦再度激發而上,終究在一陣星光璀璨中平靜了下來……石韋抽離身,為她拭着額上沁出的汗水,“怎麼辦?我已經受了你的蠱惑,似乎上了癮。”
“你不正經!”
綾琦羞怯於被他的目光纏綿籠罩,急着躲進被窩中。
“偏偏和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就正經不起來。”石韋坐起身,在綾琦眼中,他挺拔的身軀此刻就像穿上了盔甲一般,每一塊賁起的肌肉都清晰可見;他驀然轉身的注視,使她屏住了呼吸,彷彿自己即將融化在他温柔如火的目光中。
她知道她會繼續沉迷於這個男人,永無休止。
“韋,如果有一天你我被迫分開,我可能不只傷心而已。”這樣的預感始終在她心中盤旋下去。
“又在運作你的大腦胡思亂想了。”他輕敲她的小腦袋,並在她額際親吻了一下,“好好歇會兒,明早我再來看你,不准你閒來無事又鑽牛角尖了。”
“好,我答應你。”她甜甜一笑,很乖順的點點頭。
“等這事一擺平,我們就成親。”他執起她的皓腕,反倒是他變得有點兒放不下了,姑姑那道凌厲的目光老是在他心口晃過。
“沒關係,不急。”聰明如她,怎會瞧不出他今晚的異樣,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不給他壓力。
“我急。”
緊緊箍緊她的身子,他好怕她猛然消失了。綾琦只是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温存,或許不用多久,她與他將成為兩道永遠的平行線了,雖不願,但她依舊強迫自己要有這樣的認知。
彷彿過了許久一般,石韋這才放下她,輕聲安撫了幾句後,離開了這間有他深愛人兒的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