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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狂風怒砂

    這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

    神捕蕭鐵衣知道有人在陷害自己!

    可是他一時還找不出,想不出那躲在黑暗中的卑鄙人物究竟是誰?

    畢竟,他的仇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擺在他眼前的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他要被送進滄州大牢!

    ——他的罪名是:“謀財害命,姦殺未遂”。

    ◇◇◇

    蕭鐵衣被送入滄州大牢時,身上的“泣魂刀”、“如來尺”都被收起。

    照規定,他還必須服下散功丸,銬上牛筋鏈鎖。

    蕭鐵衣面色鐵青,不發一語,全都照做了。

    大牢的頭兒是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相貌十分猥瑣的男子,名叫雞心。由這名字,就可以想像這人的長相來。

    獐頭鼠目的雞心衝着蕭鐵衣,吃吃笑道:“嘿嘿……大名鼎鼎的神捕也會有今天……真是想不到哪……”

    蕭鐵衣冷哼不語。

    雞心不懷好意地又奸笑道:“不管怎樣,你既然進來這裏,就該聽大爺我的一切吩咐,否則你會很‘刺激’的……”話中充滿威脅之意。

    蕭鐵衣實在討厭對方説話時,那種搖頭晃腦的醜陋模樣。

    他也根本就不吃對方那一套,當下冷冷地道:“我不跟你説那麼多,你只要叫人帶我到我的牢房!”

    “好!”

    雞心惱羞成怒地道:“你既然不上道,就準備好好享用大牢的一切吧……”

    話畢,他手一揮,命獄卒拖走蕭鐵衣。

    在他們走後。

    雞心眼中泛起一抹神秘,高深莫測的笑意,他究竟在嘲笑什麼?揶揄什麼!?

    ◇◇◇

    獄卒帶着蕭鐵衣走過長長的廊道!

    兩側的囚房內立即響起如雷的叫罵聲:“姓蕭的!你完了!老子告訴你,你完了!”

    “我要把你撕裂成肉片,喝你的血!”

    “你別想活着出去了,別想……”

    除了叫罵,鼓譟聲外,還有人丟出碗、筷,吐出口水,伸手想抓向蕭鐵衣!

    蕭鐵衣,劍眉微皺,繼續朝前走!

    這大牢內的罪犯,有一半以上是他捉進來的!

    包括了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慣竊、採花淫賊、謀財害命……等等的一干重刑犯。

    蕭鐵衣一向將這些人視為人渣、垃圾,想不到,自己今日卻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個!?

    太可笑了,對不!?

    獄卒將蕭鐵衣推進右側到數第二間的囚房之中,腐敗暗黴的潮濕氣味立即撲鼻而來。

    在晦暗的火光之下,蕭鐵衣一眼就判斷出這間牢房很堅固,就連鐵柱都厚如成人小臂粗,誰也逃不出去。

    他也沒有想逃的念頭。

    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運用智慧去思考,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好好想一遍,總有一些蜘絲馬跡可尋的。

    蕭鐵衣打算找出來。

    ◇◇◇

    三天前。

    蕭鐵衣由眼線口中得知,“四毒書生”就在靠臨潼關的一條官道上出沒。

    蕭鐵衣當下毫下考慮,立即帶了幾名親信,前往緝拿。

    “四毒書生”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豺狼一樣的惡徒。

    四人嗜穿不同顏色的衣服,使用下同的兵器,手段卻是一樣的狠毒,令人髮指。

    名為書生,所作所為卻跟禽獸沒有兩樣。

    申公豹、黃飛虎、卞金龍和南宮适,分別用“判官筆”、“陰陽扇”、“淬毒勾”和“巨靈硯”為獨門兵器。

    蕭鐵衣追查了二個月之久。

    如今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説什麼也要緝拿四毒書生歸案。

    蹄聲如雷裏,蕭鐵衣連同捕快六名,一行七人終於趕在臨潼關擋上了四毒書生。

    蕭鐵衣遇見四毒書生的時候,他們正在迫害一名老人,那老人服裝怪異,似乎不像中原人士,在四毒書生的殘忍手段下,那老人也只剩一口氣了。

    蕭鐵衣見狀怒喝道:“住手!”

    申公豹等人回過頭,冷冷地道:“你?是你在説話嗎?”他想不到半路有人來找碴!

    蕭鐵衣躍身下馬道:“四毒書生,我已經找你們很久了!”

    着黃衣的卞金龍瞥及蕭鐵衣腰間的那把寶刀,不禁變色恍悟道:“泣魂刀!?你是蕭鐵衣?”

    蕭鐵衣淡然道:“正是!”他揮手,那六名捕快頓時將四人圍住。

    白衣書生黃飛虎道:“姓蕭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鐵衣平靜地道:“三個月前,中原劍客吳俊興吳老前輩,一家八十一口一夜之間遭人血洗,屠殺殆盡,我查出了兇手正是你們四毒書生!”

    青衣書生申公豹冷嗤道:“是又怎樣?”

    蕭鐵衣寒凜地道:“那就乖乖束手就擒!”

    黃衣書生卞金龍面露殺機道:“如果不呢?”

    蕭鐵衣道:“我已經知道你們四毒書生不是甘於雌伏之輩,不過這樣,動手之後,你們後悔也來不及!”

    申公豹大笑道:“那便動手吧,看看是誰後悔?”

    談笑之中。

    最先動手的卻是一直沒有開口的灰衣書生南宮适。

    南宮适疾出“巨靈硯”兜胸戳向蕭鐵衣前胸!

    蕭鐵衣揚袖的同時,“如來玉尺”已然在握,撞開“巨靈硯”後,反拍對方面門!

    動作俐落,一氣呵成!

    南宮适急退!

    白衣、黃衫飄閃,黃飛虎、卞金龍適時補上!

    “鏗”地火星亮起!淬毒勾和如來玉尺相接之後又急速分開,而黃飛虎的陰陽扇卻刺向蕭鐵衣的小腹。

    不止這樣,青衣書生申公豹神鬼莫測地轉到蕭鐵衣背後,鋭風疾起,攻向蕭鐵衣後頸!

    蕭鐵衣猛向上躍,身形甫然又斜翻!

    “如來玉尺”劃過一道半弧,勁勢浩蕩,連連盪開對方所有的攻勢!

    廝殺在這時全然展開。

    蕭鐵衣一人獨戰申公豹、黃飛虎和卞金龍,另外六名捕快則圍住灰衣書生南宮适。

    “四毒書生”在江湖上聲名狼藉,作惡多端,手底下到底也不含糊,動作快速,招式毒辣,不同凡響!

    然而“神捕”蕭鐵衣又豈是浪得虛名輩?東嶽第一高手,稱之無愧!

    雙方甫行接觸之下,四毒書生就已感覺到對方的壓力沉重,進退攻拒間流暢極了幾近是無懈可擊!

    這蕭鐵衣實在厲害!

    尤有甚者,他只用出“如來玉尺”拒敵而已。

    熟悉蕭鐵衣的人都知道,“泣魂刀”的威力更在“如來玉尺”之上。

    蕭鐵衣顯然是已經勝券在握,單憑“如來玉尺”就已足夠控制戰局!

    申公豹持筆分點蕭鐵衣周身死穴!

    黃飛虎的“陰陽扇”扇影連疊,如雨般罩向蕭鐵衣!

    卞金龍的“淬毒勾”則專挑對方雙腳、下盤!

    三人的攻勢凌厲,默契亦佳。

    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蕭鐵衣!遇上了蕭鐵衣,他們即使卯上全力,也是白費力氣。

    蕭鐵衣一面化尺為劍,連點二十八次,逼退三人,一面瞥及地上那名老人因為流血過多,命在旦夕!

    心知救人要緊,不能再耽擱下去。

    蕭鐵衣不待多言,長嘯一聲,“如來玉尺”盪開淬毒勾的剎那——一道急虹似的流光,便在這時進射了開來!

    冷電交凝,彷彿秋水盈波!

    申公豹眼尖瞥及,立刻驚呼道:“是泣魂刀——”

    蕭鐵衣冷哼,一連五十七刀閃電般劃出!

    呼嘯的劍風,激盪起周圍的冷氣。

    流光進濺着紫電寒星,刀芒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鋭嘯聲!

    申公豹、黃飛虎和卞金龍慌忙的分頭撲滾,在泣魂刀刃影浮疊中,三人雖然逃開,背脊上卻紛紛見彩!

    血液剎時殷紅衣衫!

    蕭鐵衣把握先機,身形起落如電,刀再揚起,金鐵連三交擊!“鏗”、“鏗”、“鏗”!判官筆、陰陽扇和淬毒勾拋飛至半空中!

    在兵器落地的時候,蕭鐵衣已經將三人痛擊倒地,同時封住了三人的軟麻穴。

    四毒書生已去其三,剩下的南宮适心一寒,不慎之下,亦被六名捕快卸去兵器,乖乖就縛。

    他雖然被六把大刀架着,比起其他三人還是好得多,至少,他的背部沒有捱上蕭鐵衣的泣魂刀。

    不似倒在地上的三人,衣衫全自背部碎裂,浸染着殷紅觸目的血漬。

    蕭鐵衣收刀,走到那垂死老人身旁,伸手一探對方鼻息,心知對方已然回生乏術。

    那老人似乎有話要説,嘴唇不斷掀動。

    蕭鐵衣附耳過去。

    “你……你就是神捕!?”

    蕭鐵衣點頭。

    老人暗淡的眼瞳中浮起一絲希望的神色,接着又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找到魔俠!你和他兩個人……必須到‘針空之島’……找到……”

    “找到什麼!?”針空之島又什麼意思?

    蕭鐵衣並沒有聽清楚。

    但那老人咳得已是彌留狀態,繼續説道:“你和魔俠必須制止他們,呃……呃……就算你和魔俠之間有一人被殺害……另外一人也絕不能……絕不能中途放棄!!”

    老人蒼白死灰的嘴中溢出大把血塊,用盡最後力氣再道:“因為……因為……只有你和魔俠兩個人,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惟有你們兩人合作無間!才能對付‘那個人’,你一定要找到魔俠……一定要!”

    話説到這兒,那老人身子一陣抽搐,再也説不出話來。

    可是,老人突然用右手撕開左臂的皮膚!血光迸現!

    蕭鐵衣一驚!另外六名捕快下約而同驚呼出口!

    在殷紅慘白的血肉中,那老人將那張薄如蟬翼的秘圖,遞給了蕭鐵衣!

    老人頭一偏,終於斷氣!

    蕭鐵衣滿手鮮血,很快地將那秘圖打開,圖中的文字是用梵文寫成的!

    蕭鐵衣只能讀出部份的意思:

    ——從紅寶石的眼瞳中,神鷹奔飛向天空去……

    ——一千八百年之後,地獄之門和往生之門將由聖潔女王打開,在聖地邊的大蛇子孫,會遭受……

    蕭鐵衣將蟬翼秘圖收入懷中,他已經知道他要怎麼做,該怎麼做了!

    ◇◇◇

    蕭鐵衣先將“四毒書生”押在六扇門牢房,隨即,馬不停蹄地趕往劉炳昌劉大人那邊。

    劉炳昌官拜六品,雖然官階低於蕭鐵衣,年紀又比蕭鐵衣大,但兩人卻是相交頗深的忘年之交。

    那張蟬翼秘圖上的梵文,劉炳昌應當能看得懂,事實上,蕭鐵衣就是從他那兒學會一些梵文的。

    蕭鐵衣深夜造訪劉府,想要弄清那秘圖的真正意思。

    劉炳昌起身相迎,笑道:“如此深夜,卻下知大名鼎鼎的神捕有何貴幹?”

    蕭鐵衣坐定後,輕啜一口人蔘茶,抱拳笑道:“劉兄,冒昧來訪,有事相托!”

    “但言無妨”。

    蕭鐵衣取出蟬翼秘圖。

    圖上的血漬已變成淡褐色,字跡卻不曾被浸化,清晰可見。

    劉炳昌目露驚訝之色道:“這是……”

    蕭鐵衣正色道:“你看了就會明白!”

    他接過秘圖,細瞧之下,神色不由大變!

    蕭鐵衣片刻後,才道:“劉兄,上面的意思是……”

    劉炳昌按照字面上的意義,一字一句,絲毫不漏地翻了出來:

    ——從紅寶石的眼瞳中,飛鷹奔飛,衝向天空!用那銜動鋼環的尖嘴力量,使奇巖吐出秘寶來!

    一千八百年之後,地獄之門和往生之門將由聖潔的女王打開,跪在聖地邊的大蛇子孫,將遭受最嚴厲的咀咒!

    蕭鐵衣沉聲道:“這張圖,關係着一筆寶藏!?”

    劉炳昌道:“不錯。”

    他頓了一頓,又道:“這張圖可能就是傳説中,‘歡喜王’遺留下來的五張秘圖之一!”

    蕭鐵衣眼光一亮道:“你是説——三百年前,前朝的‘歡喜王’!?”

    劉炳昌點頭道:“就是那個‘歡喜王’!”

    原來,三百年前,前朝天子的皇親歡喜王,是一個雄才大略,氣吞山河的蓋世梟雄。

    那歡喜王好大喜功,野心勃勃,一生中做下了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他的財富,富可敵國,令人不敢想像。

    王府地下埋的金塊子,銀錠子,多不可數。

    奇珍異寶,紅紅的瑪瑙,綠瑩瑩的翠環,白白的珍珠同樣是不可以數計的。

    如果將那些珠寶化作銀兩撒下來,起碼可以讓整個京城下半個月的銀雨!你説,那有多驚人?

    歡喜王儘管叱吒風雲,不可一世,但是鋒芒畢露,未必是件好事。

    “功高震主”的結果,被前朝天子明升暗降,調派到西域。從此,歡喜王不再意氣風發,最後,終於鬱鬱而終。

    曾經風起雲湧,如今蕩然無存,令人感慨。

    歡喜王死後,那筆巨大的寶藏也跟着失去蹤跡,傳説中歡喜王留有五張秘圖。

    只要找到那五張藏寶秘圖,便可以得到那一筆沒有止盡的財富,沒有止盡的數目!

    那五張秘圖,據説散落在下同的地方,分別由歡喜王的後裔所持有,但究竟是誰,也是一個謎。

    蕭鐵衣也聽過這個傳説,但他始終將其視之為穿鑿附會之説罷了,沒有特別去留意。

    自從在“四毒書生”手中,救下那個垂死的怪異老人後。

    蕭鐵衣的敏鋭直覺告訴自己,這件事並不簡單,那個怪老人,將蟬翼秘圖藏在肌膚當中,就已令人大吃一驚!

    現在,再從劉炳昌口中得知,這張血圖的確牽扯着一筆鉅大的財富珠寶。

    蕭鐵衣心覺事態嚴重,再一次追問道:“劉兄,你確定這張秘圖是‘歡喜王’所留下的?”

    劉大人沉吟片刻後道:“你跟我來!”

    劉炳昌引蕭鐵衣到他的書房之中,從厚重的書架,取下一本冊子。

    “這冊子上有關於歡喜王的一切記載!”

    劉大人一面翻開冊子,一面又道:“就是這裏!”

    他指着冊子上的一個簽名印,接道:“這是文獻上,歡喜王留下的真跡,和這張蟬翼秘圖上的字跡簽名一模一樣!”

    蕭鐵衣默然頜首。

    他説的都沒錯,圖上的筆跡和冊子上沒有兩樣,這張圖就是當年“歡喜王”留下的五張地圖了!

    蕭鐵衣心中既激動又振奮,他並不是覬覦那一份富可敵國的秘寶,而是因為黃淮兩地,水禍不斷,災民萬千,真要能尋獲“歡喜王”留下的寶藏的話,那就是蒼生之幸了。

    可是,這樣的秘圖一共有五張啊!蕭鐵衣手中只是其中的一張。

    傳説中,五張蟬翼秘圖裏,最重要的還是那一張“機關圖”。

    歡喜王本人,不僅武功精湛,對於奇門遁甲,五術機關,更是獨創一格。

    歡喜王佈下的機關,直似天羅地網,無人能倖免,若沒有“機關秘圖”,什麼都是空談,再者,那老人曾經説過“針空之島”這句話。

    那是一句謎語,還是一個地方?

    蕭鐵衣至今還猜不透,心中暗忖道:“四毒書生追殺那神秘老人,肯定和蟬翼秘圖有關連……”

    蕭鐵衣收起秘圖,正欲告辭,回府套四毒書生口供之際——

    劉大人笑而阻止道:“蕭兄,既來之則安之,何不留下來,明早再走。”

    “這……”

    “你我二人,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聊聊了。”

    蕭鐵衣盛情難卻,苦笑道:“也好,就依劉兄之意吧。”

    那一晚,兩人促膝長談,以茶代酒,直至三更,蕭鐵衣身心俱疲,睡了一覺,那一覺睡得很長、很沉。

    醒來之後,人事全非。

    蕭鐵衣是被腥臭的血腥味所驚醒的。

    血是從劉大人脖子上流下來的,濃濃稠稠的一大片,人頭連着半點血肉,只差一絲,便要和身體分家了,也因此,那血流之勢汩汩不斷,整個地面宛若一片血海。

    蕭鐵衣驚怒不在話下。

    更令他憤怒的是,現場除了劉大人外,還有一名赤裸女子,肢體的歪扭程度,根本下是活人能夠擺置出來的。

    “大嫂!”

    蕭鐵衣目皆欲裂,那女子是劉炳昌的元配夫人。

    劉氏衣衫碎裂,雪白肌膚沾滿血漬,脖子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兇手在行兇之前,曾經強行玷污了劉氏!

    蕭鐵衣自覺全身血液像火山似要衝上腦門!

    他一手抄起了桌上那壺茶,那隻茶杯!

    “迷魂香!”

    蕭鐵衣先前暍下的茶水中,竟已被人暗地裏下了迷魂藥!

    蕭鐵衣才要奔出房門——

    卻又神色一變,停下腳步。

    隨即,木門、窗條破碎亂飛,數十名六扇門的捕快,團團圍住了蕭鐵衣。

    然後,蕭鐵衣便被送進了滄州大牢。

    蕭鐵衣不發一語。

    這是一個有計劃的惡毒陰謀,有人要陷害自己,而且這個背後人物,十分可怕,早已算準了蕭鐵衣的一切行蹤,安排好每一步行動。

    這——當然也跟歡喜王的蟬翼秘圖有關!

    ◇◇◇

    甬道一端傳來的叱暍、怒罵聲,打斷了蕭鐵衣的思緒。

    把他帶回了現實的環境之中。

    這裏是滄州大牢,關的都是一些窮兇惡極之輩。

    當然,其中也不缺乏一些心理變態,手段毒辣的性格暴戾之徒。

    剛剛那些吒暍、打罵聲,不用問,也知道是囚犯和囚犯之間的打架、爭鬥所發出的聲響。

    蕭鐵衣眉頭又皺。

    他着實討厭這種人欺人的野蠻手段,但,身陷圍圄的他,自身都已難保,遑論其他?

    蕭鐵衣將背脊靠着冰冷腐濕的石壁。

    寒意可以讓他神智更加清醒,太過温暖只會使人反應遲鈍,失去敏鋭和警覺性。

    蕭鐵衣用手指輕揉着太陽穴,心裏想起了那神秘老人説過的話:

    ——你一定要和魔俠聯手!

    ——只有你們兩人合作無間,才能對抗他們!

    蕭鐵衣自嘲似地苦笑搖頭!

    魔俠!

    到什麼地方去找魔俠!

    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啊!

    這時候,只能靠自己,不要存有僥倖之心。

    蕭鐵衣再一次提醒自己。

    這裏的重犯中,有一半以上是自己捉進來的,如果不謹慎,不小心些,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寒夜燭熒熒。

    燭火獨照中。

    獄頭雞心一個人坐在漆黑檀桌旁。

    他的前面就放着兩樣兵器。

    ——“泣魂寶刀”、“如來玉尺”!

    雞心望着神捕蕭鐵衣的兩樣成名兵器,想出了神。

    “嗆”聲——

    他抽出了“泣魂寶刀”,刀光雪亮,刀氣凜寒,刀身周圍浮着隱隱的銀芒,耀眼又懾人!

    雞心目光一亮,露出讚許神色脱口道:“果然是好刀!”

    雞心邪裏邪氣地笑道,像個貪婪的奸詐商人,接着,他又掂了掂那把“如來玉尺”。

    “如來玉尺”長八寸九,寬僅兩指,相當沉重,尺身青白,是難得的天山寒玉製成。

    “如來玉尺”完美無缺,壁面光滑明亮。

    用這樣的玉器作兵器,只説明瞭一件事:

    它的主人,內力實在驚人!

    雞心不經意地將“如來玉尺”在食、拇二指間轉了起來!

    他只是好玩似地將“如來玉尺”旋了一下。

    那“如來玉尺”卻“忽”“忽”地在他的虎口和兩指間迴旋起來!

    轉動迴旋的速度太快,太快!

    驟看起來,就像是一面青色光輪在雞心的手中轉動。

    那“如來玉尺”十分沉重,在雞心的掌中卻輕若鴻毛。

    雞心輕鬆地吹着口哨子,毫不在乎地把玩着。

    這雞心看來,並不是簡單之輩,分明有一身不錯的功夫。

    他究竟是什麼人物?為何肯屈就在獄中做一個牢頭?

    雞心右手玩弄着“如來玉尺”,空着的左手卻拿起“泣魂寶刀”的刀鞘就近一瞧!

    看呀看呀——

    他的雙眼浮起了一抹笑意,喃喃道:“好傢伙!竟然藏在這裏……”

    雞心放下“如來玉尺”,右掌貼向刀鞘邊!

    他的右掌隔着刀鞘還有五分,只見他掌心微屈,又緩緩地遠離刀鞘。

    奇怪的事也發生了。

    那刀鞘竟徐徐露出一張帶血的秘圖。

    “蟬翼秘圖!”

    雞心用隔空攝物的內功手法取出了蕭鐵衣藏在刀鞘中的秘圖!

    雞心這時眼瞳中,閃動的是智慧、犀利又深不可測的光芒。

    剎那間——

    你幾乎要懷疑雞心根本不是雞心,而是一個武林高手,和蕭鐵衣同一等級的高手。

    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蟬翼秘圖”緩緩地在雞心手中攤了開來……

    ◇◇◇

    滄州大牢內。

    就在蕭鐵衣被押解進牢的時候,牢裏的囚犯們,早已下了賭注。

    他們不是賭蕭鐵衣還有沒有生存機會?

    在他們認為,蕭鐵衣一踏進大牢,其實就等於躺進了棺材,必死無疑。

    獄犯們賭的是——蕭鐵衣還有幾天可以活?

    大多數的人買蕭鐵衣活不到三天!一小部份人,認為神捕蕭鐵衣應該可以撐久一點,但是,那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天。

    那一晚,還不到三更,蕭鐵衣被兩名獄卒帶到另外一間大牢房。

    “進去,快進去,今晚你就睡在這裏!”隨即將他推進去!

    獄卒奸笑着,把鐵柵重重地關上。

    蕭鐵衣心裏暗道不妙!

    這間大牢房裏,還有八個刑犯,這些人長相各異,高矮下一,但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殘暴、狠惡的神情。

    蕭鐵衣定下心神,正欲走到最裏面的一張空牀!

    “站住!”

    一聲冰冷低沉的話語喊住了蕭鐵衣。

    蕭鐵衣停下身子,望向發話之人。

    説話的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前額微禿,滿臉落腮鬍,身材壯得像頭牛的中年人。

    那人的臉上有三道刀疤,其中一道還劃瞎了左眼,這使他看來更加兇暴,令人望而生畏。

    “蕭鐵衣,你也會有今天!你還記得我吧!”

    蕭鐵衣深深吸了一口聲,沉聲道:“剝皮人魔——費老六!”

    “哈哈……神捕的記性果然下賴,居然還記得我費老六……”

    蕭鐵衣當然記得他。

    五年前,京城出現一個兇殘,令人驚悚的連續殺人魔。

    其殺人手法歹毒非常,專挑豆蔻少女,屠殺之後將其人皮生生剝下,製成人皮燈籠。

    蕭鐵衣接管此案後,花了半個月左右的功夫,才追查到這殺人魔的下落。

    費老六儘管武功下低,奈何終究差上蕭鐵衣一截。

    最後被蕭鐵衣挑瞎了左眼,束手就擒!

    蕭鐵衣毫下畏懼地盯視着對方道:“你早該被處決的,費老六!”

    費老六縱聲狂笑道:“不!我等了五年就是要找你報仇,我這隻眼就是被你挑瞎的!”

    “那是你罪有應得。”

    “哼!錯了,應該是你多管閒事!”

    費老六頓了一頓,又狠狠地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蕭鐵衣!我要撕開你的胸膛!”

    蕭鐵衣冷冷地道:“你妄想!”

    費老六怪叫中,撲向蕭鐵衣!

    蕭鐵衣吸腹,塌肩,旋腰!

    平常這三個動作下來,他的身子起碼要向後飄開七尺的,但現在的情形卻是不到三步。

    蕭鐵衣進牢時已服下散功丸,等他驚悟醒覺時,費老六的拳風已撲面而來!

    蕭鐵衣出拳迎向撲面而來的拳風!

    “碰”聲中,兩人各自倒退幾步。

    費老六雙臂震得發麻不已。

    蕭鐵衣也好不到哪裏。

    兩人沒有了內功掌勁,拚的就是最原始的力氣!

    蕭鐵衣的力氣很大。

    可是費老六那一身蠻力更是嚇人。

    拳頭擊在費老六身上,反作用力震得蕭鐵衣手指關節痠痛難受。

    兩人拳來腳踢,毫不留情!

    蕭鐵衣痛擊對方三拳,自己也捱了對方一腳踹在腰眼上,差點沒痛暈過去。

    可是蕭鐵衣只是一個人!

    他也只有一雙手。

    費老六鬼叫中,另外七個人紛紛出拳擊向蕭鐵衣!

    雙手難敵四拳,又何況是以一敵八,而那些獄犯,兇殘成性,或用咬,或用抓!

    蕭鐵衣才用掌刀打翻了對方二人。

    自己的大腿,卻被一名胖矮的漢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皮破肉現,鮮血冒出!

    那些囚犯見到血,更是兇性大發,像一羣惡狗般撲將上來。

    蕭鐵衣拼盡力氣,將對方四人打得倒地哀號。

    稍一不慎,又被其中一人打破眼角,鮮血從眉梢瀝瀝地流了下來。

    鮮血流入口中,咽喉中,竟是如此鹹腥!

    蕭鐵衣才想用衣角拭去瞼上的血漬。

    冶不防地。

    費老六一拳擊在蕭鐵衣的胸口心窩處——

    巨大的痛楚,使得蕭鐵衣幾乎要閉過氣!

    他兩腿一軟,整個身子就像軟骨鰍似地跌坐在地。

    一名囚犯飛起一腳,正踹在蕭鐵衣的鼻樑!

    濕熱的液體湧進蕭鐵衣的鼻腔,那是鼻骨斷裂所流下的血!

    那名囚犯得意忘形之際——

    蕭鐵衣出腿絆倒對方,然後用右臂肘關節重敲在對方的喉結之上!

    “嗷……嗷……”像是野器中箭的淒厲聲起!

    那人呻吟哀號,輾轉在地上扭滾,去了半條命!

    蕭鐵衣才撂下這個惡徒。

    費老六又飽以拳打腳踢,如雨點般地落在蕭鐵衣身上。

    蕭鐵衣想抬起胳膊擋住,但是他的胳膊早已拖不動了。

    蕭鐵衣朝前想要移動,走沒半步,卻滴了一地的血印,費老六和剩下的三名惡徒,不停地毆打,踩踢他的身子。

    蕭鐵衣黯然一嘆,忖道:“我命休矣……”

    在他幾乎已失去知覺之際。

    朦朧、隱約中——

    他似乎看到了一股懾人心魂的目光,一直逼近過來。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之際,便不醒人事。

    ◇◇◇

    夢裏有洶湧翻攪的黑雲。

    有灼亮猝逝的閃電驚雷,還有鬼魅般各種妖異的臉孔環轉浮現。

    黑暗中彷彿來自地獄的幽冥鬼手在拉扯他的頭髮,撕裂他的身子。

    猛然地一陣痙攣,蕭鐵衣自惡夢中的深淵醒了過來。

    他艱澀又費勁地張開眼——

    卻看到了桌上的兩樣兵器,“泣魂寶刀”和“如來玉尺”!

    蕭鐵衣一驚一怔!

    “醒來了?你不賴嘛,幹倒了對方五人,還讓其他三人掛彩……嘖嘖……是很兇嘛!”

    説話的是雞心!

    蕭鐵衣望着對方,撐起了身子冷冷地道:“你……你想要怎樣?”

    雞心笑道:“你的口氣真大,你可別忘了,你現在不是四品帶刀護衞了,只是一個重犯,等候處死的罪犯,呃……講話客氣一些吧……”

    蕭鐵衣想伸手取回“泣魂寶刀”!

    雞心替他拿回泣魂寶刀道:“你要這個嗎?給你!”

    蕭鐵衣懷疑地看着雞心,沒有説話。

    雞心笑了笑道:“奇怪什麼!?裏面的東西,我已經拿出來了!”

    蕭鐵衣一震道:“你!”

    雞心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揚了揚奸笑道:“是不是這個啊?”

    拿在雞心手中的,赫然就是那張“蟬翼寶圖”!

    蕭鐵衣目光森寒道:“把秘圖還給我!”

    雞心搖頭道:“還你?我有沒有聽錯?”

    “我可以給你銀子!”

    雞心眉梢挑了挑,笑道:“你可以給我像‘歡喜王’一樣多的財寶嗎?”

    天哪!

    蕭鐵衣震驚非常!

    雞心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你説什麼!?”

    雞心搖首笑道:“歡喜王的寶藏,你給得起嗎?”

    蕭鐵衣一窒,隨時又恢復正常道:“我不明白你在説什麼!”

    雞心忽然面露獰笑道:“看看牆上那些東西,也許可以幫你腦筋清醒些。”

    沿着一面牆壁,有道巨大架子。

    橫架上掛着各種各樣令人沭目驚心的刑具。

    各式絞索、繩套,帶血的馬鞭、手銬腳鏈、梭子、狼牙棒,火爐兒邊還有幾支燒得透紅的烙鐵!

    雞心出言恫嚇,想用刑逼問!

    蕭鐵衣神色下變,緩緩地閉上眼。

    雞心只得嘆氣道:“看來你是不怕用刑的了……不過時移勢易,我勸你還是合作得好。”

    蕭鐵衣沒有説話。

    雞心開口問道:“你現在告訴我,被你用內力逼糊了那些字是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

    蕭鐵衣陡然睜眼,望向雞心!

    雞心看着圖,嘆氣道:“這張圖少掉那些字,就沒有太大用處了……”

    “你看得懂秘圖上的文字!?”

    雞心道:“這些梵文我研究很久了,難不倒我。”

    蕭鐵衣忽然冷冷地説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雞心指了指自己,有趣地笑道:“牢頭雞心就是在下我!”

    “你不是!”

    蕭鐵衣冷笑道:“雖然你極力掩飾,故意深藏不露,可是你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哦!”

    “你的眼光透出難以形容的異樣光芒,那不是一般人所擁有的,你的真正念頭令人猜不透,你的入步起步、經歷比別人來得早!”

    雞心苦笑。

    蕭鐵衣目不轉瞬地又接道:“我藏在刀鞘中的秘圖,如果硬用蠻力拉出的話,必然破裂,可是你手中的蟬翼秘圖卻完好無缺。這説明了你的內力很深厚。”

    雞心聳肩笑道:“千算萬算,還是料想不到你先弄糊了圖上的文字,蕭鐵衣,你行!”

    蕭鐵衣淡然道:“閣下也不差。”

    “你願意告訴我,那些糊掉的是什麼意思嗎?”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説吧!”

    蕭鐵衣目光如利刃逼視雞心道:“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我叫雞心!”

    蕭鐵衣截口道:“你不是!”

    雞心冷笑反問道:“那麼,你以為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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