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鐵衣一字一字道:“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魔俠!”
雞心神色一變,笑道:“你或許高估了我……”
“我希望高估了你!”
蕭鐵衣正色又道:“因為—我需要‘魔俠’的協助和幫忙!”
“哦!”雞心聞言露出不解神色。
蕭鐵衣喟嘆道:“我雖然從未過魔俠的真正面目,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真正的高手,現有第三者責成我必須和他合作,才能阻止一場江湖浩劫!”
雞心詭秘地笑了笑道:“你的唱作俱佳,我幾乎快相信我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魔俠了!”
蕭鐵衣截口道:“你根本就是。”
雞心還沒有回答是不是。
蕭鐵衣此刻竟還有力氣,一把撲向雞心!
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不到二步之遙。
雞心又毫無防備,等到他閃身急退的剎那!
蕭鐵衣已撕下他的半片衣袖!
雞心的左手手腕,赫然出現九隻銀環!
銀環的四周,鑲嵌着五顆顏色各異、光彩叢生的水晶珠石!
蕭鐵衣道:“‘一劍九飛環’!你臂上的九枚銀環,已經證明了你就是魔俠!”
魔俠慣用的兵器,便是“天殘劍”和“渡心環”!
一劍九飛環是魔俠的成名絕技!
右手急劍,左手飛環!
魔俠得以在西嶽雄佔第一高手之位而不搖!
原來——
雞心竟真的是魔俠!神秘、獨來獨往又武技高得驚人的魔俠。
雞心這時候,也不再否認,只是道:“你的觀察很敏鋭。”
“我只是冒險一試吧,幸好你真的是魔俠,否則後果便要不堪設想。”
雞心道:“事情到這個地步,我也不想多説什麼的,蕭鐵衣,你的確有一套!”
蕭鐵衣吁了口氣,笑道:“我想,雞心應該不是你的真名字,你這張臉也是易過容的……”
“我是易過容。不過,目前為止,我喜歡雞心這個名字。”
真正的雞心,魔俠用了一百兩銀子,讓他回家改作個小生意,不要再回到滄州大牢來!
蕭鐵衣這時説道:“魔俠,你要知道秘圖上殘缺的意思,我現在就告訴你!”
雞心目光閃動,再度露出智慧,鋒利的光芒。
蕭鐵衣一五一十地道出那張蟬翼秘圖的始末。
雞心傾聽完畢後,有趣地笑道:“你説的話令我很驚訝,不過我很感謝你替我解釋了圖上模糊字句的意思……”
“那神秘老人要你我合作之事……”
雞心搖首拒絕,微笑道:“很抱歉,我沒有與人家合作的習慣。”
“哼……”
“而且,那老人説的話,也只能相信一半!”
雞心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頗為自負地又道:“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人能管得了我魔俠!所以,也沒有我對付不了的敵人。”
蕭鐵衣道:“這句話出自你口中,我並不感到驚訝,看得出你是一個既驕傲又優秀的人才。”
雞心笑道:“多謝神捕的美譽。”
“不過,蟬翼寶圖一共有五張!”
“我知道。”
“最要緊的是那一張機關圖!”
雞心還是不在乎地微笑道:“那又怎樣?”
蕭鐵衣沉道:“沒有機關圖,就算知道了藏寶之地,進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雞心忽然大笑道:“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嘻嘻……”
雞心説着話,一邊從懷中又拿出樣東西道:“準備吃驚吧!”
蕭鐵衣見到雞心手中之物時,驚訝之情全部寫在臉上!
——那竟又是一張蟬翼秘圖!另外一張!
“你怎會有!?”
雞心慷慨地將蟬翼秘圖扔給蕭鐵衣道:“送給你吧,反正裏面的文字都已記在我的腦子裏了!”
蕭鐵衣接過秘圖,仔細一看道:“這的確是歡喜王留下的蟬翼秘圖……字跡沒錯……”
“當然!”
“你哪兒來的第二張秘圖!?”
雞心有些不悦地道:“我不是你的罪犯,我也不喜歡你問話的口氣!”
蕭鐵衣明白雞心心高氣傲,口氣稍緩道:“魔俠,這件事非比尋常啊……”
雞心道:“嗯……等我高興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蕭鐵衣道:“可是,有二張秘圖仍然不夠……”
“我會有辦法的。”
瞧雞心説話的表情,彷佛他已得到一切——只要是他想獲得的。
蕭鐵衣黯然嘆氣,他沒有話説。
雞心卻道:“蕭鐵衣!如果要作朋友,我會選你;如果要作敵人的話,我更會選你。”
蕭鐵衣抬頭道:“是敵是友,全看你的選擇。”
雞心笑道:“兩樣我都不想,總之,我們之間,瞭解愈少愈好。”
“……”
“今天之後,你是蕭鐵衣,而我呢,仍然是我的雞心,井水不犯河水。”
“看來,我們之間是沒什麼好談的了。”
雞心點頭笑道:“敬你是一條漢子,我再提醒你一件事。這大牢內除了‘剝皮人魔’費老六外,還有一半以上的人要你死!”
蕭鐵衣苦笑道:“我在這裏,果然很受‘歡迎’。”
雞心邪氣笑道:“你好自為之吧,希望我下一次回來還能遇見你。”
“你要離開大牢?”蕭鐵衣反問。
“我有辦法進來,就有辦法出去。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了。”
雞心臨走前,附帶一句道:“你有六個時辰的時間調養身子,時間一到,你會被押進新的囚房,要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神捕!”
◇◇◇
蕭鐵衣把雞心給自己的那一張秘圖,裏面的每一個文字都記在心裏。
蟬翼秘圖上寫的依然是梵文。
蕭鐵衣能夠看出一部份的意思:
“歡喜王的秘寶,就埋藏在……血一樣的深淵之中,住着萬能的魔法之神……六隻眼睛相望……將爬出又大又細的蛇來……”
剩下的文字,蕭鐵衣無法看出,也猜不透。要是劉炳昌在就好了,他可以解釋整張秘圖的含義。
想到劉炳昌的無辜慘死,以及劉大嫂的被姦殺而亡,蕭鐵衣的雙眼立刻充滿了憤怒。
蕭鐵衣將蟬翼秘圖慢慢撕成碎片,一片片地。
他發誓要替死去的二人報仇。
蕭鐵衣心裏決定:
——當世上的公理不再,神佛滅道的時候,他將用泣魂寶刀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
◇◇◇
拂曉。
風停,雪己霽,寒意卻更濃更甚。
天説亮也沒大亮。
冬深、星層滿空,濃雲厚重,在天邊也還看得到月亮,卻是黯淡無光。
凜冽的寒氣刮在人的臉上直如干片萬片薄薄的刀鋒。
那一個人披星戴月,天邊御馬奔來。
這種天候,這等辰光,居然有人放馬狂行,路上如果還有行人,一定會納悶、奇怪。
只是這平野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
人好像也只有這個而已。
雞心——
或者稱做魔俠要更恰當些。
因為他此刻已恢復原來的面貌,魔俠的真面目是令人心醉神迷的。
他的五官十分俊挺,輪廓亦深,雙眼炯炯有神,宛若星花。最吸引人的,還是他兩道又厚又濃的眉毛之中,所藴含的逼人英氣。
嗯,那裏面還似乎有着一股永遠存在的淡淡憂鬱。
叫天下女人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撫去眉宇之間的憂鬱。
這是他不笑的時候。
魔俠笑的時候,另有一股風采。
在他得意微笑的時候,壞壞的、騷騷的,令人又愛又恨,宛若換了另外一個人。
這就是他,他就是魔俠。
人如天人,馬也是神駿,白得一塵不染,馬兒奮力奔馳時,四蹄貼腹齊,遠望恍似一團急滾的雪球。
魔俠貼在馬背上,任一頭漆黑濃髮迎風飛舞。
他喜歡這種御風狂奔的快感。
他更喜歡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獨闖大內禁宮!
魔俠知道神秘老人垂死之前的那句——“針空之島”,是找出歡喜王寶藏的一大關鍵。
“針空之島”這句謎,和歡喜王的關係匪淺。
為此,他必須再一次仔仔細細研究有關歡喜王的生平。
民間的傳説,坊間的流言,魔俠蒐集得已夠多。他相信沒有人比他懂得多。
只是,那可信度究竟有限。
大內皇宮中,有一個專門管理前朝資料的文庫。
那地方就叫—藏珍閣。
裏頭記載的歷史詳盡,有據可查,魔俠清楚自己應當可以在裏頭,獲得滿意的資料。
紫禁皇宮,戒備森嚴,更有着十萬訓練有素的御林禁軍。擅入者死,更別説潛進藏珍閣了。
可是,魔俠就是要隻身獨闖!為的就是解開百年來歡喜王留下的寶藏之謎。
捕捉刺激,捕捉冒險!這也是魔俠超乎常人的性格。
魔俠看看天色,微笑忖道:“下一次天黑前,就可以到達目的地……嘻嘻……”
◇◇◇
換到新的獄房,也是魔俠的安排。
蕭鐵衣私底下有些感激魔俠,這至少可以用來養傷。
這新的獄房中,還有另外一個年輕小夥子。
“你好,我叫小老鼠!”
蕭鐵衣看着前面這年輕人,沒有任何表示。
小老鼠走到蕭鐵衣面前,有些諂媚地笑道:“你是大名鼎鼎的神捕蕭鐵衣,我小老鼠真是仰慕已久了……今日有幸見到神捕真面目,真是又驚又喜……”
蕭鐵衣道:“你很會説話……”
小老鼠笑着又道:“蕭神捕一人幹倒剝皮人魔那一干混帳的事,早在獄中傳開來了,神勇得令人咋舌呢!”
蕭鐵衣走到自己的牀邊躺了下來,他不想和這個自稱小老鼠的多説什麼。
小老鼠卻又湊近道:“我可以叫你老大嗎?”
“不可以!”
蕭鐵衣一口就拒絕了他。
關在這滄州大牢內的還會有什麼好人?
小老鼠不死心地又道:“你一個人在這大牢,如果沒有心腹部下,是很危險的……”
蕭鐵衣冷笑。
小老鼠毛遂自薦地又道:“我想,你需要的是一個聰明、機靈、又懂得狀況的得力部下,呃……當然我是最適合的……”
蕭鐵衣看着小老鼠骨碌碌地眨動黑葡萄也似的雙眼,笑着道:“你説你叫小老鼠是嗎?”
“是呀,我可以做你的手下嗎?”
“還是不可以!”
小老鼠問道:“為什麼?”
蕭鐵衣淡淡地道:“因為我討厭老鼠那種動物!”
“……”
小老鼠像是被人刺傷自尊似地閉上嘴,自己走到偌大牢房的一方蹲了下來,沉默不響。
蕭鐵衣也不再説話,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他現在要步步謹慎,馬虎不得,當初陷害他的人,又焉知不會在牢中埋下暗椿呢?
蕭鐵衣要煩惱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不想在牢中,和別人有不必要的牽連。
躺在硬濕的木板牀上,蕭鐵衣閉目沉思着。
蟬翼秘圖落在魔俠的手中,總比落在黑心、陰險的壞人手中要好太多。
蕭鐵衣看得出魔俠行事雖然只憑個人的喜好,但卻是有原則的好人。
“魔俠真的去尋找歡喜王之寶嗎?這一行危機重重……但憑他一人……”
蕭鐵衣眼皮子愈來愈重。
他的傷畢竟不輕,需要好好休息。
先把身子復原再作打算。
他不能老是待在這大牢內。
◇◇◇
“吱呀!”的開鐵柵聲傳來,蕭鐵衣機警地打消睡意,睜開眼睛。
兩名獄卒將一名犯人再堆進獄房中。
那名囚犯又肥又矮,塌鼻子厚唇,一頭黃焦散發。
在火光跳動下。
可以看清那塌鼻胖子不停地揉着自己屁股喊疼!哭天喊地的,好像死了爹孃一般!
蕭鐵衣皺眉,塌鼻子這種豬嚎聲實在刺耳,令人難以忍受。
小老鼠開口了:“他呀,是罪有應得,老淫蟲一個!”
蕭鐵衣發現那塌鼻胖子雙腿內側竟流出血水來。
小老鼠又説道:“他呀,虐待自己的老婆不説,還亂倫強姦了自己的女兒,害得他老婆帶着兩個十八歲不到的女兒投河自盡!”
蕭鐵衣面色陰寒道:“畜牲!”
小老鼠接着道:“可不就是?所以他呀這幾天得到報應了!”
“哦——”
“這老淫蟲被下面另一層的老大叫去修理,用這麼粗這麼長的火棍子插屁股!”
小老鼠一面説話,一面誇張地比着手勢!
坦鼻老淫蟲揉着屁股,唉呀唉地叫嚷着,瞪着小老鼠!
被火棍子捅屁股,定然非常疼痛,流血也不少!
但這也是他的罪行所應得的懲罰!
小老鼠幸災樂禍地又道:“哼哼,他呀,屁股非開花不可,活該!”
小老鼠講話老是喜歡加上一個“呀”字的,好像沒念過太多書,連講話都不順哩!
蕭鐵衣對那老淫蟲叱道:“別再亂哼了,我警告你!”
老淫蟲被蕭鐵衣稜稜含威的目光一瞪,不敢再多説半句,由呻吟轉為悶哼!
小老鼠笑了笑,對那老淫蟲伸舌頭、擠眼睛地扮鬼臉。
蕭鐵衣緩緩閉上眼,休憩養神。
而鐵窗外的風聲,依然淒厲而悠長的吹號着。
◇◇◇
史王爺親臨滄州大牢中。
在獄中引起一陣騷動,附近的州官、縣太爺都來接駕。
三十四名的勁裝武士護衞下。
史王爺接見了蕭鐵衣。
“王爺——”
蕭鐵衣單膝點地!
史王爺扶起蕭鐵衣道:“鐵衣,你受苦了……”
蕭鐵衣內心一陣激動。
史王爺是當今天子的堂兄,生性淡泊,是個德高望重的長者,所治區域,民富太平。
滿朝文武百宮中,蕭鐵衣一向也最敬重史王爺。
史王爺年過半百,滿頭金髮,顧盼之中,長者威嚴顯露無遺,略為福泰的身軀,予人一種富貴的至尊之感。
史王爺慈祥地道:“你瘦了不少,鐵衣。”
蕭鐵衣解釋道:“王爺,不是我殺死劉大人的!”
“我相信你。”
史王爺解下外罩毛袍替蕭鐵衣罩上接道:“可是,證據確鑿,別人未必信得過你!”
蕭鐵衣喟嘆道:“陷害的人,早已設計好這一切。”
史王爺輕拍他的肩頭道:“我會派人繼續追兇手和線索的……”
蕭鐵衣脱口道:“讓我自己來!”
史王爺一愣道:“你!”
“王爺,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自己追查,如果沒有結果,我無話可説!”
史王爺摸摸頷下的黑胡道:“我很想讓你自己查案的,但是……這件事,皇上容顏大怒,下令要重重辦你!”
蕭鐵衣面色一沉。
史王爺嘆氣再道:“皇上本來要立刻將你處決斬首的,是我替你擋了下來,拖上一陣子再説……”
蕭鐵衣聞言,心裏灰心到極點,自己曾替朝廷立下許多汗馬功勞不説。
當年,水月公主落在番邦狼主之手時,也是自己拼萬死救回公主一命,保住了公主的清白。
想不到,如今皇上説斬就斬,毫不留情。
——為什麼不給我蕭鐵衣一個洗刷冤屈的機會,為什麼!?
史王爺揮手,命令護衞們退開道:“你們先退下。”
“是——”
史王爺在密室中,低聲道:“鐵衣,我知道你的為人,這件事我相信另有隱情,對不?”
蕭鐵衣道:“王爺,只要您能夠相信我,鐵衣就不是沒有機會。”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可是本王幫你,你必須告訴我實情!”
“王爺的意思——”
“劉炳昌的死,是為了什麼?”
蕭鐵衣差點就要脱口説出,事情是和歡喜王的五張“蟬翼秘圖”有重大的關係。
但是,他立刻又將快到嘴邊的話,咽回喉嚨。
史王爺用企盼的目光詢問道:“你可以放心告訴本王的,本王會替你查個水落石出,還你清白啊……”
蕭鐵衣道:“劉大人的慘死,我也不明白兇手的動機所在。”
史王爺道:“真是這樣?”
蕭鐵衣心裏有些愧疚地道:“是這樣。”
史王爺嘆了口氣,安慰道:“鐵衣,事已至此,只有希望老天保佑你了……”
“……”蕭鐵衣默然。
“不過,鐵衣,你放心吧,本王會力保你一命的,就算王爺不做也不打緊。”
史王爺關切的眼神,和藹的呵護,如同慈父的叮嚀。
蕭鐵衣目眶又是一陣酸熱。
但是,他忍住激動,送別了史王爺道:“王爺,您保重!”
◇◇◇
蕭鐵衣回到自己的獄房中,只見裏面堆了一桌的雞鴨魚肉,珍饈佳釀,另外還有一些內傷藥酒、外敷藥粉和養氣丹丸。
蕭鐵衣知道那是史王爺命人送過來的,他決定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報答史王爺的知遇之恩。
蕭鐵衣看到小老鼠揪着老淫蟲的耳朵不放,沒好氣地問道:“你們又在打架?”
小老鼠趕緊解釋道:“他想偷吃史王爺叫人送來給你的食物,我得捉着他才行啊……”
老淫蟲哭喪着臉道:“我餓得受不了……對不起……蕭大爺……”
蕭鐵衣眉梢子也不揚一下,淡淡地道:“小老鼠,放開他……”
小老鼠道:“好吧……”放開的同時,又踢了老淫蟲一腳。
蕭鐵衣望着一臉倒楣相的老淫蟲和不住吞着口水的小老鼠,露出笑意道:“你們都餓了是不是?”
小老鼠和老淫蟲同時點頭道:“是——”
蕭鐵衣寬厚地笑道:“那就拿去吃吧……”
兩人聞言一愣!
蕭鐵衣已經撕了半隻燻雞,吃了一口笑道:“有的吃,還不吃嗎?杵在那兒幹什麼!”
小老鼠吶吶道:“我們真的可以吃嗎?”
蕭鐵衣笑着反問道:“你難道要叫我餵你?”
小老鼠和老淫蟲兩人跳了起來,立刻衝向前,用手抓起菜餚吃將起來。
那種狼吞虎嚥的吃相,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蕭鐵衣搖頭笑了笑,自己坐着牀沿,咬着手中的半隻燻雞,大口大口飲下烈酒。
這個時候,有的吃就要儘量吃。
有的睡就要儘量睡。
一面吃着食物,蕭鐵衣一面想着心事。
他不告訴史王爺有關“蟬翼秘圖”的真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其一,蕭鐵衣不想將像史王爺這樣的好人,捲入這場殺伐之中,暗地裏的主謀者,是個兇殘成性的惡魔,殺人對他來説,絲毫不當一回事。
再者,蕭鐵衣知道心高氣傲的魔俠,已經在着手“歡喜王”這件事。如果告訴史王爺實情,到時候可能使得魔俠被誤會,和官兵結下樑子,那就不是他所樂意見到的了。
最後一個原因,就是蕭鐵衣要自己親手擒下這個惡徒,為好友劉炳昌夫婦倆報仇。
蕭鐵衣心裏開始計劃着行動。
那是一連串的反擊行動!他要用事實告訴對方,蕭鐵衣是惹不得的。
蕭鐵衣飽食完畢,便自己替自己療傷起來。
皮肉之傷敷些傷藥就沒事了。
內傷雖不輕,筋骨也有斷折受損的,幸虧他的身子骨夠硬,服下益氣內傷藥酒,幾天後便可痊癒。
小老鼠抹抹滿嘴的油漬,走到蕭鐵衣身旁,坐下道:“你在療傷嗎?”
“嗯。”蕭鐵衣淡淡應了一聲。
小老鼠看着蕭鐵衣小腿的傷口,皮肉朝外卷,露出紅漓漓的血肉,吃驚道:“一定很痛吧……”
蕭鐵衣搖頭,笑了笑。
小老鼠道:“我幫你擦藥吧……”
蕭鐵衣拿了一瓶藥丸給小老鼠道:“你拿去服下吧,不要來煩我!”
“我!?”
蕭鐵衣道:“你的面色青白,氣息略急,在牢中大概捱了不少毒打,這傷藥可以治內傷的……”
小老鼠有些臉紅地道:“他們人多,我打不贏!……”
蕭鐵衣不置可否地笑道:“服完了藥,就去睡覺!”他已將傷口都塗好了藥。
小老鼠用一種感激的眼光看着蕭鐵衣道:“謝謝你,我會找機會還你的……”
蕭鐵衣微笑着,吁了一口長氣,躺下閉目,沉沉地睡去。
◇◇◇
當他運起提縱之術,快得就像是一具幽靈閃現。
魔俠幾個起落,已闖進紫禁皇宮之內。
他換了一身緊黑衣,身材修長,腰腹之間並沒有多餘的贅肉。
足尖落地時,就像貓一樣,沒有聲息,動作快得又像是頭敏捷的黑豹。
這一路行來,他已經闖過了十幾道明椿暗哨。
魔俠的輕功絕佳是原因之一。
趁着夜色的掩飾,樹木屋舍的陰影,他可以巧妙地從禁衞軍視界的死角,閃身而過。
不久之後,他到了藏珍閣的外圍。
藏珍閣的四周有將近一百名的禁衞軍看守着。
——要怎麼進去呢?
魔俠考慮片刻,注視着四周的景物。
最後將視線留在閣外八丈遠的一株參天古松上。
他吸氣弓身,悄無聲響地到了古松下,又迅速升到了松樹的頂端處。
這兒距“藏珍閣”的最上面屋檐角,有八丈多,接近九丈之遙。
魔俠看着天邊的一塊濃重烏雲,慢慢飄過來——
在烏雲恰巧遮住月光的剎那——
魔俠猛然彈出身子!像把急箭!
他的速度很急、很快,翩然凌風而行!
兩袖張開,一掠八丈餘——
好高明的輕功,好神奇的身形,那是一種失傳已久的“分光捉影”大法!
以至於在旁人看起來。
宛如魔俠同時出現在古松頂和藏珍閣的檐角!
事實上,魔俠只有一人,那不過是人們視覺暫留的幻象罷了。
當烏雲褪去,月光再度照亮地面的時候,魔俠早已打開頂層的天窗,進入藏珍閣之中。
留下地面的禁軍武士一陣納悶:“喂,剛剛好像有東西閃過是不是?像是鳥還是蝙蝠的……”
“是嗎?我沒看清楚,你眼花了吧……”
◇◇◇
魔俠飄身落下,藏珍閣的一切珠寶盡在眼中。
他只是欣賞似地瀏覽了一會兒,隨即再將注意力用在尋找經史的記載冊子。
“在這兒……”
魔俠抽出一本冊子,聚精會神地閲讀起來。
歡喜王的生平一切都詳實記載在冊子上。
魔俠愈看下去,臉上也就露出興奮之狀。
在有關歡喜王的封邑部份。
魔俠讀到了一段:
——歡喜王招降異邦有功,封賞領地汾蘭、冒突、龍祥、浣凌四郡,此外千島、青葉和真功三島亦歸歡喜王管轄所有……黃金萬兩,車馬千乘……
魔俠驚呼道:“真功之島!針空之島!?”
“真功”與“針空”的發音相似。
魔俠有理由相信那垂死老人是將“真功”二字,念成了“針空”。
魔俠心念轉動,暗忖道:“歡喜王的龐大珍寶,極有可能藏在真功之島……嘻嘻……”
他又翻了幾張前朝的行政區域地理圖。
記下了“真功”那小島的所在位置。
將書本合上,魔俠鬆了一口氣,笑呼道:“真功之島——我什麼時候出發呢?”
魔俠將史冊放回原處,翹起二郎腿,一面又從懷中掏出一把瓜子,啃得不亦樂乎。
就在他正欲起身離開的時候——
魔俠眉梢一揚,聞聲辨位,心念再一動——
身形隨即隱入閣內的暗處中。
説時遲,那時快。
“藏珍閣”內又出現兩名蒙黑麪衣人物。
那兩名蒙面人顯然也是夜闖紫禁皇宮,有所為而來。
魔俠目光一寒,冷冷地注視着那兩名蒙面人,暗忖:“難道他們也是為歡喜王的事而來?哼,先看看再説……”
果然,那二人對其他貴重珍寶沒有絲毫興趣,東翻西找之外,拿出的一本冊子。
也正是魔俠方才閲讀過的那本冊子。
對方看完了書後。
“嘶——”地一聲,扯下了那最重要的一頁。
魔俠冷笑忖道:“幸好你爺爺我先看過了……真是混帳東西……”
那二名蒙面人相視一眼,低促道:“教主恐已等得不耐煩了,咱們走!”
那兩人身形一拔!飛昇到閣頂的最上層。
天窗被二人輕輕推開——
魔俠不分先後地飛起身子,如影隨形地追上。
那二人才運起輕功,凌空騰身之瞬間——
魔俠突然大聲笑道:“教主要你們物歸原處,撕簿子是不對的行為……”
二名黑衣人身形一頓!
地面上的禁衞軍立刻看到了那兩名黑衣人!
“有刺客!”
“快圍住他們!”
那兩名黑衣人身子一落地,馬上被持長槍、刀劍的禁衞武士們團團包圍住。
魔俠一連變換了七、八個方向,失去了蹤影。
這時候,“藏珍閣”四周被火炬照耀如白晝。
兩名黑衣人叱暍聲中,出手攻擊禁衞武士。
當中的一名黑衣人,雙袖倏揚!
“嗤”、“嗤”一連串利器入肉聲此起彼落。
靠近他身邊的幾名禁衞武士立刻捂着咽喉倒下。
他們的咽喉都多了一枚青光閃閃的白骨追魂釘!
另外一人,卻是迅速從腰間抽出九節娛蚣鞭!
長鞭起處,砂飛石揚!
被鞭身擊中的侍衞們,慘叫着倒地,流出的血竟是藍黑色!
“九節娛蚣鞭”上,分明淬上劇毒。
這二名黑衣人武功顯然超出禁軍武士甚多,殺起人來,又快、又狠、又準!
這等身手在江湖上,斷然是已成名之輩。
只是這眨眼的瞬間——
用白骨追魂釘的蒙面漢子,又硬生生地敲碎了六名禁軍武士的頭蓋骨!
腦漿映着紅漓漓的血肉,沭目驚心。
使“九節娛蚣鞭”的黑衣人,不遑多讓。
死在他娛蚣鞭下的武士們,已有三四十名之多,只是,禁衞武士實在太多,前面的人倒下,後面又有人立刻補上。
兩名黑衣人無暇戀戰,嘯聲中,兩人分成不同方向突圍而躍出!
擋在他們前頭的幾位禁軍武士,連一聲代表死亡的哀號也沒有便癱着身子跪倒在地!
暗中窺伺這一切的魔俠,目光冰寒暗道:“白骨追魂釘、九節娛蚣鞭,哼,原來是十八連環寨的人,一個是銀鷗寨的寨主,一個是斑鼠寨的首魁……”
魔俠掌心一攤,赫然是幾片瓜子核兒,心中忖道:“不能讓你們走得太輕鬆——”
他沉腕一揚!
化成七八道烏光,分襲“銀鷗”、“斑鼠”兩人身形!
“銀鵬”耳聽身後勁風急至,怪叫中,反手抖射出三枚白骨追魂釘!
“斑鼠”忙不迭地急揮“九節娛蚣鞭”,才盪開那些瓜子!
這一耽擱,兩人又陷入重重人牆之中!
銀鷗、斑鼠心中有數,分明是有高人在暗地裏放冷箭!兩人心中氣憤至極,卻又苦無對策。
魔俠知道兩名黑衣人身份後,心想,留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一個箭身,離開拼鬥的現場。
“這個樂子,夠你們玩了……嘻嘻……”
◇◇◇
魔俠不能由原路離開。
在偌大的皇宮中,竟一時搞不清方向。
“走哪兒呢?”
到處都是禁軍武士,實在頭疼。
魔俠驚鴻一瞥中,飛起身子,沒入前面的御花園之中。
花園中,奇花異草,亂石假山,恍若仙境。
魔俠繼續朝前走。
不知不覺中,來到水月宮。
耳聽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又近。
他知道禁軍武士已經搜到這邊來了。
魔俠並不是怕了那些禁軍武士,只不過,他不願傷害無辜。
稍一思索。
魔俠他又潛進了水月宮。
◇◇◇
“你是誰!?”
那個貌美少女站在魔俠的背後叫道。
魔俠緩緩回過頭,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叫雞心!”
一身桃紅衣裳的美少女,甫看到魔俠英俊不俗的相貌,不由心中暗忖道:“這人長得好瀟灑啊!”
美少女仍然保持警惕問道:“你是刺客?”
“不是。”
“為何夜闖水月宮?這是公主的行宮!”
魔俠笑了笑道:“我只是參觀參觀而已,等下就走人。”
美少女插腰叫道:“一派胡言,我要叫人拿下來,帶去午門問斬!”
魔俠笑道:“這麼美麗的小姑娘,説話怎麼如此殘酷呢?嘖嘖……”
話聲甫畢,魔俠食指凌空虛按,美少女嬌呼一聲,身子已不能動彈。
魔俠出手封了那豆蔻少女的軟麻穴。
“你!”美少女又驚又怒。
魔俠向前,伸手取下那少女無名指的一枚七彩晶鑽,欣賞之下,連連讚歎,對那少女道:“美麗的小姑娘,是不需要這種裝飾品的……”
美女少臉頰飛紅,叱道:“你……你這惡魔……”
魔俠居然笑道:“答對了,我就是惡魔——雞心。”
魔俠説“雞”字的時候,人仍在美少女身旁。
説到那“心”字的時候,人已破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美女少暗咬櫻唇道:“雞心,你叫雞心!?我史珍珍有一天一定要你跪在我面前認錯,賠不是,哼!”
◇◇◇
蕭鐵衣的內傷和皮肉之傷,早已痊癒得差不多了,這幾天,牢中的犯人,暫時不敢找他麻煩,誰都清楚,蕭鐵衣背後有一個強大靠山——史王爺。
但是,蕭鐵衣並不因此而鬆懈下來,放棄了警戒之心,他深刻明白,這隻能算是風雨前的寧靜。
他的仇家定然不會放過自己的,而且,蕭鐵衣也知道,那剝皮人魔費老六,肯定不會善罷干休的。
蕭鐵衣正在閉目靜坐的時候。
小老鼠又湊過來,説道:“費老六那邊有風聲過來了……”
蕭鐵衣淡應了一聲道:“你聽到什麼?”
小老鼠四下望了望,小聲道:“他們放狠話,要找機會做掉你!”
蕭鐵衣淡笑道:“就這樣?”
“可能就是這兩三天……”
蕭鐵衣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小老鼠道:“我替你找幫手!”
“不必。”
“你只有一個人呀!”
蕭鐵衣冷笑道:“那已經足足有餘了。”
小老鼠還要説話——
蕭鐵衣襬手道:“我有我的辦法,你別管!”
蕭鐵衣頓了一頓,換個話題道:“萬梁呢?”萬梁就是那個淫蟲。
“那老淫蟲今晚輪值處理菜渣和餿水桶。”
“小老鼠,萬梁雖然犯的罪行令人不齒,但是他現在正在付出代價,你不要老是欺負他。”
小老鼠叫道:“你別讓他騙了,他最會裝的就是那一種可憐兮兮的倒楣模樣!”
蕭鐵衣忽然道:“你管好你自己吧。對了,我看你在獄中,好像沒有半個朋友。”
小老鼠道:“我只和老鼠打交道,我沒有朋友。”
蕭鐵衣笑了笑,説道:“你不像是窮兇惡極之輩,怎的個性如此孤僻、乖張?”
小老鼠眼光一亮道:“我將我的故事説給你聽好不好?”
“説吧!”蕭鐵衣無可無不可地説着。
小老鼠緩緩地道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往事。
原來,小老鼠從小就是個孤兒。
他跟着賣雜耍的戲班團混口飯吃,日子儘管漂泊,但總能求個温飽,直到去年迎神賽會上,小老鼠那個戲班子和當地的地痞流氓有了爭執。
小老鼠不免捱了一頓揍。
那晚,他藉着酒意,愈想愈不甘,半夜跑去那地頭蛇家中放了一把火。
他只是一時氣憤、激動,沒想到竟惹出滔天大禍,闖下七條人命!
蕭鐵衣皺眉道:“殺人償命,你豈不是早該被斬首?”
小老鼠皺着鼻子笑道:“沒錯,我是死罪,但這大牢的該死之人太多,還沒輪到我哩!”
蕭鐵衣道:“你倒看得開!”
小老鼠聳肩笑道:“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哭的時候,都是偷偷躲起來,不讓別人看見的!”
蕭鐵衣道:“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我自己叫我自己小老鼠……”
小老鼠説這話時又瞄了蕭鐵衣一眼道:“你很討厭我這名字?”
蕭鐵衣輕淡地笑道:“現在,比較不討厭了。”
“真的!?”
“嗯。”
“那我可以叫你老大嗎?”
“隨你……”小老鼠,高興地跳起來歡呼。
蕭鐵衣看出,小老鼠也不是無藥可救的人。
這個世間,有很多錯誤,都是命運安排的。
小老鼠放火殺人,單看表面,固然罪以致死,但,那些欺壓善良百姓的地痞流氓,同樣令人不齒。
蕭鐵衣從小就非常痛恨那些用暴力的地痞流氓。
有一件事,有一幕情景,是他永遠也忘記不了的。
在蕭鐵衣還是八歲大的時候,就死去了娘,每一天,他都會在傍晚,到街頭去等他爹爹回來。
他的老爹是個鐵匠,工作一天後,總會記得買些葱餅、熱饅頭兒帶回給小蕭鐵衣吃,日子雖苦,爺兒倆擁有天倫之樂,甘之若飴。
可是,那一天,蕭鐵衣並沒有等到他爹,因為他爹已回不到家了,死在一些窮兇惡極的流氓手中。
原因只不過是那五個流氓當街欲輪暴、凌辱一名外來的姑娘家。
蕭鐵衣的老爹看不過去,立即向前勸阻,那結果卻是換來一陣毒打。
其中有一個流氓,竟拾起一個磚頭,打裂了老爹的頭骨。
蕭鐵衣趕到的時候,那些惡徒竟朝着倒在血泊的爹爹撒尿!
蕭鐵衣的眼淚,決堤似地奪眶而出!
他不認為那是淚水,而是他的心口被人用尖刀刺破,所濺出的鮮血!
他恨那些禽獸不如的人渣,他更氣憤那些旁觀、沒有勇氣向前的軟弱民眾。
也就從那時候起,蕭鐵衣立誓要做一個執法者,以暴制暴,以殺止殺。
如今,他已是東嶽第一高手!壞人、歹徒聞風喪膽的煞星。
誰都不知道,他曾經有那麼一段,坎坷、悲慘的童年。
蕭鐵衣想到這兒,無聲地笑了笑。
小老鼠傻呼呼地跟着笑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是非不分,好像沒有天理一般!”
“……”
“我小老鼠只敬佩老大你一人!”
蕭鐵衣反問道:“跟着我,可能有生命危險,你怕不?”
小老鼠愣了片刻,隨即拍胸道:“我不怕的!”
小老鼠骨碌碌地黑眼睛轉了轉,又小心地跑去鐵欄杆前,看看有沒有人在偷聽。
他確定安全後,眼睛閃着異芒對蕭鐵衣道:“老大,我給你一樣好東西看!”
“哦?”
蕭鐵衣不解地看着小老鼠。
小老鼠從破舊的綿被中,掏出一樣器物道:“老大,你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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